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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笑和尚架樑還夙願


  天狼龔其裡陰陰一笑,道:「你說這些都是廢話,我且問你,今日你是孤身前來,抑是邀約了什麼高助拳?」
  諸葛無道:「可是我聽到幾次嘯聲,好像不止一人呢!」
  諸葛元道:「那是別人之事,與我無關」。
  龔莫裡道:這樣說來,到我這兒來的不止你一個人了?」
  諸葛元點點頭,道:「好,區區不妨坦白的告訴你,那位才先生已答應了我的請求,他絕不出手對付你。」
  龔其裡道:「這樣好了,老夫不必再問那人是誰,老實說,老夫若不是敬你諸葛元乃是光明磊落的人物,這十年來何須獻此慇勤,自添不少麻煩。當你敗我的天狼箭臨走時曾經說過老夫暗施詭計,將尊夫人與你連續住的連環索解開,以致尊夫人終於選陷陣中,那時老夫認為你十年後必會再來,故此不肯解釋。」
  他稍為頓了一下,只見諸葛元面色慘變,分明是因提起當年之事,記起愛妻身故而心如欲裂,不覺惻然心動,想道:「老夫總以為世間男女所謂情之一字,最為不可靠,任是如何深巨的情感創傷,只要經過時間老久的療治,總可以痊癒,但如今看這諸葛夫婦,以乎並不盡然呢!」
  於是他微微歎口氣,露出平生未曾有過的憐憫之容,繼續道:「事實上老夫的輪迴陣中暗藏奇門遁甲之術,尊夫人一載入火方位,金精被克,故而其結自解,那時如尊夫人肯服低認輸,你也不恃強動手,那便不會有今日的情景了。」
  諸葛元大叫一聲,有如裂帛:「龔其裡你縱有蘇泰之舌,也難逃一死。」
  龔其裡道又咄那種那陰寫的眼光,冷冷道:「老夫無意分辯,你有什麼會倆,盡可施展出來。」
  須知龔其裡因霸佔天地,不讓佛門僧侶借用心華草神通力以進修,曾經引起許多佛家高人的不滿。
  五十年來,他雖足不下山,卻會過不少名家。
  由於功力卓絕,未曾輸敗過,因此聲名卓著,連帶把曾經勝過他的南江也拾高了許多。
  他即是在此潛修苦練,準備報復一劍之仇,是以故意意下不少仇家藉以試驗自己的功力。
  那諸葛元夫婦慘被折散。也與這理由有關。
  且說諸葛無怨恨交集,再退開數步,雙臂一振,兩條長索激射而出。各走弧形龔向錄中的敵人。
  天狼龔其裡發覺敵人功力已非昔比,大有進步。須知諸葛元夫婦同負盛譽於天下武林,並非泛泛之輩。
  諸葛元十年前和天狼龔其裡曾作殊死之爭,那時一則功力火候稍遜於龔其裡,二則心縣愛妻安危,關心太甚。
  他本來就在定力方面稍差,這可以在和江老爹同困陣中時看得出來。
  故此心神不能專注,被龔其裡迫得跌下天池之中,認輸離開。
  如今經過十的苦修,當然大不相同,加之愛妻慘死之事已成定同故此心無旁騖。
  只見諸葛元雙索有如長蛇出洞,毒辣而巧地分兩邊合擊而至。風聲呼呼,勁厲異常。
  龔其裡凝立如山,等到風力壓體,煥然舉箭一劃,一股潛力衝出去,把左邊的長索手工起數尺。
  跟著奇快無倫地用箭鏈勾住右邊長索,盪開一旁,這一招進攻者攻得兇猛,防守者守得更是巧妙,身形居然紋風不動。
  諸葛元一擊無功,已測出敵人這十年來在內力方面,並無若何進境,便測探招數方面深汪當下邁步遊走,連環索變成一長一短,一面拒敵迫近,一面遠攻敵人,轉眼間已離開敵人三丈過外。
  這一來癸狼龔其裡只有挨打的份兒,只因他天狼箭功務招數再高,也不能威脅到三丈外的人。
  諸葛元盡施胸中絕不這,要連環索使將開來,招數疾急,有如傾盆大雨般當頭淋下。又快又密。
  只因索端那枚金精環擊石成粉,故此天狼龔其裡懷著戒心,不肯隨便用天狼箭硬架,只能用巧勁點盪開去。
  那連環索閃射出紅光白氣,濛濛罩住三丈方地面,內中卻裹著一黑色光幕。煞是好看。
  眨眼間已擴了五十招以上,諸葛元忖道:「這老不死十年來由巧返樸,招數雖不見神奇奧妙,但平淡越見威力含蘊不盡,看來今日非使出同歸於盡的最後一著,否則無法報得此仇。」
  天狼龔其裡也驚想道:「這廝敢是得遇什麼高人指點?何以在這連環索上的造詣精進如許?老夫今日若不行僥冒險,只怕纏戰三日三夜,仍不分勝敗。」
  諸葛元厲聲叫道:「龔其裡你怎的毫無還手之力?」
  這一叫有如火上添油,只見龔其裡目光陰勢如狼,唇邊掛著一絲冷笑,倏然努力反攻。
  五十手天狼劍法這一使出來,有如旭日昇起,炎威初露,眨眼間地盤擴大,支撐住密襲如雨的連環京金精環,但聽叮噹之聲不絕於耳,原來是金精環和天狼硬箭碰硬的聲音。,
  這時兩人距離已逐漸縮短減為兩丈左右只見龔其裡眉籠殺氣,目射凶光,緩緩前迫。
