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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諸葛元情斷輪迴陣


  那雙丹鳳眼要不是被眼淚堆滿,必定是個儀定軒昂的美丈夫。
  那人問道:「你是什麼人?怎會識得破我鳳凰逝奇功手法?」
  那美丈夫一邊說話,眼中兀自黯然流淚。
  江老爹的眼光移到地上背面而臥的美婦人,霜眉一皺,道:「閣下果然是鼎湖山初陽洞合籍雙修的諸葛元,尊夫人怎樣了?」
  諸葛元雙目一瞪。精光四射,陰沉地道:「你究竟是誰?」
  江老爹答道:「老朽姓江,名峰青,今日特來··」
  江老爹下面的話尚未說出,只見他忽然伸指斜向地上一彈,便有一絲冷風直射出去。
  諸葛元修然雙掌齊出,掌力組成一堵無形牆壁,封住身前半方圓的空間,口中怒喝道:「老頭子你找死……」
  叫聲中,那堵像牆壁似的內家力量,已疾然衝向江老爹身上。
  只見江老爹使出了內家移移換位功夫,倏然退開丈許遠,然後在眨眼間又站回原處。
  原來諸葛元對方退開,掌力急急煞住,哪知對方已乘這空隙,衝破那堵無形力牆,站回原處。
  諸葛元猛一吸氣,只見功運全身,只聽他的週身骨節連珠暴響,身軀也忽然漲大了不少。
  然而眼睛中淚珠猶在,威猛之中蘊著無可表容的悲哀,江老爹哪能不懂得?舉手作勢道:「諸葛兄勿施殺手,老朽與你不是敵人……」
  叵諸葛元有如不聞,格格慘笑一聲,倏然張開雙臂,迎面抱來。
  他胸前門戶洞開,別說是江老爹身為四絕之冠,便換個差次一等的,也能一拳擊實在他胸前。
  諸葛元來勢極快,眨眼已自抱至,那雙臂膀無端忡長了許多。
  這還不算出奇,最奇怪的便是霎時間四周風力潛激,而且一齊向中央合攏擠壓。
  江老爹見狀忙施展出一式雙肘撞,兩隻手肘平胸向左右撞去,雙掌卻向前面接去。
  只見江老爹在一招之中,發出三股力量,分撞向不同方向。
  這一來只剩下後背沒有防禦。
  那前左右三方潛力忽然被拒,後面陰力陡增,生像由寬闊的面而化為砂銳凌厲的點,直撞後心。
  譬如一個從床上跌下地,若他伸展開手腳,放鬆身體,整個人碰在地面,決不至受傷。
  若單只是頭顱觸地或是身上其他一部分著地,這一來整個人的一重量,都集中在一點以和地面相碰,故此必傷無疑。
  所以凡是著回答的面積越大,所受之力因分散之故而越減輕。
  這諸葛元一抱之勢,本是四方八面都有潛力陰風往當中擠壓。此時三面被擋,那些力量便都滑到後面,並且化為一點,凌厲激撞,如果細細分析起來,不啻是對方助長了威力。
  江老爹請曉天下各種奇功,早在諸葛元運功骨響之時,便料到乃是一門叫做九天羅的上乘奇功。
  這種功夫極允練成,普天之下,也唯有鼎湖初陽洞籍雙修的諸葛元夫婦以此道擅名天下。
  這種功夫施展之時,雙臂大張向敵人合抱,全身俱生潛力,迴環激盪,故此一任敵人群力推渾蓋世,也不能蹈隙攻進,反而抵禦者用力越大,則另外三方的潛力也按正比例增加。
  故此江老爹僅僅發出些少力量,稍為阻擋。
  果然後潛力陡增,在這幾方面潛力一消一長之間,江老爹以絕世身手,抓住們電即逝的縫隙,鑽出圈外。
  諸葛元看得眼睛一花,敵已已失蹤跡,他已接連施短平兩種絕技,卻都無奈敵人何。
