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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後。
遼闊的北方世界一片寂靜,行軍的隊伍在銀白的荒原裡顯得格外醒目。
行軍的隊伍裡全是清一色的男人,個個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每一個動作都是威風凜凜、英姿勃發,可這時候卻傳來細細碎碎的女人哭聲,好不搭調。
「嗚嗚……嗚嗚嗚嗚……」士兵們悶不吭聲地繼續趕路,惹得女人哭得更大聲。
定睛一瞧,只見這群雄壯威武的士兵後,跟著一輛素雅的馬車,艱困地在雪地裡行走,而哭聲正是從馬車裡傳出來的。
駕著馬車的烈日不禁皺起了眉。
他千里迢迢地從京城趕來,卻沒想到在路上遇到那群綁匪,沒兩三下便將他們手到擒來,順利救出了香蓮,可是……
見到了香蓮,他卻好想趕快回京,回去見赤雪燕那張在雪中哭泣抗議的小臉。
這個轉變讓他自己也吃驚不已,記憶裡,香蓮無論做任何事都是漂亮溫柔的,就連哭泣也很優雅,就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香蓮,可現在竟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想念那個激烈的小女人,她的一舉一動總是充滿無限活力。
雖然嘴上愛逞強,可有些動作仍讓人感覺天真無邪,讓他又好氣又好笑。
她是如此強烈的吸引著他,甚至連她身上好聞的味道都叫他著迷不已,還有那張讓人又愛又恨的小嘴兒……
此刻的烈日,真是恨不得插翅飛回采邑見赤雪燕啊!
「哇啊!」
就在他分神想念情人之際,香蓮再度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惹得他眉心的皺褶更深了。
「公、公主。」瞧見主子不悅的表情,冬柏小聲地勸著坐在車廂內的香蓮公主。「您別再哭啦,從我們把您救回來開始,您就沒有停止哭過。」
「人家就是想哭嘛!」她紅著雙眼哭訴。「北方一點都不好玩,什麼開天闢地尋找另外一片天空,這根本就是愚蠢的。」
「呃,是嗎?」那當初幹麼要離家出走?冬柏心裡悶著這個疑問不敢說出口。
「女人只要乖乖待在家裡,彈彈琴、刺刺繡、賞賞花、撲撲蝶,這樣的生活不是很愜意嗎?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跟男人一樣,浪跡天涯、受盡風霜?」
這跟她預期的完全不一樣,她以為雲遊四方的生活是很棒的,沒想到卻落得被人綁架的狼狽下場。
「真是嚇死我了,要不是我報上千藥國香蓮公主的名號,他們……他們差點就要對我不軌。」香蓮揪著手絹,哭得小臉上的妝全糊了。「想我香蓮十六年來守身如玉、冰清玉潔啊∼∼」
那一聲又一聲的刺耳啼哭,就連冬柏聽了也受不了。
香蓮握著那方濕掉的絹子,繼續說著。「我錯了!我原以為能跟琅琊王一樣成為一個巾幗英雄是件很棒的事,可現在我發現這種日子太苦了!她不正常!怎會喜歡這種髒兮兮的日子——」
「你說夠了沒有!那是你自己愚蠢!」
就在香蓮數落赤雪燕的不是之際,烈日突然怒吼出聲,叫所有人大吃一驚。
「烈、烈日大哥……」香蓮愣住了,記憶中的烈日總是對她和顏悅色,如今居然對她怒言相向?