  他的箭法就像太陽宮運行天體,力量奇猛奇重,把諸葛元迫得逐步後退,一如十年前劇鬥光景,那一次最後把諸葛元撻下天池。
  天狼龔其裡喜忖道:「原本我可以在一上手時,便尋隙伺暇地攻近他的身邊,但他那九天羅奇功威力絕大,如若他的心神不和成我便難以討好,如今他即已現浮躁之色,這樣會我卻不可放過。」
  諸葛元也在想道:「想不到這廝沉穩之極,到底薑是老的辣,我非詐作智窮計謁因而忿怨浮躁之狀不可了」。
  兩人各逞機謀,暗中準備作那最後一擊之計。
  要論起他們文藝高低。無疑天狼龔其裡要高出一點,不論在九或本身功力方面都是如此。
  可是諸葛元十年來忍氣吞吉,埋首苦練,那是針對龔其裡絕不能在短時間內贏得對方。
  目前的形勢是諸葛元處心積慮,早已準備好與敵指亡的毒手。
  只要天狼龔其裡被激起真火,迫近身來,諸葛元使出九天羅功夫,兩人便可同歸於盡。
  古語所謂一扶拚命,萬夫莫當,何況這等武林高手,有計劃地苦練了十年,當然不成問題。
  就在這危機一觸即發之際,猛聽峽石陣那邊傳來木魚一響,饒他們兩人鬥得如此劇烈。
  但那木魚聲依然清晰地傳人他門耳中,第二響木魚聲傳來時,已顯出來者過峽谷。
  來了這等奇快的腳程,不由使得那天狼龔裡白眉一皺,因此暫時中止了欲發的險招。
  諸葛元可不管來人是誰,對方忽然又來採取守勢,自己一場心思落了空,不由得急怒攻心.罵道:「龔其裡你只配躲在這山裡頭,擺個騙騙人的陣法以苟延懷命,我諸葛元說報仇,十年就是十年、今日便來了。那似你那般象烏龜般縮起頭來藏了五十年,你的仇人怕已等你不及啦……」
  天狼龔其裡一生高人傲,哪受得這樣激法,厲聲道:「好.好,今日老夫就先宰了你、再立即下山去找南江,讓他陪伴你在冥府聚聚聲如狼曝.刺耳之極。
  諸葛元只怕他不肯拚命、冷笑道:「且看今日究竟誰宰了誰。」
  猛然木魚一啊.人一塊大石後傳出來,聲音震得兩人耳中嗎嗎作響。
  龔其裡按住怒火,叫道:「又是哪個活得不耐煩地來找老夫?」
  石後傳出一人,只見他身上一襲灰色袈裟,頭如笆斗,嘴裂至,露出一副天生滑稽和植的笑容。
  頸上掛著一串特長的白色念珠。手裡卻捧著一個其大如斗的黑色木桶。
  這個笑和尚一轉出來,龔其裡忽然躍出圈子,向諸葛元大聲道:「咱們的帳一定算到底,因此不必著急,且待老夫打發了這個從五台來化緣的和尚再說。」
  諸葛元只要對方肯以死相拼,那不管是什麼事也不放在心上。立刻收回連環索,道:「就是這麼辦。」
  笑口嘻嘻的和尚一挺胸,那串白念珠飛起來,撞黑木桶上。發出敲擊木魚般的聲音。
  那和尚道:「貧僧的一位同道好友今天圓寂西歸,故此貧僧但敢造訪寶山,請者施主尚勿見怪。」
  話聲響如洪鐘,把諸葛無驚動,回眸打理個不停。
  龔其裡哦了一聲,道:「大和尚便是五台山掛月峰法雷寺的笑和尚?老夫久仰了·」
  諸葛元忖道:「原來這個胖和尚是五台掛月峰雷寺藥山大師的師弟笑和尚,怪不得功力如此精純深厚。」
  龔其裡道:「……即是貴友已圓寂了,老夫還記得昔年九指神丐前輩所交待之言,大和尚請便……」
  笑和尚嘻嘻而笑,但眼光是卻露出側憫之邑,看著諸葛元,緩緩道:「龔老施主當然也記得九指神丐的諾言。」
  天狼龔裡仰天打個哈哈,傲然道:「不,老夫早就忘了。」
  笑和尚道:「老施主豪准如昔,貧僧佩服。」
  了載同諸葛元解釋道:「當年九指神丐請龔者施主幫忙一事承蒙龔者施主答允,彼時九指神丐便說過必將還報。」
  諸葛天雙目一睜,虎虎有威,請問道:「是否和性命有關的報答?」
  笑和尚嘻嘻笑聲不絕於耳,卻不影響說話:「諸施主猜得對……」
  龔其裡道:「老夫之事,毋庸費心,大和尚請便。」。
  諸葛元見龔其裡傲骨高峻,居然拒絕了,心中稍安。
  只因這笑和尚常年行腳四方,俠名滿天下,五台山掛月峰法雷寺的威名,全是由他闖出。
  那藥山大師乃是有道高僧,從未與人動過手,但武林中均由笑和尚處得知五台法雷寺的獨門兵器降魔佛珠最精妙的伏魔迴環五打乃是藥山大師所創,故此藥山大師的威名,天下無人不知。
  故此如果那笑和尚要一力擔當下來,他諸葛元真不知道要買他的面子抑或拒絕才好。
  笑和尚道:「龔老施主定然未知南江也到了寶山之事,對麼?」
  天狼龔其裡一聽此言,仰天厲聲大笑。
  諸葛元大喝道:「龔其裡看招——」
  趁他心神發散,忽然抖腕射出連環索。
  笑和尚反應靈敏無比,諸葛元面色剛,他已看在眼中,這時一踢腳,腳下的破草鞋呼地飛出去,恰恰在打在金精環上。
  這一來連環索準頭歪開尺許,便從龔其裡身畔擦過。
  笑和尚這一手漂亮有,須知諸葛元功力甚高,剛才出手已施全力,那枚金精環又特別沉重,笑和尚卻僅以一隻破草鞋,隨腳踢出便將之踢歪。這等功力豈能不教人避絕?