  尤其是這一下九天羅奇功,將近十載苦修後妻力與往昔大不相同,但依然無法一擊成功。
  這十年來的苦練,算是白廢了,不由得愣在當場。
  江老爹在旁邊道:「諸葛兄九天羅絕藝一向名震武林,以老朽之愚見,似乎比往昔威力又大上一倍不止。」
  這幾句話直刺入諸葛元心中,忽然掩面放聲大哭起來。
  江老爹正自訝駭。只見他邊哭邊走到那美婦人旁邊,蹲跪下去。口中哺前不知說些什麼。
  江老爹見狀空自急得團團直轉。
  但他因為不明其故,便連那勸慰的話也說不出一句。
  忽然,只聽諸葛元大吃一驚,那聲音實在慘烈動人,跟著他舉掌向自家天靈蓋拍下。
  忽然,只聽諸葛元大吃一驚,那聲音實在慘烈動人,跟著他舉掌向自家天靈蓋拍下。
  江老爹見狀,內心大為震驚,已來不及出手架住,哼了一聲,手旨一彈,冷風疾射而出。
  只聽諸葛元吭了半聲,全身忽然僵木,手掌只差一點便磅到了天靈蓋,真是險之又險。
  江老爹心中微煩,想道:「鼎湖山初陽洞諸葛元夫婦三十年以來一直名滿天下,為武林中一段佳話,但不料卻聞名不如見面,這諸葛元兄怎麼如此的不正常?我老人家身有要事,再不能為你們多事耽延了。」
  當下又舉手一彈,一絲冷風勁射出去。
  諸葛元哼一審,又能活動。
  原來江老爹乃是金剛彈指的功夫,隔空點穴,如今又把穴道解開。
  江老爹沉聲道:「老朽尚有要事,可要失陷了,剛才老朽因尊架神思不屬之時,被那玄線毒蛇所襲,故爾出手除掉那蛇,豈知引尊駕誤會,如尊駕欲出此峽,可跟隨玄線毒蛇來路遺跡而走。定能全身而退。」
  他蒼老的聲音中,蘊含一種懾人的力量。
  諸葛元猛一回頭,兩點淚珠飛濺出數丈之遠。
  這刻他雙眸炯炯,似是神智已回復正常,因此瞧來朗逸英挺。
  只聽他問道:「老先生是名列武林四絕之首的南江?」
  江老爹只消一瞥間,便感到諸葛元前後判若兩人,心中甚是奇怪,不由額首無語。
  諸葛無道:「區區一時急痛攻心,故此冒犯虎威,尚祈有諒。」
  他稍為停頓一下,這時他的儀容談吐,俱有一種超俗的味道。
  他道:「區區此次動身來此地之時,無意中曾與神拳查本初相遇。
  區區因為此番出山,準備尋覓強仇,是以故產電得罪查本初,因而動手過招。武林四絕的確是名不虛傳,區區雖然施重手法,但在五十個回合之後,便已現出敗象,於是區區使出九天羅獨門手法。」
  江老爹聽到這裡,墨然動容,只要他說出經過情形,便能知道同列武林四絕的神拳查本初經起自己究竟如何。
  諸葛無道:「區區十年來隱身大巴山窮嶺絕壑,痛下苦功鍛煉這一門功夫,是以自信砍比十年之前大有進步。」
  江老爹詫想道:「諸葛元夫婦在鼎湖初陽洞合籍雙修,被稱為神仙美眷,何以他會說是十年來在大巴山窮嶺練絕中練功?莫非我一早的猜想就對了一半?」
  只聽諸葛元又道:「區區那時即現不支之相,便使出九天羅獨門功夫,神拳查本初大逞神威,施展百步神拳,一連發了七拳,才擋得住我合圍之圍,區區本可繼續施為,但又知神拳查本初仍有最後一著,那時候兩敗俱傷,玉石俱焚,區區當然不能幹這等損人害已之事,連忙罷手躍出圈子,神拳查本初甚是貧怒。叵區區坦白地將此次出山的內情告訴俘,他便原諒了區區。」
  江老爹暗中傲然一笑,忖道:「這樣說來,老查的神拳可能力量與我不分上下,但在招數變化間卻必敗無疑,唉,這諸葛元好好一時地神仙美眷,到頭來依然落個勞燕分飛,真是千古人復一大慘劇……」
