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照暢意地笑說,但眸中卻掠過一抹淡淡的悲哀。
他想念他的蔚兒;想念她光滑柔緞般的青絲;想念她甜蜜醉人的微笑;想念她惹人心磷的翳水秋瞳;想念她贏弱的嬌軀……想念她的一切一切。
他想見她,只可惜為了戰事他不得不領軍出征,甚至落得腿殘的地步,他就算想見她一面也有心無力啊!而今日是他們兩人大婚的日子,他正式擁有了她,但他卻依然不能與她相認,他不能讓蔚兒與「雷霆照」之間過度親密,這會令她招來危險,這是他最不願見到的事!
可悲……在她未入宮前,他不能同心愛的她表明他即是她未來的夫婿,只能暗自心痛地看著她痛芒矛盾地掙扎;而今,他依舊不能認她,只能在她面前覆上冰冷的面具,當個冷淡漠然的雷霆照。
「步痕明白了!」聽雷霆照如此說,壓抑在水步痕心頭的大石也落下許多。
「下去吧!明日一早差人送些綾羅綢緞到梁珞宮中給雲蔚公王,兩天後我再正式冊封雲蔚公主為北漢皇后。」
「今夜是你的洞房花燭夜,怎麼?不到梁珞宮陪陪你的皇后,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啐!步痕,你認為現在的我該如何度春宵?」雷霆照沒好氣地朝他一瞪,他可是間接的罪魁禍首啊!
「這……」水步痕瞭然地尷尬一笑。「步痕還是告退吧!」
語畢,水步痕疾速地離開了遠揚宮中。
雷霆照抬首望著宮外皎潔的銀月,無語地遙思著宮中另一端心愛的人兒。
蔚兒,蔚兒,他心愛的蔚兒啊……
到底還需多久,他們之間方能撥開雲霧,真實地擁有彼此?
櫻珞宮——大紅喜帳垂掛在床頭,一逕的艷紅鴛鴦繡被與繡枕,與桌上燭焰燃燒的龍風對燭,明顯的洞房花燭夜之景。
端坐在床沿的蔚兒,貝齒緊咬著下唇,纖纖小手頻頻扭轉著金絲玉錦綴線的艷紅嫁衣,一顆心紛亂如麻。
不能抗拒、不能抵抗,她今日嫁人了北漢宮中,正式成了雷霆照的皇后!
而那教她終日掛懷、思念的兆廷依舊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這不禁令她痛心絕望!
難道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變成過往雲煙?難道他所承諾過的一切只是一句戲言?根本不值得令他眷戀?
可悲呵!儘管心中漲滿了苦澀、心痛與對他的指責,但在他俊秀華美、鬼魅般身影撩起了她的心湖之後,她的一顆芳心便再也要不回來,回不到從前那般灑脫……
她的心中早已認定兆廷是她此生的夫婿,而今她卻要與他人共度春宵!
想劍這裡,蔚兒再也忍不住地潛然淚下……似要傾洩滿腹酸楚般,撲籟籟地紛紛滴落,儒濕了她整片的喜服。
她的身子不斷的劇烈顫抖,她害怕聆聽到將踏進宮中的腳步聲,害怕去面對那戴著神秘面具的雷霆照,更害怕要在他面前卸下她身上的衣裳,這——她不願吶!
她熱淚盈眶地不斷想著,那深深刻人她骨血之中冷魁清俊的臉龐、頻頻地在心中渴望他來——來帶她走。
直到強烈的疲倦襲上了她,在她逐漸閉下沉重的眼皮、倒臥在床榻之前,她的心裡依然不斷地吶喊著她愛戀至深的名字而「他」,依舊沒來……
細雨綿密,飄飄灑落,開始了第二天的清晨。
這次,蔚兒睡得異常地久……幾乎沒有醒來的意思。
萍兒端著盛滿清水的臉盆與乾淨的衣物進入了梁珞宮中。
將手上的物品放置在桌上之後,便一直靜靜地站在蔚兒的床邊,等她睡醒。
直到將近日午,沉睡中的蔚兒才幽幽轉醒,渙散的眸光逐漸地凝聚,直到變得攬明清澈。
看見蔚兒已經倚靠在床邊,萍兒便拿起白絹用水沾濕,準備為蔚兒拭臉梳洗。
蔚兒的眸光依舊如同近一個月前般的空洞縹緲,似乎沒有任何的焦距,沒有任何的事物能進駐她的眼簾,裡頭滿是喪了心魂般的落寞……
看在萍兒的眼裡,她真是心疼極了!
「公主,怎麼了?什麼事惹你心煩、難過?」萍兒輕聲地低問。
「我沒事……萍兒你別掛意了!」恢復心神的蔚兒,幽幽地朝萍兒說道。
「公主,是因為皇上嗎?皇上昨晚一夜沒有踏進宮中……」她小心翼翼地探問,深怕自己的猜測會讓蔚兒的情緒更加地低迷。
「不!我沒有為雷霆照昨夜沒有踏進宮裡而難過!萍兒,別胡思亂想了。我很好,真的很好……」蔚兒朝她綻放一抹淡笑,試圖說服她。
對她來說,雷霆照沒有踏進宮中的確是件好事啊!她怎會因而難過?
