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六回 智請高人


  唐夫人正要到廬州府去找他,郭寶元先一步及時而至。
  他們的設計聯絡,果然發生了效用,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悄然而至。
  唐夫人轉告了郭寶元求助的訊息。
  年輕人自稱姓方,一口答應了唐夫人的要求,不過,要求唐夫人別再掛匾挑燈地找他,該出現的時候,他自己會來。也不用唐夫人母子再費心了,他自己會去找郭總捕頭商量,能力所及,一定會全力幫忙。
  郭寶元聽到訊息,片刻不留地轉回廬州府衙。
  似乎是多留上片刻,就會招惹上殺身之禍。
  沒落的王孫不如狗。
  嚴苛的律法,誅連九族的酷刑,使尊貴無比,龍氣相連的皇室血裔,成了人人畏懼的毒蛇猛獸。
  郭寶元急急回轉到府衙之內,劉文長仍然在刑房坐候。
  「郭兄辛苦了,大人暫回官捨休息,劉某奉命恭候郭兄歸來。」
  「這就不敢了!」郭寶元道:「可有人登門求見劉兄?」
  劉文長搖搖頭,道:「沒有。我傳今班房,不論何等人樣,只要是求見的,一律請入客室待茶。」
  「早知如此,在下也用不著費事了,郭總捕頭盛名之下無庸士,想避開他們的監視,還真得費番心機才成,累得我一身大汗。」
  話說完,人也現身。
  刑房門口,突然冒出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人,一身青衣,一頂黑氈帽低壓眉際。
  你可以看到他的眉目五官,瞧出他的大概年齡,就是無法看清楚地整個的形貌,如若他取下氈帽,稍經易容,你就很難認出來了。
  「請進來吧!閣下果然是一言如山。」郭寶元站起身子,抱拳作禮。
  劉文長卻是心頭一震,忖道:廬州府中戒備森嚴,明崗暗哨,四下林立,這麼一個人,怎麼會闖了進來呢?
  青衣人取下了低壓眉際的氈帽,笑一笑,道:「劉師爺似是很訝異在下能在崗哨林立中闖入府衙,是嗎?」
  「不錯!」劉文長道:
  「府衙中早已經特別的下令戒備,但對閣下而言,竟然是形同虛設,大白天,你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入刑房,難道就沒有人發覺阻攔嗎?」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
  「我還是費了不少心機,也累了我一身大汗,就是在閃避那些布哨的府丁和巡視的捕快。」
  「但還是被你摸進來了。」劉文長歎息一聲,道:
  「你要殺一個人,似乎不用費很大氣力,所謂的江湖高人,實在可怕,得罪了你們這樣的人物,真叫人寢食難安了。」
  郭寶元接道:「朋友請坐!可否見告大名?」
  青衣人道:「總捕頭一定要問,就叫在下方懷冰吧!」
  「方懷冰!」劉文長道:「冰入懷抱,豈不化水而去,這名字空幻得很啊!」
  「是啊!人生如冰,終要化水而去,有什麼關係呢?聚則成形,化則流失於不知不覺之中。」
  郭寶元明知方懷冰這個名字,心懷別具!擔心劉文長再追問下去,急急接道:「方少兄!請坐。」
  「不用了!郭總捕頭有何差遣,但請吩咐,方某人不想久留。」
  「沙九府中,聚集了一群江洋大盜,不但武功高強,而且精通邪術。」郭寶元道:「希望方少兄能拔刀相助,為廬州府百萬蒼生,盡份心力。」
  方懷冰苦笑一下,接道:「郭總捕!對他們瞭解多少?」
  「說來慚愧!郭某人對他們瞭解不多,他們已寄居廬州府經年之久,近幾日我才得到消息。」
  「他們不是一批容易對付的人,單是號稱十三太保的刀、劍、飛輪,九位高手,和四大毒人,就足以使人頭大如斗了。」方懷冰長長歎息一聲,道:「何況,除了十三太保之外,還有更難對付的人物。」
  郭寶元呆了一呆,道:「方少兄似是對他們的實力,十分清楚了?」
  方懷冰點點頭,道:
  「是!因為,他們是真正的高手,郭總捕頭如若想以江湖人物的辦法對付他們,除非有大批武林高手支援,否則,很難奏效!」
  「寒冰掌是天下絕高、奇毒的武功!」郭寶元道:「如果由方少兄出手,想來不是難事?」
