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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擺脫襲擊


  左側傳出聲響,有不少人正快速地散成一列,向這一帶搜進,留意樹上草下是否有人隱藏,發現了的聲響,百步內亦可聽得到。「來了。」文斌首先站起,嗓門不小:「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嬌嬌,我們到疏林內等他們,在疏林動手,至少可以看到暗器。那些混蛋一點也沒有武林人的氣概,明的暗的一有動靜就暗器滿天飛,一照面就男女老少一起上,打埋伏設陷阱不以為恥。今天,得好好教訓他們,別讓他們把你我看成可以任意宰殺的羔羊。來吧!他們這些可恥的沒種英雄!」他倆到了疏林,人群也一湧而至。
  十個人,伏魔劍客在內。
  那位方臉的田前輩,是真正的首腦主事人。
  人有臉,樹有皮;文斌話說得難聽,這些人畢竟是江湖之雄,臉色不大好看,不便扮沒種的英雄一擁而上,何況文斌只有兩個人,實在沒有一擁而上的必要。文斌不撥劍,雙子叉腰屹立如山,哪像膽怯逃命的人?簡直就像面對一群小鬼的金剛。
  「真壯觀。」文斌任由對方雁翅排開列陣,說話流里流氣:「他娘的,伏魔劍客你這混蛋,你是輸不起的爛貨,你哪有臉面在江湖稱劍客?去你娘的!你該去做花子幫的乞食團頭,或者做下九流的鼠輩。」一連串的你你你,你得伏魔劍客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一個成名的風雲人物,挨罵而不以為意的人並不多,修養不夠的人。可能會氣炸!
  「月華曹嬌,滾到一邊去,咱們不要你死!」伏魔劍客修養到家,臉上雖難看卻不曾暴跳如雷:「這狗東西保護不了你,他必須死。趕快避開他,以免殃及池魚,快滾到一邊去,聽候處置。」「你這狗娘養的雜種,你露出狐狸尾巴了,你的話有問題,口氣不對。」文斌沉下臉破口大罵:「我以為你只是一個浪得虛名,患了躁狂自大症的無聊劍客,原來卻是一群瘋狗的領頭人,有多種面目的野心勃勃陰謀家。襲擊桑家大院殺人搶劫的那群兇手,是你的爪牙。我要踩住你的狐狸尾巴,挖出你追逐月華曹嬌所包藏的禍心來。」「這混蛋才真的息了躁狂瘋顛症。」一個粗壯如熊金剛似的巨人,用不屑的口吻說,大踏步欺近:「太爺要把你打成一堆爛肉,說一不二。」聲落掌出,馬步一拉右掌同吐,相距不足八尺,進馬步手伸出,巨掌便到了文斌的胸前。
  文斌眼神一動,居然忍住本能的出手接招的衝動,向下一挫,斜移一大步。
  避招的速度變化之快,有如電火流光,連站在一旁的月華曹嬌,也沒看清移動的真實形象,只看到巨人的掌一伸,文斌便幻現在側方了。蓬然一聲氣爆,像是平空吃起一聲爆竹的爆炸,激盪的氣流形成氣旋,呼嘯聲餘音裊裊。
  文斌衣袂飛揚,獵獵有聲,馬步一震,斜退兩步,所受的震力餘波,可知必定相當猛烈。
  遠在丈外的月華曹嬌,也急退三四步幾乎摔倒。
  「天雷掌!」文斌臉色一變,斜走逼向空門爭取反擊機會:「他娘的!知道我的陽罡掌力厲害,所以派一個練了至陽至罡的混球,出其不意用絕學行致命一擊,難怪敢吹牛要把我打成一堆爛肉,天雷掌的確可以在丈外把我一身骨肉虛空震碎。他娘的!你們居然有這種可怕的人才!」一面說一面遊走逼進,繞走了一圈半。
  巨人一面聚勁行動,一面在原地移轉防守。
  全力一擊,可能已耗掉五成精力,無法在短期間再發天雷掌連續攻擊,神功火候還沒修至收發由心連續發功境界。文斌應該抓住機會立加反擊的,但他放棄,反而遊走移動,讓對方有充裕的機會再聚真力。在對方神功繼續交接的空隙中,行猛烈的反擊必可得手,這短暫的機會,一個高手應該可能把握住。在旁觀的高手眼中,以為文斌已經膽怯了,不但沒能抓住機會反擊,而且不敢採取反擊的行動,在氣勢上,已經輸了大半壁江山。只有田前輩看出危機,可知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雙衛上!」田前輩急叫,同時舉手一揮。