  其實笑和尚乃是使出五台絕藝彈雲腿法顛公踢鍵的絕妙招數。故此才有這等的威勢。
  諸葛元一擊不中,急怒交集。大聲道:「笑和尚要架這梁子嗎?」
  笑和尚嘻嘻而笑,四顧一眼,覺得附近毫無異狀,剛才他一路上山之時,已曾細察南江所在,卻找不出絲毫跡相。
  因此這位大和尚認為南江可能離陣後下山地去。
  只因南江並沒有找尋天狼龔其裡的理由,這樣或許是暗中上山一探敵陣的威力而已。
  書中交代,這位笑和尚和九指神丐淵源極深,因此九指神丐把自己許下的諾言遺下由他代為清理。
  其後笑和尚更被困陣中的大慧和尚成為神交好文,是以大慧自知圓寂之期已屆,使首先命神鷹大黑報訊與他。
  笑和尚聞訊立即趕來,帶了一個黑桶,準備將大意遺體就地火化,然後將骨灰帶回五台。
  他早由大慧書札中得悉此陣的奧妙與及那些木牌妙用。是以入陣時的一見木牌俱毀,便知南江已曾來過。
  以他推想南江身為武林四絕之冠,當有出類拔萃的能為,龔其裡雖然計出連環,陰毒無比,但南江不一定會被害。
  當時想起九指神丐的重托,便趕快業尋龔其裡。
  這位笑和尚天性愛和笑,已成為習慣,故此他即使在尋思之時,依然嘻嘻而笑,一似世間什麼事情在他的眼中,都毫不嚴重。
  諸葛元怒極反而冷笑一聲,轉身便待走過去對付笑和尚。
  然而那天狼龔裡一生高傲,哪裡需要一台山法雷寺來為他架樑,只聽他大聲道:「諸葛元休走,這是老夫自家之事。
  諸葛元立即停止動作,脾脫作態道:「廢話,人家硬要架啊—…·」
  笑和尚呵呵一笑,道:「貧僧本來絕無理由可以插手多事,可是昔年黃增又允諾過九指神丐,為了他了結對龔老主施主的諾言……」
  說到這裡,龔其裡諸葛元同時怒哼一聲,只因這笑和尚主來說去,倒底還是不肯放手。
  笑和尚道:「……貧僧想來龔施主豪雄如昔,當然不肯讓我和尚多事。」
  他稍為停頓了一下,再抬眼去看那天狼龔其裡,只見他鄭重地頷首,因此,他便繼續道:「諸葛施主當然更不喜歡貧僧橫生枝節。」
  諸葛元也由衷地點頭。
  笑和尚道:「那麼除了貧僧離開這兒,別無他法。」
  那兩人又一齊點頭。
  笑和尚道:「可是貧僧也有本身的困難,正如剛才聽說過的,總不能讓地和指神丐失信於人啊…·」
  龔其裡不悅的道:「大和尚你雖是玩亦不恭,遊戲人間,但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卻對本身之事十分看重。誰你立刻作個決定,老夫實在不願對大和尚你說出難聽的話。」
  笑和尚仍是嘻嘻而笑,絲毫不見緊,把兩人激得怒火熊熊,快要發作,卻聽他道:「龔施主說得是,貧僧也不願耽誤兩位,目下只有一法,可以三全其美,只不知兩位高見如何僕
  兩人登時同聲催他,笑和尚道:「貧僧懷情兩位賜個薄面,暫時停的和,諸葛元施主為貧僧之故,且下山去,以後的事貧僧自然不敢還問……」
  諸葛元一想,這倒是唯一解決方法。
  自己暫時罷手下山,那笑和尚便可當知為九指神丐履行了諾言。而自己方面也不必多樹一個莫名其妙的強敵。
  他回眸看看下山之路,忽然想起那峽谷的輪迴陣何等難闖,而且愛妻等了十年,想必也十分心急自己到冥府去陪她。
  天狼龔其裡先開口道:「大和尚你何必要苦苦地插一手,須知你這樣做了,老夫也決對不會領你的情。」
  笑和尚仍未回答,那諸葛元已冷冷道:「對不起,區區決意駁回大和尚的面子。」
  語聲極是斬截堅決。
  笑和尚聞言一愣.但嘴巴上帶出嘻嘻笑聲。
  「那怎麼成?諸葛施主你……」
  諸葛元道:「你別再說了。」
  一叱後,又道:「大和尚你高興如今出手攔阻,或是俟諸異日待區區親上五台山了結這樁公案都可以。」
  天狼龔其裡卻說道:「你敢自信異日尚有性命到五台山去?」
  筆在和尚心中一急,張開雙手作個無可奈問的姿勢,手中的那個黑木桶忽然掉到地上去。
  笑和尚用腳趾一挑,便定在腳趾尖上。
  微風颯然過處,三人中間忽然多出一個人來。
  但見那人鬚髮俱白,身上一件灰白色的綢大褂,左手持著一根盤龍鋼拐,右肩露出一把劍柄,一條銀白色的絲穗垂將下來,這時還在微微的搖晃。
  這人一現身,三人之中,倒有兩個嬰然動容。
  天狼龔其裡厲聲道:「久違了,南江。」
  笑和尚瞪圓眼睛,口另念聲阿彌陀佛,心時卻在忖道:「此人一出現,只怕我和尚數十年威名不容易保全了。」
  原來這位老人正是以劍拐馳名天下的南江江老爹。
  笑和尚若是仍然堅執要替九指神丐履行諾言,江老爹這一出現,無疑最後他得替龔其裡頂缸了。
  是故笑和尚會這樣想法。
  江老爹呵呵笑道:「龔兄別來無恙?今日老朽灣訪寶山,幸晤仙顏,雖然鬢髮已皤,但面目神情依然一以當年,故此一眼便認出是龔兄。」
  他在說話時,瀟灑中自然流露出威猛氣氛,可以想見年輕時的風度該是何等令人迷懾。
  他轉眼一瞧笑和尚,又道:「那位諸葛兄老朽已識,敢問這位大和尚法號……」
  天狼龔其裡趁這時收攝住心審,仰天長笑道:「南江你早就來了,何必裝著剛到的神氣。」
  江老爹一拂頷下白鬚,笑道:「龔兄有所不知,老朽雖然上山不在此時,但因老朽有一樁事,故此等於現在才趕到。」
  其實江老爹雖是繞了個大圈子,到狼龔其裡的茅屋裡搜查過,但因他功力已到了超凡入聖之境,施展出內家千里視聽之術,身雖在遠處,其實這邊一言一動,他老人家無有不知。
  笑和尚嘻嘻笑聲,依然不絕,江老爹故作恍然道:「這位大師原來便是五台掛月峰法雷寺高僧笑和尚,怪不得慈悲笑容中,另有一種莊嚴法相,老朽失敬了。」
  笑和尚道:「江老施主謬譽貧僧,愧不敢當,我沸門雖有慈悲寶筏,奈問世不願渡登彼岸。貧僧亦只有待呼荷荷……」
  江老爹心中一笑,想道:「大和尚居然用話試我,窺察我是否已知這裡的事,今日我江峰青說不得的拼著多結一段隙嫌,也得助那諸葛元於臂之力。」
  當下朗聲笑道:「老朽八旬有餘,已是行將就本之軀,大和尚毋對我說法。」
  他轉面瞧瞧諸葛元,問道:「諸葛兄的事已告一段落嗎?若然如此,則老朽要向龔兄陪罪了。」
  諸葛元忿忿道:「原本區區已和龔其裡說定,我們拚鬥之後,他如不死,便下山尋你,可是平空鑽出這位大和尚,硬是說昔年九指神丐遺言,要他替龔其裡效一次力,故此大和尚非架樑不可,江老先生你來評評這理。」
  江老爹勃然作色,白鬚無風自動,神態極為威猛,他道:「哼,這樣說來,倒是你這個大和尚不對了。大和尚你一定要插手管這件事情嗎?」
  笑和尚道:「這件事始末是這樣的,只畸當年九指神丐…·」江老爹道:「別說了,老朽只請問一句,大和尚你是否一定要管?」
  笑和尚哪能示弱再作解釋,口中朗喧一聲佛號,應道:「正是如此。」
  江老爹道:「呵,呵,那好極了,橫豎老朽得等龔兄了結諸葛兄之事後,才作計較,既然如此,老朽也插上一手,大和尚你衝著老朽來吧。」
  此言一出,喜壞了兩個人。
  一個是諸葛元,他心中有數,明知江老爹乃是見他處境窘困,故此仗義挺身相助,以南江的劍拐絕技,當然可以抵擋住五台山法雷寺的獨門兵器降魔念珠。這時真是又歡喜,又感激。
  自忖這番誓必要和龔其裡偕亡,一方面為愛妻報仇,一方面也可以報答江老爹的恩德。
  還有一個人歡喜的,便是天狼龔其裡,在他想來,諸葛元功力尚遜他一籌,那是十分明顯之事,寧本子拚鬥之唇,他必就尚有餘勇。
  而那南江和笑和尚可能勢均力敵,結局如非兩敗俱傷,便是筋疲力盡,不堪再戰。
  那時節,他只須用那舉手之勞,便足可制人刀人於死命,這叫他如何不喜,如何不樂呢?
