「瑪麗有只小綿羊,小綿羊,小綿羊;瑪麗有只小綿羊,可愛的小羊。」琴韻歌聲同時靜止。笑容僵在她的臉上,恍如作夢般,算惡夢吧!
「如何?」祁軍塵興奮地問。
她講了他也不會想聽的。嘴巴部分算是及格,而手——唉!林紫瞳忍不住搖頭。
「你是欺騙社會,還是耍我?我唱的也比你好聽。」
「真的?」他不信。
換她微點頭,肯定了他的問句。未升連長前,她曾在新兵訓練中心支援過,每天的晚安曲都由她主持,單是隔空播音,就惹來無數愛慕者,到最後只有偷偷摸摸地進出廣播室。從此——拒絕支援!
「那換你高歌一曲吧!」
「為什麼?你想拿不及格的作品,換六十分的成績?」林紫瞳不允許地搖頭,輕輕說:「NO!」
祁軍塵露出一抹深不可測的怪異笑容,直盯著她不以為然的慵懶模樣,提出交換條件。
「我再彈一曲,交換你一層歌喉,可以嗎?」
她不表意見。站在老位子,不期待,只等待再一次的「驚世」演出——
完全的琴聲。輕快的節奏環繞整間屋子,如無數雨滴在湖面跳著,亂而有規律地直落下。好美的躍動,令她不自覺地輕聲鼓掌,微有怨言:「你真的在耍我!」
祁軍塵拉著她,兩人並肩而坐。
「此言差矣!又沒指定曲,我哪曉得你的好惡?前首曲子是幼稚園最受歡迎的唱遊曲。」
不愧是損人大王,貶人不露痕跡,連表情都那般從容。
她不慍不火地明說:「我指控你。拿我跟小小孩比,明擺著損我!」
「不敢當!」祁軍塵靠近她的頸窩輕輕耳語:「你有那麼天真、活潑,又可愛嗎?」
「沒有嗎?」林紫瞳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不管有沒有,先自我展現一下。先說好,不能唱兒歌,不要挑軍歌。」祁軍塵預先設限,省得被人還以顏色。
林紫瞳失聲笑了出來。她都沒想到,他倒會未雨綢繆。
結果,一曲「外婆的澎湖灣」博得他的讚賞,欲罷不能——一來一往,琴韻未歇、歌聲不斷,情感交流於無形。在阿里山奠下盟約的基礎,還順道漫遊溪頭,足足玩完七天假期呢!他的歌聲也毫不遜於他的琴藝!嘻——
第六章
大肆遊玩歸來,祁軍塵正式升格「駕駛二兵」,負責林紫瞳官校往返。當然啦!提前接——去兜風,延後返——去用餐,都是必然的附帶工程。學生們都清楚知道,不能亂瞄、偷瞄林教官,否則祁教官會龍心大不悅,踢正步分解動作有「一」就沒有「二」了!
隨著支援結束,電話成為傳情熱線。林紫瞳從來沒想過她也會談戀愛;但師部班兵都曉得「連長戀愛了」!
這天——
「加油!加油……」何寬宇夥同師部官兵又聚在操場邊了。
別緊張!不是挑戰五百障礙。但也是比啦!單車競速——步兵師最愛、最常玩的遊戲。就連林紫瞳也樂在其中,興奮地踩著踏板,準備最後衝刺。她不常玩,偶爾心情好時會陪著弟兄騎兩圈,湊湊熱鬧。不料,眼前落後一圈的單車竟「打架」了——
媽呀!怎麼辦?該死!她只來得及這麼做——漂亮地棄車飛躍,姿勢滿分但著陸猛扣十分;腳一扭,不完美地跌坐在地,痛得她擰緊的眉快擠出淚了。不過災難沒完,在她之後的弟兄竟慌得選擇撞人——那人不是別人,就是將痛苦的臉埋進膝蓋中的她!灼熱、拉扯、刺痛一起襲來,哭了!她真的哭了——
四周靜得只剩風吹樹梢的聲音。「車禍」死傷乏人問津,一群著草綠服的都圍著林紫瞳,不知該如何是好——
「連長……」他們喊得好小心。
何寬宇率先趕來卻沒動作,他見到祁軍塵正加速衝來。所有的弟兄全閃開了,和連長保持安全距離——連長的「夫婿」醋功可是和他的速度相當,一樣無人可及!
祁軍塵夾著萬丈的怒火跑來,看到林紫瞳護住頭的大片手臂擦傷正滲著血,真恨不得空投原子彈,炸平步兵師,仇視的眼神掃過藏有「真兇」的弟兄群。逐一細細地鬆開纏著車子的長髮,忍著氣,溫柔地抱起始終埋首的林紫瞳,卻見她立刻把臉藏進他懷裡,長髮凌空輕揚甩動,更顯嬌柔無助。
站在一旁的何寬宇沒講話,看了在場士官兵一眼,連連搖頭。意外嘛!能怪誰?