  兩名驃悍大漢,猛然衝出一面拔兵刃。
  晚了一剎那,劇變同時發生。
  文斌像一頭撲向獵物的金錢大豹,速度真可以快逾電閃來形容,旁觀的人,只看到人影依稀暴起,便從巨人的正面撲下,高度恰好在巨人雙手所佈的盤手防衛網上方,貼上巨人的頭部。這只是一瞥之下的印象,看不出其中的變化。
  其實在這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變化萬千令人目眩,生死就在一剎那間決定了。
  撲落的瞬間,雙掌打擊如霍電,掌心在雙太陽穴一合,隨即左手挾住頸項,右手小臂橫擊在雙目中的山根,下滑卡頂住咽喉。蜷縮的雙腳,同時蹬出貼在巨人的胸膛上,左腳的力道減半,製造所蹬目標的扭力,也借力弓腰,引發真力驅動身軀扭轉,上扭下蹬真力爆發。一聲砰然大震,兩人抱成一團,猛烈地扭轉、摔倒、翻滾,最後巨人的身軀被蹬飛。
  衝來的雙衛,一刀一劍剛好脫鞘,衝勢太快,無法應付驟變。
  又是一聲悶響,巨人龐大的被蹬飛身軀,把劍來不及揮出的雙衛之一,撞得翻跌出丈外。
  人影同時從地面蹬起,前撲。
  手中的刀就在脫鞘的瞬間,文斌像大豹般撲上了,重施故技雙手控制對方的頭部,下面右膝狠狠地撞中下陰。雙衛之一用刀的大漢,雙目被指扣入、咽喉被扣裂,兩人又抱成一團倒下了。
  接觸快,結束也快。
  「斃了他……」田前輩厲叫,拔劍出鞘。
  文斌一躍而起,拉住驚呆了的月華曹嬌向後退,雙手沾滿鮮血,血在月華曹嬌的白衣上,泛出怵目驚心的鮮紅色彩。「你必須奮起自保,嬌嬌。」文斌沉喝。
  她神智一清,拔劍閃在一株大樹後戒備。
  在田前輩的驅使下,八個人成弧形徐徐逼進,刀光劍氣控制了三方,殺氣森森,血腥味流動。不遠處,四個人正飛掠而來。
  文斌徐徐後退,冷然拔劍出鞘,虎目中神光炯炯,狠盯著咬牙切齒步步進逼的田前輩。
  巨人仍在短草中掙扎、呻吟、滾動。
  雙衛之一使刀的大漢,在血泊中抽搐。
  掠來的四個人如果加入,就會形成十二方合圍,刀劍齊下,文斌決難兼顧最弱的月華曹嬌。在眾多高手圍攻下,最弱的人必定首先遭殃,多一個人,反而成了累贅,等於是綁住了手腳與人搏鬥,連移位也無法主動。一旁突然出現一個穿淡青緊身衣的人,手中劍閃爍著怪異的光芒,表示已經功行劍身,已完成行動御劍的準備,隨時皆可行雷霆一擊!緊身衣把玲瓏的曲線,襯托得極為誘人,青帕包頭像男人,曲線玲瓏的胴體,分明是女兒身,蒼色的面龐五官出奇靈秀,是一個不男不女的中性人。「楊姑娘,助我陰陽合儀。」伏魔劍客興奮地大叫:「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你真不要臉!」楊瓊瑤嗓音十分悅耳,罵的話可就難聽了:「而且無恥!不錯,我是來找你的。我本來以為你是一個名動江湖的英雄,豈知卻是一個寡廉鮮恥的下三濫雜碎,呸!」相距最近的一個中年人,一閃即至劍發白虹貫日,驟然突襲速度驚人,劍化長虹猛攻上盤。楊瓊瑤冷冷一笑,劍光一閃,錯搭住刺來的長劍,居然沒發出金屬接觸聲,也沒出現震彈現象,雙劍像是黏住了,刺出的兇猛衝力像是突然消失了。但中年人的身軀並沒停住,馬步仍然向前滑,不同的是,持劍的手向後移退。
  楊瓊瑤的劍,突然震開對方的劍,劍尖閃電似的下沉,奇準地貫入中年人衝來的胸膛。
  「下一個來。」她冷冷地說。
  中年人的身軀,突然脫劍斜摜出丈外,胸口鮮血狂溢,痛苦地叫號求救。
  絕對的沉著,絕對的冷靜,絕對的優美,毫無暴戾殺人的可怖現象流露。
  可以說,這一劍絕對冷酷無情。而且,對方是撞向她的劍自殺的,與她無關。
  這就是陽罡與陰柔的區別,陰柔殺人不帶火氣。
  不但文斌吃驚,田前輩這些人更是駭然。
  文斌吃驚的是,楊瓊瑤本來與伏魔劍客並肩站的,怎麼突然反臉成仇,自相殘殺起來?