  笑和尚在心中叫聲苦也,忖道:「和這等絕世高人相爭,必須盡出全力,但貧僧皈依我佛已數十年,如今功德將滿,豈能再開殺孽?這還是從好的一面著想,假定想得糟些,貧僧數十年威名,可能要毀於一旦……」不過情勢已經擺明,笑和尚任是佛法精深,能夠吞氣忍辱,不想和江老爹動手,卻也辦不到了。
  只聽江老爹抖丹田長笑一聲,只聞四山響應,餘音未歇,他已自持劍拐指點道:「大和尚,咱們往哪裡兒。」
  笑和尚腳趾一掀,便見那個黑木桶呼地飛起半空,在它掉下來時,笑和尚欲忡手去接。
  而江老爹卻是有心挑釁,只見他身形微晃,已到了笑和尚前半丈之處,倏然伸指一彈。
  一縷冷風,電射而出。
  笑和尚驀覺手中黑木桶震動,趕快運力護持。
  卻聽噴地一響,那只用老楠木製的木桶半邊已炸裂了。
  江老爹的這一手直把那天狼龔其坦克看得心中一凜,隨即暗自慶幸有個笑和尚先打頭陣。
  原來江老爹乃是使出南江馳名天下武林的劍拐指掌四種絕學之一的金剛彈指奇功,要炸碎笑和尚手中的黑木桶。
  笑和尚若非運力護持,準保整個木桶得被江老爹完全炸裂。
  話說回來,因是江老爹先出手,笑和尚敢到對方指風乃物時才發覺,遲了一步,故此雖然只能保全一邊未毀,卻仍是個平手之局。
  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這木桶分明準備用以裝盛骨灰。正展下人攜樞上陣的意思,老朽竊以為大和尚此舉太過洩氣,故此斗膽代你毀掉。」
  笑和尚搖搖頭,和地質問道:「江老施主此舉過份了一點吧?」
  卻見江老爹手中盤龍鋼拐一拄地,身形直拔上半空,有如一頭大鳥,橫空飛去,口中大聲招呼道:「大和尚咱們那邊去。」
  笑和尚如響斯應,呼地掠空飛去。跟蹤飛去。
  江老爹身在半空,去勢本來極快,叵忽然停滯一下。眼見後面的笑和尚已趕將下來。
  兩人擦肩而過之際,江老爹大喝道:「大和尚小心——」
  喝聲中一拐橫掃而出。
  笑和尚胖胖的胸膛一挺,那串長垂及腹的白念珠飛蕩護住上身,同時之間,雙手一推,那哪邊木桶直撞出來。
  克噱大響一聲,枴杖擊在木桶上。只見笑和尚在半邊木桶離開之際,兀自雙手作出前堆姿勢。
  江老爹喝聲好,身形人借力飛回去。
  那半邊木桶被他一拐擊中,並沒有碎裂,但等到笑和尚如春絮般飄飛開去。那半邊木桶忽然全部化為碎桶,灑下地來。
  原來這是因為笑和尚運內力迫住那半邊木桶,故此雖然已碎裂為碎屑,但一時尚未散開。
  直至笑和尚飄飛開,撤回力量,這才散灑下地。
  天狼龔其裡見江老爹飛回,不覺橫劍作態,恨聲道:「你待怎樣?」
  江老爹微笑道:「沒有什麼,老朽忽然想起一件事故此特地回來問問你龔兄。」
  龔其裡不禁白眉一皺,想不出南江到底會有什麼事能和五十年沒下山的自己有牽連。
  江老爹道:「老朽久仰龔兄學究天人,擅長天下各種陣法,方今東海金鑰島迷宮,據傳說宮中道路迂迴往復,平常人能人不能出,識得迷宮出入之法,唯有龔兄一人,此中是事實?」
  天狼龔其裡傲然應道:「不錯.天下唯有老夫能夠出入自如。」
  江老爹道:「那麼龔兄可否指出出入之法?」
  龔其裡倏然目射奇光,凝視著這位鬚髮皤然的老人家,也就是他平生唯一強仇大敵。
  在這剎那間,他的心打下了千百叵復思考南江問以忽然會問他此事,與及自己該不該告訴他。
  只因金鐘島迷宮雖然單憑那繁要錯綜,迂迴復的路徑,已足以困在天下武森高手。
  但最厲害的還是迷宮主人,武學自成一派,聲望之高,宇內第一。
  數百年隊沒有人敢動念到東海金鐘島迷宮去鬧事的。
  如今這位被稱為武林四絕之首的南江,居然有此一間,大概除了像他這等人物,再沒有別的人有資格到金鐘島迷宮去的了。
  因此龔其裡登時沉吟不決起來,他想起自己在天池五十年來,不肯下山一步,雖說是為了敗於江老爹劍下,人此埋頭苦練。其實舉動心底尚有一件秘密一個和東海金鐘島迷宮有關的秘密。
  原來龔其裡一平自負極高,除了在五十年前,被南海一劍刺工腿之外,其後會過不少高人,都未嘗敗過,這是關於他成功方面的自負。
  另一方面,他又自知道普天之下,除了他天狼龔其裡之外,再沒有人得知迷宮出入路徑。
  那迷宮佔地極大,重門疊戶,數之不盡,而且因此宮建於金鐘島島腹之中,縱然沒有迷魂之術,也無法像對付其他陣法般躍上樹梢或屋面以了望方向。
  還有一樁特別厲害的,便是這座迷宮經過數百年刻意經營,其中主要門戶,隨時可以變移,因此錯非他龔其裡本人親自前往,任何天下高手,也非迷於宮中終於餓死不可。
  即是說,任你的武功是如何高強,根本就無法得見迷宮主人之面,是以毫無比劃的機會。
