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歎口氣,她攏攏他垂落額前的髮絲,好溫柔地笑道:"咱們今生是無緣了,但我這生一定會不停地思念你,直到化為灰都不會忘。"
這止於此,她起身要去廚房端補品,耳中突然聽見床上有人翻動的聲音。
如受雷擊,她趕忙跑回去,婁宇衡竟皺起了濃眉,一手舉高不知要捉何物,口中正呢喃著模糊的囈語。
想握住他的手,卻莫名膽怯,只睜大了眼直望他。
"芸娘!"忽地,他清楚地呼喚聲,令申漓的心涼了,漸漸轉為冰冷……
他果然忘不了趙芸娘,她還是遠離是非地吧!
黯然神傷,她沒向任何人告別便離開慶王府。回到申府後,她著手打點遊歷事宜。
此回一旦成行,她大抵會一輩子不回京城,甚至有一日連中原地方也不回來了。
外邊的世界何其廣大,她總算能開開眼界了。
而婁宇衡,她已深深將他烙在心底,一輩子不忘。
想起他,申漓不自覺發起呆來,眼神空洞地看向庭中景物。
"九姐?九姐?"軟綿綿的輕喚聲,好不容易叫回她神遊去了的魂。
定視望去,是十四抱著兒子正在招呼她。"有事?"
歪頭望了望她,十四仍是一副少女的嬌憨神態。往她身邊一坐,十四道:"九姐,有人來找你呢!猜猜是誰?"
困惑地笑了下,她搖頭。
"是慶王爺呢!"答案公佈,申漓立即化為石像。
這不可能!她想狂吼,聲音卻哽在喉中,想到大廳上確認真假,雙腿卻像生了根。
"九姐,你不見他?"
一時無語,申漓垂下了頭。
"慶王爺說,他要來帶回他的女人。"加把勁遊說,倒也沒編造謊言就是。
纖手不自覺撫上頸側齒痕--他的女人,永遠……
胸口好燙,雙眸正蓄上淚水。
她當然願意當婁宇衡這個男人的女人,但她要求專一,絕不與人分享。
可他的心中早讓一個女人先行入主了,她又有何地位可言?
"我不見他。"終於,她還是這麼決定。
只要再見他一面,她確信自己的決心會崩毀,只要能與他相守,就不會在意其他了。
或許這樣也成,畢竟趙芸娘已不在人世,能同她爭啥呢?
但她無法滿足,總有一日會因妒忌而現出醜態,讓婁宇衡嫌惡的。這種情況,非她所欲。
"那好吧,我去同慶王爺說。"微聳肩,十四抱著兒子又慢步踱了出去。
她前步才走,婁宇衡後腳便闖進來,迎頭便是一陣狂吼:"你不見是什麼意思!"
他突兀的出現嚇壞了她,張口結舌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九姐,我忘了同你說,慶王爺一直在房外。"十四探個頭進來,溫吞吞地笑著。
直覺十四是為先前的事而設下圈套讓她跳,如今她無暇去責怪十四什麼,只能打起精神應付眼前這快冒出火的男子。
以眼角餘光睨了下十四,申漓無法自制地用貪婪的目光凝視婁宇衡。
"你的氣色好多了。"抬手輕觸他線條剛毅的臉龐,語氣是喜不自勝的。
原本僵硬的神情略微軟下,但眉宇間有一觸即發的火苗暗藏。"你記憶很早就恢復了。"
醒來後,星海、星河在一片歡天喜地中透露了一個大消息--申漓的記憶並沒錯亂的情形。
當時他像被雷劈中,呆了大半天,努力要弄明事情的始末,最後得到了一個結論--她在回申府後就因故恢復記憶,卻仍不肯同他回府。
這個結論讓他沮喪,但他立即決定要帶回她。
無論是否會被她恨一輩子,就算永遠得不到她的心也無所謂,他就是要她。
"嗯!"輕應了聲-她往後退去。
長臂一伸將她攔腰抱回,他的面色是嚇人的青煞。"為什麼?就因為那不知身在何處的何小鐵?你還要愛他多久?"
"他死了。"想掙脫他,卻不覺地往他懷中依偎去,她的聲音平淡得近似無情,像在談個與她毫無關係的人。
"何時?"他訝異地問,更令他不解的是她過分淡然的語氣。
不久之前,她談論何小鐵的語氣中充滿熱情與無止境的思念,活似世上只有何小鐵一人稱得上"男人",其餘的人存在只是多餘。
"十年前就死了……"她低歎似答道,緩緩氣,她又開口:"別提他了。你何時醒的?身子還有不適嗎?"好不容易又見著他,申漓半點也不願花時間在不相關的人身上,她只關心他好不好。
"前日剛醒,司徒兄帶來幾帖藥,身子大抵是調養回七八成。"見她心思不在何小鐵身上,婁宇衡雖感疑惑,倒也樂得不提。
"感謝上天保佑你沒事了。"雙手合十,她頭一回誠心感謝上蒼。
"星海、星河說,是你自向總手上討回解藥的?"初聞此訊息,他頭一個念頭不是欣喜,反倒嚇出一身冷汗。
那日與向總交過手且吸入毒粉的護衛,死相很是駭人,身上浮現紫黑花斑不說,五官因痛苦而扭曲成不可能的形態。
他不敢想像那日若向總一不作、二不休對她痛下殺手,會是怎生一個情形?