  楊瓊瑤的驚世神功,與御劍殺人的技巧,他並沒感到驚奇,他已經領教過了,心中有數。
  在奪命怪醫的石屋,楊瓊瑤如果不是被誘擒的,那些妖魔鬼怪如想憑武功劫持,會有何種結果?根本用不著他跟去搶救,小姑娘一個人就可以把妖魔們送下地獄。
  輕輕鬆鬆一劍致命,把田前輩一些人嚇了一大跳。
  等到中劍的人一倒,所有的人如受炸雷所擊,驚魂一定怒火立即爆發,在連聲怒吼咒罵中,七個人像瘋子般猛撲而上,左手隱藏的暗器似飛蝗,以暗器開道,人隨在暗器後刀揮劍舞,聲勢洶洶咬牙切齒要替同伴復仇。暗器襲擊的目標,也把文斌計算在內。
  由長臉中年人率領的四人小組,已飛掠而至。
  文斌早知道這些人善用暗器,埋伏便是以暗器攻擊為主。
  對方左手一動,光芒乍現的同一剎那,他扭頭向楊瓊瑤瞥了一眼,身形向側激射,脫出暗器的籠罩區。楊瓊瑤同時向另一側急閃,劍動處陰風似午夜寒濤。
  暗器無功,而且暗器並非合圍發射的,閃避容易。
  「去你的!」文斌冷叱,劍架住一名大漢的劍壓出偏門,左手突入,一耳光把大漢打得倒退出丈外,丟掉劍仰面便倒,滿口流血有斷牙掉出。劍光以匹練橫空,猛撲奔來的四個人。
  長臉中年人到得最快,雙劍立即接觸,錚一聲狂震,風雷加劇,劍光如電,餘震似龍吟。
  長臉中年人斜震出丈外,屈一膝著地穩下身形,握劍的手發抖,怪眼中凶光盡斂。
  劍光分張、迴旋,金鳴震耳,人影急分。
  三個人分三方跌出,兩個人的劍脫手飛上最近的榆樹,枝葉搖搖。
  一接觸惡鬥就結束了,四個人幸好都是完整的。
  收了劍,轉身回望,月華曹嬌恰好奔到,躲在他身後,臉上有興奮的神情,有他在,這些人何足道哉?摧枯拉朽容易打發。楊瓊瑤的左近,倒了三個人,蜷曲著在地上掙扎,壓倒了大片野草。
  仍有三個人纏住她,卻不敢近身相搏。她輕靈地移位,避免陷入三面包圍的中心點,輕拂著光芒眩目的長劍,臉上似乎罩了一層寒霜,星目盯牢了臉色泛青的伏魔劍客,劍也追逐著對方移動。田前輩盛怒的神情化為烏有,代之而起的是惶恐震驚,十四個人,只剩下三個了,怎能不驚?「我不想太快殺死你!」楊瓊瑤盯牢伏魔劍客移動,劍發出隱隱龍吟:「過早殺死你未免便宜了你。我要劍劍誅絕你的爪牙黨羽,最後一天再把你剁碎……殺……」欺近身後的江湖客,看到迴旋而至的劍光,感受到奇寒徹骨的壓力,驚得頂門上走了真魂,扭身仆倒奮身急滾,爬起一蹦兩三丈,狂衝入林逃命,但聽枝葉簌簌搖動,身影已消失在茂林深處。田前輩看破好機會,一縱三丈餘。
  伏魔劍客似乎更快些,向另一面如飛而遁。
  四周散佈著七具人體,有四具已經寂然不動了。
  長臉中年人與三名同伴,連滾帶爬從原路急遁。
  文斌手下留情,四個人都是完整的。
  楊瓊瑤收了劍,瞥了文斌一眼,轉身離去。
  「你的神色不對。」身後的文斌說。
  「你少管。」她一步步向茂林走。
  「你聽我說……」
  一聲嬌叱,她扭身旋體一掌吐出,陰風乍起,氣流激旋潛勁山湧。
  文斌閃身避招,一跳八尺,陰風從體側掠過,還真有徹骨生寒的感覺。
  身形突然激射而出,像電射光逸消失在林中。
  「就是跟蹤我們的那個人。」奔近的月華曹嬌滿腔困惑:「她為何和那些人反臉成仇,冷酷無情地痛下毒手?窩裡反不合情理,他們出了什麼毛病?」「他們不是窩裡反,這位掌功可怕的小姑娘,不是伏魔劍客的人。」文斌重回茂林,往回路走:「至於出了什麼意外而反臉成仇,我就無法猜測了。」他不想說出楊姑娘的事,也從不提有關的恩怨。
  心潮起伏,他感到極度不安。
