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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說：「我在門外並沒有站多久，只不過剛剛好聽到一些我不該聽到的話而已。」 小青臉上居然又恢復了笑容，說：「這裡發生了一些很有趣的事，你想不想知道？」一付有恃無恐的樣子。 我似有意似無意般擋在了李玄和小青中間。衛十五娘向我投來詫異的目光，我裝作沒有看見。 李玄看著我，眼中居然露出一點感激的神色。 這種神色出現在他的臉上，雖然只是似有似無般依稀，卻比別人要誠摯和熱烈得多。 「大哥馬上就到。」 他的聲音雖然依舊冰冷沉著，但是我已經聽出了一些異樣的東西。 李玄忽然邁步從我身邊走了過去，一直走到牆邊。每個人都在緊張而又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他伸手在牆上的某個角落輕輕的拍了三下，那看起來十分完整的牆壁忽然間從中裂了開來，露出了一扇門戶。 「這是一個秘室，除了我，沒有別人知道。在秘室裡面門左邊的牆上有一個塊凸起的磚，輕拍一下門就會合上。我會向大哥解釋這一切的。」 他說完，再也沒有看屋裡的人一眼，勁直走了出去。 他甚至沒有看躺在地上的韋景綸，彷彿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這個人的存在。 小青眼珠一轉，皺著眉頭說：「這個人陰深深的，不像個好人。說什麼只有他知道這個秘室，我看不能相信他。」 我心裡雖然相信李玄是出於好意，但是也奇怪他怎麼會知道這裡有這樣一個秘室。 衛十五娘忽然說：「我相信他。」 我看著她，她也看了我一眼，歎了一口氣，彷彿無限的感傷。 衛十五娘說：「因為這個地方本來就是他的家……每一個人原來都是有父母、家庭的，不是嗎？」 原來如此。這個廢棄的田園原來是李玄過去的家。 又有哪一個江湖上的浪子，不是曾經有過疼愛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有過自己溫暖的家園呢？又又誰是天生就想在這險惡的江湖上忍受著凡人難以想像的淒風冷雨呢？這已經破落的田園背後又藏著一個怎樣的充滿了痛苦和辛酸的故事啊。而在這人世之間，這樣的故事，這裡絕對不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我的疑惑解開了，心中沒來由的忽然升起一陣辛酸。 小青忽然又在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說：「喂，你們再不進去的話就可能再也進不去了。」 我驚奇起來：「你難道要在這裡等他們回來嗎？」 小青閉上眼睛，悠然說道：「當然了。這裡馬上就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我怎麼會錯過這樣的好戲呢。」 說玩竟然再不理我們了。我也不再堅持。因為我現在已經知道，她不去害別人已經是別人的福氣，別人卻是萬萬難以動她一根毫毛的。 這是一間不大的秘室，裡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也不知是用來作什麼的。此刻室內自然是積滿了灰塵，所幸倒還乾爽。門邊果然有一塊凸起的磚。我在磚上拍了一下，那牆果然又慢慢的合上了。 秘室中頓時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了。周圍一片安靜，只聽到我自己的和身邊的衛十五娘的呼吸聲，彷彿有些急促。 我感覺到衛十五娘好像在牆邊坐了下來，我也坐了下去。漸漸的我聽到衛十五娘我的心跳聲，慢慢的的變得急促起來。 黑暗中我感到她的身軀靠了過來，緊緊的貼在我身上。我想起在船上看到的那一幕，知道她現在已經不似過去般害羞了。鼻中忽然聞到一股溫香，我不由得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忽然想到這幾年她已經不知道墮落到什麼地步，不由心裡一陣刺痛和自責，暗暗決心今後再也不能讓別人欺負她了。 