  諸葛元靜默了片刻,觀察江老爹輕輕歎息,便知這位老人家已明白他的冤恨,途不多說,倏然回頭去瞧地上那美婦人。
  江老爹道:「諸葛兄請聽老朽一言,當年老朽在武當山下,遇到天狼龔其裡追擊一個漢子,事後老朽方知那干漢子有眼無珠,居然劫天狼龔其裡的莊園,龔其裡以一支天狼箭,舉手之間已殺死一半,其餘武功稍高的賊人,分頭逃逸,天狼龔其是城秉性固執,仗著千里腳程,四下圍截,把那十餘人都圍攔在一起,然後便下要毒手。」
  一頓後,他又道:「老朽當時現身請他稍作警戒使好放手,哪知天狼龔裡竟不可以理喻,終於我們動起手來。老朽那時尚在年輕氣盛之時,劍拐齊施,毫不留情,天狼龔其晨雖然功力遜我一籌,但那支天狼箭奧妙繁複無力,若非招數大過光明正大,毫無陰險之招,老朽早已拆解不來,久戰之後,老朽使出平生絕招,卻因留不住手一劍洞穿他的左腿,從此以後,天狼龔其裡便隱居天池。凡五十年來未曾下山」。
  一會,他才又道:「如今龔其裡經過這一段時間恆心苦修,天狼箭上必定更具威力」。
  諸葛元是何等人也,聽了江老爹之言,一點便透,轉身蹲在那美婦人身後,俯身溫聲道:「娘子,為夫再試這一躺,你且安心在此等候。」
  那美婦人一往面向著石筍地橫臥不動,也沒答話。
  諸葛元霍地起來,四顧一眼鬚髮盡豎,邁步向江老爹來路便走。
  江老爹並不開腔,默然跟在那美婦人身後,俯身濕聲道:「娘子,為夫再試這一趟,你且安心在此等候。」
  那美婦人一徑面向著石筍地橫臥不動,這時也沒答話。
  諸葛元霍地起來,四顧一眼,鬚髮盡豎,邁步向江老爹來路便走。
  江老爹並不開腔,默然跟在他身後。
  走了半個時辰,轉來轉去。忽然又回到原處,那位美婦人仍然安靜地躺在石筍根處。
  江老爹見他又要回到美婦人身邊,便趕快道:「諸葛兄你且隨我走一趟,若果仍然徒勞無功,老朽拼耗十年功夫,也將此陣毀掉。」
  諸葛元一抬眼,正好和江老爹的眼光相接,身軀降然一震,眼中恢復閃閃神光,頷首道:「江老先生請——」
  江老爹剛才默默記住方向,明知十分難記,卻認為不妨一試,這時領先而走,一味向方纔所走的相反方向走去。
  一面走一面想道:「天狼龔其裡擺下這個輪迴陣,其神奇微妙真出乎我意之外,雲兒縱使早一步到達,必也無法越過此陣,我本可毀陣之後,看看雲兒在或不在之後,便一徑回家,然而關於東海金鐘島迷宮,又復天狼龔其裡處才能探悉秘密,如今既然中間加插了諸葛元一檔子事,只怕我將會徒勞往返了。」
  兩人腳程甚快,頃刻間已轉了幾十個彎。
  原本這一陣好走,早應過了這條長僅半里的峽谷,但如今卻四顧迷茫轉來繞去都是石筍林立。
  江老爹回頭一瞥,只見諸葛元眼神呆滯,腳步漸緩。
  心中忖道:「這輪迴陣的確奧妙無方,憑諸葛元這一號人物,也曾兩番神思迷們,方纔我若非以內家天眼之法,用眼光震醒他那迷忽的心神,相信他又已跪在他娘子身旁大哭起來了,現在他又不費心思地跟著我走,故此又有隙可乘,便復又迷忽起來了,由此可知武功一道,除了功力招數之外,懾心靜慮之功,更加重要,否則一遇巨變,便立刻自亂方寸……」
  想到這裡,忽然停步凝視著他。
  諸葛元打個冷戰,又恢復清醒神氣,道:「咱們已走了大半天,好像還在原處。」
  江老爹微笑一下,不忍說破他已人幻境。
  一歎後,他又道:「唉,照這樣子我如何能找到那天狼龔其裡?