  「你在想些什麼?」跟在他身後的月華曹嬌,覺得他的沉默有異:「那怪女人是何來路?」「我感到奇怪。」他不理會月華曹嬌所提的問題。
  「有何可怪?」
  「他們還有兩個人,實力更為龐大,為何不見現身?更無聯手的跡象。難道說,我料錯了?」「你神機妙算,會料錯什麼?」
  「我料定他們是同夥,所以等他們聚合,把疑雲撥開,查個水落石出,才決定應採取的行動。我留下伏魔劍客這些人的命,就是等候真像大白。」他的意思是說,他動劍而不收取人命,在於查某件事水落石出,等候真像大白,也暗示如果真下毒手,伏魔劍客這些人必定老命難保。「你懷疑入侵桑家大院那群強盜……」
  「很可能是伏魔劍客的人。如果他們聚集聯手行動向我們襲擊,那就表示他們牽涉到幾件可疑的大案。假使再與昨晚連夜趕到的那批人會合,就肯走毛病真的出現在內部,該是斷然採取行動的時候了。」「什麼內部?我聽不懂你的話。」月華曹嬌趕前兩步,與他並肩分枝撥草:「好像牽涉到某些秘密……」「不懂就算了,日後你一定懂。加快些,一定要把他們引出來。」
  腳下一緊,拉了月華曹嬌的手飛奔。
  由於楊瓊瑤的意外出現,他斷然放棄煎迫伏魔劍客,捉人迫口供的打算,讓重要的人物乘機逃掉了。有楊瓊瑤在,不能透露有關天網的秘事,不希望楊瓊瑤捲入這陰惡的血腥糾紛裡。
  楊瓊瑤竟然大開殺戒,嚴重地介入這件沾不得的事故里,讓他感到心情沉重,幾乎亂了方寸。放走伏魔劍客亂了計劃,就是亂了方寸的徵候。
  十四個高手中的高手,丟掉了七個,輸得好慘。
  逃命要緊,同伴的生死無法照顧了。
  七個人有一半受到不輕不重的打擊,實力大打折扣,必須相互照顧,走散了必定被逐一消滅。領先飛奔的田前輩,臉色難看極了,被楊瓊瑤冷酷無情的搏殺技巧所驚,失敗的痛苦更是難受。本來計算得相當精,十四個高手中的高手實力空前龐大,精銳齊出,必可將文斌擊斃,把月華曹嬌弄到手,再利用妖女佈局,等候他們所要等的人現身,可說十拿九穩,必定成功。豈知人算不如天算,憑空多出一個可怕的勁敵楊瓊瑤,功敗垂成,反而招致慘重的失敗。
  身為主事人,必須負擔成敗的責任,失敗算不了什麼,不能以成敗論英雄,但被一個小小年紀,即將被定時丹毒死的小女人,殺得他們做惡夢,日後還能拍胸膛充人樣?最後逃離現場的人,曾經看到楊瓊瑤和文斌交手,因此相信兩人勢均力敵,必定展開一場激烈的龍爭虎鬥,不可能在短期間結束,也就不可有跟在後面窮追不捨,有充裕的時間重新佈局,調整計劃。前面傳出一聲呼嘯,領先的田前輩腳下一慢,呼出一口長氣,用衣袖拭擦頭臉的汗水。
  伏魔劍客神色委頓,回了兩聲呼嘯。
  樹叢中鑽出兩個青衣人,用驚詫的目光,迎接七個渾身汗濕,氣喘如牛,神情惶恐疲憊的同伴,弄不清他們為何如此狼狽。入門休問榮枯事,觀看容顏使得知;這七位劫後餘生高手的容顏哪會好?一看便知是枯非榮。七個人在樹下席地圍坐,氣氛緊張。
  附近到底有多少人歇息潛伏,難以估計,人都藏身在樹下的草叢中,散佈面頗廣。
