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所謂的「改造」,不是為了讓她能夠更匹配得上他,而是要她更像他逝去的愛人!
這一切的一切,竟全都是因為她的容貌!有生以來,蘇韶晴第一次厭惡自己的臉!
「毓棠哥,你真的很愛這位柳姑娘?」她的聲音有些空洞、有些輕虛,彷彿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
李毓棠聞言臉色一變,不自然地輕叱道:「別多問,你只要認真地將琴棋書畫學好就好了。」
別多問?是嗎?原來她連問的資格都沒有?原來∼∼她只能當個空有容貌、沒有聲音的影子∼∼
陣陣的痛楚啃噬著蘇韶晴的心,她的眼神空茫,恍若蚊蚋地低語。「我會的,我會努力學的。因為毓棠哥救了我、收留了我,不論毓棠哥要我變成什麼樣的人,我都會盡力配合的。」
她努力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可是她的心好痛,痛得她幾乎承受不住!為免淚灑當場,她不等李毓棠開口說些什麼,便搖搖晃晃地轉身跑了出去。
「晴兒——」李毓棠想喚住她,但她卻已經跑遠。
她剛才的話,還有她說話的神情,彷彿在他的心上刨了個缺口,引來陣陣的抽痛。那種痛楚,令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他早已為柳纖纖嘗過心痛的滋味百遍千呼萬回;陌生,是因為自柳纖纖去世後,他便不曾為了其他女子嘗到過這種痛楚的感覺……
洪伯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忍不住勸道:「少爺,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個性,如果硬要將蘇姑娘變成像柳姑娘一樣,不是抹殺了她原本的真性情嗎?」
「夠了,別說了。」李毓棠不想聽也聽不下去。他只知道,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在蘇韶晴身上尋找柳纖纖的影子,他是那樣地深愛著柳纖纖啊!
洪伯見狀,忍不住搖頭歎氣,卻也不再多說什麼了,因為這些年來少爺心裡的苦,他全都看在眼裡,實在不忍心再加以責怪。
唉∼∼說起來,少爺和蘇姑娘全都是為情所傷的可憐人吶!
就算他想為少爺和蘇姑娘做些什麼,也是有心無力,只能暗自祈禱少爺能真的愛上蘇姑娘,而不是只愛上柳纖纖的影子,否則蘇姑娘一定會被情傷得體無完膚的。
「那∼∼少爺,我先下去了。」洪伯搖頭歎氣地離開,留下李毓棠一個人獨自望著柳纖纖的畫像,沉痛無言。
※※※※
「韶晴,你已經練了很久,先停一下吧!」白湘芸擔心地望著蘇韶晴,苦口婆心地勸著。
她已經毫不間斷地練了兩個時辰的琴,沒有休息個一時半刻,這樣十根柔嫩白細的手指頭怎麼受得了呢?
相對於白湘芸的焦急擔憂,蘇韶晴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彷彿沒聽見白湘芸的話似的,繼續撥彈著琴弦,不曾稍停片刻。
經過了這幾天的苦練,對於彈琴的指法與技巧她已有一定程度的熟悉,但是此刻聽她的彈奏,整首曲子的快慢節奏卻有些凌亂,偶爾也有幾個音變了調。
這是因為她學得不夠好嗎?不,那是因為她十根手指頭都被琴弦給磨破皮了,她在彈奏的同時必須強忍著疼痛,效果當然就大打折扣。
若不是她的意志力在硬撐著,以她現在手指的疼痛狀況,根本無法再撥弄琴弦半下。
「韶晴,休息一會兒吧!」白湘芸實在看不下去,不斷地勸她休息。「你已經進步得很快了,真的!」
白湘芸說的是實話,以一個初學者來說,蘇韶晴進步的程度簡直可以以突飛猛進四個字形容。
可是這樣毫不間斷的練習,一個纖弱女子怎麼受得了?