  說話時眼中流露出無限怨毒。
  江老爹仰天清嘯一聲,只見天空中,迷茫茫的雲露,被嘯聲沖激得翻滾旋轉,可是仍然沒有露出縫隙。
  他不由道:「事已至此,老朽只好拼著耗損十年功力,硬毀此陣」。
  諸葛元喝道:「且慢!」
  諸葛元神情頓然變得甚是矍鑠,原本他心中尚有些迷忽,但在江老爹發出長嘯之後,顯然完全清醒。
  他又道:「老先生且慢動手,想我諸葛元平生恩怨分明,老先生若是僅為我故。這十年功夫的損失,區區決敢接受,只好懇辭厚賜。」
  江老爹仰頭一笑,道:「諸葛兄何必斤斤計較,再說老朽苦果本身無事,焉能遠來天池?」
  諸葛元仍道:「區區斗膽敢問老先生來天池,究有何事?」
  江老爹毫不猶豫,答道:「事緣小孫江上雲得罪了南疆石龍婆,被她以計相激,需為她上天池求取心華草。想那天狼龔其裡與老朽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一旦認出乃是老朽傳人,焉有不下毒手之理,是以聞訊追來,以目下情形看來,降非尚困在陣中,否則定然未到。」
  諸葛元頷首道:「原來江老先生有此一段因由,區區只好叨光。
  江老爹住口不問諸葛元本身之事,只因這件事終會水落石出。
  他不問明白,有許多地方可以不必顧慮,若然問得太清楚,則不免會有不少窒礙之處。
  雲氣迷茫中,劍鳴一聲,一道森森白氣猶如神龍般出現在兩人之前,原來是江老爹拔劍出鞘。
  光是這種威勢,已不愧是以劍拐獨武林的南江。
  諸葛元拱手道:「請老先生就此施為,區區拭目拜觀。」
  江老爹應聲不敢,煥然劍拐齊施,隱隱發出風雷之聲,但見一團光華,朝側面捲去。
  一聲巨響過處,火星飛測,一根擋住去路的石筍,被劍拐光華沖個正著,紛紛散裂。
  諸葛元緊跟其後,這時雙臂一振,滿天罩下的石悄和碎胄,在他身邊的都滑墜開去。
  只見江老爹獲快無比,滾滾前衝,只聽又是接連三下巨響,又被他毀掉了三根石筍。
  可是這三根石筍體積雖然不小,但因不是生根在地上,故此還未破碎,便已飛開一旁。
  原來二十年前南疆石龍婆曾經親上天池,其時這座輪迴陣雖然沒有如今之威力,卻也足以困住天下高手。
  石龍婆仗著一身神力,以手中獨腳銅人,硬是把擋路的石筍連根砸折,這樣衝過陣。
  正因此故,其後和天狼龔其裡比劃武功時,不免大為吃虧。
  自後陣中許多石筍均是可以移動,錯莫像江老爹這種絕頂高手,也無法逞強想把石筍毀掉。
  故此天狼龔其裡盡可不必防備還有別位仁兄會像石龍婆那樣毀陣。
  江老爹精神陡長,再衝到兩座石筍之後,回頭一瞥,諸葛元已跟蹤來到,當下微微一笑,道:「原來有些石筍不是天生的,這樣老朽只花幾斤笨力氣便成。」
  諸葛元一面頷首,一面四處張望。
  原來他已急於找尋他妻子,忽見一根石筍前面,跌坐著一個僧人,連忙指給江老爹看。
  兩人走到那僧人面前,只見那僧人雙目緊閉,身上一襲僧袍,已經褪色破舊,頭上扣住一頂僧帽,帽腳下卻露出極長的頭髮,從面目看來,這位僧人年紀該在七旬以上了。
  江老爹緩緩道:「這位大師已經圓寂了」。
  諸葛元蹲下去,伸手摸摸老僧人的手,論道:「咦,才死不久。」
  兩人仔細在四周視察一會,然後然站回在那老僧面前。
  江老爹歎道:「這位大師死得太慘了,難道是餓死的?」
  諸葛元忽然流下眼淚,扼腕歎息一聲。
  江老爹知他想起愛妻,也不奇怪。
  江老爹又道:「可是從他頭髮生長的長度,以及身上衣服破舊的情形來看,這位大師在這裡至少被捆了四十年。」
  諸葛元一想起愛妻,心中便如火焚,悲不可抑,江老爹見他這般情狀,心中也本自惻然,便道:「咱們走吧,別擔誤時間。」
  兩人剛剛開步,江老爹終是忠厚長者,回轉身在石地上用劍挖鑿了一個洞穴,然後把那位老僧人僵硬了的屍體放在洞中。