  為首的人年約花甲,髻結已呈灰斑,穿一襲大袖長衫,劍插在腰帶上,面目陰沉,有一雙又深又黑特別銳利的鷹目,大白天似乎也隱泛懾人的幽光。七個人中有田前輩和伏魔劍客,顯得垂頭喪氣,像鬥敗的公雞,大汗未收一臉霉相。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埋伏失敗,只好出而追捕……」田前輩一五一十將經過說了,最後說:「事出意外,事故也與咱們等候的獵物無關,因此屬下不便發訊要求支援。老實說,支援也來不及,遠水救不了近火。天知道這個姓楊的小女人是何來路?武功之高駭人聽聞,下子之狠毒,無與倫比。長上,如果那小女人追來,咱們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也將打亂了咱們的永除後患大計。」「賢侄,你怎麼招惹這個來歷不明小女人?」為首的長上向伏魔劍客問,語調極為陰森冷厲,語氣中有責難成份,但還不算嚴厲。賢侄的稱呼,也透著親密。「小侄只是因勢利導利用她,當時小侄身邊也無人可以當大任,她又堅決表示撒手不管,小侄不得不出此下策。」伏魔劍客為自己的作為辯護:「小侄知道她了得,只有她才能對付得了姓于的混蛋。她居然不怕死,小侄後悔已來不及了。也許……」「也許什麼?」
  「定時丹控制的時日太長,這期間也許她逐漸興起求生的念頭,受不了逐日等死的精神折磨,便會低聲下氣來求小侄饒她一命。申叔,最好不要追究她殺了幾位弟兄的過錯,以後再說。目下只有她和小侄聯手,才能以陰陽合儀神功,斃了姓于的混蛋。姓于的不死,和咱們死纏,必定驚走獵物,一切努力皆成徒勞。」「這個小女人,真有那麼厲害?」長上申叔老眉深鎖:「她沒向你透露家世?」
  「她的口風緊得很,恐怕姓名也是假的,不像一個初出道的無知少女。以她的修為來說,純陰內功派流甚多,但不論何派何流,修至化境必定陰極陽生,爆發的潛勁便具有陽罡的威力表象。但她出劍毫無爆發力,對手的勁道卻無形消散,她的劍便毫無阻力地長驅直入,小侄自信見識廣博,卻無法知悉是何種陰功。老實說,小侄還不知道該如何克制她的奇功呢!」「唔!也許是九靈仙姑的九陰真氣。」
  「她堅決否認了。」
  「唔!我叫興隆兄去對付她,以陰煞大潛能和她全力一搏,雖不勝也不至於落敗,甚至可以試出她的內功根底來。」「申叔,恐怕更激起她的反感呢!來硬的可能弄巧反拙,小侄已試過了。」
  「但不得不有來硬的準備呀!當然得先來軟的,不成功就來硬的。真該死,她這一鬧,咱們的計劃便失敗了一半,可惡!」「申叔,可有確實消息傳來?」
  「不久前有訊息傳到。」
  「怎麼說?」
  「獵蹤已隱約出現。」
  「真的?在何處?」
  「可能在埋伏區的西面,但十分可疑,好像不是一個人,因為現身的時和地不對,倏忽出沒也不易分辨。已經證實是跟在我們後面來的,這時該已逐漸接近埋伏區了。姓于的和楊小女人的事如不能及早解決,驚動即將到來的獵物,咱們成功的希望不大,今後恐怕再也無法把獵物誘出來了。總之,如果失敗,務必將月華曹嬌控制在手中,日後仍有希望。」「申叔,把妖女秘密處決,找相似的人冒名頂替,豈不比利用妖女有利?」
  「你爹恐怕不同意。」申叔苦笑:「假使那邊計劃不順殺死日精,月華曹嬌是僅存的誘餌了。你爹決定了的事,任何人最好不要試圖改變他。你去和你爹說,保證會碰釘子。」
  「如果這次不成功,我向爹要求由我經手另訂計劃。爹不能離家過久,他還得應付南京方面的壓力。我失敗的訊息傳出去沒有?」「已經派人前往稟報,回音可望在半個時辰內傳回。奇怪,那是什麼聲音?」申叔突然跳起來,臉色一變向右前方一指:「那邊出了事……」這些人在這裡歇息,待命行動,既不是埋伏,也不是有意隱藏,更沒有受敵干擾或襲擊的顧慮,只是單純的集結歇息處。每個人都隱藏在草叢歇息,僅是習慣性的舉動,由平時所養成的警覺所使然,並非有意防止敵人的襲擊而布下防衛網。敵人迄今仍無消息,文斌與月華曹嬌是他們追殺的、無關緊要的人,對他們沒有威脅,用不著布下防衛網。追殺文斌兩人的追襲小組潰敗,並不影響這處歇息候機區的安全。
