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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周小蕙十分後悔,但後悔已無濟於事,來不及了。
  上天無路,她知道自己完了。
  無雙秀士在她身側坐下,臉上的笑容應該令懷春的姑娘們動心,實在具有無窮吸引力,春風滿面喜上眉梢。
  英俊的男人即使不笑,也給予姑娘們難以抗拒的魔力。
  但在她眼中,無雙秀士簡直就是一頭向羔羊擺出偽善笑意的狼。
  「你們女人就是生得賤,」無雙秀士笑吟吟地伸手輕撫她的臉,說的話可就不怎麼文雅中聽:「容易到手的東西不屑一顧,得不到的卻想拚命爭取。
  昨晚飛災九刀侵入露了一次臉,藍家大院請來的女人好像都瘋了,都想與他見面,敵意全消,忘了他是可怕的死仇大敵。
  你也是,你們河南來的女人也都想找他,也忘了他也是你們的死仇大敵。
  連程貞也不例外,我真不知道,他那種不解風情只知道揮刀的人,有哪一點值得你們神魂顛倒的?」
  「住手……」她尖叫,想掙扎卻力不從心。
  無雙秀士正替她寬衣解帶,她怎受得了?
  「我對女人的看法不同。」無雙秀士不理會她的反應,笑得更得意,一面替她寬衣解帶,一面在敏感地帶撫摸以引起她的情慾:「能到手的先拿了再說,什麼手段快就用什麼手段。
  女人都是這樣的,一嘗到甜頭,就會死心塌地任由擺佈了,我無雙秀士就可以給你欲死欲仙,銷魂蕩魄的甜頭……」
  香風入鼻,彩影出現在一旁。
  「真的嗎?」語氣帶有怒意,也帶有諷刺和不屑。
  無雙秀士一蹦而起,臉色一變。
  周小蕙已是酥胸半露,衫裙半卸狼狽萬分。
  三個人:碧落宮西門宮主、少宮主西門小昭、碧落宮總管余紅姑,一身紅,紅得像火,身材也像火。
  三個女人都風華絕代,明艷照人。
  西門宮主與余紅姑雖然已經年近半百,但不顯老態,那成熟高貴的風華,簡直比年輕明艷的女兒小昭更富魅力,更為動人。
  「西門宮主見笑了。」他有點臉上掛不住:「她是靈劍周元坤的女兒,最強的勁敵之一。
  靈劍周元坤與八荒人龍交情深厚,所以八荒人龍才替路武揚助拳。宮主不反對在下處置靈劍的女兒吧?」
  「我可憐你,藍二爺。」西門宮主冷冷地說。
  「這……」
  「就算是死仇大敵,你能這樣在光天化日荒野之中,如此污辱她嗎?」
  「西門宮……」
  「你完全沒有一個武林人的氣質和風度,你只是一個無恥的流氓惡棍。奇怪,你這十幾年來聲譽並不差,怎麼一沾上你堂兄的黑道豪霸味,就變成這副德行了?」
  「西門宮主,你不要用這種話來指責我。」他惱羞成怒:「仇敵之間,沒有什麼理性好講,任何手段用來對付都是合情合理的,男女之間……」
  「男女之間,就不需要尊嚴了?」
  「這……」
  「本宮主算是認清你們,知道你們是些什麼貨色了。紅姑……」
  「紅姑在。」余總管欠身答。
  「你馬上回藍家大院,整治行裝,立即到府城找客店安頓。」
  「屬下遵命。」
  「告訴藍老大,貝殿主,一切協議取消。」
  「是的。」
  「其他的事,概不過問。本宮與八荒人龍的帳,自行結算,與任何人無關,也不要任何人參與。」
  「屬下當明白轉告。」
  「你立即動身。」
  「屬下告退。」
  余紅姑逕自走了,鬼面神失去一位強力的幫手。
  「西門宮主,這未免太過分了吧?」無雙秀士沉下臉說:「在下的作為,在下負責……」
  「如果本宮主過份,你今天難逃公道。」西門宮主怒容滿面:「本宮主不希望再見到你。」
  「你也不配管在下的事。」無雙秀士的態度強硬起來了,反正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他沒有低首下氣的必要。
  「在本宮的人撤出尊府之前,本宮主在道義上是不配管。小昭,我們走吧!」
  無雙秀士心中大石落地,他還沒有必勝的把握,不敢冒失地反臉,對方不進一步追究撤走,他已經心滿意足了。目送母女倆的背影去遠,他的目光回到酥胸半露,令人心動神搖的周小蕙身上。
