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若非小何的死,呆拙如我也不會留意到,那個一直默默為家付出的小妻子有多麼善良純美。可惜就在察覺對你的感情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時,一切已經太遲了。隨時可能被上帝召喚去的我——如果它願意收留的話,是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再去喜歡任何人了,因為那只會為你帶來痛苦,甚至災害。
我不怨天,也不尤人,擁有溫柔美麗的妻子與可愛的孩子共度晨昏無數,夫復何求?唯一掛念的是,在我離開人世後,你和萱萱該怎麼辦?
幸虧老天有眼,讓你接續回這段姻緣。其實早在單豫雍第一次來家裡拜訪時,我已瞧出你們之間的不對勁。而鼓勵你留在「單盟」、去泰國出差,甚至調任高雄,皆是我蓄意的「順水推舟」。
關於爸爸的意外,我知道你十分自責,但那並非是你的錯,死,不僅讓一位病痛纏身的老人解脫,對於一個不敢向他父親坦承自己是個同性戀的兒子來說,更是一種救贖。
你曾給予我的何其多,末了,還替我背下「不孝」的罪名,而我這個丈夫能回饋的,便是簽下離婚同意書,放你自由。
是的,你自由了!快帶著萱萱回到你深愛、同時也愛著你們的人的身邊去吧!
身為「前夫」,雖然送不起什麼值錢的賀禮,但至少我能驕傲地告訴你——單豫雍,我把浣礹「完整」地還給了你。不僅她的心,她的人都未曾屬於別的男人過。但願你好好疼惜這個對愛情忠貞不二的小女人,也千萬別因內疚而設法找我,安靜而有尊嚴地死去,是我唯一的請求。
最後,我誠摯的祝福你們全家幸福、快樂。
2】冠彥。
「原來對我一直……不只是『朋友』?」章浣礹不禁為自己的遲鈍,和他無私的愛而感動得落淚。
「媽媽,爸爸說他只是我的『假爸爸』,單叔叔才是的『真爸爸』,為什麼我會有兩個爸爸呢?」剛剛在角落話別時,呂筱萱聽得似懂非懂,不過她有感覺,這位平日甚少擁抱自己的父親,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呃……」單豫雍蹲了下來,委婉地解釋,「那是因為單叔叔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而惹得媽媽傷心,才讓你們暫時跟呂家的爺爺、爸爸住。萱萱,你能不能代我向媽媽求情,請她答應跟我回家去?」
「媽媽,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不曉得為什麼,呂筱萱就是比較喜歡每次都會親她、逗她開心的單豫雍,「我們跟真爸爸一起回家嘛!」
「媽媽不能這麼自私,冠彥爸爸生了重病,可憐的他正需要人照顧。」既愧又憂的章浣礹說著就要去追人。
「既然冠彥兄有心要走,那就讓他去吧!」單豫雍攔住了她,「我相信他會照顧自己的。」
「不!你不明瞭……」她搖頭泣道:「冠彥得的是愛滋病呀!一想到流落異鄉的他獨自與死神搏鬥,我怎麼忍心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他的痛苦上?」
「那我們更不能辜負他的寬宏大量了!」無視於旁人異樣的眼光,他屈膝跪下道:「單豫雍在此對天立誓,將來若讓你們母女受到半點委屈,而有負冠彥兄的期盼,我會不得好死。」
「不要,萱萱不要你死!」他說得又急又快,呂筱萱只捕捉到那個可怕的字眼,「媽媽,你快答應爸爸嘛!不然他說要去死耶!」
「你們……」女兒的天真加上他的認真,弄得章浣礹哭笑不得,「整件事情的轉變實在太快了,我……我需要時間考慮。」
就算她願意忘記一切的不快,然而葛淑嫻可不見得能接受一個「離了婚」的媳婦。婚姻的維繫並非單靠男女雙方的「情投意合」,章浣礹已領教婆婆的厲害,說什麼她也不肯再過那種看人臉色的恐怖日子了。
單豫雍一眼就讀出她遲疑的神色。
「要是你覺得沒有安全感,我願意寫下白紙黑字,包括——除非我母親改變態度,否則絕不讓她靠近你們半尺。」
這麼做雖然殘忍了點,可是他必須讓母親瞭解到,「母愛」並不包括操縱兒女幸福的權利。
「我相信你。」章浣礹與他那雙深情無疑的眸子對視了數秒,終於破涕為笑了,「但是這回不必再寫白紙黑字了。」
「噢!礹礹!」單豫雍激動地抱住她,好一會兒,他欣喜的幫她們把行李提上車。
「咻——」這時一架飛機剛好升空。
章浣礹不禁朝天喃念:「冠彥,謝謝你……」
若非呂冠彥的成全,他們一家人怎麼能重親團聚?
「假爸爸,我會想念你的。」呂筱萱也學大人的口吻鄭重的道。
「再見了,冠彥兄!」除了感激不盡,單豫雍的內心亦漲滿了幸福。
因為他終於尋回真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