衛十五娘把頭靠在我的肩上，鼻端傳來淡淡的髮香，我心裡有一種溫馨的感覺。我想到在我的前路上，正不知有多少危險和災難，心中不禁凜然。 衛十五娘幽幽的說：「四哥。」 我輕輕的應了一聲。 衛十五娘說：「你以後還會離開我嗎？」我心中不禁打了一個冷戰。我會離開她麼？我對她的感情，只是一種兄妹之情，過去如此，現在如此，今後也一定是如此的。這一點，我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這一點我是絕不會自己騙自己的。我的心早就給了另外一個人了，已經完完全全的給了她了。她那輕盈曼妙的身影，她那清純美麗的容顏，她那溫柔多情的眼神，她那宜喜宜嗔的笑臉早已經深深的銘刻在我的內心深處，在這個世界上，再無一個人可以比得上她，再無一個人可以代替她。從她離開人世的那一瞬起，我的心也已經隨她而去。在多少個漫漫的長夜，在美夢中沉睡，又在惡夢中驚醒，在深深的內心的刺痛中煎熬。我的心早已經死了！ 而我，一個江湖中的浪子，一個無依無靠的遊客，又憑什麼可以給你安全，又憑什麼可以給你幸福呢。不，十五娘啊十五娘，這些話我以後是一定要和你說清楚的，但是卻不是現在。 現在，我能說什麼呢。 就在這時，牆的那一面已經有了動靜。 宋猛的聲音清楚的傳了進來：「二弟在麼？」跟著是一聲怒喝：「二弟！」一聲驚呼：「二哥！」 這後一聲卻是出自李玄之口。 我心中不由暗笑李玄戲果然演得逼真，還不知下面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但是我卻萬萬沒有想到，外面還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之際，裡面卻已經忽然有了變故！ 等我覺察出危險在逼近，知道不妙時，一切都已經遲了。 一隻手指不知從哪裡無聲無息的伸了過來，點中我身上的三處穴道。同時一個柔和的聲音輕輕的響起：「你們最好不要出聲，這對你們沒有好處。」 這聲音彷彿很輕，但是在外面傳進來的嘈雜的聲響中，卻還是清清楚楚一字不差的傳入我的耳中。這聲音彷彿說得很客氣，就像是在同你商量似的，絲毫沒有威嚇的味道，但是卻又偏偏讓人有一種不能不照他的話去做的感覺。 我的心一下子變的冰冷透頂。 這秘室裡居然還藏著一個人，這卻是我萬萬想不到的事。但是這個秘室裡面怎麼可能有人呢？我進來時早已經把每一個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要說人，就是一隻蚊子也沒有，然而這個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人專等外面有了動靜，我們都在注意外面的時候出手顯然是謀定而動，務必一擊得手。而他在黑暗中穴道居然認得如此之準，不問可知乃是一個高手中的高手。 我越想越驚我剛才下決心再不讓衛十五娘受人欺負了，誰知這個念頭尤在腦際纏繞，我們卻已經雙雙成了別人的階下囚，正不知還會發生些什麼事。想到這裡，只覺一陣煩亂，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心中大聲的斥責著我，而對自己的安危，卻沒怎麼放在心上。 這時，外面的吵腦已經停了下來。 只聽一個威嚴而無比沉著，卻又透這一股子慈祥的蒼老的聲音說：「小青，別鬧了。快告訴宋大俠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小青嘻嘻笑著說：「好吧，既然是沈爺爺你讓我說的，我就高訴他們好了。其實事情一點都不複雜。」 接著她就連說帶笑，繪聲繪色的說了一番我和衛十五娘如何趁韋景綸要教訓她而分心的時候出其不意的點了他的穴道然後偷偷的溜走這時候早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云云。 身邊那輕輕的聲音又說道：「蘇兄，你想不想看看外面的情景呢？」 我心中正亂，對他這話只作沒有聽到。 那人也不再問。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手腳，忽然之間有一道光線從牆上透了進來。