彈了這麼久,就算手指頭沒有磨破皮,只怕也已紅腫不堪了,要是換成事她自己,恐怕早就已經淚灑當場,無法繼續,然而蘇韶晴卻咬牙硬撐了下來,這毅力雖令人佩服,卻也令人感到相當不忍。
「韶晴∼∼」白湘芸還想再勸。
「芸姐,我不累,不需要休息。」蘇韶晴咬牙忍痛,十根紅腫破皮的手指仍堅持地在琴弦上撥弄著。
自從她知道李毓棠只是希望她成為柳纖纖的影子之後,她就這樣近乎自虐地學習,努力刺繡、努力學琴,不顧柔嫩的指尖被繡針、被琴弦反覆折磨煎熬,不顧一切地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學好一切。
既然毓棠哥要她像柳纖纖,她就要努力達到他的期望,如果唯有這樣才能得到他的愛的話,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眼看勸她不成,白湘芸只好改口說道:「等等,韶晴,你剛才那段彈得不太正確,我來示範一遍。」既然不能勸她暫停片刻,只好用這種方式讓她休息一會兒了。
聽白湘芸這麼說,蘇韶晴以為自己真的哪裡出了錯,於是不疑有他地退了開來,讓白湘芸為她示範。
白湘芸坐在琴前,緩緩地彈奏曲子,她盡可能地拖延時間,讓蘇韶晴的手指能有多一點時間休息,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一停手,蘇韶晴一定又會繼續坐回琴前練習的。
蘇韶晴站在一旁聽著、看著,聰穎細心的她,沒多久就發現了白湘芸善意的意圖,當她正打算開口要求白湘芸讓她繼續練習時,李毓棠卻突然出現了。
「怎麼樣?這幾天練習的成果如何?」李毓棠的視線落在蘇韶晴的身上。
他剛外出辦完事,一回來就聽見悠揚悅耳的琴聲,以為是出自蘇韶晴之手,還正詫異她怎麼會在短短的時間就練得這麼好,原來只是白湘芸在示範。
「她很努力,進步得很快。」白湘芸停止彈奏,站了起來。
「是嗎?」李毓棠望著蘇韶晴,眼神複雜難辨。
自從那天她闖入書房,得知了柳纖纖的事之後,似乎就有意無意地避開他,一連好幾天,他竟只有在用膳的時候才能見到她,而用膳的時候兩人又幾乎沒有對談。直到這時見著了她,他才發現自己心裡還挺惦記著她。
蘇韶晴垂下眼眸,迴避著李毓棠的視線,對於他的突然出現,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以什麼表情來面對。
在她得知了柳纖纖的事之後,她發誓要努力地學習,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自己達到他的要求,所以她刻意迴避和他碰面,並卯足了勁努力學習,就是希望下回見到他時,能讓他對她的進步感到驚喜。現在他突然出現,反倒讓毫無心理準備的她有點不知所措。
「是真的,韶晴很認真的在學習,而且也進步得很快。」白湘芸為蘇韶晴說好話,不過這也的確是事實。
「那好,晴兒,現在就彈一段曲子讓我聽聽吧!」不知道是出於真心要「驗收成果」,抑或只是想多待一會兒,多和蘇韶晴相處片刻,總之李毓棠這麼說著,並逕自在一旁坐了下來。
「現在?」蘇韶晴愕然,現在她的手∼∼行嗎?
「怎麼?有問題嗎?」李毓棠不知道她的手受了傷,所以對她的反應感到有些不解。
「她——」白湘芸正想說出她手指受傷的事,卻被蘇韶晴給打斷了。
「我沒問題!」蘇韶晴轉頭望向白湘芸,眼中流露出懇求。「芸姐,讓我試試吧!」
「這∼∼好吧!」望著她眼底的請求,白湘芸心一軟,讓了開來。
在李毓棠和白湘芸的目光下,蘇韶晴緩緩坐在琴前,深吸一口氣,將紅腫破皮的手指搭上琴弦,輕輕撥弄了起來。
剛開始時,她還能勉強忍住疼痛,可是過了一會兒,從每一根指尖傳來了火燒般的灼痛,讓她疼得冒出冷汗,即使不必審視她的手指,她也知道早已破了皮的指尖已經流了血。
然而,即使指尖灼痛難當,她卻咬牙強忍著,但是畢竟那疼痛太過劇烈,她雖能堅持繼續彈奏,可琴音卻早已變了調、亂了節奏。
李毓棠的眉頭越蹙越緊,到最後實在聽不下去了。
「夠了,不必再彈了。」這琴音實在聽不出她有經過一番苦練。「你這幾天到底有沒有認真在學?」
「我有啊!」蘇韶晴低嚷。她所承受的痛苦他可以不知道,但是不能全盤抹殺掉她所做的努力呀!
「有?那怎麼會彈成這樣?」這幾天她的刻意迴避,已令他有些心浮氣躁,脾氣也有些失常,所以說話的口氣也不自覺地嚴厲了起來。
「我∼∼那是因為∼∼」蘇韶晴將她的雙手藏在背後,不確定該不該說出自己受了傷的事。
「不要著藉口。」李毓棠打斷了她的話,直覺認為她是在為自己的不認真找藉口。
「我沒有找藉口!我沒有!」蘇韶晴難忍委屈地嚷道,隨即轉身跑開。
在繼續待在這裡,她怕自己會失態地淚灑當場!
她的舉動令李毓棠感到一陣愕然,沒料到她竟會有這麼激動強烈的反應,他怔怔地望著她跑開的背影,心裡奇異地傳來隱隱的抽痛。
白湘芸將蘇韶晴的委屈與傷心看在眼裡,忍不住要為她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