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至少要將手邊的事完成。」
凌青大吼:「我之前告訴過你,我不會接巨華唱片的工作,其他的也是,你還記得吧?早在半年前就告訴過你了,但是你聽進去了沒?」
「不要意氣用事!」
「我不要再做這種音樂了!」
這是他們合作多年以來,頭一次激烈地爭吵,堂玉強不懂凌青怎麼會變成這樣?
堂玉強歎了口氣,「你這樣會曲高和寡的,到最後沒有人會要你製作唱片。這圈子是很現實的,你做的唱片不賣,以後就不會有機會了。今天好不容易才爬到這光景,如果有一個不慎——」
凌青不想再聽下去,他棋著鼻子,在客廳裡走了好幾圈,下了個決定。
「玉強,再幫我一個忙,把這些事都推掉,然後……我決定要自己出一張唱片。」
經紀人吃驚得兩眼睜大。「什麼?!你……你吃錯了藥還是頭殼壞掉?Dick,該不會這幾天的生活把你的腦袋弄暈了?」
「我是認真的,一張鋼琴演奏的唱片。」
堂玉強搖頭。「你是在引火自焚。現在的市場都是少男少女組合吃香,演奏的唱片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如果公司不願意幫我發片,沒有關係,我自己投資。」
「你瘋了呀?嫌錢太多?」
「不,我只是有自信而已。」他的眼睛出現異常的光亮。
堂玉強又接連歎了好幾口氣,他和凌青是老交情,又是多年好友,兩個人一同在這個圈子裡奮鬥起來,他實在無法拒絕凌青的要求。
「好吧,我會試著達到你的要求。但你還是得給我一個確切回來的時間,你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裡吧?還有……」堂玉強指了指樓上。「回到現實前,記得把樓上那個女人的事解決,聽說已有報章媒體盯上了。」
凌青臉色馬上一沉,「怎麼會?」
「哼,都得感謝你的好友孫雅麗的熱心提供。小心一點,別拖太久了,你應該還記得和我有個約定,絕不能交女朋友,更不能結婚。嘿,可千萬別把自己的形象損毀了,你的歌迷們可都愛死你了,萬一知道你結交了女友,可是有很大的殺傷力,我們一路風風雨雨走來,總不能栽在這上面。」
凌青完全忘了這條約定。
當初簽合約的時候,根本沒有把這一項條款看在眼底,因為他認為不可能發生。
「Dick,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對了,你剛才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
凌青鐵青著臉,沉思了一會兒後搖頭,「沒事了,你走吧,我還會在這裡待上幾天,把曲子寫完。」
「好,我會等你,等你的驚人之作,但別讓我等太久,也別讓歌迷失望。」
???
姜逸寒很訝異自己出門前竟被管家攔了下來。自從上回凌青和人在大廳爭吵後,很多事變得有些詭異。
她在後院的大樹下找到凌青,生氣地問:「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你要什麼?我讓人出去買就是了。」
凌青溫柔地注視著她,迅速地摟住她的腰。
「我不喜歡這樣,凌青,這一切有點……怪怪的,」姜逸寒踮起足尖,仰頭望著他,「我好像……是你養的一隻小雞或是小鳥。」
他馬上以吻封住她的唇。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我注意到門外好像也多了些警衛,你在防備什麼?這樣一個地方——」
凌青吻得更深,以舌尖緊緊地糾纏住她的,彷彿要將自己的生命全灌入她的體內,是那樣的急切、專注、毫不妥協。
原本還想追問的姜逸寒宛如被融化的冰塊,深深的陷人凌青的溫柔與深情之中。
經過了許久,凌青才放開她。
他捧著她的臉。「我沒有辦法忍受你離開我十公尺以外的界線,原諒我的霸道。」
還能說什麼呢?