  他極渴望到迷宮走一遭,會見宮中極端神秘的主人,尤其是武林傳說迷宮上五六代的主人至今未死,那麼計算起來,最老的一位已有三四百歲的高齡,豈不是陸地神仙。
  一百年之前屢屢聽說一些武林高手到東海金鐘島迷宮去窺探秘密。
  然而這些知名之士,此後便永遠絕跡於世間。
  故此武林又有擅入迷宮必死的傳說。
  試想普之下,只有他一人能懂迷宮路徑秘奧,那是說,只有他能夠在窺探迷宮秘密之後,全身而返。
  假如他果真這樣做了,回到中原,必將震動天下,這誘惑,把天狼龔其裡得夢魂不安,終日思量。
  可是迷宮主人的武學別有源流,龔其裡自忖多半不能匹敵,即使勉強能打個平手,但自己孤身一人,深入敵人禁地,無論如何也是太過凶險。
  故此五十年來,他故意強迫自己不下山半步,必須等到報卻南江一劍之仇再想別的。
  現在南江出其不意的一問,可就挑起他的心事,不覺凝目尋思。
  諸葛元在一旁奇怪起來,想道:「肯說便說,不說便罷,哪須這樣猶疑不決?哎,聞說百年來已無人敢犯及東海金鐘島迷宮禁地,江老先生一代高人,忽然有此一問,而且今得龔其裡這麼為難,莫非有什麼重要之事?最少江老先生也會有探宮之念……」
  笑和尚雖在七八丈外,卻仍然聽得明白,這時朗誦一聲佛號,道:「金鐘島迷宮主人百餘年都沒有涉足江湖,江老施主何必惹他,致使替中原武林留下禍患。」
  天狼龔其裡呼一口氣,大聲道:「大和尚一副悲天憫人的一菩薩心腸在我等俗人看來,卻未免流於怯懦,南江你即有此一間。不瞞你說天下間只有老夫敢誇口識得迷宮出入之法,可是法不傳六耳,你過來這邊……」
  江老爹心中大喜,想道:「當真料不到此人肯將迷宮主人秘法告訴我,眼前當著笑和尚和諸葛元兩人面前料他一定不會使計是愚弄我。否則日一我若不是能夠從金鐘島生還,他將會受盡武林的唾罵。」
  當下兩人走開一旁,龔其裡卿卿咕咕,口講手劃,良久良久,叫算把出入道路講明白。
  這時已是申末時分,天氣倍覺炎熱,四山如死,甚至乎那邊的潭水冒出淡淡白煙。
  江老爹說聲:「多蒙指教。」
  便一徑走向笑和尚那邊。
  諸葛元目送他們兩位高人走遠,然後慘笑一聲,道:「有怨報怨,有化報仇,龔其裡準備好了嗎?
  龔其裡凝神定慮,暗中運功力求氣蓄勢以待,口中應道:「且慢,老夫尚有一事不能明白。想當日尊夫人被困陣中,行將餓斃之時,老夫曾經現身,著尊夫人隨我出陣,在老夫山中居住十年,等候來報仇之日,才放他下山,可是尊夫人竟然悶氣不響,最後見老夫實是誠意,才答了句她若不能自待破陣出去。但當死於陣中之語,然後把自己捆於石筍根,背面向外而臥,她不肯隨我出陣而寧願餓死,老夫還能理解是她性格倔強之故。可是她可以要那樣臥法?老夫每及,便為之恩惑不已。」
  諸葛元面色煞白,身軀顫抖不已,在他眼前,甚至現出愛妻行將餓斃時的那種慘狀。
  世上有什麼更慘酷的事有如龔其裡這樣,再三在一個丈夫之前,提及人愛妻瀕死時的情形。
  龔其裡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化為一支神箭在諸葛元心上。使得他那顆本已碎碎的心。化為塵埃。
  龔其裡想道:「老夫若趁這時下手,十招人,必能將他殺死」。
  可是他大方地傲然微笑,並沒有動手。
  諸葛元因為悲傷到極點,此時他的心中反而空空洞洞,生像司掌感情的神經已經麻木。
  諸葛元道:「你當然不懂她的意思,今日承你告訴我她死前的詳情,實在衷心感激,因此也不妨替你解去疑團。」
  說到這裡,龔其裡已禁不住直著脖子,仔細傾聽。
  事實上他一向自負智慮如海,但十年來卻出其中道理,因此在他精神上這個疑團已成為一個負擔。
  他曾經擬想了許多種答案,可是他非從諸葛元的口中卻無法確定那個答案才是對的。
  諸葛元道:「你所部的固然難猜其意,即使是起初她拒絕出陣的用意,你也沒有料對。」
  龔其裡非常不服氣地哦了一聲。
  諸葛無道:「拙荊與區區曾有片刻也不分離之誓,若然分離,除非是閻王有命,可是縱然如此,我和她也必定立刻相隨於地下。故此仍不分離。」
  龔其裡聽了這等至情之語,不覺為之動容,即插口道:「那麼尊夫人這番在冥府中等你十年,倒不如居留於荒山之中,還不是同樣等你十年?」
  這一間直擊要害,諸葛元眼中露出驕傲之色,道:「這個你當然就不會明白了。她憶能離開區區而與另外的男人同居住於荒山之中。」
  龔其裡登時瞼色大變,須知此言侮辱之極,無異是說龔其裡人格有問題,但奇怪的是龔其裡並沒有發作出來。