然而那光線十分之暗，只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湊到牆邊。我連忙借這光線象衛十五娘看去，卻看到她的一雙眼睛在這依稀的光影中，也正看著我。 我暗中歎了一口氣，轉頭看那光線來處。只見那是一個在牆上陷進去的一個洞，洞中正有一道裂縫。我想起外面牆上原是有幾道裂縫的。如今看來，這裂縫只怕並不是什麼真正的裂縫了。 那人忽然伸出手來，點了我和衛十五娘的啞穴，說：「這種時候在下不得不分外小心，還望蘇兄和衛姑娘不要見怪才好。」 我心說：就算見怪又能如何呢？這人在這種時候還如此彬彬有禮的樣子，實在有些讓人費解。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朦朧中只見那人伸手在我眼前的牆上摸了一下，我眼前頓時一亮，一道裂縫出現在眼前。那裂縫雖然很細，但是外面的情景卻一目瞭然。 最先入眼的當然是那個老人。這老人的頭髮雖已經蒼白如雪，但是腰桿依然挺直，雙眼依然炯炯神，特別是他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使得他即使是在密集的人群之中，還是能讓人一眼就看到他。 這人不用說正是江南武林最大的集團「碧雨宮」的七大長老之中聲望最高的一位，江湖人稱「舉劍談君子，掩卷作先生」的沈問天了。 沈問天身後站著兩個中年人。兩人俱都氣定神閒，目露精光，顯然是碧雨宮宮中的高手。而小青正靠在沈問天身上，抓住他的一條胳膊。宋猛和李玄背向著我們，看不到他們臉上的表情。 韋景綸卻還躺在地上沉「睡」未醒。 這時小青已經結束了她的故事，她最後說：「這個姓韋的好凶喔，如果不是他們把他點倒啊，爺爺你就再也見不到小青了。」說到這裡竟然彷彿有些哽咽起來，依偎到了沈問天懷裡。 沈問天哼了一聲。宋猛卻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這一聲歎息中正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哀傷和無奈。我的心中不禁也有些愧疚起來。 但是我的心中卻還清楚的記得一個事實。這個事實讓我感到十分不安，讓我感到我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陰謀的開端，只不過是一場暴風雨的前奏。 「六刀盟」讓宋猛他們把小青帶來這裡，絕對不是為了把她交還給「碧雨宮」的！ 沈問天肯定也很清楚這一點。 只可惜他卻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意外發生得比我想像的要迅速、離奇、可怕得多。 最先變化的是沈問天的臉色。 他的臉上忽然間露出一種吃驚的神色。這種神色如果出現在別人臉上那是一點都不奇怪的，但是如今卻出現在不知經過了多少大風大浪，見過了多少詭秘神奇的事情的沈問天臉上，就不僅奇怪，甚至有點恐怖了。 他忽然用力把懷裡的小青橫裡推到一邊，身體彷彿因為痛苦而彎曲，蹬蹬的向後退了兩步，嘴裡彷彿極其艱難的擠出了兩個字：「你是……」 只有兩個字。 方纔他推開小青時，小青的身體恰好擋住了我的視線，使我沒有看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時我終於看見他的腹部正露出一截刀柄，刀身已經完全插入他的腹中！ 沈問天室一個經過不知多少驚濤駭浪的老人，這樣一把刀插在這樣一個部位，絕對不可能馬上就能要他的命。 但是他卻只說了兩個字。 然後他就倒下。 氣絕！ 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每一個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我卻幾乎懷疑置身夢中，幾乎懷疑眼前這一切只是虛幻而不是真實。 沈問天居然死了！ 這個幾乎不可能被擊倒的巨人，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殺死！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驚呆了，一瞬間，周圍死一樣的沉靜。 