她笑著,心頭甜蜜蜜的。
凌青見她終於綻開笑靨,暗自鬆了口氣,他拿起吉他。「你來聽聽這個,我剛剛才寫好的。」
他永遠知道如何讓她無法停止愛他。
他們坐在後院的草坪上,不遠之處就是海洋,微風在午後靜靜地散步,冬日的太陽僅僅露出小小一部分的臉,凌青撥弄著清亮的和弦,一段扣人心弦的音樂奇跡般地誕生。
凌青也知道這是個奇跡。
跳躍的音符毫無拘束地從他的胸口、大腦、手指流洩出來,不需要苦苦思索,就有成千上萬的靈感圍繞在四周,只要他注視姜逸寒的臉,或是知道她就在身旁,他就能安心地將音樂表現出來。
說她是他的「繆思女神」一點也不為過。
只要有姜逸寒在身旁,他很快就能將所有的曲子整理好,下星期便能重回錄音室。速度之快,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
洶湧而至的音符讓他應接不暇,根本來不及思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他一定得把這些音樂寫下來,並且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不單單是凌青感覺到,姜逸寒也從他的音樂中感受到某種震撼。
當凌青將曲子彈完時,她感動得熱淚盈眶。她興奮地拍著手,「很動人,很久沒有聽見這樣令人心生溫暖的音樂。」
「你喜歡嗎?」他放下吉他,跪在她的面前,輕輕地替她拭淚。
「當然,只要是你作的曲子我都喜歡。」姜逸寒張開雙臂,攬上他的頸項,將他摟得緊緊的。「噢,老天,我真愛你!真希望可以、永遠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你。」
她的話讓凌青猶如遭到電擊,一顆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姜逸寒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微顫,她抬頭疑惑地看著他。心虛的凌青卻無法直視她晶瑩無瑕的雙眼,他猛然將她抱人懷中,緊摟著她的肩。
「天氣有點涼了,我們進屋裡去吧!」
???
凌青又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夜以繼日。
他告訴她:「他得先把一些重要的事完成。」
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呢?他先前不是說他是來渡假的嗎?
姜逸寒開始覺得有些無聊,還有些生氣,她是忙慣了的人,一時閒了起來,反而有些不自在,更糟的是腦袋瓜還胡思亂想起來。
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凌青似乎在刻意隱瞞什麼。在這個房子裡,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凌青不希望讓她知道。
昨晚,在燭光晚餐前,她一直追問有關他個人的事情——
「我想要更多一點的你。」
「你已經擁有我的整顆心了。」他笑著說。
「我不是指這,我想知道聽有關於你的一切,譬如說你的生日、血型、星座、你在哪裡長大、家裡還有什麼人——」
「這些很重要嗎?」他反問,「光是站在眼前的我還不夠嗎?那些都是附屬品,都是可有可無的。」
姜逸寒馬上接話,「很重要,只要是你的一切都很重要。」
她很難以簡短的話表達出自己多麼渴望知道他的一切,或許是內心的不安因子作祟,姜逸寒以為知道更多他的事,就能更瞭解他。
但凌青除了說他是獨子、父母人在國外、目前做的工作和音樂有關之外,就不肯再多說。
「我以為……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他說。
為什麼呢?
唉唉唉,姜逸寒光是想這個問題就連唉了好幾聲。
她什麼都告訴了他,但他卻對自己很保密。
還有,上回她翻字典點到「百合」是什麼意思呢?意映園的花園很大,花朵的種類也很多,她去逛過幾次,但就是沒有看到百合花。
許多百思不解的問題讓她頭疼心浮氣躁、沒由來的想哭。她以前聽人講過,到達幸福頂點的時候會讓人想哭,她現在就是這樣嗎?幸福到達頂點之後,是不是因為要面臨下坡,所以才會讓人想哭?
噢,不,她不要這樣!
姜逸寒像瘋了似的在行李中找尋那本字典。她需要一個指引,不管到底會不會發生。
這一次,她找到的是「別」字。
她傻掉了!
「百合」或許是暗指「百年好合」之意,但「別」字卻像征了離開,尤其部首是個「刀」字。可能的意思是「分別」、「告別」、「別墅」、「別這樣」……很明顯並不是好字眼,也不是她所希望出現的。
姜逸寒的胸口悶得發疼,宛如一把刀插在上頭。
雖然她表面上說自己不迷信,但事實上她相信得很,姜逸寒相信姑媽的話,更相信字典告訴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有特殊的含意,而且都會發生在她身上。
因為那本字典是具有預知能力的姑媽給她的。
當時姑媽曾說:「這本字典是無價之寶,是我通靈的母親留給我的,曾經陪伴著我度過無數難熬的黑夜。相信它,願它成為你的指引,願它能保護你,願它能帶給你幸福,我的寶貝。」
姜逸寒對字典的魔力深信不疑。
所以當「別」字出現的時候,她忍不住哭了。
黑暗中,隱約可以聽見凌青房裡傳來的鋼琴聲,姜逸寒推開落地窗,赤足步下階梯,當她的腳接觸到柔軟的沙,一陣觸電般的酥麻自腳底快速延伸到頭頂,冷冷的海風吹掠過她的鼻尖,透過衣服穿入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