  正待用碎石把洞穴填平,空中風聲嘶嘶作響,一團黑影直射下來,停在老和尚肩上,原來是頭黑色的大鷹。
  江老爹見這頭黑鷹形相在妻猛,健翊如鐵,神駿之極,知道定是這位老憎平日所拳,便對它道:「大師已經圓寂歸西,你也可以回到舊日深山大澤……」
  那頭黑鷹悲叫一聲,金光四射的眼中,流下淚來。
  江老爹忖道:「天狼龔其裡擺下這輪迴陣,相信已害死不少人。這番我老人家不惜耗數年功力,也得將此陣毀掉才好。」
  如果當看法是先有石龍婆毀掉許多石筍,江老爹要想毀掉此陣令日最少得耗損十年功力。
  諸葛元在後面道:「這頭黑鷹真個神駿,我想那位老禪師這些年來,大概一直是靠它銜來的食物來果腹。」
  話聲甚是淒慘,大有悔當年沒有養這麼一隻駿鳥之意。
  江老爹伸拐那頭黑鷹挑起,右手長劍一施一括,洞邊堆著的碎石一齊倒入洞穴,剎時把老僧埋住。
  那頭黑鷹抓住枴杖,顯得十分頹喪,江老爹忽然詫異想道:「它頸下繫著的是什麼東西?」
  想著便用劍一挑,一看清楚原來是一條老籐,綁著一個紙折,便懸掛在那黑鷹的頸下。
  老人家把劍收起,抬呼諸葛元過來,道:「那位大師留下這個紙折,必有深意,我們先看完再走不遲。」
  諸葛元走過來,眼光掃過那條老籐,見折尤新,便道:「那是最近才綁上去的,對啊?」
  他並不是問江老爹,卻是問那頭黑鷹,想不到那頭黑鷹居然點點頭,似是懂得人語。
  江老爹拆開那個紙折,忽然喜道:「諸葛兄快看。這一來老朽不必耗損數年功力了……」
  原來那張尺重複上寫滿密密的蠅頭小字,首先介紹自己乃是五台山望海峰僧人,法名大慧。
  他說他自少即有神童之稱,二十五歲忽然看破世情,削髮出家,因五台山望海峰供的是聰明文殊菩薩,故此在此寺出家。
  轉眼間已過了一。這五年當中他的紳門經義被稱全寺之冠,可是最普通的神定功協,卻不及許多小沙彌。
  於是有一天,他去和老丈橫連大師辭別,說是要到天池跌坐於沙門至寶心華草之前,借佛寶力之力,以窺大道。
  黃連老禪師道:「佛門廣大佛法微妙,求道不止一途,你回去三思再行。」
  大慧和尚如命返房默想,三日之後,又向黃連大師辭行,黃連大師見他執著不悟,便答應了他。
  並且他天池現在有天狼龔其裡踞佔之事,大慧和尚表示他並不怕天狼龔其裡為難。
  黃連大師道:「天狼龔其裡不必親自向你為難,他的輪迴車就擺設在峽谷中,十年為已不知有多少佛門弟子陷身其中,老油每每聞警趕去,把他們的帶領出來,將來你陷身陣中,可要老袖救我?」
  大慧和尚微微搖頭,道:「產上子一定勇往直有,不參大道。決不回頭,只求師父維護弟子一命,免被陣法所毀。」
  黃連大師頷首道:「老袖有一方外好友,他在十年前借去本寺神鷹,老納就把此鷹踢你,便可保性命無虞。」
  大慧和尚問神鷹何在以及有什麼用處。卻合十問道:「師父識得天狼龔其裡的陣法嗎?
  黃連大師搖搖頭。憫然一笑,用手指指自己的心,卻沒有說話。
  大慧和尚辭別黃連大師出來後,便徑往天池進發,只因人全無武功,放此行得並不快。
  到了管岑山下,只見亂峰插雲,山經陡險。
  空谷幽林,寂靜無比,四周全無一點人煙。
  大慧和尚想道:「在此亂山野嶺之中,定多虎狼,貧僧須趕快用些乾糧,以便增多氣力,早點翻上天池。」
  趕到這裡,雙腿發軟,原來他因所帶乾糧無多,一路上吃得非常
  省儉,故此餓得雙腿發軟。
  他把最後的一塊鍋巴找出來,尋到一條山泉,忽見在泉水那邊一
  塊石上,躺著一個年老的乞丐。
  那老乞丐雙目緊閉,破爛的衣眼向兩邊技開,露出一根根肋骨。
  若濁看得出因呼吸而微微起伏,還以為這老乞丐已經死掉。
  他涉水過去,推推那老乞丐,道:「老人家不該睡在此地,當心上狼山沒。」
