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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尼庵煉丹伏郡主


  三個人開始密商逃走一事,過了一陣,史思溫過去坐在鐵柵旁邊,朱玲和鄭敖則分立在兩旁牆邊。等了一會兒,史思溫突然一揚手,冷風激射出去,外面那個玄陰教徒本來一直瞧著他,這時剛一轉眼,那縷冷風已擊在身上,登時雙眼一翻,昏厥不動。
  朱玲疾縱過去,輕巧地打開那鎖。史思溫運足內力,無聲無息地推開鐵柵,隨即就疾逾閃電般縱向第二道鐵柵。
  他手中捏住幾截稻草,隨手一揚,外面第二道關卡的玄陰教徒立時失去知覺。
  鄭敖急急開鎖,他手法不及朱玲輕巧,因此不慎弄出一點兒聲響。
  最外面的那個玄陰教徒本來已在一邊休息,聞聲響起,走到鐵柵處瞧看。
  魔劍鄭敖心知鎖上的聲響,勢必驚動那玄陰教徒,目下唯一的機會,就是立即把鎖打開,讓朱玲史思溫縱出去,以暗器急襲那玄陰教徒。但他越是著急,手指越是不夠靈活,以致末能立刻打開那鎖。
  史思溫心中之急,也是難以形容,揚手射出掌心的半截稻草桿。
  此時兩下相距足足有兩文以上,史思溫雖是功力十足,將那極輕的稻草桿施展得有如真的暗器,可是到底相隔太遠,加上當中有兩道鐵柵隔住,不易取準。那玄陰教徒身手不弱,疾地縱閃開去。
  只見他縱到牆邊,伸手去拉那條報警皮帶。史思溫眼中急得冒出那玄陰教徒手指方一沾到皮帶,突然冷風襲到,手背上一陣劇疼,登時整條手臂無力地垂下。
  他低頭一看,手背業上已釘住一支金針,那外深深沒人掌背,只露出一點點在外面。
  這在命金針不用說出知是白鳳朱玲的拿手絕技,朱玲近年來功力大進,所以目下雖然相距兩丈四五以上,那支金針仍然勁疾有力。
  那玄陰教徒並非弱手,百忙中轉眼一望,剛好見到鄭敖已把鎖頭打開。
  他立刻迅速地倒向地上,趁著一倒之勢,用那只未曾受傷的手抓住皮帶,猛烈地扯動警鈴。
  這一瞬間,朱玲和史思溫都到了第三道鐵柵,已經距離那玄陰教徒半丈左右。
  朱玲怒哼一聲,玉掌一揚,七八點金光電射出去,那玄陰教徒如何能避得開?慘叫一聲,登時斃命。
  這第三道鐵柵的鑰匙是由史思溫負責,他迅速地打開鎖頭,推開鐵柵。
  三個人都走到最外面的石室中,魔劍鄭敖跌足道:「事情都是壞在我手中,若果我不驚動這廝,那就穩可以脫身出困了。」
  朱玲道:「目下警報業已發出,我們唯有僥倖冒險了。鄭大叔,你快點兒進去。」
  此時在鬼母秘室中,警鈴長鳴。西門漸跳起來,道:「發生事故啦!」
  一語未畢,警鈴復又大作,這次竟是兩鈴齊鳴。西門漸道:「第二卡及第三卡一齊報警,難道他們業已衝破第一卡?」
  鬼母緩緩起立,道:「很難說,但他們武功全失,如何能衝得出第一道鐵柵?」
  西門漸道:「或者第一卡的教徒被他們逼得無法報警也未可料。」
  正說之時,忽又鈴聲大作。西門漸向牆上七八個警鈴望一眼,道:「啟稟師父,有強敵從死門侵入,居然已深入到第三關。」
  鬼母臉色微凝,道:「此人身手甚強,不可忽視,說不定是石軒中來了。」
  她隨即仰天大笑,道:「如果是石軒中送上門來,今晚非教他滿門盡滅不可,漸兒!」
  西門漸急速地應了一聲,鬼母道:「目下衡度輕重緩急,還是以朱玲等人重要,為師親自去料理此事,你可去監視侵入之敵,移轉門戶,教他深入地網陣中,無法脫身,必要時殺死也可,同時命龔香主傳遞消息,其餘的人不要驚動。」
  西門漸應了一聲,疾奔出去。鬼母隨手取了黑鳩杖,走出門口,外面是間較大的房間,再推門而出,才是甬道。
  她迅速地向地牢走去,不久便到達鋼門之前。她舉起黑鳩杖,輕輕在門上敲了兩下。
  裡面傳出五下敲門之聲,鬼母迅速地取出鑰匙,打開橫閂上的鎖頭,然後把橫閂托開。
  她眼看推開鋼門,只見一名教徒在門前躬身行禮,跟著內間發出極為響亮的砰的一聲,似是有人兇猛地撞向鐵柵之上。
  鬼母冷哼一聲,身形一晃,縱入房內。
  她眼光到處,只見所有的鐵柵門大大開著,最內的一道鐵柵上,有個人靠在上面,雙腳離地。
