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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衣若薰

  「予歡姐--」倪映珂羞得抗議了一聲,抱著文件跑開了。

  「那……不好意思,我可能會晚點送她回家了。」倪志明倒是落落大方。

  看著映珂終於找到可靠的歸宿,她心中的欣慰更甚於重振「倪氏」。人聲沉寂後,程予歡又投入於文件的批閱。

  然而今天的眼睛似乎特別累,不到十點,她便忍不住往後一仰,閉上眼睛休息。哪知這一歇,她便熟睡到聽不見開門的聲響,甚至連身體被人抱起亦不自覺。可笑的是,令她沉重眼皮勉力睜開的力量,竟來自一股鑽人鼻端、進而翻攪胃部的蛋香。

  渙散的焦距回復正常後,程予歡被眼前這處陌生的環境震傻了!她剛剛明明靠在椅子上小唾的,怎麼此刻會躺在這張大床,而身上還蓋了件薄毯?走出臥房,客廳旁邊是滿桌可口得令人口水直流的佳餚。正覺得奇怪,一個熟悉的聲音嚇得她猛回頭--

  「肚子餓了吧,我可真怕你睡到明天呢,」

  「你--」唐爾恕?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也不懂得照顧自己。」他說著脫下圍裙,示意她坐下,「三餐既不定時,又沒命地工作……」

  顯然他十分清楚她的一切作息。而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與他相見的情況下,程予歡縱然想逃離那對溢滿關愛的黑眸,「餓勢力」卻逼得她坐下來以平息肚子的抗議聲為先。

  「我怎麼會『來』到這裡的?」半飽後,她才有力氣追問。

  「我抱你上來的。」

  「抱我……」上來?這個答案令她嗆著了,「咳、咳、咳!」

  「怎麼這麼不小心?」唐爾怨立即送上一杯水,著急地拍著她的背。

  「你、你……」她喘著氣兒問,「你又把『家』搬到我公司樓上了?」

  「我不是說過嗎?你這輩子別想脫離我了。」唐爾恕以鼻尖抵住她的,「知道我的日子過得多苦嗎?這種只能在暗中默默守著你的折磨,你到底還要讓我承受多久?」

  「爾恕……」她當然曉得唐爾恕為「倪氏」出了多少力,包括那筆低利貸款也是他假借銀行的名義借給映珂的,只是萬萬想不到,他一直都近在咫尺。程予歡撇過頭,不敢讓盈著熱淚的眼眶與他相對,「別這樣,我……」

  「安伯父都去世大半年了,為何你還無法走出過往的傷痛?」唐爾恕扳回她的下巴,「你為他的女兒做了那麼多,即使是虧欠吧!也該算彌補過來了,難道你真想關在『賠罪』的象牙塔中一輩子嗎?」他突然將她橫抱起來,走向軟床,「我答應過徹底遠離你的生活,直到你恢復平靜為止。既然你已經回到『倪氏』,更和映珂建立了友誼,也該是我倆破鏡重圓的時候了,」

  「爾恕,別……」程予歡的心直跳。

  「你知道我等這一刻多久了嗎?答案是七個月二十天又五小時軍八分……」說著,他傾身以唇去追索累積半年多的情債,「這段期間,我的感官細胞起碼死了幾百億個,如果以復利計算的話,你恐怕得待在這床上三天三夜,才夠還我千分之一的利息。」

  程予歡傻眼了--三天三夜?

  「你這是幹什麼?」在她愣怔之際,唐爾恕乘機以布條將她的手綁在床頭。

  「防止你逃跑哇!」他邪惡地眨眨眼,「放心!趙秘書會通知映珂,說你休假去玩了,三天之後才回家。」

  「趙秘書?」那個忠心耿耿的部屬何時被收買的?「你別開玩笑了,我還有很多公文要批呢!」

  「小姐!本人很榮幸能為你做全身『指壓』的服務,你想由哪部分開始呢?」唐爾恕褪下她的衣衫,調皮的舌頭在她身上四處滑移,「頸部?腹部?還是……」

  「喂……」幾經忍耐,她渴望的聲音終於被挑誘出來,「噢!爾恕……」

  唐爾恕領著她浮沉於激情的洪流,他們是如此貪戀對方的剛或柔,揉混的汗水漸漸浸濕了被單……

  屬於男人與女人的戰爭,終於宣告休止。唐爾恕這次不敢先行閉眼,直到確定她因筋疲力盡而沉沉睡去,才解下她腕上的布條。

  「祝好夢!我的寶貝……」

  唐爾恕當真說到做到,程予歡被強行留在他的公寓整整三天才被送回安樂園。而倪映珂則不曉得是知情或者無意,居然還問她:那裡好不好玩?

