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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鮑昌


  鮑昌同志:
  這幾天,看了一部分《庚子風雲》,看了一章寫宮廷生活的,看了一章寫農民生活的。我以為寫得都很好,有很多精采的敘述與描寫。比較起來,寫農民的部分,給我留下的印象更深,寫比賽插秧一節,寫得有聲有色,非常火熾。這是很不容易的,確有獨到之處,寫宮廷的部分,水平也不低。但是,我有一個成見,以為歷史小說,是很難寫好的。第一是時代變遷,人物形象很難掌握,以今天現實概括古代生活,究竟不是辦法,處處根據材料,則又不易生動。重點放在寫上層,則困難更多,易流於皮毛。當然義和團年代較近,除去大量文字材料,尚有口碑可尋。即使如此,也非易事。歷史小說,我以為只有《三國演義》,得天獨厚,因為裴松之的注,很多人物,不只有形象,而且有語言。另外三國形勢,也易結構。加以戲曲成果,話本演進,都能助羅貫中一臂之力。
  《隋唐演義》已經粗糙不堪,然尚能留下些人物性格。《五代史平話》,則簡直不成章法,讀之令人有不如讀歷史之感。此外,成功之作,就更不多見了。
  你的小說,如果重點放在寫農民上,則是上策。上層可少寫,下層可多寫,結構求其嚴謹,注意剪裁。不求其大,只求其精。人物力求合乎歷史實際。這是大、小托爾斯泰的路子,想早已在考慮之中,並實施之矣。但這是我的估計之詞,無權多說,僅供參考耳。
  本應多讀一些再談,又恐怕你惦念,先此奉聞。其餘部分,當從容拜讀,亦希鑒諒。
  總之,我讀過的印象是很好的。文字語言,也很考究,非泛泛之作,影響一定會不小的。
  匆此,祝好!
                     孫犁
                     1981年3月16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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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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