  「我不信還會有人來管閒事。」他凶狠地說:「你落在我手上,我愛怎樣就怎樣。你也曾在江湖走動了一段時日,應該知道一個想出人頭地的女人,所面臨的一切風險,想成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現在,正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他像是瘋了,不再施展溫柔手段,抓住已經拉開大半的外衫,嗤一聲裂帛響,撕破了外裳,手急急抓住了胸圍子,只要一拉就肉帛相見了。
  「你這畜生……」周小蕙尖聲叫罵。
  「嗤……」胸圍子破了。
  一聲沉喝傳到,人影來勢如電。
  無雙秀士百忙中一躍而起,雙掌急封。
  啪噗兩聲暴響,四掌接實,勁氣激射。
  「哎呀……」他驚叫,狂亂地挫退丈外,馬步大亂,幾乎仰面摔倒。
  管閒事的人又來了,黑影入目。
  是飛災九刀,倉猝中救人心切,也沒料到無雙秀士退得突然,失去發第二招的機會。
  「二度相逢,今天我要把你的老底子挖出來。」飛災九刀豪氣飛揚地說:「上次你隱藏了三分實力,這次你必須傾全力保命了。」
  「是你這混蛋!」他咬牙切齒拉開馬步,雙掌一錯,表示要徒手相搏。
  按理,他該拔劍的。
  飛災九刀俯身拾起破衫,掩上暴露在陽光下的誘人酥胸,搖搖頭苦笑,似乎在說:不聽忠告的人,就會有這種嚴重結果。
  「小心他的毒龍爪!」周小蕙閉著眼睛叫。
  「我早就知道他是毒手睚眥的得意門人。」飛災九刀昂然逼進:「藍天成,你這雜種本來以劍術橫行天下,居然捨長用短,亮出掌勢想引誘我用拳掌相搏,以便抽冷子用毒龍爪要我的命。
  如意算盤打錯了一遭,我正打算見識見識什麼毒龍爪是啥玩意,也正打算把你弄成一堆零碎,以免一刀宰了你沒得玩了。」
  上次相逢,無雙秀士確是隱藏了三分實力。
  飛災九刀也隱藏了真才實學,希望對方七個人發起圍攻,以便大開殺戒,豈知無雙秀士見機脫身。
  雙方爾虞我詐,打算落空。
  看清來人是飛災九刀,而且被震退丈餘,無雙秀士心虛了,不敢再拼兵刃,希望在拼拳掌中,出其不意用絕學毒龍爪行致命一擊,還以為飛災九刀不知道他的底細,不知道他是毒手睚眥的得意門人呢!
  飛災九刀揭破他的身份,說出他的絕學是毒龍爪,他心中更是不安。
  「去你娘的!」他憤怒地大罵,一掌拍出,驀地風雷乍起,掌勁破空凌厲無匹。
  掌攻出,左手的爪功待發。
  飛災九刀不敢大意,已看出掌是誘招,馬步一沉,虎目中湧現奇異的光芒,雙手十指突然變成爛銀色,像是銀製的手,本來的紅褐色澤完全消失了。
  雙掌一張,變掌為爪,上下一錯、一翻、一合、一掀,身形馬步猛地扭轉,神奇的勁流突然迸發。
  掌勁先一剎那及體,勁道遠及八尺外直震心肺。
  這瞬間,掌勁一洩而散。
  毒龍爪的虛空抓勁,乘虛一瀉而入,魚腥味刺鼻。
  氣流激旋聲刺耳,氣爆聲驟發。
  草葉的紛飛,兩丈內風濤狂急,像是平空刮起一陣鬼風,聲勢驚人。
  「哎……」
  無雙秀士在驚叫聲中,斜飛而起,砰一聲摔倒在側方丈五六左右,斜滾五匝,爬起一竄兩丈,再一竄便遠出五六丈外,如飛而遁。
  飛災九刀神色莊嚴地收勢,呼出一口長氣,雙手十指徐松,爛銀色徐徐隱去,回復紅褐色的肌膚,額面上汗影清晰可見,虎目中的神異光芒也消失無蹤。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飛災九刀的語氣略帶疲意:「我真笨!他們人多,我豈能笨得逞強硬拚?要不了三五下,他的人就可不費吹灰之力收拾我了。」
  一記硬拚,他知道雙方的優缺點,收穫不少,信心隨之倍增。
  回頭一看,看到周小蕙成了上空美人,破衫被強烈的氣旋掀出丈外。
  「何處受制?」他將拾回的破衫,蓋住誘人酥胸。
  在他來說,女人的裸胸引不起他的感情波動,戰亂期間女人真可憐,是被殘害最慘的人,見多了也就無動於衷啦!
