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怎麼說?
一開始他認為只要好好教化這個野蠻的小女人,香蓮公主便會回心轉意,回到千藥與自己共結連理。
誰知和她相處過後,才發現她可愛的一面,碰巧她也遇上和自己相同的遭遇,他不知不覺的對她產生憐惜,加上山洞的那一夜,就這麼抱出了火花……
「這是旨意。」他害怕她那雙水靈大眼瞧出他心裡的想法,只得這麼回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身為揚州國的諸侯,理應聽從聖上的旨意。」
旨意?只是因為旨意?
他的回答讓赤雪燕非常非常的不滿,她說不出話來,心好像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
「我懂了,對你而言,只要是皇上的意思你就會遵從,無論你喜不喜歡?」十指握拳,粉唇裡可是銀牙緊咬。
「大致上來說沒錯。」咦?他怎麼覺得她說這句話時是咬牙切齒的?
「很好,你跟我一樣都是忠臣!」她的怒氣到達最高點,可是她好像又沒有理由去反駁他的話。「那我也會遵從皇上的旨意嫁給你,七日後我們再見!」
她轉身往後門走,頭也不回地離開,烈日連忙喚住她。「喂!你要去哪?」
「去散心!」口氣不佳的。這個老古板,不會討她歡心,就只會惹她不高興!
「天要暗了,好像快要下雪,你別跑太遠啊!」烈日在後頭提醒道。
「要、你、管!」
她用盡力氣大吼,然後拔腿就跑,企圖離開這個呆頭鵝遠遠的,遠遠……
第五章
彩雲滿天,正是倦鳥歸巢時。
采邑城內,街上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不若早上市集的熱鬧。
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傳來陣陣飯菜香,讓這傍晚增添了股溫馨的氣息。
石橋下的護城河,河面映著火紅餘暉,雖然如此,仍是讓人感覺到陣陣入冬的寒意。氣派豪華的客棧矗立石橋邊,四個大紅燈籠垂落柱子邊,映照出「酒王客棧」四個大字,吸引路過人們的注意,往裡頭瞧一瞧,裡面竟是人聲鼎沸。
窸窸窣窣。
客棧裡的一角,一名女子的行為引來旁人的竊竊私語。
「小二,再來幾壺酒!」
這人便是獨自一人在那兒喝著悶酒的赤雪燕。
「姑、姑娘……」店小二害怕得嚥了嚥口水,緩緩地朝她走去,他從沒看過哪個姑娘家喝酒喝得比男人還猛的。「您已經喝了一大壺啦!再喝下去,怕您要醉上三天三夜啦!」
「三天三夜?」她的水眸含著朦朦朧朧的酒意,格格地笑著。「那正好,我就喝個三壺,恰恰醉個九天九夜,就連我進洞房的那一刻都是醉的,那才妙!」
「進洞房?」隔壁桌的人聽了,議論紛紛的,邊打量這奇怪的美姑娘。
「原來姑娘要出嫁了,真是恭喜!」店小二連忙陪笑臉。
「恭喜?出嫁有什麼好高興的?」她瞪了怯生生的店小二一眼,眼中有絲怒火閃過。「要是我出家,那個呆頭鵝老古板才會高興咧!」
呆、呆頭鵝老古板?
店小二這下可不曉得該怎麼跟赤雪燕溝通了,他從來不曾聽過待嫁的姑娘罵相公這麼難聽的暱稱。
「男、男大當婚,女、女大當……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店小二嚥了嚥口水,怕極了這個女人會突然發起酒瘋。
「天經地義?」她眼中掃過一片寒光,說時遲那時快,手中那只杯子飛快的往店小二身後的牆上砸去,匡噹一聲,白磁盡碎,這等好身手嚇得眾人噤口。
看到赤雪燕好像要鬧起事來,客棧裡的客倌連忙起身,咻的一聲全部作鳥獸散。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可憐了留下來的店小二,跟殺氣傻氣酒氣全混在一起的赤雪燕在一起,就像小兔和老虎同籠。
「你是怕我喝?」沒了杯子,赤雪燕更豪氣地拿起酒壺,就這麼往嘴裡灌。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乖乖隆地咚,韭菜炒大蔥,今兒個是大凶日啊?居然惹來了這等母夜叉。嗚嗚,早知如此,今天就該早早關門,也省得壞了幾個鍋碗飄盆。
「我是怕您的身子挺不住,萬一要是太晚回家,在路上遇到歹人可就不好了。」小二含淚發抖地說著。
「哈!歹人?」她仰天長笑三大聲,滿滿的酒意薰上了臉。「歹人遇到我也要變成呆人!我可是武功高強,誰見到我都要退避三舍,就連那個呆頭鵝遇到我也變得呆上加呆!」
「對!他是一個呆子。」拿起酒壺,她搖搖晃晃地走到店小二面前,揪起他的衣領。「你說,我美不美?」