  追襲小組潰敗的的人剛到達,還沒有時間戒備防範意外。
  但歇息處依慣例派有警戒,表示他們是有組織的組合,不是烏合之眾。
  警戒僅派了兩個,在歇息處的兩端,大白天不需派復哨,兩人一南一北,相距也僅有七八十步,可以監視四方。其實這裡有二十餘人,僅比伏魔劍客的追捕小組多幾個,歇息候命期間以養精蓄銳為主,盡量多休息保持精力,不可能多派警戒,派兩個在南北戒備,已經算是浪費人力了。擔任警戒的人,警覺心不夠並不足怪!
  鑽出樹叢,所有的人皆怒形於色。
  前面的樹叢不再濃密,視界可及百步,警哨藏身在濃林內,百步內外人不易接近,發現有異,有充裕的時間發訊息應變。在一株大樹的下端橫枝,吊著一個人,雙腳絕望地踢動,不時觸及旁枝,發出枝葉籟簌的聲息,聲音可傳至二三十步外,申叔便是聽到異聲而發現警兆的。雙手被撕開絞股的腰帶捆住,懸吊在橫枝上,雙腳距地約三四尺,顯然筋骨受損,所以踢動的力量有限,只能稍為觸擦一旁的枝葉發聲。嘴也被布帛勒往,只能發出伊伊唔唔的虛弱鼻音。故意讓吊著的人發出微弱聲息,用意是將其他的人引出。
  有人發出警號,歇息的人紛紛警起。
  「人仍在這附近,搜!」申叔警覺地下令:「也許是獵物來了。」
  搶出兩個人,急急搶救被吊的警哨。
  「小心……」伏魔劍客急叫。
  叫晚了一剎那,一名中年人剛抱住警哨,讓同伴割斷吊繩,上面枝葉急動,人影如殞星下墜。中年人呃了一聲,鬆手跌出丈外。
  人影兩三起落,隱沒在三十步外的一株大樹後。
  中年人的腦袋挨了一腳,顱骨被踢裂,大羅金仙也救活不了頭被踢破的人。
  逸走的人影雖快逾電火流光,但仍然難逃過這些超等高手的銳利目光。
  「是楊小潑婦。」申叔驚叫,向前飛躍。
  眾人不約而同向前飛掠,刀劍出鞘氣勢洶洶。
  確是楊瓊瑤,不慌不忙向後撤,與追趕的人保持安全距離,逗引眾人遠追。
  「不可遠追。」申叔追了百十步,猛然醒悟阻止眾人再道:「小潑婦意在引散我們。」
  加上趕回的伏魔劍客七個劫後餘生者,總人數僅三十四名,不可能形成包抄合圍,在密林中追逐可怕的高手,很可能被逐一消滅。撤回歇息處,楊瓊瑤立即出現在三十步外的疏林中,抱肘倚樹神色冷靜,像在羊群外窺伺羊群的狼。「我會極有耐心地在你們附近活動,等候逐一痛宰你們的機會。」她看到有人鑽出樹叢,用悅耳的嗓音高聲說:「我一條命,換你們許多許多條命,九天的時間,你們每天都得埋葬死人·剛才死了一個,另一個很幸運。」鑽出樹叢只有兩個人,伏魔劍客和申叔。
  「我給你解藥,向你道歉。」伏魔劍客怒容滿臉,說的話卻採取低姿勢:「你傷害了我不少朋友,我不追究,條件是你立即遠離壽州,走河南繼續你的旅程。」兩人徐徐向前接近,表示並無敵意。叫申叔的人冷厲陰沉的面孔,居然湧起平和的神情。
  她也徐徐向後退,不時繞樹而走,保持十步左右的安全距離,逐漸遠離濃林。
  她不敢大意,不想距濃林太近,高手突然衝出速度必定非常快,再被這兩個人全力纏住,豈不有如被狼群所淹沒?「我不信任你,更不信任所謂解藥。」她一面緩緩後退,一面說:「上過一次當就夠了,我不想上第二次當。你居然有這麼多所謂朋友,已經用不著我幫助你對付於虹和月華曹嬌了,我還敢相信你不追究的話?你所包藏的禍心已經暴露無遺,信用已經破產,我唯一該做的事,是盡可能索取最高的代價,多殺一個就多賺一分利。就算已經把你殺死了,仍然不放過你的朋友,一直殺到毒發的時候,死而後已!」「何必呢!楊姑娘。」申叔愈聽愈冒火,但強忍搶出的衝動,盡量用平和的聲調勸解:「人非聖賢,敦能無過?永豪賢侄一時情急,因人手不足而逼你協助,情有可原。他知道錯了,還來得及補救,無條件給你解毒藥。畢竟你們曾經是朋友,何苦朋友相殘兩敗俱傷?」「坑害朋友的人最狠最毒,最佳的報復手段就是兩敗俱傷。」