  從此,他們的戀情似乎在一夕之間公開化了,同事們雖然不說,對於唐爾恕的經常出現在公司,都投以羨慕和祝福的眼光。甚至在某家雜誌社刊登兩人熱戀的新聞後,倪映珂還為他們打抱不平呢!

  「這些記者真是無聊,淨寫些不實的報道,全給我扔了!」

  不過,倪映珂叫趙秘書丟掉的雜誌,仍是被程予歡偷偷撿了起來。想不到她的「風流史」除了前三任丈夫與唐爾恕外,之間還穿插了陳少朋,連倪志明、阿布他們也被渲染得好像全跟她有啥暖昧關係似的。

  自身的毀譽,她並不會放在心上,惟獨對這些無辜者感到抱歉萬分。特別是唐家,不曉得唐秉堯是如何看待兒子的維聞。在她不打算結婚的堅持下,唐爾恕似乎也把那紙婚約看得很淡,然而身為家中香火惟一的承傳者,他的「從一而終」只會令她更加內疚。

  她早有打算在公司步上軌道後,從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中抽身。可是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卻讓她作出提前離開的決定。

  「程小姐,你人長得漂亮,年紀輕輕即爬到董事長一職,如果能有這樣的媳婦,我們當然也感覺到十分榮幸……」蔡素芬私下約她出來懇談,語調由客氣變成了苦苦哀求,「因為憶芊生的是女孩,唐家全指望爾恕開枝散葉了,偏偏他根本不想結婚,更把我們傳宗接代的叮嚀當成耳邊風。我知道唐家沒資格、也沒條件請你成全,就算是可憐可憐我們兩個老的,請你高抬貴手放了他吧!我、我給你跪下--」

  「伯母!你別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她怎承受得起?程予歡扶起這位涕淚縱橫的婦人,「我答應你!」

  「你真的願意?」蔡素芬不料她如此爽快,訝愕了幾秒,趕緊從皮包裡拿出一張支票,「我知道你並非重錢的女人,但這畢競是我的一番心意,請你--」

  「伯母,我不會收的。」她搖搖頭,微笑道,「即使你今天不來找我,我還是會選擇離開爾恕的。」

  「你……」蔡素芬困惑了。何以她在說出決定時,還能笑得那般……心滿意足?

  「做人不能太貪心,爾恕已經給了我最美好的一切。」她背過身去,掌心撫著平坦的小腹,「很抱歉,我害你們為他操了不少心,現在該是我把兒子還給你們的時候了。」

  經期一向不准的她,直到前天去醫院檢查才確定自己懷了身孕,也就是這個原因促成她下定決心的。因為一旦爾恕得知她有了孩子,勢必會想盡辦法逼她結婚,所以程予歡表面不動聲色,暗中卻在進行「消失」的準備。

  「程小姐,你還好吧?」她的氣色似乎蒼白了點。

  「我沒事……」程予歡深吸了口氣,交給蔡素芬一隻絨布盒,「我明天將到國外出差一趟,麻煩你把東西交給爾恕,他就會明白我的心意了。」

  分離,是痛苦的;思念,是磨人的。但這一切都因為新生命的成長,而顯得微不足道。每每撫摸著日漸隆起的肚皮,程予歡眉宇間的淡愁,很快就被母性的光輝衝散。

  轉眼之間,來到這裡有四個月了。這個小鎮不僅環境清幽,而且人口稀少,最適合母親養病了。由於租的地方離療養院不遠,一大早推病人出去呼吸新鮮空氣,成了程予歡每天必盡的孝行。自從動了腦部手術。母親語言的表達能力的確大為進步,現在已能將含糊不清的單字串聯成句子了。

  「我不散步了!」程淑芝今天有些反常,居然賴在門口不出去,「媽有朋友要來。」

  「朋友?」母親不是早和所有的親朋好友失去聯絡了嗎?

  而程淑芝只是神秘地一笑,還要她別太急著回家趕翻譯的稿件。十點過後,療養院門口突然來了三輛車,程予歡一抬頭,幾張熟面孔教她震驚得張大嘴。

  「予歡姐!」倪映珂是第一個下車的人,「你實在太不夠意思了,居然不聲不響就走人,害我差點被成堆的公文給壓扁……」原本要跳上來擁抱一番的她,這才發現到……「你懷孕了?」

  「你怎麼曉得我在這裡?」程予歡尷尬地瞥了眼隨後的幾位,他們都因倪映坷的尖嚷而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尤其是唐爾恕,他的眼瞳迸射出被欺瞞的怒火。

  「是我打電話通知爾恕的。」程淑芝朝另外兩個陌生人點頭,「請問二位是?」

  「對不起,她是安希寬的女兒倪映珂,我是她家的法律顧問梁學山。」梁學山自我介紹後,問:「聽說程女士今天想為唐家的人講個故事,不曉得我們能否旁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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