然後是小青的一聲慘叫，她撲到了倒在地上的身軀上。 這一聲慘叫把我從震驚中喚醒過來。我斜眼向聲旁那人看去，模糊中只見他盤腿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像是一座亙古一來就盤桓在此的岩石般，彷彿外面所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 這其實是十分不正常的現象。就以我來說，雖然沈問天與我毫無關係，我對他的死並不感到悲傷，但是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卻不能不使我震驚。而眼前這個人卻出奇的沉著。 可惜在那時候，我卻沒有太在意這件事----我的思想沒有能從沈問天之死給予的震驚中擺脫出來。也許在我道心未破，功力未失之前我能夠做到這一點，但是這時卻不能。 外面瞬間亂成一團。跟隨沈問天來的兩個人也驚醒過來，大步走上前來，其中一人忽然怒喝一聲，一把將痛哭中的小青推到一旁，兩人單膝跪在沈問天身旁，叫到：「師傅……」 他這一推的力道無疑十分之大，小青幾乎是橫飛了出去，跌倒在地，吃驚的看著他們。 那推開他的中年人忽的台起頭來，緊盯著小青。他的眼中儘是怒火，十分怕人。倘若這怒火能殺人，小青已經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那人一字字道：「你為什麼要殺死我師傅。」 這句話早已經在我意料之中，但是猛然間聽到他說出來，我還是大吃了一驚。 小青的臉色瞬間變的慘白，失聲道：「你說什麼？」 那人厲聲道：「實事俱在，你還想不承認麼？我殺了你！」 話聽未落，他腰間的長劍已忽然到了他的手上，一劍刺出。 另一中年人卻忽然出手，一把抓住他握劍的手。這一劍出手的力道、部位、速度俱都十分犀利，儼然一派大家風範。所幸那人阻止的快，那一劍勘勘在小青鼻尖停住，劍尖尤自顫動不已。 後來那人喝道：「師弟，不可魯莽。」 那師弟厲聲說：「師兄，你我親眼所見，這妖女殺了師傅，你還猶豫什麼。快放開我。」 小青急促的說：「不是我……」 那師弟說：「不是你是誰？明明只有你一個人在師傅身邊，不是你殺的，難道還是我師傅自殺的麼？」 小青說：「沈爺爺當然不會自殺……」 那師弟說：「師兄，你聽到沒有，她也承認了……」 那師兄顯然比較冷靜：「師弟，小青姑娘乃是宮主的女兒，縱是她殺的，也應先稟明宮主，再作決斷。」 這突變實在來得太突然，太快速，太不可思意了，我對這一切絲毫沒有頭緒。在內心深處，我無論如何不能相信小青竟會殺了沈問天，然而眼前看到的每一件事卻都在證明著她就是兇手。 那師弟已經怒喝起來：「放屁。這妖女公然勾結『六刀盟』的賊子殺害師傅，就算她是天皇老子，我也要替師傅報仇。」說完他一雙飽含怒火的眼睛，狠狠的盯在宋猛臉上。 宋猛大聲喝道：「袁大俠，你怎麼能含血噴人。」 那師兄也說：「師弟，實情沒有搞清楚之前，不可亂說。」 姓袁的道：「呸，事實就在眼前，他們還想狡辯不成？」 宋猛向前跨了一步，大聲說：「就算這女孩殺了你師傅，又與我『六刀盟』何關？」 姓袁的說：「當然……」 「有關」兩字還沒有說完，宋猛已經閃電般拔出他那名鎮天下的「斷金刀」，一刀劈了過去。 宋猛這一步上前，與那姓袁的距離本就近了，這一刀更是集結了他全身功力，威猛難當，即使是公平交手，那姓袁的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何況此刻他的一隻手正被他的師兄抓住，行動本就不便，再加上事起突然，如何能避得開，一顆腦袋登時被一刀斬下！ 鮮血如泉水般狂湧而出，瞬間染紅了那師兄的頭臉。 這一下變化更令我心神俱震之下，更是滿頭霧水。難道說這一切真的是宋猛策劃好的不成？我吃驚的望向衛十五娘，卻見她一臉驚嚇，絲毫不在我之下，倘若不是被點了啞穴，早已經驚呼出聲來。而身邊那人居然也霍的站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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