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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衣若薰

  冷若寒心中一凜。這老頭好利的眼,居然瞧出她是女兒身!

  「聰明的,就快帶我進去!」既然被人識破,她不再刻意壓低嗓音。

  「你進藏劍閣有何目的?」被她劍柄一捅,老太監連喊道:「好好好!我不問,奴才的骨頭禁不起這般伺候的……嘿!幸虧我弄到了鑰匙,否則你豈不白跑一趟了?」

  「弄到鑰匙?」末了的那句咕噥,登時讓冷若寒微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噓——」老太監只是賊兮兮地指著前方的巡邏隊,提醒道,「他們快要走了!下一回來巡的時刻是四更。」

  待侍衛一離開視線範圍,他們立即鬼祟地進入藏劍閣。

  「哈,沒想到宮中御廚的美食多,皇上收集的寶貝也這麼多……」

  那太監似乎比她更興奮,猛盯著那些奇奇怪怪的兵器。

  「瞧他的賊模樣,莫非鑰匙是偷來的?」

  冷若寒訝異地暗忖,但目光隨即為置放在劍架上最高層的那一把所吸引——碧寒劍!她才點足一躍,倏然有個出手更快的人搶在她之前將劍攫了去。

  「碧寒劍怎麼會在這裡?」老太監竟然也識得此一名劍。

  「你——」冷若寒美麗的貝齒,不甘地咬了咬下唇,「你會武功?」

  只聽說有大內高手,從沒聽過有「太監」高手的,莫非他……

  「小姑娘,你爺爺我只答應帶你進藏劍閣,可沒說要連劍一起給你。」老太監笑拈著長長的白鬍鬚。

  「死老頭!你活得不耐煩了?冷若寒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清楚自己遇到了對手,「那皇帝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如此忠心耿耿?若非這些為防下人與嬪妃偷情,而狠心去掉你們『寶貝兒』的主子,說不定您老還有含飴弄孫的機會。」

  「說得好、說得好!想不到小姑娘與老夫有同感,當太監的確亂沒自尊的。」接著他語出驚人地說:「不過我和他們不同,我早已兒孫滿堂了!

  話落,他便要轉身離去。

  「把劍留下!」冷若寒橫在門口,銳利的梅花劍終於出鞘,「別逼我出手!」

  「看在你挺懂得敬老尊賢的分上,老夫不想為難你。」那老頭已用布包好碧寒劍,「這把是非之劍,不適合年紀輕輕的姑娘家耍。」

  「但也不適合你這年逾花甲的老頭兒。」她一急,立即使出招式攻了過去。

  老人家倒是氣定神閒,利刃臨頭時才微微側身,閃過那一劍。

  「好個『春梅吐蕊』。」他甚至說得出招式,「你使的是失傳已久的梅花派劍法!」

  咦?他怎麼知道?

  梅花派最後一代掌門人——伍弄梅,早在三十年前辭世,而其弟子又無一能得師父真傳,這套劍法才會失傳。是以當她在比武大會上,使出這套由精研各派武學的段郁謙所傳授的陰柔劍招時,井無人認得它出自何派,未料一個深居宮中的太監,居然一眼就識出。

  「看來……我遇上了個武林老前輩!」她再進了一招。

  「這招『傲梅迎霜』耍得不賴嘛,小梅子若知後繼有人,一定會含笑九泉的。」言下之意,好似他與梅花派的掌門人還是舊識哩,「不過,老夫可沒閒功夫陪你耗下去了,再不走,咱們倆都得去蹲天牢啦!」

  一個旋身,他格開了冷若寒的攻勢,同時點住其穴道,而後扯落她臉上的蒙巾。

  「喲,長得還不賴嘛!」他調戲的語氣讓女人聽了都會不安。

  「你——」冷若寒又急又氣,氣自己不該輕敵,更為對方的不軌意圖而焦急。

  「嗯!小梅子這下子就更開心了,因為她的後輩絕不會『丟臉』。哈哈哈……」他得意地笑,因瞥見冷若寒胸前一塊色澤墨綠的玉珮而止住,「這塊玉珮打哪來的?」

  冷若寒一低頭,原來裡衣中的護身玉石在打鬥中,不知不覺給晃了出來。

  「這是一塊被下了魔咒的玉珮,如果你敢動它分毫的話,准教你死無葬身之地!」她狠惡地說。

  「段郁謙是你什麼人?」老頭子竟直呼出她師父兼繼父的名諱。

  「你究竟是誰?」在未弄清是敵是友之前,她絕不會吐露身世。

  「嗯哼!我果然沒看錯人……」老頭子似乎得到了答案,滿意地點頭,「他的確把你們母女照顧得很好。」

  他連娘都認識?這個人到底是……

  「我下的力道井不重,相信憑你的能耐應該可以很快解開。」他已走到門口。

  「喂!死老頭!」冷若寒喝住他,「有種的就報上名來,他日必當上門領教!」

  「我不叫死老頭,你姐姐都叫我『老怪物』。有空的話,上蜈蚣嶺來找我吧——」

  老人家的身影已飄出藏劍閣,但渾厚的內力仍將尾音清晰地傳入。

  「老怪物……蜈蚣嶺……」冷若寒猛然一震,「他是祈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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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冷家人有一段小小的傳奇。