  可是諸葛元沒有注意這一點,繼續道:「雖說你聲名滿天下。決無別事,但她知區區心中定然不能容忍這等事,故此決意要在冥府等我十年」。
  龔其裡一陣悚然,想道:「此人用情之深,的確令人欽佩,但妒嫉之性,也實在令人害怕,虧得他們夫婦能夠忍受得住,聽他口口聲聲等候十年,這樣一來縱然是他贏了,他也活不到明天啦……」
  諸葛元道:「拙荊這等死法當然含有深意,第一,我們鼎湖山初陽洞秘傳連環索打的結合是有暗記,旁人動過,我們一望便知,她這樣子捆住自己,為的是教我知道她死後有沒有移動過的她身體。」
  他露出慶幸的神色追問:「第二點呢?」
  只因他後來的確沒有稍為動過她的屍體,否則他們的這一場恩怨,性質便又大不相同。
  諸葛元道:「第二,拙荊自姿容絕世,雖然已屆中年,但望之仍如二十許人。」
  龔其世道:「此言不假,老夫親眼見過。」
  諸葛元聽了龔其裡的附和以後,不覺傲然一笑,但隨便又露出衷掉的容包,繼續道:「她背面向外而死,乃是想在我的心中永遠留下嬌艷美麗的容顏,故此藏起死後難看的笑容。」
  天狼龔其裡怔了一怔。道:「老夫想了十年,結果沒有一個答案是對的。」
  諸葛元閉上眼睛,仰頭向天,面色慘淡地暗中禱祝。
  龔其裡四顧一眼,江老爹和笑和尚已不知走到哪兒去。
  他的面色變換個不停,倏陰倏睛,稍有世故的人,只須一眼便可以明曰他心中正有善惡兩個念頭在交戰。
  現在事實已經擺明,諸葛元和他是勢不兩立,而且話中已隱隱透露出歸於盡的意思。
  故此天狼龔其裡雖然自負,卻也不得不另行考慮目前的情勢,像諸葛元這種武林高手拼起命來,的確危險異常。
  於是他暗中考慮到底要不要趁他心神病亂之時,突施暗襲?橫豎現在沒有別人在場。
  片刻工夫,諸葛元睜開眼睛,龔其裡神色已恢復一貫的陰騖樣子。
  諸葛元道:「我真奇怪你剛才為什麼不突施暗算?」
  稍一頓,又道:「換了是我了,也許會忍不住忽然出手。」
  龔其裡怫然道:「老夫豈是那樣的人。」
  諸葛元道:「好吧,區區最後也反問你一件事,不知你是否肯坦誠相告?」
  龔其裡道:「你說來聽聽。」
  諸葛元道:「區區想知道你剛才對南江老先生說的迷宮途徑,是否已全盤說出?以區區想來,江老先生若能從笑和尚念珠下脫身,定必直奔鍾島去。」
  龔其裡道:「你問得好,老夫的確已將迷宮出入之法告知南江。只除了一點,便是迷宮內門萬千,其中主要的門戶,卻都可以移動變換。因此假如已曾變換,已擺特別妙的陣法,則非我本人親自到那裡看看不可,試想陣圖變化,這一門學問深奧無比,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明白的?」
  諸葛元道:「這樣說來,江老先生豈不是危於累卵,凶多吉少。」
  龔其裡道:「大慨會是這樣,人家迷宮主人步履不出迷宮一步,鎮日默思靜坐以煉功,相信那迷宮必有驚人的變化」。
  諸葛無非常生氣地瞪著他,怒聲道:「除非不告訴人家,否則便應該說個詳細。」
  龔其裡陰笑道:「嘿嘿,老夫著完全說出,他豈敢到迷宮去?日後老夫定會到迷宮去救他出來,因為我和他一段樑子還沒有清結呢!」
  諸葛元罵道:「你這老不死用心詭毒,我今日該把你宰了。」
  罵聲中雙手飛出兩段紅白相間的連環索,有如長蛇出洞猛噬龔其裡。
  烏光劃天而起,風聲呼呼,已抵擋住這一擊,眨眼間,兩位武林高手又已戰作一團。
  如今龔其裡絕學盡施,那只天狼箭點、戮、刺、劃、招招神奇無比,世間未曾見過。
  尤其是那劃字訣,威力奇妙,時常虛虛劃出,但對方漫天飛舞的連環索最凌厲的攻勢。
  便因他一劃而消解。
  但是那諸葛元的奇兵兵器,亦是世間所無,故此招式的古劍神妙,也令人無法揣測。
  兩人拉命爭鋒,殺氣沖天,鳥獸為之匿伏。
  一百招過後,諸葛元出現出暴怒躁急之相,胡上也逐寸後退。
  原來龔其裡是內力造詣較他高出一籌,而天狼箭法又是霸道的招數,經迫得諸葛元逐寸後退。
  日後逐漸西移,兩人已拆了將近一千招,諸葛元手中的連環索。只能發出一丈長,忽地感到退無可退。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退到一堵岩石峭壁之下。
  正是前有追兵,後無退路,諸葛元大喝一聲,運索如風,強攻三招,把龔其裡反而迫一步。
  龔其裡忖道:「他正作困獸之鬥,我不宜迫得太緊。」
  正想之間,忽覺對方招數已稍見凌亂,心中大喜,倏然一式「君臨天下」,滑步欺身迫近敵人,天狼箭照頭壓下。
  這一式取相日運中天,陽光四射。
  威勢猛烈無比,箭頭發出的內家潛力,有如一座山般壓將下去。