  老乞丐緩緩睜開眼睛,苦笑道:「和尚你有所不知,我老花子行乞了幾十年,把世間炎涼冷暖的嘴臉都看得夠了,前天忽然憎厭再活下去,便故意跑到這裡來,希望圖安靜的死,可是老天爺呀,老花子餓了三日三夜還沒有餓死,這活罪真難受,後來記得人家說,好死不如惡活,故此我想想自己雖然活得淒慘,如今卻仍然想活下去·。…·」
  他的聲音雖然十分的軟弱,但陡然間自兩眼射出光芒,原來他看見大慧和尚手中上的鍋巴。
  大慧和尚歎口氣,道:「生雖不足戀,但也不必故意找死,你吃了這個,趕快出山去吧。」
  他自家忍住熊熊餓火,一徑向山上走去,翻過兩座山頭,忽然一聲虎吼,四山震動。
  大慧和尚嚇得雙腿一軟,坐在地上。
  只見一頭大虎,遠在那邊的山頭,踞石吼嘯,眨眼間,那隻大老虎瞧見了和尚,立刻竄撲過來。
  大慧和尚想道:「若果平日不是沉迷於經疏冊籍這中,而也跟隨師父練練拳腳的話,現在便可以泊上用場,即使不能打虎,卻也能夠逃跑….。
  忽聽空中一聲鷹鳴,響亮之極,跟著一團黑影,疾射下來,那頭大老虎已走了大半路程,這時忽然停住,昂首向天吼嘯不絕。
  剎時滿山風起,聲勢猛惡。
  那自黑影原來是一頭大黑鷹,只見疾如電光一閃,斜掠而下,就在大老虎面前掠過。
  那大老虎不叵沒有年它,反而直往後退。
  黑鷹在空中盤旋一圈,又鳴叫一聲,電掠而下。
  大老虎似乎吃過苦頭,狂吼一聲,掉頭便跑用B頭黑鷹展翅激拍,便到大慧和尚面前的石頭上停住。
  大慧和尚這時已知乃是師父黃連大師賜給他的神鷹,心中甚喜。
  他只不眼前一花,在風聲颯然中,只見一個人現身在他面前,原來便那個老乞丐。
  大慧和尚十道:「老人家你穩身風塵,在下凡俗之眼,難窺高明,」敢問前輩名諱,以便弟子好尊稱。」
  老乞丐呵呵一笑,道:「老花子浪跡江湖,人稱九指神丐,二十年來已韜光隱晦,恐怕如今後起之秀都忘懷了老花子,你師父今早告我關於你上天池之事,我老花子有心助你一臂之力,但你那四大皆空的師父說你自有因果,今生必需了此一切,愛之適足以害之,我老花子雖說向來傲視天下。但對你師父之言卻不能不信,故此不敢無緣無故我,以免你來生又多一因而須還答,現在這只神鷹大黑交還給我,它聽經多年,早已懂得人言,老花子先走一步,替我釜底抽薪以免遭那天狼龔其裡毒手。」
  大慧和尚躬身十作禮,眼前一花,九指神丐已失蹤跡。
  當下他便跟著大黑一直往山上走。一直到陷身那輪迴陣中,都沒有再見到那九指神丐。
  他哪知九指神丐故意受他則之恩,然後直上天地尋到天狼龔其裡,不知如何說定龔其裡不得出手傷害大慧,任得他在陣中自生自滅。
  是以往後的四十年間,天狼龔其裡從沒有在大慧和尚之前露面。
  大慧和尚直到三十年之的一,才從靜中生悟,得和在自己因為太過穎慧,反而遠離入道之門。
  其實佛在心頭,只須切實參持。
  這數十年間,他的飲食俱由大黑銜來,而且還不時和其他名山古剎的高僧以書札論道。
  自從徹悟之後,便絕了離陣之想,那時他已一無所畏,一無所感,這區區石陣,內中不過暗藏奇門遁甲之術,使人迷亂方向。一味在陣
  中團團而轉尚不自知。
  定力強的則迷惑方向而已。
  諸武林四絕之首的南江江老爹,定力弱的,可能自生幻境,精神
  錯亂,如那諸葛元便是。
  大慧和尚在石陣中困了四十年,終於自知圓寂之期已屆,便留下
  這張尺箋,簡略地說明自己在此之故。
  以免人陣之人誤會,以為是天狼龔裡其裡弄死他,因而生出誅殊惡人惡念,其後並於箋未註明出入此陣之法。
  那尺箋上隱隱浮動起陣陣旗檀香味,使得那兩個捧箋閱讀的人嗅了以後為之頭腦一爽。
  閱罷之後,抬頭一望,天空一片晴碧,一似是這位高僧歷劫解脫,祥光西去。把陣中的愁雲慘霧都衝散消滅。