  「總捕頭太低估十三太保了。方某全力施展,自估勉強可以對付兩個人,但他們一向行動,都是三人一組,刀、劍、飛輪,因練功合搏之術,從不分開,四大毒人,二男二女,雖然單獨行事,但他們毒器、毒物,十分可怕,很難全身而退。」
  郭寶元聽得皺起了眉頭,劉文長更是聽得目瞪口呆。
  「我可以幫助你!」程小蝶緩步行了進來,道:
  「廬州府有數千位精幹的捕快可以調。當然,必需時,可以調動官兵,五百騎士,一千步卒……」
  「姑娘!沒有用的,我知這些步、騎兵勇,訓練得相當精銳,剿滅一般的土寇,非常有用,但十三太保那批匪,不會和官兵正式地廝殺對抗。
  他們輕功卓絕,來去如風,要動用大軍,至少六千精兵,團團圍困,再以硬弓、強弩,或可有一舉殲滅他們的機會。
  但首先會把沙家大院全數毀去,官兵有多大傷亡?在下不敢預測,能不能把他們全數射殺?在下也不敢斷言。」
  「廬州府全力施為,也難調聚到六千精兵,連兩千人馬,也有問題!」劉文長道:「申明上憲,自有可能,但一定要有明確的理由,布政司若不敢作主,那就要轉請皇上聖裁了,往返費時,不去說它,一旦師勞無功,在大軍到前,叛逆早遁,就還要大費筆墨解釋了,說不定還落一個謊報軍情之罪?」
  「夫子的意思呢?」程小蝶雖然心中不滿,但卻知道,劉文長說的是實情。
  「文長的意思,能不動用官兵,最好不動,倒可商情調官用兵三兩百精勇效命,方少兄、郭捕頭,再約請一些江湖高手相助,一旦破除強敵,找出明確的證據,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勞了。」
  他老謀深算,既希望把一件天大的功勞,全歸廬州府衙,又不願冒險請旨發兵進剿,一旦讓叛逆聞風早遁,擔負師勞無功的罪名。
  何況,沙九還有一個江西布政司使的女婿,一旦落不實沙九的罪名,這個官司就非常地難打了。
  郭寶元心中忖道:一個小小玉珮,牽出了如此大的麻煩,我身為一府捕頭,保護一方安全,實也責無旁貸,只是敵勢如此龐大,仗府中幾十個捕快,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很難辦得成功。說不得只好賣賣老臉約請一些江湖朋友,幫一把了。
  他是老江湖了,心中雖有盤算,卻未先說出來,目光凝注方懷冰的臉上,看他有何高見。
  卻不料程姑娘搶先開了口,道:
  「方兄!我們不是去拚命打架,只要去破壞他們的法壇!」
  「姑娘!白蓮教的法壇,是保護最嚴密的地方,我們去破壞它,必然會遇上白蓮教最大的抵抗力量!」方懷冰道:
  「說不定,十三太保會聚在一處,合力對付我們。」
  「方少兄!」郭寶元道:
  「你身懷絕技,傷人於一擊之中,至少可以試試吧?郭兄願意精選屬下,追隨身後……」
  「完全沒有機會,加上程大小姐吧!」方懷冰道:「也不過是枉送三條人命。這件事,恐怕是無能為力了。」
  程小蝶心中一動,道:「只怕不是如此吧?」
  方懷冰微微一怔,道:「什麼意思?」
  「你不願幫忙,也是不能怪你的。」程小蝶歎息一聲,道:「但廬州府城中的眾多生靈,勢難逃過一劫了。」
  方懷冰急急接道:
  「姑娘誤會了,天大的誤會啊!在下對十三太保的實力,稍有瞭解,憑仗我們三五個人,絕難擋其銳鋒。何況,沙府高手,又非只十三太保,就算我們捨命衝入,後援不斷,無非一場紛亂,廬州城中的人,能不受到牽連嗎?」
  顯然,程小蝶點中了要害,方懷冰有些慌急了。
  劉文長聽不懂話中含意,但郭寶元懂。
  「這……」程小蝶心知方懷冰說的也是實情,顰起來柳眉兒,道:「方兄!何不代邀幾位高手助拳呢?」
  方懷冰道:「高手倒有一位,而且,距此不遠,他如肯出手相助,我們可增強不少實力,只不過……」
  只不過怎麼樣?方懷冰卻是說不出口。
  郭寶元道:
  「那人武功,比你方少兄如何?」
  「強我十倍!」方懷冰道:「還有兩位武功高絕的手下。」
  「好極了!」郭寶元道:「既有這等人物,咱們立刻去請他,只要我們能力所及,盡量滿足他提出的條件就是。」
  方懷冰搖頭苦笑。
  程小蝶怒道:「說啊!有什麼難言之隱?」
