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言重。"一拱手,他鬆口大氣。
那知,緊接著申漓依然一副溫吞吞的慢調子,輕輕柔柔地又道:"慶王府管家實不是人能做的差,忙到沒時間向新主母請安,真太辛苦了。"
氣氛瞬間冷凝,尷尬不已的向總眸中罩上一股詭譎。
這會兒婁家姐妹也沒能說啥,相互望了眼後有志一同地發覺,她們看來溫柔好脾氣的後娘,真是不好惹。
過去她們還當她對兩人的輕諷是最惡劣的部位,如今比來,不過小巫見大巫。
"向管家,人要做好本分。"薄唇略揚,她一語雙關。
語畢,申漓牽起兩姐妹的手,緩步離去。
頻頻回首的婁星海終於耐不住地開口:"向管家還站那兒呢!你說話太傷人了。"
"傷誰了?我說了啥?"撇撇唇,她不認同地反問。
"這……"可說不出所以然了。
申漓也不過講出個'事實',硬要說她諷刺人嘛!也還好,若說到傷了人,可沒那般嚴重了。
就是心裡老感到怪奇的,說不上為什麼。
"你說了太多'事實'。"婁星河老實的指出。
冷哼聲,她道:"我不該說'事實'嗎?沒聽過主子要用謊言來哄奴僕的。"
婁星河怔了下,噘嘴不甘道:"算你有理。"
"豈只'有理',這可是'天理'。"糾正著,對兩人投來的白眼,全不予理會。
沉默了半晌,婁星海忽道:"後--娘--"刻意拖長了音以示不滿。
"乖寶,怎麼?"她不但不氣,還笑容可掬。
嗤地了聲,她才不甘願道:"別再想不開了,爹是個不錯的男人。"
"誰說的?"甩甩頭以表不認同,申漓臭著臉問。
"很多人。"星海自豪地挺挺胸。
冷笑聲,她漠然道:"得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真好。"
"你好像不以為然得很。"星河不樂地瞪著她。
扯了下唇角,申漓意味深長道:"教你們個乖,看人不能只看外表。人生而在世,全掛著面具而活。"
年紀尚小的兩個女孩哪明白,一頭霧水望著她。猜測今兒不會要刮怪風吧!
平日盡逗弄她們的後娘,怎麼講起大道理來?
"對了,你們是足月出生嗎?"聽了她莫名其妙的問題,讓兩人一臉迷惘。
但星海仍乖乖地答道:"不,早了二個月餘。"
"大夫說是因娘身子弱,又懷雙生子,才會早產。"星河接著解釋,雖不瞭解後娘所問為何。
"王……不,大姐身子很差嗎?"心裡的懷疑逐漸形成模糊的影子,她不鬆口地又問。
"爹說,娘身子是弱了些,在懷咱姐妹時又更差。"
若有所思一頷首,她滿臉沉重之色。
"唉!你問這做啥?"
"好奇。"隨口應付,更專注在自己心思上。
如果她沒推測錯,那……
甩了甩頭,阻止自己再深究下去。
但--好奇心既起,可按捺不住了,有些問題就找婁宇衡問去吧!
那時就知道,她是否有想錯了。
"喂!你一個人想什麼?笑得怪嚇人的!"星海猛扯了下她手臂,硬喚回不知迷失到何處的神志。
凝神低頭汪視著兩張相同甜美可人的面孔,申漓不覺又沉下臉,細緻眉心結了起來。
忽地,她蹲下身一手一個,摟住兩個女兒。不緊卻很牢,似怕她們會消失。
自認不是個多情的人,她怕麻煩、怕愛人和被愛,絕大部分的情緒都在何小鐵死後消失。
在嫁入慶王府後,她頭一次知道,原來自己是十分喜愛孩子的。
這或許就是為什麼娘雖恨爹的情人們,卻未曾討厭過那些名不正言不順的孩子。
她和娘親大概很相似吧!
"放……放開我啦……"星海羞澀低語,彆扭地扭動身子。
"唉!你身上頂香的,擦了啥?"異於姐姐的不安,星河笑瞇瞇地窩進申漓懷中。
瞪了眼妹妹,目光寫滿"叛徒"兩字的責難。
可,要不了多久,星河也放棄掙扎,靠上申漓軟綿綿的身子。
她身上幽遠淡雅的馨香與娘濃郁卻不顯刺鼻的玫瑰香氣雖不同,懷抱卻是相同溫暖。
又香又軟的軀體嬌小小的,可容易就抱上癮了。
"你抱起來真舒服。"輕歎聲,星河整個人鑽入申漓懷中。
"叫後娘,再忘記我就要你叫娘了。"摔了下她粉頰,申漓笑得可詭譎了。
"後娘--行了吧!"咕噥著,她不滿地翻起白眼。
嗤地笑出聲,申漓用力抱了下兩姐妹後,鬆開手。
雖然喜歡兩個孩子,但心中的疑問她仍會問。
不知打哪來的自信,她已幾乎肯定自己猜想並沒錯。
回首望眼向總站的地方,他仍木頭似佇立在那兒,只是不再垂首而立,而已仰首望天。
心猛地往下沉,申漓又陷入內心思緒中……
第四章
早晨醒來,申漓悠悠閒閒地洗了臉,梳好頭,費了不少時間挑好衣裳,又讓侍女服侍用完早膳,才"順便"想起她親愛的夫君,似乎提醒她不能晚到。
想是想起了,她是不願當什麼"愛奴",那檔子事做來並不舒服,她全身骨頭都在叫囂中呢!