"咱們口上不分輸贏。"她避重就輕答道。
實際上她是想過,向總極有可能下手殺她,但無論多小的機會,都得賭上一賭,只要救得了婁宇衡,就是死也無所懼。
緊摟住她,那雙大眼中盛放的堅定心意,叫他感動不已。
"你想過他可能對你不利嗎?"忍不住輕斥。
笑了笑,申漓深情道:"你憔悴成那樣,我怕死了你有萬一,哪顧得了許多?"
"既然如此,又何必離開慶王府?"婁宇衡無法明瞭她走的理由。
她的言詞中分明對他極度關懷,甚至可比美她對何小鐵的情意,哪又為何不肯回慶王府?
螓首垂了下,一串珠淚隱忍不住地滑落。
叫她如何說得出口,就因婁宇衡心中愛著另一個女人,她受不了。
推開他,申漓低緩道:"你回去,放我自由好嗎?"
"不可能!我什麼都能答應你,只有這點,不、可、能,"他扣住她纖肩,神情很是憤怒。
"那你肯忘了趙芸娘嗎?"便勁要拉開他抓疼自己的手,申漓泣吼道。
她知是奢求,但她只求這一項。
見他愕然,她掩面泣道:"我好愛你,連何小鐵都願忘,可你不愛我呀!你心裡只有趙芸娘,我回慶王府做啥?何不放我走!"
"那你會念著我,如同過往那樣念著何小鐵嗎?"俊顏上缺乏表情,他的話調有些僵硬。
"我會一直一直念著你,到死都不會忘。"仰望婁宇衡,水霧霧的眸子流瀉出異常堅定的心意。
內心狂喜一發不可收拾,他扯出大大的笑容,柔聲道:"成,我就忘了芸娘,一生只愛你。"
事實上他心中芸娘的影子早淡了,往日的思念不知何時已盡數移到申漓身上。雖無法如同申漓那般專一又死心眼,偶爾仍會在不間憶起芸娘,畢竟兩人夫妻多年,又育有兒女,無法說忘就忘的。
但若非得遺忘她才能擁有申漓,那他會忘,無論花上多少時間,他會讓申漓成為心中唯一的女人。
換申漓嚇呆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好消息。甩甩頭,她求證道:"你要忘了芸娘?"
"我會答應你所有要求。"輕輕在她嫩唇上一吻,他眸中閃著深情。
"我難以生育。"頭一次將這個秘密說出,為的是怕他是為"子嗣"而產生自以為是的愛。
"我知道。"溫柔地撫摸她頸後垂散的柔髮,他明白她其實很介意這件事。
"你知道?不要孩子?"第二次受驚,比先前更甚,她以為男人都在意傳宗接代的事兒。
"有星海、星河就夠咱們煩心了,你想再惹個麻煩嗎?"又吻了吻她的唇,大手不甚規矩地在她背上游移。
他多希望申漓最好不要有孩子,免得將來有個或不只一個孩子來瓜分她對他的愛。
"你呀!要反悔還來得及,一旦被我纏上,永生永世都甩不脫了。"她終於不再懷疑他的心意,粉頰染上喜悅的暈紅。
"願同我回府嗎?親愛的娘子。"無比溫柔地凝視她,婁宇衡以尋常的字句,許下了不變的情愛。
申漓甜絲絲地漾出笑靨。"當然,我的夫君。"
長相廝守,也不過是如此簡單的事罷了……
尾聲
三個月後--
婁宇衡沉著臉,悶不吭聲地坐在涼亭中望著在花園裡玩耍的一大二小,三條人影很是和樂融融……
這算什麼!他氣憤難耐地灌口茶,眼中幾要冒火。
好不容易結束南方的工作,回了府想巴住申漓好好談情說愛一番,哪知卻叫女兒給阻礙。
三天了!他簡直快氣得吐血身亡,別說白天了,星海、星河連晚上也黏著申漓不放。
豈有此理!再忍不下心口悶氣,他猛然站起身出了亭子,抓了申漓就走。
"爹!後娘跟咱們在玩呢!"星海立即跟上,插起腰來,口氣頗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