  「確有難言之隱,而且,這和姑娘有關……」
  「那就好辦了!」程小蝶打斷了方懷冰的話,接道:「只要我能力所及,為救廬州城中眾多人命,絕不推辭。」
  「姑娘!一言成恨事,你要三思而行啊?」
  方懷冰似是心中很焦急,臉都脹紅了。
  「說吧!如何才能請到你的朋友幫忙?」
  「他不是我的朋友!」方懷冰道:「但他武功高強,目空四海,請他助拳不易,姑娘如肯求他,也許有三分機會。」
  「好!我跟你去。」程小蝶道:「事急如火,這就走吧!」
  「去是可以,但我先要把話說明……」
  「說吧!我在洗耳恭聽。」
  「姑娘!請借一步說話。」方懷冰邊說邊轉身向前行去。
  「站住!事無不可對人言。」程小蝶道:「有話就在這裡說啊!」
  方懷冰也被激火了,冷笑一聲,道:「你聽仔細一些,那人別無所好,只喜一個色字。而且,非絕色不貪,姑娘很美,也許,能夠讓他動心。」
  話說得很清楚了,但程姑娘的豪氣,卻一下子消退了,臉色羞紅。杏眼圓睜,道:「你說什麼?」
  方懷冰冷冷地道:「你逼我說的啊!」
  「我……我……你……你這個色膽包天的偽君子……」
  程小蝶羞怒交作,氣惱得語無論次了。
  「在下不會為姑娘的美貌傾倒,絕不好色,好色的是他。」方懷冰道:「我們邀請助拳的人,我已經再三示意,姑娘卻逼我當面說個明白,話已經說清楚了。要不要去請他助拳,你們決定了。」
  事實上,確也怪不得方懷冰,他幾次欲言又止,程小蝶話趕話,逼得他無法不說了。
  但是稚氣仍存的程小蝶,哪會想得到是這種事情,當著郭寶元和劉文長之面,如何能嚥得下這股羞忿之氣,怒道:
  「他該死,我們去殺了他!」
  「他是該死,但我們殺不了他,因為,我們三個人加起來,也不是他的敵手……」方懷冰道:「他喜愛美女,但卻從不強行施暴,我們不去求他,他絕對不會侵犯姑娘,但我們去求他,請他幫我們對付強敵,他提出任何條件,都不能算是過份,姑娘!那是拚命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殺戮,他又為什麼一定要答應呢?」
  「你們找我助拳,我不拒絕的原因,是我承受了一份你們釋放唐明的人情,所以,明知凶險,也不便拒絕。姑娘!請你仔細想一想,我說的是不是一個理字?」
  程小蝶是個講理的人,吁一口氣,道:「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奇怪,怎麼有這樣的人?」
  方懷冰道:「江湖之大,無奇不有,話已說明白了,去不去由你們決定,在下告辭!」
  「你怎麼能一走了之?」程小蝶道:「你應該去啊!」
  「不去!」方懷冰道:「完全沒有機會的事,我不會幹,在下還有責任在身,我還不能去白白送死。」
  轉身大步而去。
  「慢走!慢走!」郭寶元急急接道:「方少兄!水繞千山向東流,咱們想個別的法子如何?」
  「什麼法子?」方懷冰停下腳步問道。
  「那個人喜歡美女,也不能算是十惡不赦的大罪……」郭寶元道:「人生在世,各有所好,只要他不以暴行施加於人,就不是觸犯法律了。」
  方懷冰冷笑一聲,道:
  「他獨行其是,自訂了一套處事的標準,他收羅的美女,都是自願獻身,或為情動,或以金俘,他從未勉強過別人。
  所以田園中雖有八位美女共侍一人,但江湖上,卻絕少有人知道,他既不求聞達,也不沾手江湖恩怨,你郭總捕頭,消息一向靈通,但田園距廬州不遠,你可曾聽人說過嗎?」
  「沒有聽過,田園這個名字,是那麼平實、普通……」郭寶元道:「聽到了,也不會記下它,田園中那位高手的姓名,如肯見告,我或許聽人說過?」
  「程姑娘太直率,逼得人下不了台,郭總捕頭又太不深沉了……」方懷冰道:
  「說話太重機鋒,他不是息隱的江洋大盜,田園也不是坐地分贓的賊窩,名謂田園,主人自然姓田,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因為他很少和人交往,田園中人,都稱他大公子,八房姬妾,沒有一個是名媒正娶的夫人,據我所知,她們隨時可以離開,用不著紅杏出牆,和人私奔。