  系出「空絕門」的冷傲天,與萬毒之祖祈篤君的掌上明珠祈姬兒,原是一對私奔至幽谷隱遁的恩愛夫妻。孰料個性怪異的祈篤君,竟在一次錯手後害死了女婿,祈姬兒因而與他脫離女父關係。直到多年後兩人終於言歸於好,甚至拜父親「陷害」之賜,她才改嫁給冷傲天的師弟段郁謙。

  雖然祈姬兒的「梅開二度」全靠她父親的「推波助瀾」,但冷若寒並未忘記這些年來的喪父之痛。原想將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的殺父仇人,如今卻在她眼前囂張地奪劍而去,這簡直是個奇恥大辱呀!

  「老怪物!我絕不會留你全屍的!」

  她惱怒地咬牙,但隨即為接近的腳步聲而心驚。

  「藏劍閣那邊好像有動靜,快去看看……」嘈雜的人聲似乎在不遠處。

  該死!老怪物下是說這穴道很好解嗎?怎麼費了好大的勁兒還動彈不得?

  由於她愈急,心脈就愈不容易調勻,以致事倍功半。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人影飄了進來……

  「是你?」太好了!救兵來了!「快幫我解開穴道!」

  「噓——」一隻手攔上她的腰,獨孤諾輕易地抱起她,在禁衛軍進來前衝出藏劍閣,隱入暗黑的花叢中。

  「放我下來!」頭一遭被男人摟在懷裡,冷若寒可彆扭死了。

  「別亂嚷嚷,難道你想引來禁衛軍?」這溫暖的身軀直逸出一股幽香,教獨孤諾的心族飄搖,「想不到你真的夜間皇宮……找到劍沒有?」

  「被一位隱居在蜈蚣嶺的高手早一步搶走了。」冷若寒好沒氣地說。

  「哦?這個人的武功修為一定不凡,否則……」他趁機揶揄她,「你不會『溫順』得像隻貓。」

  「你——」真恨不得捶打這可惡的男人,偏偏血路才通,還使不上全力哩!「那你來皇宮做什麼?等著看我笑話嗎?」

  「我怎麼忍心看你笑話?」獨孤諾臉上的笑容驀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款款的柔情,「我只擔心你的安危。連日來一直在宮外探尋你的蹤影,幸好今晚及時趕到,否則我真不敢想像後果……」

  大涼山的初會,這女子舞劍的秀逸英姿已令人留下好感;而雅樂小築的紅閣中,她那纖指撫琴的娉婷倩影,更是勾去他大半的心魂。坦白說,冷若寒已經撩動他的情弦。想到莽撞的她可能因夜間皇宮、盜取國寶而被判死罪,獨孤諾不由得心悸。

  「你何必這麼關心我?」冷若寒羞怯地避開他關切的眸子,一顆心卻禁不住卜卜狂跳,「我……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

  「誰說你不是我的『什麼人』?」獨孤諾湊近她耳畔,「別忘了,幾天前你我曾孤男寡女共『浴』一室,我的身子都教你看光了,你還敢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你……你胡說!」徐徐的熱氣吹得冷若寒兩頰生暈,酡紅的嬌容更顯魅人光彩。

  她害羞的模樣另有一番風情,勾起獨孤諾想狠狠吻她的衝動。

  「那麼……你是覺得那些還不夠羅?」他壞壞地捏起她的下巴,「再加上『這個』,如何?」

  冷若寒低呼一聲,已不及阻止那驟然貼近的臉龐。

  娘雖提過洞房之夜的「用檔事兒」,卻從未教她如何抗拒男人挑誘的嘴。獨孤諾的唇瓣炙猛地襲來,對她而言猶如未曾套過的招式,既生疏又令人招架不住。平日聰明伶俐的腦子,盡在這濁重的陽剛氣息下化為一堆漿糊,直到……

  「藏劍閣的物品清點過了,好像沒少喔!」一位官兵向另一隊人馬喊話。

  「這邊也沒半個人影,大概是眼花了。」大夥兒便傳遞著「收隊」的指令,散了。

  拾回神魂的冷若寒,驚覺自己的唇瓣已微微腫脹。

  「放開啦!」猛然推開獨孤諾的臂膀,她羞憤道,「你這天字號的大色鬼,上沾一貴的新城公主,下染映月胡同的鶯鶯燕燕,紅粉知己何其多了,為何還三番四次調戲我?」

  「也許在下在京城的名聲狼藉,但我對你絕無調戲之意。」獨孤諾輕喟一聲,「新城公主的指婚是她一廂情願,我對她毫無感覺。至於楊盼盼,她身世堪憐又遇人不淑,你在雅樂小築所見的李承乾,乃貴為當今太子,亦是百般凌虐盼盼的夫婿。以碧寒劍交換盼盼的自由,便是他提出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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