「早就跟你說過,好好的待在千藥就好,你偏不聽!」烈日掀開布簾,可怕的怒容映入她眼簾。「明明是水裡的魚,又何必要學天上的鳥飛?結果拖累一大群人來替你收拾殘局,與其批評赤雪燕的不是,還不如說是你自己無能!」
「無、無能?」香蓮瞪大杏眸,訥訥地說:「你說我無能?」
「對!你就是無能!」烈日氣呼呼的。
「你、你居然為了赤雪燕罵我?」聽完烈日連珠炮似的責罵之後,香蓮反而止住了哭泣。
「那又如何?你嬌生慣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己吃不了苦還要說別人的不是,你根本比不上赤雪燕!」
他不能忍受別人污辱赤雪燕,尤其那些話從香蓮嘴裡說出來,在他聽來比她那雞貓子鬼叫的哭聲還要刺耳。
「你變了!」香蓮不可置信地看著對自己發飆的烈日。「……以前……你不會這樣對我……」
「是的!我變了!」他對香蓮大吼。「赤雪燕聰明又獨立,遠比你這個被慣壞了的公主可愛多了!」
「什、什麼?」聽到烈日這番說辭,讓香蓮錯愕萬分。
「呃。」冬柏見事情一發不可收拾,連忙清了清喉嚨,緩緩地說著:「香蓮公主,其實……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什麼事?給我說清楚!」香蓮開始緊張了,在她消失的這段期間,赤雪燕跟烈日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您離去之後,恰好遇到中秋的諸侯大會,我們到了采邑,碰巧遇到琅琊王赤雪燕……」冬柏娓娓道來。
「赤雪燕出現在京城?」
「是的。」冬柏小心翼翼地說著,深怕一個不小心傷到香蓮公主幼小的心靈。「烈日大人跟琅琊王在多日的相處之下,漸漸產生了感情,皇上認為這是美事一樁,所以便賜婚他倆……」
「賜婚?」
聽到這麼震驚的消息,香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愣在那兒。
「你、你和……」
「對。」烈日沒好氣地看著香蓮。「在你不在的時候,我變了。」
認識赤雪燕之後,他終於想通了許多事。
從前在他的觀念裡,認為女人應該依附在男人之下,可是自從遇見了赤雪燕,他的思想有了很大的轉變。
他明白不能拿單一模式去對待所有人,也不是每個女人都必須像個大家閨秀。
在這一片冰涼的荒原之中,白雪皚皚,就像他和赤雪燕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身上套的那件長長的白袍。
突然間,他好想她,想念她的笑、她的好。
他有點後悔自己拋下赤雪燕,來到這個可笑的地方營救香蓮,她心裡一定怨著他吧?
「大人!有飛鴿傳書。」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前面騎兵策馬奔回馬車旁,手上拿著一隻從信鴿腳上解下的紙條,恭敬地呈到他面前。
烈日很快地接過紙條,上面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
烈日:
你背棄婚約捨我至北方贖人,我回琅琊後,從此你過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老死不相往來!
帶走賊貓一隻,睹貓如見人,以供我洩恨之用!倘若你還想要你的臭貓,就帶著黃金萬兩來琅琊贖貓!
赤雪燕
「大人,怎麼啦?」看到烈日看完紙條之後,一張俊臉沉了下來,冬柏連忙問道。
「雪燕把小蓮帶回琅琊了。」他反覆看著那張紙,上面的字跡十分潦草,看得出赤雪燕當時一定很生氣。「她要我帶黃金萬兩去贖貓。」
「啥?」
想跟他解除婚約?
這個小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啊?
他絕不會答應的!
「冬柏!」烈日喚來忠僕,兩人的眼神一交會,冬柏便知道主子想要做什麼。
「你們想做啥?」完全在狀況外的香蓮看著主僕倆,不解地問。
「那這邊就拜託你了,好好的把香蓮公主送回千藥。」烈日俐落地跨上另一匹馬。「然後你先去幫我張羅婚禮的事宜,拜託了!」
「好的,沒問題!」冬柏微笑地回答,他辦事,主子絕對可以放心。
「哎!烈日!」
這是怎麼一回事?烈日囑咐完後,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香蓮忍不住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大人要去琅琊一趟,回來我們就要辦喜事了。」一想到整件事將會有圓滿的結局,冬柏不免露出歡喜的微笑。
「他要去琅琊只為了贖貓?」香蓮俏臉上的淚痕未乾,聽見烈日為了自己的小貓而跑到琅琊,又聽到冬柏說要辦喜事,她欣喜地問道:「是不是烈日回心轉意,要跟我成親了?」
冬柏原本笑意滿滿,聽到香蓮公主如此愚蠢的問題,也不免翻翻白眼。
「你幹麼這樣看人啊?」嗟,好歹她也是個公主,這下人居然用白眼瞪她,真是太沒禮貌了!
「香蓮公主,說你笨還真是不為過。」冬柏搖搖頭。
「啥?你——連你都罵我笨?」
「主子的意思是,他要去琅琊一趟,把赤雪燕接回千藥來成親!」他替主子慶幸,幸好當初沒娶了香蓮公主當老婆,否則主子一定會被香蓮公主的愚蠢給氣到死。
「啥?怎麼會這樣?」哇,怎麼會這樣啦!她的烈日大哥要娶別的女人了!
香蓮的笑臉很快又轉為哭臉。
「快!快上路!」看看天空像又要下起大雪,冬柏連忙喚著大夥兒。「快上路回千藥。」
他只想快點送這個雷聲公主回千藥,好讓耳朵清靜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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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綻放。
白白的花瓣包著紅紅的蕊心,一陣冷風吹來,枝椏上的花朵隨風搖曳。
庭院裡一片雪白,堅忍不拔的梅卻屹立不搖,眼前的美景叫人讚歎,可賞景的人卻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