  「經……經脈與穴道都……都被制……」周小蕙閉著眼睛,淚水滂沱:「我……我不要活了……」
  「武林女英雌不是毫無代價得來的。」他開始檢查經脈:「我救過你好幾次了,煩都煩死了。」
  「好幾次?」周小蕙不哭了,從指縫中偷瞄他,不但臉紅,連脖子胸膛都紅了。
  「這混蛋!他想把你的內功毀了。」他正經八百地說:「再過片刻,任督二脈都會……都不會復原,你就可以任他擺佈了。」
  「包括無法和尚那一次?」周小蕙抓住話題不放。
  「不要說話!」
  「是你用吊索把賊和尚吊起來的?」
  「斂神聚氣!」
  「我早就疑心是你,那時沒有旁人在場……哎……」
  他不客氣地翻轉周小蕙的胴體,在臀部抽了兩掌,順勢解了身柱穴。
  「再說我就抽你幾耳光。」
  「你……你真捨得打我?」周小蕙語音低得像蚊鳴。
  「我還要用刀殺你呢!」
  「那畜生說得不錯。」
  「什麼不錯?」
  「他說你不解風情只知道揮刀。」
  「胡說八道!」
  「你是嗎?」
  他默然,喟然歎息。
  疏好經解了穴,他避至一旁。
  「我並不想揮刀。」他像在向天分辨:「但有時候,非揮刀不可。當我不需要再揮刀時,我才會考慮刀以外的事。有件事請轉告鬼影邪乞。」
  「什麼事?」
  「他錯了。」
  「他錯了什麼?」
  「他認為一個久經殺戮沙場,脫下征袍重歸田園的人,第一件事必定是成家,所以透過你老爹和路武揚,讓你冒險接近我,希望獲得我的意向和對策。
  他錯了,我不是一個得了沙場疲倦症的人,不需趕快弄些妻子兒女,來撫平久歷沙場的創傷。」
  「李兄,你這種想法很可怕……」
  「是的,很可怕。幸好我不是無雙秀士一類的人,我不會脅迫婦人女子為要挾,所以你是安全的,但我不能保證你不受其他的傷害。你再不放棄迫躡我的愚蠢舉動,這一輩子你是很悲慘的。」
  「你說了一大串廢話,這都是你想當然的錯誤觀念所造成。我只問你一句話,請你據實相告。」
  「我不一定答覆你。」
  「你有點喜歡我,是不是?」
  他默然。
  如果他不喜歡這個慧黠俏野的小姑娘,何必費心把無法和尚整得灰頭土臉?那不關他的事,他不是普度眾生的大菩薩。
  江湖男女,對男女關係看得開,看不開就不要在江湖鬼混。
  互相征服,互相殘害,甚至互相奴役,誰強誰就是主宰,這是江湖男女不成文的規律。無雙秀士與程貞,就是現成的例子。
  如果他以保護弱女子的保護神自居,真得有千百億化身,才能管得了紛擾的人世間事。
  周小蕙也不是弱女子,真才實學比無法和尚只高不低。
  「是不是?李兄。」周小蕙語聲充滿希望與期待:「我寧可讓你殺死我,而不希望你騙我。」
  「你是一個可愛的美麗小姑娘。」他避重就輕。
  「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滿足了。」
  「你不再亂闖了嗎?」他轉變話鋒。
  「我也要告訴你。」周小蕙不理會他的要求。
  「你要嘴碎嗎?」
  「其一,一切的舉動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與鬼影邪乞或任何人無關。其二,我……」
  他感到身軀發僵,一股難以言宣的激情震撼著他。
  一雙顫抖的小手,從背後環抱住他的腰。
  柔軟的胴體,緊貼在他的背上。他可以用心靈感覺出來,姑娘正用顫動的櫻唇,綿綿地親吻他的背心。