  江老爹叫聲慚愧,道:「我實在太輕視那天龔其裡了,諸葛兄你請看。老朽如非因為這位大慧禪師之故,因面繼續向前衝。這一衝不是反而出陣去了嗎?等到再回轉時,已不知得耗損多少功力。——
  諸葛元眼中露出異光,恨恨道:「這位大師雖然肯恕龔其裡之罪,但我諸葛元卻與他勢不兩立,江老先生,區區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無生允許。」
  江老爹道:「諸葛兄請說好了,老朽之之所逮決無異言。」
  諸葛無道:「區區只請老先生問那廝是否已會地這令孫。」
  原來這時四下的景的清清朗朗,故此他們稍為一瞻顧,便知陣中再也沒有別人的別人。
  這樣江上雲不在陣中已成事實,假如是已遭天狼龔其裡毒手,則江老爹必下會含恨的盡出全力。
  然而諸葛元卻一直渴望能手刃仇敵?故此生出這等顧慮因而便向江老爹提出請求。
  江老爹略一沉吟,心中忖道:「真是難死我了,若果兒喪命在那廝天狼箭下,我能不為他手刃仇人嗎?」
  卻聽諸葛元歎口氣,便決然道:「老朽從命便是。」
  諸葛元連忙稱謝。
  江老爹雙眉微皺,狀自尋思,道:「那九指神丐當年與我恩師齊名,以他的武功,為何那時不把那個大慧和尚救出陣去?」
  原來大慧和尚的箋紙中寫得並不大詳細,只是提到九指神出現過,至於大慧本人不願被救出陣,是出於自願。
  僅九指神丐即是長輩,故此十分訝異。
  兩人轉身穿陣而行,耳邊一聲響亮鳴聲起處,那頭神鷹大黑已沖再飛起,眨眼間去得無影無蹤。
  江老爹左顧右盼,道:「此陣確是奧妙,尤其暗藏奇門之術,怪不得走來走去。都繞著想同樣圈子,哦,對了,昔年大慧禪師詢問黃連大師入此陣的方法,黃連大師僅僅以手指心,原來便是說他道心精純,已達自在無礙之境,因此一切幻象,都不能瞞惑他老人家,唉,到底先賢古德,功力超凡」。
  諸葛元道:「老先生聲名蓋世,兼且古熱腸,天下誰不敬仰。」
  兩人說著話,腳下頓覺稍緩。忽見天色漸暗,遠處的山峰已瞧不見,江老爹高喝一聲,道:「快走!」
  當先飛奔。
  這一聲斷喝,有如獅子吼,諸葛元登時眼前一亮,心中暗禱道:「娘子你在天之靈一定得保佑為夫能夠出得此石陣,為夫一定要拚死為你報仇。」
  他一想起妻子,熱血便沸騰起來,腳下奔馳得比平日更要迅速。
  眨眼間已了峽谷,回頭一年,那輪迴陣只是高低大小的無數根石筍,看不出什麼異狀。
  但等他們兩人定睛細看,則可以發覺這道石峽谷不過只有半里之長,卻不能望透那邊。
  他道:「諸葛兄請看。那邊有個水潭,水潭一過去一座茅屋,天狼龔其裡想是住在那裡。」
  諸葛元也躍上江老爹站立站望的石頂,遙遙觀看。
  只見數里之外,花樹扶疏,景色清幽,在花樹側邊,有個軒許大的水潭,一座茅屋獨地屹立在潭邊。
  他悲嘯一聲,遠傳數里,嘯聲中從破破衣解下一條繩子,繩索上一段紅色一段自己的,相映奪目。
  江老爹知道乃是諸葛元夫婦的成名兵器連環索,長達五丈,乃以合金製煉而成,本身能軟能硬,如由內家好手使用,更是精妙。
  連環索的兩端俱有一枚兩寸徑長用金精製成的環圈,此環堅硬
  無比,能夠擊石成粉,專破外家各種硬功。
  這連環索因是長而軟的兵器,故此攻敵固然有利。但一旦讓敵人欺近身邊,便十分狼狽。
  是以諸葛元夫婦師門有兩種絕技,一咱稱為鳳凰逝,專門反掌向背後發出,其力絕猛,無人能夠硬擋,但僅僅限於一掌,再沒有第二下。
  第二種絕技便是在正面傷敵的九天羅奇功,雙臂張開敵人合抱,誰要被他這種力量困住,便有如被困於國在羅地網之中,絕少逃生之機。