  諸葛元慘笑一聲,忽地又索縮得只剩下三尺。在頭頂交互一擊,那兩枚金鋼環發出龍吟虎嘯之聲,頓時震盪起一股風力,硬擋上去。
  說得遲。那時快,龔其裡這一招乃是生平絕學精革,那支天狼箭僅僅緩得一緩,仍然壓將下去。
  諸葛元可撒手,突然手掉連環索,接著雙臂大張,使出獨步天下的九天羅奇功。
  只見在那一方丈圓之內。潛力暗湧旋捲激盪,那情景有如水勢極急的大江暗礁間組@渦。
  龔其裡這一箭壓下去,敵人當然腦袋盡裂而死,可是他自家也得肉碎骨拆,立刻倒斃當場。
  在這電光石火間,他棄掉一擊斃敵的主意,雙肘一掀,兩掌也同時推去。
  前天說過,諸葛元的九天羅奇功擅能借敵之力,增長自己威勢。
  龔其裡目下以雙肘擋住諸葛元左右兩方襲來的力量,又復以雙掌前推之勢,抵住前力。
  這來後背變成門戶大張,正好教諸葛元將三面力量滑到後面,化成一點凌厲攻入。
  誰知龔其裡使的乃是極陰柔的力量,因此使諸葛元發動得較為遲緩。
  就在瞬息即逝的空隙中,龔其裡那顆白缺皚皚的頭顱往後面一仰。
  只見龔其裡那雪白髮根根倒豎直指後方,一股陰柔之力,已先發制人地封仁後門。
  諸葛元又慘笑一聲,雙臂緩緩合攏,渾身骨節連珠般響個不住。
  現在只要他咬破舌,噴出一口鮮血,對方全身發出的最上乘內家真力也因之而人倚輕情量,於是他全力運九天羅奇功內一合,便收與敵偕亡之效。
  他忽然想起鬢髮俱白的江老爹。想著他老人家大概已下山直赴金鐘島迷宮去辦一件重大之事。
  然而這位四絕之首的南江決不會成功的。
  因為那迷宮道路迂迴往復,奧秘無倫,從來沒有聽說過那一位聲言探島的高人能夠生還。
  他暗道:「我已曾苦練了十年。而卿妹也曾等候十年之久我們總還要中以再等候一些日子再見面。」
  他極快地又想道:「因此我不能現大立下毒手,把這頭老狼弄死。因為那樣一來江老先生決不能活著返回中士。」
  在他的腦海中」此時忽然現出江老爹持拐現身於他們和笑和尚正在僵持時的現場中。
  他明白江老爹乃是為了他當時被笑和尚插手進退兩難、故此不借樹立強敵,突然出現,硬把笑和尚弄過去,以便自己放手報仇。
  那時節的人最講究恩怨分明,他受了這位義氣的老人家之恩,而只有他才知南江有險,也只有他能夠使江老爹倖免於難。
  那麼他該怎樣做呢;
  龔其裡被四面旋激的潛力壓得心驚膽跳,這時盡運全力抗拒住。變成僵持之同。
  諸葛元心意一決,漠然運足全力,登時把龔其裡追得將防守圈子縮個許金。
  於是他冷笑一聲。忽然撤回力量。
  天狼龔其裡左肘稍稍一軟,腰肋間立刻如被大鐵錘打了一下重白勺。
  這時拚命一掙。基覺已掙出圈子,目光一掃,只見諸葛元面色煞白,靠著石臂喘氣,雙目圓睜,凶光四射,一時看不出他被自己一掌打成怎樣。
  同時自家也感到胸口作決。喉頭一甜,差點就吐出鮮血,趕忙努力忍住,轉身便走。
  走出老遠,回頭一瞥,諸葛元沒有追來,當下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一面撫胸喘氣,一面想道:九天羅功果真驚人,奉而那廝被我一掌打傷,不敢逞強追趕,否則我自下真氣不調,腑院已傷,決禁不住他再來一下。」
  那邊的諸葛元靠壁站了一會,自知胸骨盡碎,內傷甚重,稍稍歇息了一會,便踉蹌下山。
  管岑山上的一場血戰,至此已告結束。
  但在湘南衡州府一一一場天下武林群英大會,正告開始。
  這時剛剛黃昏,六月的風,夾帶著想著一股暖流,吹掠過衡州城外眾山群巒。
  那雁回峰本是衡山七十二峰之始,相傳雁群財飛,至此而回。
  在雁回峰的南面,荒山野嶺,連綿不絕。
  亂山中一座石山之陰,地勢斜斜伸展,成為一個極大的盆地,可是遍地僅是亂石,故此除了偶爾有一兩叢灌木之外,便沒有其他植物。
  石山之巔兩塊大石並排屹立,因是長形,故此遠遠驟眼一看,倒真像有兩個仍並肩側立,眺望無方。
  在兩塊石的下半截。有個文許方圓的大洞,卻因山高石大,看起來就僅僅像那兩人的腳沒有挨住,故此現出空隙。
  猿啼之聲,隱隱隨風吹送過來,在這荒山日暮之際,的確令人覺得有點腸斷的味道。
  龍碧玉把玉面貼在孫伯南壯健的臂膀上,幽幽道:「南哥,我不要聽那猿啼的聲音,啊,我一聽了便想起家。」
  孫伯南輕輕呵慰道:「你別管那聲音,你叔叔嬸嬸都在那邊呢,見人出人意料,不要思家嗎?」
  他們僕俯在一塊大石後面,在他們周圍都有低矮而濃密的灌木叢樹遮掩著。故此即使有人從後面來,也看不見他們。
  旁邊數尺之遠傳來低低的噓聲,孫伯南微笑一下,低聲道:「忠伯要我們別做聲哩」!