可,要她多迅速將洗臉水端到夫君面前,怕也辦不太到。
於是她用自己一貫不疾不徐的速度燒了水,倒入臉盆,努力挑了條算近的路,溫吞吞朝目標行進。
瞪著她悠哉身影,婁宇衡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還是只能乾瞪眼。
"又睡晚了?"見她總算將一切安排就緒,他僵著臉問。
"主子可猜錯了,阿漓今兒起個大早呢!"垂首應答,十分努力要扮演奴婢角色。
"那又為何如此之晚?"走上前,黑眸兇猛盯著她素淨容顏。
螓首微歪,她考慮是否該據實以告?
"又啞了?"交抱雙臂,他戲謔地望她。
忍著白眼瞪人的衝動,她溫馴答道:"不,今日阿漓'忘'了主子交代。"
"忘了?"濃眉糾結起,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怎麼你就不會'忘了'那什麼'小鐵哥'?"忍不住出口諷刺。
一咬唇,溫柔面具再戴不住,申漓仰首一個狠瞪,倒沒開口說什麼,只遞出了擦臉的巾子。
冷硬與她對視,婁宇衡幾乎近似搶奪般拿過巾子。
"不許再忘。"帶有血腥味的警告,也讓申漓縮了下肩。
滿意地見到她恐懼,他將巾子放入水中……
"啊!"驚吼聲,盆子被推倒在地,他的雙手浮現赤紅色。
見他狼狽的,申漓知道計謀奏效,差點兒沒笑出來。
"你!想燙死我嗎?"他低吼,甩動雙手冷卻皮膚上的熱度。
那盆水壓根兒像剛燒開的,連一滴冷水也沒加。
任他暴跳如雷,她只扮出無辜樣。"阿漓先前告訴過主子了,我不懂服侍人。"
一時語塞,想指責她是存心,又苦無證據,只能氣悶地瞅她。
瞧了他一臉悶氣樣,她終於忍不住笑起來,嬌弱身軀倒入婁宇衡懷中。
這快意至極的笑聲,連呆子也聽得出代表意思。
摟住申漓軟若無骨的身子,他氣不起來地歎口氣。
"主子,您怎麼不罵我呢?"力行得了便宜還賣乖,她好得意地仰首看他。
這只是她原先要整他的計劃的一小部分,看在兩人"也算"有了夫妻之實,她就不實行其餘詭計了。
小小報復下他羞辱的仇,算給自己一個交代。
"我猜若現下要你清理書齋,你會把水潑在書冊上?"他扯動唇角,半挖苦道。
搖頭否認,她可愛書了。"我只會把幾本古書'收'好而已,像什麼'皇帝內經'、'九歌'之類的。"
"女人還真惹不得。"自嘲一笑,他收緊手臂,讓她凹凸有致的身軀貼合上他。
"以後,您還要我服侍嗎?"自他懷中仰首,她得寸進尺問道。
"算了,你做好'慶王妃'就成了,星海、星河似乎頂喜歡你。"
她"侍候"人的方式再多來幾次,他有九條命也不夠氣。
狐疑望他眼,申漓小心翼翼道:"主子,您……和先前怪不同的。"
原本對她代嫁一事,且又原為沈三采妻,他氣得似要將人大卸幾塊餵魚。如今怎麼突然溫柔起來?還"准"她當正名兒的"慶王妃"?
"申兄說了,錯不在你……"說到一半,婁宇衡頓住,神色又復嚴肅。
瞧了他臉色,申漓了然道:"但我'曾經'嫁過沈三采。"見他欲答,她搶道:"我再說最後一次,我'不屬於'沈三采,您莫再提他,搞得我心裡煩。"
悶悶地枕在他暖厚胸壑上,先前好心情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永無止境的恨。
"討厭又為何嫁?"撫著她細軟髮絲,未能釋懷地問。
輕哼,她扁扁嘴反問:"您是因喜歡而娶我嗎?"
可使婁宇衡呆住了。
半晌。他老實一搖頭。"是你有理。這會兒,我倒同情起沈三採來。"
"是嘛!"撇撇嘴,明白他所指為何,可有些不快。
"可不?你這伶牙利齒的,他哪招架得住。"大笑著挖苦,很滿意見她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