  江老爹暗忖道:「好在前路看來已無陣法埋伏,他這一聲悲嘯,必已驚動天狼龔其裡,我在未曾查明雲兒下落這前,不便露面,倒不如遊蹤匿跡,查明白之後再算,再者諸葛元非親手報仇不可,我出面也是無謂,到不如讓他獨自上前罷了。」
  想想便說道:「諸葛兄你務須多加小心,老朽要先走一步,以便查看小孫是否已陷身那廝茅屋之中。」
  諸葛元尚未回答,江老爹身形一晃,打斜刺裡飛竄開轉眼間已陷沒在那叢樹林之後。
  就這頃刻工夫,忽然傳來清晰的叮叮之聲,諸葛元循聲一看,只見數里外那座茅屋中,出來一個鬚髮俱白的老人。
  手持一根長及下頷的黑色長箭,箭鏈特別巨大,那老人用這枝箭當作報杖,點在石上,故此發出叮叮之聲。
  那位才經人不消說已知是隱居其間五十載的天狼龔其裡。
  只看他人還在數里之外,但是那箭鏈點石之聲已能傳到這裡,功力之深,可想而知。
  諸葛元躍下石疾馳而去。那邊的天狼龔其裡也是一癡一癡地持箭作拐而走,遠度奇速,轉眼間已走了里許路。
  兩人對面而馳,當然極快便碰頭,臨到切近,那天狼龔其裡早已站事實上,凝目注視來人。
  這位天狼龔其里長得鼻尖嘴尖,下巴瘦削,雙肩微聳,真有點兒像頭豺狼,但因氣派甚大,不似餓狼那報瑣神氣,稱為天狼倒是形容得極好。
  只聽他道:「來者莫非是鼎湖初陽洞諸葛元?」
  諸葛元噴目應道:「正是區區來赴十年之約。」
  天狼龔其裡仰天長笑一聲,道:「好好,你居然能夠通過老夫的輪迴陣,算你十年苦功有成,老人先此相賀。」
  諸葛元哼一聲,雙手齊揚,那條連索從兩掌中激射出去,宛如從手中放出兩條紅白相間的長蛇。
  可是兩索去勢並非直取天狼龔其裡。
  天狼龔其裡凝重地瞧著對方的動作。
  那兩條長蛇似的長索在他頭頂的空中忽然交互而合,索端兩枚金精環猛可交擊,發出龍吟虎嘯之聲,在山谷之中迴響不絕。
  那兩環一擊之後,復又震盪開去。剎時忽然覺滿空風聲呼呼,有如一片天幕直罩下來。
  這一手功夫乃是由九天羅奇功行化出來,威勢不比等閒,那諸葛元一身功力,俱從西索發出,藉著兩枚極為沉重的金精環交台震盪時所生的震幅,傳將出來,組成一片天幕罩將下來。
  天狼龔其裡一見對方連話都未交待清楚,便施煞手,情知對方仇怨極深,不敢怠慢。
  他舉起天狼箭,忽然極快地用箭尖一沾左方的地面,然後力劃而起,在空中劃出一個孤形,箭尖落向右方地面。
  他這一圈弧形劃得極為圓滿一諧,時間也不徐不疾,那情景恰如一輪紅日,先由東方升起後,經中天以至於沉沒在西方,宇宙之萬物,生長和體息都在這段時間內告一段落。
  原來這一式正是天狼龔其裡生平功力積聚之所在,他的天狼箭按太陽宮運行度,衍生變化,不可端倪。
  他在近年更參輸太陽及諸星辱運行變化經的軌跡,溶貫在原.本的五十手天狼箭法之內。
  是故已彌補了往昔太陽宮光明正大而失諸呆板的弊病。
  剛才這一手共是有三招,由起手以至於迄,象徵太陽升沉,力道穩接得無隙可乘。
  而朋因是拱形,支撐之力絕大,有如建築橋樑採用拱形,雖然材料十分平常,但負載之力待別巨大。
  諸葛元雙臂大震,悶哼一聲,倒退數步之遠。
  天狼龔其裡嘿嘿而笑,道:「諸葛元你太心急了一點吧?這地下年來每當風雨晦冥之際,老夫總在尊夫人身上架設一個帳幕,為她抵禦風雨,又在尊夫人所臥四周以詳細線毒蛇涎液劃個圈子,以免蟲蛇侵害,你總該見到了尊夫人了吧?」
  諸葛元一聽天狼龔其裡提起愛妻,不由熱血攻心,眼瞅欲裂,只見他慘笑一聲,道:「大恩大德,有生之日決不敢忘。今日我若能手刃了你,必定為你覓一天下絕佳的龍穴並保你十年之內,墓樹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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