她難過想念的是「他」啊!
「公主,萍兒昨晚聽到其他的宮女說在一個月前,皇上出軍征伐瓦刺多時,不慎殘了左腿……萍兒想,或許皇上是想來宮中與公主度過良宵的,只是行動不便吧!」萍兒輕蹙著眉,心中掠過一抹歎息,為蔚兒而難過。
一個新娘,在洞房花燭之夜竟然獨守空閨,這應當是最大的痛苦與難堪吧!
「真的嗎?有這種事!雷霆照不是個武藝非凡、驍勇善戰的男子,怎麼會受傷的?」蔚兒愕然地瞪圓了眼,驚訝地問。
「這……萍兒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她們說好像是為了營救差點遭人暗算的水大人,因而不慎讓瓦刺多的可汗砍傷了皇上的左腿……聽她們說皇上的腿傷深可見骨,鮮血噴濺呢!好嚇人吶!」萍兒將她聽到的一切全部告訴她。
想像那血流如注的樣子,萍兒的心不禁一陣膽寒。
強烈的倒抽氣息,蔚化突然感覺一陣冰寒的涼意,從腳底猛然竄升,凍麻了她。
在瞭解雷霆照的傷勢之後,她的心頭竟然湧上一陣陣莫名的刺痛感,這令她無法理解。
「公主,怎麼了?身子不適嗎?『看著蔚兒倏地刷白的臉龐,萍兒心驚地問宣。
『不!我沒事……「深吸了口氣,蔚兒試圖讓那刺痛的感覺淡化。
「嗯!公主如果真的有任何不適,一定要同萍兒說。萍兒先去替公主端來午膳,公主你就再歇息一會,萍兒馬上就會回來的。」
萍兒將絲被覆上蔚山的身子,微微朝她欠身後,便走出了宮外。
躺在床上的蔚兒,腦中不斷地轉著萍兒方纔所說的話語。
儘管明白自己的心早已遺落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上;但雷霆照終歸是她的夫君,這層關係與身份讓她有義務要去探望並照顧行動不便的他,這是身為一個妻子最基本的事。
雖然她不能給他一顆愛戀的心,但她相信她絕對可以給他完備的照顧,讓他腿傷早日痊癒。
懷著這股思緒,蔚兒不自覺地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帶著稍微舒緩的情緒,輕輕地合上眼睫……
第五章
用過午膳之後,在萍兒的陪同下,蔚兒第一次踏出了纓珞宮中,準備前往遠揚官探望、照顧雷霆照。
雖然北漢地處南梁以北,氣候比南梁嚴寒許多,不如南方一般濕熱溫暖,但蔚兒發現整個北漢宮中似乎感受不到任何北方的氣息,這兒雖沒有南梁金玉翠肋、江山如畫一般的絕色麗景,但山遍植著許多妍麗醉人的花朵,綠樹郁茂、蒼籠地包圍著整個北漢宮中。
蹀變地一路走來,直到來到了遠揚宮外,蔚兒的心霎時澎湃狂跳起來!
深吸了口氣,在萍兒的鼓勵之下,她跨進了第一步……
而萍兒則是守在宮門外,等著蔚兒,再一同回到樓珞宮中。
站在雷霆照的面前,蔚兒微微朝他欠身。
「臣……臣妾,參見皇上!」
她的眸光一直微低地看著地面,即使來到了雷霆照的面前,也始終不敢將眸光正視著前方。
坐在檜木椅中的雷霆照目光灼灼、心神震動地緊鎖著眼前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她略顯憔悴的臉龐與更加單薄的身子令他心疼不忍。
他臉上隱隱浮現淡淡的痛苦,烏黑的眸中也透露出一絲絲的酸楚與情意。
但在冰冷的面具掩護下,他的表情是一貫的冰冷與冷漠。
昨夜的他,一夜無眠地站在窗前,黑眸凝望著瓔珞宮的方向,遙想著那與他如此接近卻又無法見面的可人兒。
不能見她的原因不只是腳殘而行動不便,而是他必須讓大家誤以為雲蔚只不過是個如同鎖在冷宮般的皇后,根本博不得他任何的關心與情意——這樣方能保護她,保護她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怎麼?朕會吃人不成?為何不敢抬起頭來?」他哼了哼聲,刻意一臉嘲諷地看著她緊張的模樣。
「不!臣妾,沒有那意思……」抖顫著聲,她顫巍巍地抬起頭來清靈的眼瞳對上他冰冷的眸光。
看著眼前這個偉岸挺拔的身影,蔚兒的心裡驀地一震,不自覺的屏住了氣息。
她竟會以為她看到了「兆廷」?!
一樣的髮色、一樣寬闊挺拔的身軀、一樣低沉魅惑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