「美!當然美,姑娘您是我看過最美的女人!」天啊!果然是個可怕的女人,居然還使用暴力!店小二冷汗直流,雙腳打顫。
「對啊!就連你這個店小二都識貨!」她豪氣地將他放了下來,連拍了幾下店小二的背,力道之大幾乎要讓他吐血了。她將桌上的另外一隻酒杯斟滿酒。「你講真話!好,賜你一杯美酒,我用酒壺你用酒杯,咱們干!」
「好∼∼干……」天啊!吾命休已,冷汗直冒的店小二為了性命著想,連忙先干為快。
「唉,為什麼只有那個呆頭鵝那麼笨咧?」她真是捶心肝啊!再度扯起拿著酒杯的店小二。「你說!我為什麼命運那麼不順?怎麼會去嫁給一個根本不愛我的男人啊?他根本就是根木頭,我以後都要跟一棵神木在一起生活喔?我不依啦!我不依……」
「他、他是做了什麼讓你恨之入骨的事情啊?」小二臉色慘白,他才是命運不順的人吧?面對哭得梨花帶雨的赤雪燕,他簡直要尿褲子了。「如、如果您願意,可、可以說給小的聽。」
「嗚……他只不過是在我被喜歡的男人拒絕之後,安慰我……」她邊哭邊打了一個大酒喃。「因為他最愛的女人也拋棄他……」
「這樣說起來,你們算是同、同病『相憐』囉?」店小二努力擠出這句話。
「不要跟我提到香蓮!」她勒緊了店小二的脖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吼著。「他最愛的女人就是香蓮啦!都是這個女人害的!什麼三從四德、什麼禮儀規範,為甚麼女人就要學那一套……」
眼淚一滴滴的流了下來,她想她現在一定很醜很醜。
她從來沒看過那個什麼香蓮,可是她好氣好氣自己居然比不上一個不在的人。
她淚眼模糊,想起往事,居然發現心痛的不是明璽要立別的女人為妃,而是——
烈日說是為了旨意而不得不娶她!
她自認長得並不差,為何他一副非常勉強的口氣?
「你、你一定……咳咳……愛你的未婚……夫很深、很深吧?」被她揪著衣領,店小二說得斷斷續續的。
「愛?」
突然間,原本傷心的情緒有了答案。
原來,當她聽到烈日說娶她是義務時,會這麼難過,是因為她已經不由自主的愛上了他?
愛上他那雙總是深藏不露的眸子,愛上那抹總是禮教掛在嘴邊的唇,愛上那副緊緊抱著自己、呵護自己的臂膀……
「沒錯!你說的對!我愛上了他,啊∼∼」嗚啊!她仰天大哭。「我的命運怎麼這麼不順?愛上兩個男人,兩個男人卻都不愛我,我有這麼醜嗎?大家都說我長得美,為什麼卻落得被人拋棄的命運?」
「姑、姑、姑娘!」嗚哇∼∼店小二兩腿騰空,被赤雪燕高高舉起,他快要被這個瘋女人給勒死了!
「快把他放下。」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低沉的聲音響起,打破了緊張的氣氛。
她淚眼汪汪,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
只感覺一雙冰冷的大手握住自己的,伴以熟悉的聲音。「乖,聽我的話,把他放下。」
那股好聞的藥草味又來了,她明白是他。
店小二被放了下來,沒命地抱頭鼠竄,留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赤雪燕跟烈日。
那人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可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
而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了。
外面開始下起今年第一場雪,白雪紛飛,就像小顆小顆的棉花糖,而她一身單薄的衣裳,牽著飛辰就這麼奔出皇宮,他忍不住追了出去,但已不見她的身影。
他四處找了好久,大街小巷,城裡城外,完全沒看到她,他的心不禁慌了起來。
她的身子還沒完全痊癒,這下子又跑出去,萬一遇到叛兵可怎麼辦?烈日第一次嘗到心慌意亂的感覺。
剎那間,他想起了香蓮,這個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女子,他對這兩個女子的情感,在赤雪燕突然不見的那一剎那,他終於明白了!
他愛著赤雪燕,但對香蓮只是親情,一種理所當然的親情。因為一起長大,長輩們早就將他們湊成一對,成親也是順理成章,如果不是這個如同火焰的女人燃起他的感情,他大概一輩子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愛吧!
誰知道這個完全不能體會他的擔心的小女人,居然跑來酒館裡謀殺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