  「楊姑娘,螻蟻尚且貪生……」
  「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們,活不活我毫不介意,當然也不介意你們是否貪生。我認為生與死都是簡單的問題,一點也不複雜。有生必有死,死是必然的,所以我的看法,與你們不同,我寧可選擇好死,不要作賤自己屈辱地惡活。閣下,你們還有什麼惡毒的主意威脅我?」「你還年輕……」
  人影似流光,兩起落便向右遠出三四十步外,身影在幾株大樹的空隙中不可思議地閃動,不易看清實影,像是幻沒在那一帶的樹叢裡。「啊……」慘號聲震撼山林,那一帶有人遭殃了。
  「她是個禍害,一定要斃了她以免誤事。」申叔厲叫著向慘號傳來處掠去。
  來晚了一步,草叢下擺平了三個人,其中之一仍在滾動叫號,小腹被劍貫穿了一個血洞。
  枝葉急動聲已經遠在百步外,人群已消失在視線外。
  是繞側包抄的一組人,竟連人影也沒看到,便被突然衝出的楊瓊瑤揮劍切入,出其不意擺平了三個人,一擊即走,引其他的人憤怒地狂追。申叔唯一可做的事,是發信號召回追趕的人。
  連打帶跑,會把被打的人氣瘋。
  情勢實在惡劣,無端樹了一個可怕的強敵,這強敵本來是朋友,卻變成最可怕的仇敵。
  仇敵有多種,不怕死的仇敵最為可怕。
  任何威脅也對付不了不要命的人,不要命的人會做出毀天滅地的事,所以說好漢怕賴漢,賴漢怕死漢。死漢比瘋子更可怕百倍,因為瘋子不會用智慧製造殺人的機會。
  重要的事還在緊鑼密鼓進行,還沒有著落,竟然橫生枝節,多增災禍,主事人面對失控的情勢,憤怒焦灼是可想而知的,情緒失控也是意料中事。林子裡擺了四具屍體,一個重傷陷入昏迷境界的人。
  片刻的糾纏,損失慘重,只剩廿九個人可用了,幸好並沒減少這一組人的實力。
  每個人都氣憤填膺,也心中懍懍。
  「申叔,必須採取行動了,不能再在這裡守候,追捕月華曹嬌的事重要。小侄這一組人已經失敗,申叔是不是該接手呢?再耽誤下去,妖女不知逃向何處去了,失去她的蹤跡,怎能把獵物引出來加以殲除?」伏魔劍客更為焦急,他這一組失敗,死傷過半,逃到這裡,用意就是交由申叔這一組人,出動完成所訂定的任務。月華曹嬌如果逃出埋伏區,或者躲起來不再露面,那就失去引媒,不可能將獵物引出加以搏殺殲除了。伏魔劍客這一組負責公然追逐的人,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追逐妖女,即使與獵物照面,也不會引起獵物的敵視。獵物的目標是月華曹嬌,他們的目標則是獵物,三方面的關係有密切的連貫性,環環相扣玩這場生死存亡遊戲,脫了一環就玩不起來了。「申老哥,還是加派幾個人給我吧!」田前輩是伏魔劍客這一組的實際主事人,當然更為焦急:「必須與妖女保持接觸,而且必須有逼迫她的實力,再耽擱下去,就無法攔陰她往東遠走高飛了。」「放心啦!東面她決難逃出羅網。」申叔似乎信心十足:「一定可以把她逼回改道折回壽州,正好與獵物碰頭,我就可以堵住獵物的退路,一舉把他格殺永除後患了。把人分給你,我的實力便嫌不足。你看,我平白損失了五個人,怎能再把人分給你?」「可是……」