  擁抱終於鬆開了,柔軟的胴體也離開他的背部,踏草聲隱隱。
  久久,背上那股奇異的感覺似乎仍在。
  他仰天呼出一口長氣,心潮徐徐靜止。
  向西北角鐵城方向瞥了一眼,他頭也不回昂然大踏步走了。
  側方稍高的坡頂,林密草茂,透過枝縫草隙,可以清晰地俯瞰下面所發生的事故。距離雖說遠在百步左右,但耳力銳敏的人,仍可聽清稍大聲的談話。
  西門宮主母女,一直就躲在這裡,目擊飛災九刀趕來救美,目擊無雙秀士無緣無故斜摔出丈外。
  相距過遠,看不清雙方交手的出招運勁經過,但無雙秀士在丈外被摔飛,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雙方交手並沒接近至丈內。
  第一次雙方倉猝接觸,無雙秀士被震退並不足奇,雙方倉猝間貼身拚搏,誰功力差誰遭殃。
  飛災九刀佔上風似乎理所當然,無雙秀士哪能比?
  但相距丈外被摔飛,可就駭人聽聞了。
  「這是什麼武功?」西門宮主看得毛骨悚然:「女兒,你敗在他的刀下,恐怕不是幸運之神照顧你,而是他無意殺你呢!」
  「可能的,娘。」西門小昭有勇氣承認自己不如人:「他也無意殺貝如玉,不然那一刀決不僅止於輕傷而已。
  而那天卻是女兒和貝如玉逼他在先,他的氣量與風度,的確有英雄好漢的修養,令人佩服。」
  母女倆直待飛災九刀離開,這才繞道急追。
  周小蕙與飛災九刀纏綿的情景,母女倆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只可惜沒能聽清兩人的低語。
  很不妙,似乎飛災九刀平白失了蹤,不見了。
  滿山窮找,最後發現又回到河灣的樹棚附近。地形不熟的人,轉來轉去轉回原地平常得很。
  「碰到轉磨鬼了,啐!」最先看到樹棚的西門小昭怪起鬼神來了:「要不就是短路鬼。」
  「這是他設下的誘阱。」西門宮主有點醒悟:「在附近的山林中,他布下了不少疑蹤,循疑蹤追尋,都會圍到此地來,這小伙子鬼得很。」
  「娘,你猜他走了嗎?」
  「也許,但天色還早,這裡如果能牽制一些人,他赴鐵城便輕鬆多了。按常情,他不需留下。」
  「在附近再找找看,也許他仍然留下呢!」
  「不能亂走了,女兒。」西門宮主不願再找:「誰知道會碰上些什麼人?引起誤會畢竟不便。」
  「也好,隱身察看比較妥當些。」
  正在找一處可以觀察所有地區的地方隱身,移近深潭的一端,前面傳出一聲輕咳,一株大樹後踱出黑袍耀目,鬚髮如銀的黃泉殿主。
  「哦!貝毆主也來了?」西門宮主臉色微變:「那麼,這附近一定有貴殿的八大鬼王。」
  「剛來。」黃泉殿主皮笑肉不笑,眼中有怪怪的表情:「在中途遇上貴宮的余總管。」
  「我派她回藍家大院的。」
  「余總管把取消一切協議的事,向本殿主表白了。西門宮主,可是真的?」
  「不錯,真的。」
  「不聯手對付飛災九刀,對貴宮有百害而無一利,西門宮主臨時變卦,不太妥當吧?」
  「這只能怪無雙秀士藍天成,他把事情搞砸了……」
  「西門宮主,你有沒有搞錯?」黃泉殿主冷笑:「請咱們來助拳的,是鬼面神而非無雙秀士,豈能……」
  「都是一樣的,貝殿主。真正主持大局的人,是無雙秀士而非鬼面神。本宮固然被認為是妖邪人物,但還不至於與卑鄙無恥之徒同流合污。」
  「你我一宮一殿的協議……」
  「本宮已退出藍家大院,已經明白表示不參與任何活動,自然一切協議作罷,本宮的人一切行動自行負責。