  只要說一聲,不但可以收拾自己的細軟,一併帶走,田大公子還會奉送儀程五百兩,設筵餞行,他只是好色而已,卻能好而不貪,多情而不重情。」
  「那叫濫情!」程小蝶接道:「任姬妾移情別戀,算是什麼男人?」
  方懷冰道:「所以,他不肯正式娶妻,也不願生兒育女……」
  「怪人!」程小蝶接道:「也非常引人,我倒希望見見他了。」
  少女心,海底針,是那麼令人難測。
  方懷冰道:「姑娘最好別去。」
  「為什麼?」
  「因為,我在田園中住了半月之久。」方懷冰道:「見過他的八房姬妾,個個都具有十分姿色,但她們都缺少了那種英挺的秀媚,那就是說,她們缺少的一種氣質,柔中帶剛的氣質,而姑娘之美,已然出塵拔俗,再加上特具有的英挺之姿,一定會被他看上。
  天啊!要他抑止住心猿意馬,絕對無法辦到,你如沒有自我犧牲的精神,趁早別去……」
  「方少兄!」郭寶元道:「田大公子,只不過是喜愛美女嗎?我們可以……」
  「總捕頭!你能找一個像程姑娘一般的美女嗎?」方懷冰歎息一聲,道:「少打如意算盤了!田園主人的眼光很高,一般的漂亮,他不會看上眼的。」
  方懷冰話說得太直接了,犀利如針,刺傷了程姑娘一寸芳心。
  但也挑動了程姑娘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異感情,心中暗自忖道:「我真的有這樣的魅力嗎?能讓男人一見動心,也能使那個花心大少為我賣命嗎?」
  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當面地讚賞美麗,直接說出了她的魅力,既然羞忿莫名,卻又心弦震動。
  一時之間,連如何反應,也拿不定主意了。
  程姑娘久久地默不出聲,使人難測高深。
  劉文長卻忽然開了口,道:「方少兄!除了美女之外,是否還有別的辦法?譬如說,他不事生產,開支浩繁,是不是很需要銀子呢?」
  「他很有錢,外表看去,田園是一片翠竹環繞的農莊。」方懷冰道:「青磚瓦捨,不見氣派,但室中佈置的豪華,近乎奢侈了。我走過不少的地方,也見過一些豪富之家,但像田園那種豪華的,還未見過。
  單說吃的一項吧!他就是三個不同的廚師,能做出各種不同的口味,而且,萊邑不停在研究改進。
  田大公子,只是一個人,兩個從衛,但照顧他生活的傭人,有二十多口,伺候八房姬妾的丫頭,還未算進去。」
  「那是帝王生活了,一般公侯之家……」郭寶元道:「也沒有這個豪闊法了。」
  「不錯!他自稱鄉野至尊,平民帝王……」方懷冰道:
  「田園之中還養有活的山珍海味,一座五十畝大小的花園,花園雖然不算大,但卻由各處移來了不少奇花異草,極具玲瓏之美,在那裡有四季可賞之花園,單是照顧花園的園丁,就有八人之多。」
  「最叫人羨慕的是,每個季節,都有人送來盛放的盆裁,你們想想看吧!那座田園,一年要多少銀子的開銷?」
  劉文長道:「這就奇怪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怎會有那樣多的錢呢?何況是活錢,要能如江河之水,不斷流來,每年都有一筆相當大的收入,才能供應這種豪奢的生活,這就不是手握三兩百萬銀子的利息,也不夠開銷。」
  「所以,我說他很有錢……」方懷冰道:「我雖然不知道他的錢來自何處,但他絕非強盜……」
  郭寶元皺起了眉頭,接道:「方少兄!身挾巨資,經勞有術,一年賺上百萬銀子,也不算難事。現在,重要的是,如何請他出山助我們一臂之力?」
  方懷冰看了程小蝶一眼,道:「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應該如何?該由你們決定了。」
  這真是一件難解之題,要程小蝶這位知府千金,捨身救世,劉文長和郭寶元都不敢開口。何況,他們內心之中也沒有這個念頭。
  「姓方的!那位田大公子,如若出手相助。」程小蝶道:「是不是就能破去法壇?」
  「這個……方某人不敢保證,只能說有了破除沙府法壇的機會。」
  「你呢?是不是也會出手幫忙?」程小蝶道:
  「我要確實的回答,斬釘截鐵的決定。」