  「等候吧!等莊主派來的人指示對策,再聽命行事好不好?」申叔拒絕派人的態度相當堅決,損失五個人的確實力不足:「你們仍有七個人,逼迫不易,引誘該無問題,你們擺脫妖女本來就失策,趕快去搜還來得及補救。你們走吧!我替你們纏住楊小潑婦,我要她生死兩難。她一定會再來騷擾的,你們正好乘機繞走,去搜尋妖女的下落,務必保持接觸。」
  「好吧!走就走。」伏魔劍客不悅地拉了拉田前輩的手臂,表示不必浪費唇舌了:「我們沒有算無遺策的人才,卻有許多不知通權達變,只知聽命行事的好漢,對責任以外的事概不理會,力量分散各負其責,怎能應付突生的意外?讓他們等候信號行動吧!我們的責任還沒有了呢!咱們繞西面走。」「也不能怪他不派人給你。」田前輩一面走一面苦笑:「我們把不相關的楊小潑婦引來,卻沒把月華曹嬌誘到,一照面他便折損了五個人,算是白白犧牲了五位弟兄,難怪他心疼。你沒能把月華曹嬌引到,他已經渾身不自在了,捉月華曹嬌是他的責任,對付楊小潑婦是你的事,與他無關。老實說,誰也不願為份外的事付出代價。」「那天殺的混蛋於虹為何不跟來?」伏魔劍客轉變話題:「楊小潑婦卻跟來了。福不來禍來,真晦氣!」「於虹小輩和月華曹嬌如果跟來,誰知道是福是禍?」田前輩語氣中有恐懼:「於小輩比楊小潑婦更厲害,這裡的二十餘個人,老實說,勝算不多。即使能把月華曹嬌弄到手,損失也將極為慘重。」談說間,七個人已經繞過歇息區,一陣急走,穿越一處林空,便看到裡外的東行大官道。
  「就在這裡歇息片刻。」田前輩停步下令:「大家留意些,留意有否信號傳來。」
  「他娘的!於小輩可能真帶了妖女,從東面逃掉了。」伏魔劍客往樹下一坐,滿臉沮喪。
  「不可能的,東面有伏路的人,如有發現,該有信號傳出的。」田前輩也往樹下一坐,臉有倦容。埋伏區的東西兩端,皆布有伏路的眼線。
  埋伏區重要地段,也派有傳訊的人潛伏,發現於虹兩人的蹤跡,便用聲號傳訊以指示位置。可惜人手不足,擔任潛伏眼線的人不多,因此伏魔劍客一群人,擺脫襲擊之後,一直沒有聲號傳出,可知此後即不曾聽到任何信號,已失去接觸,無法知道於虹兩人的去向。七個人皆已疲憊不堪,快要精疲力盡了,四面一分坐在樹下歇息,有些人喝葫蘆中的水,有些人的葫蘆中是酒。所有的人皆渾身大汗透衣,歇息時戒心鬆弛了些,並沒派人警戒,也用不著派警戒。
  江湖客最感痛苦,雙頰仍然紅腫,大牙被打掉了一大半,不但口內有傷,嘴唇也裂了,整個面孔變了形,連朋友也認不出是他了。傷勢不算重,但奔波了半天,天氣熱,疲勞加劇,傷口也倍增痛苦,他真不該出來參與的。倚樹坐下,喝水也感到不適,剛喝了一口、三口……
  右側方一株大樹後,飛出一塊拳大小石,一聲悶響,小石在他的右耳上方著肉,耳輪的上端成了爛肉,打擊相當沉重。石飛行的距離,遠在二十步左右,穿越兩株大樹的空隙,居然奇準地石到人倒。
  呃了一聲,他扔掉水葫蘆向左倒,倒下之前,便已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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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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