  貝殿主,如果你聰明,還是離開他們遠一點為妙。自從毒手睚眥公然出面之後,他那些朋友們,份量比一宮一殿重得多,咱們只能淪為搖旗吶喊的巡風放哨小卒了,你還不明白嗎?」
  「有點明白。」黃泉殿主陰陰一笑:「一早你我便被請來這一帶搜尋飛災九刀,他們神氣地準備赴鐵城之約。西門宮主,你不認為咱們也可以另立門戶,重新在江湖逐鹿爭雄嗎?」
  「一宮一殿有極高的地位,用不著爭。」
  「西門宮主,你錯了。大江後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一宮一殿所保有的地位是靠不住的。
  擁有強大實力與人手,才是保持地位的不二法門。看看今天的江湖情勢吧!到底是誰家的天下?一宮一殿以往哪比毒手睚眥差?今天如何?」
  「你很羨慕?」
  「不羨慕是假。西門宮主,有興趣嗎?」
  「還沒有這個打算。」
  「一宮一殿聯手,足以在江湖掀起狂風巨浪。」
  「這個……」
  「你知道我那個兒子真不錯,人間英傑才氣縱橫,他對令嬡一見鍾情,有如一雙金童玉女。」
  西門小昭臉一紅,哼一聲。
  她真想挖苦幾句,但想起貝如玉因她而強出頭,挨了飛災九刀一刀的事,還真有點不忍。
  「可惜我家小昭,對令郎的糾纏十分不滿。」西門宮主說得相當婉轉:「意氣不相投的人,不宜相處,單方面的鍾情,不會有好結果的。」
  「以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一長,是可以培養感情的呀!」黃泉殿主說的是經驗之談:「讓他們並肩闖蕩,定可闖出更輝煌的局面來。西門宮主,你不認為他們是郎才女貌,門戶相當的佳侶嗎?」
  對面草叢中傳出一聲哈哈怪笑,踱出青道袍飄飄,乾瘦得像老鶴一樣的煉魂羽士道全,一雙陰森可怖的怪眼可沒有半分笑意。
  宇內雙殘的男殘,最殘忍的凶魔之一。
  昨晚毒手睚眥帶了宇內雙殘前往五里亭示威,本來就存有歹毒的念頭,準備大開殺戒,利用雙殘痛下毒手肆意殺戮。
  沒想到路武揚的後續人馬及時趕來,而且來的全是了不起的高手名宿,殺戮的毒計不得不因人手相差太甚而打消。
  這位號稱男殘的老道,不但武功超絕,而且道術通玄,生性極為殘忍,江湖朋友提起這妖道,無不心膽俱寒掩耳而走。
  「一宮一殿的子女,確是郎才女貌門戶相當。」煉魂羽士背著手走近:「貝施主,貧道願任月老,撮合這大好姻緣,為武林留一佳話,為江湖生色,哈哈……」
  「有仙長執柯,貝某求之不得呢!」黃泉殿主也怪笑:「呵呵!而且深感光彩,容後重謝。」
  「那就一言為定。」練魂羽士自告奮勇獲得回報,立即咬定不放。
  「兄弟全權重托,不勝感激。」黃泉殿主再次道酣,得意已極。
  論聲威,雙殘與黃泉殿不相軒輊。論個人威望,男殘略高一級;論人手實力,黃泉殿卻又佔先。
  雙方一彈一唱一合,敢拒絕他們要求的人少之又少。
  西門宮主臉色一變,已看出情勢不妙。
  這附近隱藏有不少人,黃泉殿的八大鬼王可能都在。而迄今為止,黃泉殿主一直絕口不提,也不將人喚出,顯然存心不良。
  而男殘煉魂羽士,卻是毒手睚眥的知交。
  一宮一殿談了半天合作的打算,當然不再與鬼面神這股勢力有關,而且日後必定有利害衝突。
  毒手睚眥與藍家的人即使目前不便反對,日後也將面臨不是你就是我的局面。圖謀須及早,因此決不會贊同一宮一殿合作。
  而男殘卻欣然贊同,而且自告奮勇撮合,豈不是太反常了?