  「當然!我會幫忙……」
  「因為,是你出的主意?」
  「這只是原因之……」方懷冰道:「重要的是,田大公子肯幫忙,我們就有了四成左右的成功機會。」
  「只有四成啊?」郭寶元道:「你不是說過,那位四大公子武功卓絕嗎?」
  「不錯!但你別忘了我們對付的敵人,是江湖上聲威卓著的凶悍人物!」方懷冰道:「十三太保豈是易與之輩。沒有田大公子幫忙,咱們連一分勝算的機會也沒有,是完完全全去送死啊!這種事,我不會幹,有上三成勝算的機會,我才願意去冒一下險!」
  「田大公子武功高到什麼境界,我不知道!」程小蝶道:「我也不很重視,我在乎的是你方兄。因為,我知道玄陰寒冰掌,是極為歹毒,難練的武功,它是第一流的技藝。我們去請田大公子,只是順應了你的請求,我答應去田園,也是為了留下你。」
  方懷冰苦笑一下,道:「我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人,我想見到田園主人之後,姑娘會改變看法……」
  「好!我去見他。」程姑娘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但有兩件事,我們要說個明白!」
  「姑娘請說,方某恭聽高見。」
  「我只是一個初入江湖的小女子,我沒有嫵媚的手段,也不知自己有幾分姿色。我也是初次聽到別人讚我的美色能令男人動心,這些都是出自你方兄的之口,對嗎?」
  「不錯!方某對自己的鑒賞之力,極具信心。」
  「好!我們田園之行,如不能誘動田大公子拔刀相助,你姓方的,就不能藉故推拖,就算全無機會,也得跟我們走一趟了。」
  方懷冰歎口氣,道:「多言惹禍,命該如此了,我會留下遺言,和諸位一同赴死,還有指教嗎?」
  「如果小女子的姿色,真能令田大公子心動,答允出手助戰,一切的變化應對,都由我自作主意,不可干與。」
  「當然!那是你們的事,方某人絕不涉入。」
  「推得乾淨啊!我這一生的命運,就可能毀在了你的手中,你卻是全無歉意?」
  方懷冰又苦笑一下,道:「所以,我要姑娘自己決定,而且,我也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程小蝶道:「就這樣決定了,我們立刻動身?」
  「慢慢慢!」劉文長道:「茲事體大,姑娘是千金之軀,你要三思啊!」
  「劉師爺!還有更好的辦法?」程小蝶道:「我這裡敬候教言了。」
  「這……」劉文長搓著雙手,道:「百無一用是書生,主意我沒有,我只是為姑娘擔心!要不要和知府大人商量一下,再作決定?」
  「怎麼商量?根本就無法開口。」程小蝶道:「劉師爺有以教我嗎?」
  「說的也是啊!」劉文長道:「江湖上的人人事事,果然無法以常規測度了。」
  「所以,劉師爺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聽到。我爹是廬州知府,他的女兒為廬州府眾多的百姓們犧牲了,想是我爹在二十年宦海中有所失措的報應。」
  「是是是!文長什麼都沒有聽到。」
  緩步走出了刑房。
  郭寶元神情肅然地道:「姑娘真的決定了?」
  「是!」程小蝶語氣堅決地道:「我會擔起一切的責任、後果,但不能告訴我爹娘。這件事,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我如戰死在沙九府中,那就一了百了。」
  「好!你們去田園。我到東湖去!」郭寶元道:「看看能不能約請幾個人來助我們一臂之力?」
  「如果不是絕頂高手,那就不用多此一舉了!」方懷冰道:「何苦要拖別人去送死?」
  郭寶元怔了一怔,道:「絕頂高手,是談不上。我的朋友,最高明的也只是和我在伯仲之間。」
  方懷冰道:「既是如此,何苦要害他們呢?」
  「田園之行的成敗,全憑程姑娘。既有你方少兄帶路,郭某去不去,就無關重要了。」
  「敢情是錯了!你郭捕頭是非常重要的人。」
  「怎麼說呢?」
  「程姑娘是千金小姐,江湖上知曉的人不多……」方懷冰道:
  「但你郭總捕頭,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誰人不識,誰人不曉,你代表官方的力量,也托出程姑娘的身份。」
  「想不到啊!我郭某人在你方兄的眼中,還有如此份量?」
  「建下殊勳,官升三級的是你,程姑娘是為父分憂,以盡孝心。我方某人可是撈不到半點好處,是你郭總捕頭硬把我拖下水的,我是冤枉啊!只有拚命流血的份。」
  「就憑你暗算知府大人的罪名,就是一個斬立決……」郭寶元道:「以武功,逼官輕法,也該回上個十年八年了。」
  方懷冰笑道:「為什麼不說你們審案不明,冤枉好人,嚴刑取供,畏勢從法,就算依照朝廷律令,你們都該拿問下獄……」
  郭寶元接道:「縱然審案不明,亦應由上憲查辦,再說拖你下水的也不是我。」
  「那是誰呢?」方懷冰道:「是那個一肚子智謀詭計的劉師爺?」
  「冤枉他了,拖你下水的人,已受到你的報復。」程小蝶道:「這恩恩怨怨,果然是報應不爽,只是來得太快了。」
  方懷冰瞪著程小蝶道:「原來是你啊?可真是天理昭彰。不過,這樣也好,田園之行,發生了任何後果,在下也可少份愧疚了。」
  「只希望那位田大公子,真有你說的本領?」程小蝶道:「小女子偷生辱死,倒不用你方兄擔心,咱們走吧!」
  當先向外行去。
  方懷冰看了郭寶元一眼,道:「女英雄!」
  郭寶元點頭苦笑。
  一片廣大的竹林,一望無際,地處於廬州和巢湖之間,綠篁依依,至少在千畝以上。
  方懷冰穿林而入,小徑曲彎,盤旋於綠篁之間。
  「郭某人任職廬州十餘年,還未進入過這片竹林。」
  「那是因為這地方平安、寧靜,沒有匪患……」方懷冰道:「很可能是拜田大公子所賜了,這片廣達數千畝的翠竹林,除了南面有一條寬大的車道,曲轉入林外,東、西、北三面,只有小徑入林,看似全無防範,但綠篁繁密,不走小徑入林,還真要大費一番工夫了。」
  「只看佈置這一片竹林,即知花費了不少金錢工夫。」郭寶元道:「看似渾然天成,實則為人工,是一道縱深的大圍牆。」
  「無竹令人俗,田園主人,植竹千萬株,是有點雅人氣質了。」
  「姑娘!田大公子不但是雅人,而且是雅得厲害。」方懷冰道:「雅人的惡習,他全有了。吃、穿、住、行,無不講究,酒、色二字,也在行得很。當然,他也是雅人的本錢,文讀萬卷書,武能仗劍行。」
  程姑娘只覺臉上發燒,羞泛雙頰,櫻唇啟動,欲言又止。
  心中卻暗自忖道:
  一個花心公子,就算是文武雙全吧!有什麼好寄望的,你不過想借仗他的本領,掃除白蓮教餘孽的法壇,為什麼要為他心跳臉熱……
  一念及此,立刻心波靜止。
  郭寶元一直在留心著程小蝶的神情,看她激情模樣暗自擔憂,還未見到田大公子,似已為他風流的盛名所動。
  但不過瞬息間,又復常態,心中大感佩服,忖道:「小小年紀,只怕還強我郭某幾分了。」
  三人行速極快,又轉過了一重綠竹屏障,景物忽然一變,只見一大片青磚瓦捨,聳立於翠林的青草上。
  一個青色勁裝,年約三十的中年漢子,早已在入口處等候,一抱拳,道:「方公子大駕光臨,田園生輝不少,敝東主已整裝恭候,先請入廳待茶。」
  他明明看到了程小蝶和郭寶元,但看見裝作沒看見,既不問訊,也不招呼,似是他的眼中只有方懷冰一個人。
  只聽一陣朗朗大笑,道:
  「什麼風吹來了貴客佳賓,方兄弟!別來無恙啊!」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青緞子長袍的人,緩步行了過來。
  身後佩環叮噹,跟著八個美嬌娘。
  乖乖!全家動員迎客啊!
  看來!方懷冰在田大公子心中份量不輕。
  不管程姑娘心中有多少矜持,仍然忍不住抬頭來看向田大公子。
  只見他面如秋月,目似朗星,猿臂蜂腰,身軀修偉,兩道濃眉,斜飛入鬢,說不上是俊俏郎君。但卻佔盡了穩、強二字,如迎風巨松,中流柱石,是那種女人一見就想依附的男人。

  ------------------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校
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