「冠亞軍」雖然沒吭氣,卻難保兇手「活命」。自障礙賽之後,弟兄們體認到連長終究是女兒身,誰不以保護連長為絕對優先考量?而今居然傷在自己人手裡,真是天大的笑話,怎麼說也說不過去!當下決定——摔車、撞人全有分,只有輕重罪之分,沒得倖免。
大步走回寢室的祁軍塵,將林紫瞳放在床上,但見她淚痕未乾地低著頭,緊抿著唇不說話,焦慮地直問:「摔到哪了,哪不舒服……」
林紫瞳知道他很急,自己也很痛,可是想到方纔的一幕,就覺得她好沒用,當著所有弟兄面前掉眼淚。雖然他們沒看到,但是哭就是哭了,她不該如此差勁的,何寬宇還帶醫官來!她更是把頭撇開,她不要外人在。
「啊——」她失聲叫了。祁軍塵幫她脫鞋襪時,觸及傷處。好痛!
「很痛嗎?」祁軍塵的臉像失敗的手捏陶土,全擠在一塊,心揪得比臉還慘。
看到他和何寬宇的表情,哦!還得再加上醫官蒼白的臉色,她難以判定到底誰比較痛?她大概是較輕微的吧!一再地搖頭表示沒事,想讓他們放心,但他們不相信還努力地幫她「痛」。
何寬宇拿冰塊敷著足踝,何父也趕來了!一定是二哥通知的,只要是她的事,都屬「頭條新聞」!
「怎麼不小心?」何父摸著她已經被祁軍塵梳得平順的髮絲,察看她多處的皮外傷——痛在心裡。
「不是我,是他們啦!」林紫瞳開口伸冤了。破車煞不住,又不能去撞人,只有集體「自殺」。早知道會被人撞,她也要鐵著心去撞,畢竟他們比她耐撞吧!
何父沒再說話,他一向不善言辭,讓何寬宇和醫官隨他出去。
「有沒有好些?」祁軍塵憂心忡忡地撫摸她的臉蛋。他真的對自己的定力刮目相看,沒去找那些肇事者火拚不說,竟還沉得住氣坐在這輕聲細語,唉!修養愈來愈好了。
林紫瞳趴在屬於她的「人肉枕頭」上歇息,依例不答反問:「你怎麼會來?」專挑她不威風的時候光臨。
「下午基地有場飛行表演,想先知會你一聲,到時來接你。結果——」祁軍塵長長地歎口氣,下意識用手指繞著她的髮絲把玩。不想限制她、也不想放任她,但老是和那些粗枝大葉的班兵在一塊,他的心臟早晚會承受不了。唉——再一次!
「沒事了嘛!下午等你喔!」林紫瞳想讓他寬心,卻毫無作用。
他不但買了外食陪她吃完午餐,還擔心她有腦震盪、內出血……對呀!他緊張得寸步不離,就像她被貨櫃車撞到那麼嚴重。她答應睡個午睡休息,他才勉強回隊上報到。
她小睡片刻醒來,會客室就通知外找,想也沒想便慢慢踱步走去,留迴避看守。弟兄們都用十二萬分愧疚的眼神看她「漫步」;她也只能笑著請他們別擔心,卻出乎意外地看到溫家兄妹。未擬好開場白,溫雨凰已快速衝來,喊:「紫瞳,陪我去基地好不好?」
她未理會,反瞪著大眼,低聲責問:「為什麼把你哥也帶來?」
「他自己要來的!說是想看看你。」溫雨凰嘟著無辜的苦臉,委屈說著。雖然她策動有功,但她可不會承認。
「那你呢?」林紫瞳也不客氣裝蒜。「要劫機嗎?想投奔大陸做義士?」
「你有病啊!九七一到就能嘗到大陸政策的滋味,誰還會開經國號去預約。」她沒好氣地訓斥,才欲語還羞地小聲坦白:「我去看你哥啦!」
別看溫雨凰外表活潑大方灑脫,談到感情可一樣保守得緊。好不容易逮到基地開放,能明目張膽地的去會面哪有不把握的!
可是林紫瞳卻不想這麼便宜她——
「被你看的人都不用討救兵,你還要抓人壯膽啊!我又不是『領航員』,不負責駕駛的起降。」
「你存心的,是不是?」她不禁鬧,鼓著腮幫子。
「先讓我們打個電話總行吧!」本來就答應軍塵了,不過,搭他們的車也一樣。
林紫瞳沒找到已出基地的祁軍塵,只好留言請之轉告。
「迴避呢?」溫雨凰上了車,才想起沒見到「影子護衛」。「怎麼沒跟你一塊?」
「知道是你們,我就會帶它了!」
聽林紫瞳顯得失望的語氣,遂靠近她,低問:「你和別人有約啊?」
林紫瞳瞄了溫石彥一眼,再看看那好奇又期盼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