  「西門宮主,不反對貧道充任男方的大媒吧?」煉魂羽士陰笑著問。
  「本宮主不但不反對,而且深感榮幸。」西門宮主不糊塗,反而表現得相當大方樂觀:「小兒女們的終身大事,能找到相配的對象,乃是最值得寬慰的事,做父母的當然求之不得啦!」
  「宮主賞臉,貧道大感光彩。」
  「道長位高輩尊,對禮俗想必有豐富的認識,有關媒妁的禮俗規矩,本宮主當聘請地位與經驗相捋的長者,為女方的媒人,與道長研商有關事宜,但不知道長何時有暇與女方的媒人洽商?」
  「哈哈哈……」煉魂羽士獰笑:「西門宮主未免太落俗套了。江湖人對禮俗毫不重視,對天地鬼神八字命相一類欺騙凡夫俗子的玩意不以為然。
  男女之間,兩情相悅,如果把那些騙人的玩意正經八百辦理,一雙有情人保證有七八雙難結連理。
  只要你們雙方家長認為可以結親,那就一句話,貧道只是做一個現成媒人,其他的事不值一提。西門宮主,貧道就聽你一句話。」
  西門宮主總算完全明白了,對方果然存心不良。她的緩兵計行不通,妖道不啻提出了明顯的要挾,明白地露出了猙獰面目。
  忍無可忍,她把心一橫。
  女人本來就是不講理性,屬於情緒性的直覺反應,一受刺激就不顧一切後果。西門宮主號稱妖邪,決不是省油的燈,無名火一發,就有了激烈的情緒反應。
  「原來道長是個不信天地鬼神的人。」她臉色難看已極:「你這身道袍,想證明些什麼?」
  「證明無為無不為。」煉魂羽士也臉色一沉。
  「無所不為?」
  「正是此意。」
  「道長做過媒?」
  「這……可能做過幾次。」
  「懂得多少媒人的規矩?」
  「西門官主,不要說題外話,貧道做媒……」
  「你做過幾次媒,但……你像個媒婆嗎?」
  「女人!」煉魂羽士的嗓音好可怕:「你膽敢侮辱貧道,貧道要你生死兩難。」
  黃泉殿主舉手一揮,四面八方人影紛現。
  八大鬼王分守著八方,形成五六丈外一道重圍,一個比一個猙獰,真像來自陰曹地府的厲鬼。
  黃泉殿的八大鬼王,只是派在外面活動的爪牙對外的總稱,其實不止八個,八大鬼王只是得力爪牙的統稱而已,數量多少誰也弄不清。
  有時候,八大鬼王可能在相距千里的兩處地方同時出現,甚至在三四處地方同時露面,即使一個鬼王出現,也會聲稱八大鬼王在此。
  西門宮主知道大事去矣!已經落在對方暗算中了。
  「女兒。」她向愛女咬牙說:「你如果願意,為娘的不勉強你。如果不願意,拔劍!」
  「娘的意思呢?」西門小昭心中焦灼:「女兒事小,娘才是重要的事。」
  「你如果願意,跟他們走。今後,不要踏入碧落宮一步。」
  「娘……」
  「娘寧可死,決不會忍辱偷生。」
  西門小昭錚一聲拔劍出鞘,神色莊嚴。
  「女兒有把握和信心,可以殺死他們一半人。」西門小昭沉靜地說:「同時,女兒保證不會活著落在他們手中,玷辱碧落宮的聲譽。」
  「女人,一隻活的螞蟻,也比一頭死的獅子強。」煉魂羽士厲聲說:「你們沒有任何機會,外圍的人,會用暗器把你們擊斃。
  貧道行法移山倒海,你們必定跪伏如羊任由宰割,毫無憑武功一拼的機會。哼!貧道法外施仁,給你片刻思量的最後機會。」
  西門宮主快到了爆炸邊緣,右手拔劍出鞘,左手一拍革囊,三枚霹靂五雷梭悄然滑入掌心隱在袖內。
  她心中是明白的,妖道施起妖術來,她母女可能真沒有任何機會了。