  那邊發出的噓聲人,果然是隨江老爹多年的老家人江忠。
  這刻他也像孫伯南般,渾身束扎得十分利落,背劍持拐,面色凝重地把耳朵貼伏在地面,留神細聽。
  但他發出警告似地噓聲之後,一絲微笑爬上那張皺紋縱橫的面上。
  他想:「年輕人總是這個樣子的,換了雲少年恐怕還要更加搗蛋些哩。那位龍姑娘雖然也是國色天香,但我總奇怪南少爺為什麼不要更溫柔的華姑娘而卻要看上她,…··」
  他以內家視聽之術。早已發覺亂石貧地周圍都伏有人。只因地功夫未夠精純。故此必貼耳地上來聽。
  這位老人家開始不安地想:「大家都在等候月出的一剎那,南少爺這一趟須得到那柄寶劍才行,可是天下高手也盡皆虎視眈眈地伺候那寶物出世,咳,老爺又不在這裡,真是叫我擔心極了。今天是六月十三,月出應在酉戌之交,實在真要命,要只有我這個糟老頭子幫助南少爺……」
  他越想越是擔心,面色更是陰晴不定,眼光認樹縫石隙間投出去。落在那亂石盆地上。
  那廣闊的盆地宛如一張其大無比的血口,正在等個著吞噬一些武林高的的性命的屍體。
  他暗道:「照道理說。我們應該些到這裡來搜尋寶物才對。可是事實上這麼一大片亂石山地,的確無從找尋起。我想該有不少人事前來找尋過的,這些人無一庸手,至今仍然沒有什麼消息,可以想知藏寶之處。是十二萬分隱秘。」
  遠處傳來一陣步履之聲,紛紛沓沓,大約來人總有七六個以上。
  江忠稍稍抬頭張望,眨眼間那群人身形已經出現,卻是分作兩群,前頭的共有四人。
  江忠只因曾經承江老爹之命窺探南來衡州的武林人物動靜,故此馬上認出一個雙銅將秦秀良,一個是使黑色按鐵所製的旱煙袋索亦夫。
  這兩人合稱為山左雙豪。武功甚高
  另外兩人一是旨筆諸兆,一是昔年威燕雲三太保老大賀仁星之子賀迎祥。
  這四人走在一道,看起來審情帶緊張。
  後面那一群人數更多,當先一位氣宇軒昂,威風凜凜,原來便是武林敬仰的滇邊大俠鐵牌手熊應宗。
  跟著便是白龍李延之、高劍平、九頭獅子李公明、八封刀楚天在難、子母梭際君業等,一共六人。
  兩群人各自分開,就大石上坐下,但隔得不,可知他們不雖不同路,但也無怨嫌。
  這裡因為是山陰,陽光很少照到,故此大石均不覺得熱,他門坐得挺舒服地等候時候來臨。
  龍碧玉的櫻桃個嘴貼在孫伯財耳邊道:「南哥,那姓賀的最可恨。」
  這一聲南哥叫得親熱無比,加之圄黛微度,登是把那個老漢也似的孫伯南叫得渾身軟了。
  他們已是未婚夫婦,這是當日江老爹走時,寫了一封信給碧玉仙子冷如霜,函中除了一些別的事外,還提及這門親事。
  碧玉仙子冷如霜見孫伯南,覺得他端厚凝重。正好配合龍碧玉稍見嬌縱的性情,便作主將龍碧玉許配給孫泊南。
  孫伯南本來沒有想及婚嫁之事,但即是江老爹作主,他自然不敢異議,而且事實上他也極愛龍碧玉。
  如今名份一定,眼奪劍之事便平空多了兩個有力幫手。
  那便是西域龍家的第一好手龍干和碧玉仙子冷如霜這對夫婦。
  忽聽一聲怪叫,兩道人影從十大外直撲過來。
  眾人都驚愕而顧,只見一人,長得瘦瘦削削,手中持著一條蛇頭軟鞭,後面的一個一身白衣,右手持創,左手掛著一面小鋼盾。
  子母梭孟君業尖聲叫道:「是蜘蛛黨僅餘的兩個來了。」
  當先那人正是六惡中的老二苗村,後面那個乃是老四伍仲公。
  伍仲公又叫一聲,道:「孟君業、楚天材滾出來,咱們再決個生死。」
  夢孟兩人倏然起立,憤聲道:「淫賊,你們待要怎樣?」
  苗村用陰警的眼光,溜過滇邊大俠熊應宗身上。冷冷道:「我蜘蛛黨六義和這姓孟兩人仇深似海,目下武林朋友在座的有不少人,假如心中有與我海南黎母嶺赤兄仙門下過不去的,尚請務必趁早說明白,別要抽冷子暗算。」
  將句話就激怒滇邊在俠熊應宗,只聽他仰天大笑一聲,笑聲拓難壯宏亮地比,跟著他霍然站起,道:「熊某人不自量力,一向看不慣你們的行徑,早就有意找你們碰碰,如今可以算上熊某一份。」
  餘下白龍李延之、高劍平與及九頭獅子李公明三人,心中明知蜘蛛黨兩惡即敢驕狂自大出現,定必有了身後的靠山,大約是黎母嶺赤足仙已經到了。
  可是目下的情勢使得他們無法考慮別的,齊齊挺身而出。
  苗村似乎對熊應宗甚覺忌憚道:「原來尊駕果然是滇邊熊大俠。那幾位又是哪一路英雄?」
  李延之等通了姓。
  突聞在二十餘外之處有人輕輕地咳嗽一串,那咳嗽有宛如有形的實物般打入了眾人耳中。
  除了熊應宗一人之外,其餘五人,全部微微變色。
  只見一個身軀頎長的人,一身白衣,長僅過膝腰間繫著一條金光閃閃的腰帶,帶上掛著好些東西。
  只見那白衣老人這時緩步走來,可是每一舉步。便遠達大半,乍眼間生像那人乃是步雲而來。
  這位身量頎長的白衣面目清秀,年紀約在四五旬之間,一雙俊眼中射出陰森的光芒。
  滇邊在俠鐵牌手熊應完成名多年,見多識廣,宏聲詢問:「來者莫非海南黎母嶺赤足仙嗎?」
  白衣人眨眼間便已在眾人面前兩丈餘處停步。苗村和伍仲公趕緊後退,侍立他身後。
  苗村正待稟告這數人來歷,白衣人一揮手,雪白長袖飄拂一下,道:「我聽到了、」
  聲音十分鏗鏘。
  只聽他道:「熊大使眼力實在不凡,我多年來未曾涉足中士。但居然還未武林朋友忘記。」
  眾人全都區聞其名,未曾見過赤足仙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不過,他的名號以毒物馳名天下這一點來,必定是個厥狀醜陋的野人,誰知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似聞名,想不到他竟是個品貌清俊的人,而且出言雅,真出乎這幾人意料之外,不覺都有點呆了。
  赤足仙雪日的長袖又拂一下,笑道:「各位朋友想是為了我的人和名號不符性格而感到驚訝吧?其實我僻居海外,逍遙自在,稱之為仙。並不大過份,對嗎?只不過性格有點兒和常人不同,因此不免會多殺幾個人…·」
  他越是說得輕描淡寫,就越叫人覺得毛骨悚然,幾乎可以從他那溫雅的笑容舉止中。看到淋漓斑駁的血跡。
  熊應宗抱拳為禮道:「熊某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何幸竟然拜識仙顏。熊某雖由武林明友推愛,賜以大俠之名,實村野鄙夫而已。」
  赤足他又一拂袖,道:「熊大俠你也不必大客氣,便是後面那幾位盡皆是武林知名的人物,我也欽佩得很。
  熊應宗道:「恕熊某不識進退,斗膽請問尊駕,令徒們組織蜘蛛黨,所作所為,是否已有所耳聞?」
  這一問表面客氣尊重,其實銳利無比,赤足仙要是答不知道。那麼情勢便大不相同。
  他必須瞭解了蜘蛛黨六惡的罪行,才能有所行動。
  若果他說知道而尚要為他們撐腰,那就不啻要和天下武林作對,因為蜘蛛黨那等下三門的手段行徑,邊江湖上所謂黑道也不齒和他們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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