  她對妖術一竅不通,只從傳聞中知道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異能奇技,對不可知的事物,她懷有恐懼是正常的反應。
  「我們必須抓住一擊的機會,女兒。」她低聲向女兒交代,意思是快準備發動。
  驀地,正東方向傳出一名鬼王的沉叱。
  叱聲似乍雷,吸引了在場的人。
  那位鬼王的沉叱,是倉猝間向一個黑影刺出一叉。
  這種三股叉俗稱托天叉,又長又沉重,外叉鋒寬一尺半,遮蔽面廣,攻擊面也廣,猛虎也禁不起這一叉,沒有千斤神力,很難揮動自如。
  據說,陰司裡的鬼王、鬼卒、鬼差、鬼役,都使用這種叉,一叉可以叉起幾個鬼魂往刀山血池拋。
  黑影單手扣住了叉桿,左手如刀,插入鬼王的右脅,而且好像手指抓了一把內臟,鐵打的人也受不了插入腹內的一抓。
  也可能是扣住了兩或三根肋骨,往外一拉骨折肉開,內臟外溢有死無生。
  「飛災九刀……」有人驚叫。
  「呃……」鬼王慘叫,身軀突然飛摔出丈外。
  飛災九刀左手全是血,雙手試試叉的重量,突然信手將叉飛摔。
  最近的另一位鬼王,正揮動開山斧從斜刺裡衝來。
  「錚」一聲暴震,斧與叉行雷霆接觸,火星直冒,叉翻騰著斜飛,鬼王的開山斧也斜蹦出兩丈外,雙手虎口裂開,好像十個指頭的骨節全斷了筋。
  「哎……」這位鬼王狂叫,連退五六步失足坐倒,雙手提不起來了。
  「這裡怎麼啦?」飛災九刀嗓門像打雷:「鬼打鬼呢!抑或是狗咬狗?」
  他的神勇,把黃泉殿主嚇了一大跳,這才真的相信,黃泉殿的人栽得不冤了。
  煉魂羽士發出一聲可怕的怪嘯,身形開始轉動,道袍鼓張,神情獰惡已極。
  「這裡是李大爺我的禁地,闖入者殺無赦!」他再次大聲說:「你們,來得好……」
  煉魂羽士突然消失了,原地飄起淡淡的輕煙。
  飛災九刀向下一挫,風生八步,黑影朦朧,眨眼間便無影無蹤,平空幻化了。
  兩人幻化的不可思議現象,把這些自命不凡,自以為武功登峰造極,天不怕地不怕的高手名宿,驚得毛骨悚然,彷彿真的白日見了鬼。
  黃泉殿把自己號為鬼王,真的見到鬼,卻比怕鬼的人更害怕,發出一聲信號,讓所有的人靠近,其中包括他的兒子貝如玉。
  十餘個人擠在一起,驚恐地徐徐向後退,十餘雙自以為銳利的怪眼,遍搜附近的草木,希望能看到兩人藏身的形影。
  看到了,就證明兩個平空消失的人不是鬼。
  西門宮主母女不信鬼,但也感到汗毛直豎,心底生寒,惶急地退至另一旁,也用目光搜尋形影。
  似乎還不相信這兩個人是從她們眼前平白幻滅消失的,一定是竄入草中,或者地下原來有大坑洞,人陷入洞內不見了,決不可能是隱身消失的。
  當然,她們無法尋出任何可疑的形影。
  連妖道消失處的淡淡輕煙,也被微風吹散了。
  陽光普照,這裡卻鬼氣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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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掃瞄,無涯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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