  這鬼母的眼光何等銳利,迅速一瞥,已看出那人乃是自己手下教徒。此刻雙目已閉,而雙腳離地之故,竟是因為身上有皮條把他吊起。而且在他身上,只有一條皮帶繫著,一直通到這外面來。
  這匆匆一瞥之間,她業已明白剛才鐵柵傳來一聲大響,竟是有人由那條皮帶把那教徒拉起,到她進門時突然鬆手,所以發出一聲巨響。
  這等佈置,其用心正是使她以為朱玲等人尚在第三道鐵柵那一邊,所以毫不遲疑地進來。
  這原不過是腦筋一轉之事,鬼母同時也轉過身軀,驀地感到剛猛無濤的力量迎面去到,竟是那個站在門口的玄陰教徒發出,這等奇重奇猛的力量,鬼母一觸便知是先天真氣中的玄門罡氣。
  她記得只有石軒中練成罡氣功夫,是以這一驚非同小可,加上對方發出罡氣之際,事先毫無警告。鬼母來不及抵擋,只好以上乘的身法,疾然後退。
  她身形後退之際,已認出那個發出罡氣之人,竟是史思溫,同時又瞥見兩個人從鋼門後閃出來迅速向外面縱去。史思溫第二掌跟著劈到,掌上發出風雷進起之聲,威勢駭人。
  鬼母冷錒運起期門幽風,揚袖發將出去。
  兩股先天真氣一觸之下,但聽震耳大響一聲,登時進散為無數風柱,旋激排蕩。
  鬼母心頭微喜,敢情已發覺史思溫功力未及石軒中,是以一觸之下,強弱立判。
  但見史思溫身形被震得向後倒退,但他在後退之際,已經伸手拉住那道鋼門。
  鬼母冷錒厲喝一聲,疾如閃電般撲將上去。要知她的腦筋何等靈活,一見史思溫的動作,登時已醒悟對方居然是打的把她反禁在內的主意。她倒不害怕被關住,但卻是顏面攸關,不然日後傳出江湖,誰會讓別人笑掉大牙。
  她身法之快,天下罕見,以她應變之神速,史思溫此計絕難得逞。
  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但聞好地大響一聲,鋼門已閉。
  鬼母冷錒五指居然抓個空,連鋼門邊線也沾不著,不由得為之一愣。卻見那道鋼門因關上時力量太猛,以致反震開數寸。
  她連忙衝上前,伸手疾抓。那道鋼門如具靈性,就在她伸手之際,倏然關上。
  這一來鬼母雖是武功強極一時,但鋼門之上空蕩蕩,沒處著力,鋼門的兩邊都嵌入石壁之內,連手指也伸不進去,根本無法扣抓出力。
  她氣憤填膺地怒視著那道鋼門,舉起黑鳩杖。突然一個思想掠過心頭,登時使她垂下黑鳩杖,只長歎一聲。須知鬼母數十年修為,畢竟是一教之主,稱雄天下,所以終於能夠自制,不作無謂的發洩,徒然貽人笑柄。
  鋼門之外的史思溫這時已鬆開手,那根鋼閂橫閂住鋼門,鄭敖把巨鎖拾起,鎖在閂上。
  朱玲站在一邊,她此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鬼母陷在這等狼狽的境地。心中微微浮起不忍之情,所以她沒有上來幫忙。
  史思溫吁口大氣,道:「鬼母今日真個交上霉運,以她早先應變之快,本應及時抓住鋼門,無奈我一來是主動之勢,二來她衝過來之際,身形被我剛剛發出的先天真氣的風柱遲滯了一下,以致慢了一線之微,最後鄭師叔出手得快,一下又把鋼門拉緊,於是乎她已無隙可乘,只好認命了。」
  魔到鄭敖粗豪地仰天大笑道:「想不到鬼母也有今日,真是痛快之至。」
  白鳳朱玲輕輕道:「我們趕快走吧,留在此地,總是危險。」
  且說石軒中去大雪山冰宮數日,討取雪蓮,為無名峰瑤台之會群豪安危作以保障。他歷盡千難萬險,這口急急趕回,這日來至黃沙小鎮。
  石軒中在酒店用過餐飯,便匆匆上路。行至鎮口,忽見數丈外的一棵大樹後走出一人,乃是前些日子結交的好友京都大內榮總管。
  兩人相見講然,上前握手言笑,榮總管道:「石兄德高名馨,劍法神奇奧妙,無出其右,讓我此生服膺之至。」
  石軒中道:「榮兄若把兄弟捧得太高,以致忘形起來,日後永無進境啦!榮兄身膺重任,如何離得開京師?」
  榮總管面色變得十分嚴肅,道:「兄弟自從得知瑤台百人大會之事後』,立刻出動大內所有高手,會同全國各地幹練公門捕快與及數不清的眼線,調查此事,因而那瓊瑤公主、鬼母冷錒及其他在武林中負重望的人物的行蹤,完全在兄弟掌握之中。只有石兄一個人的行蹤查不出來,直到幾時辰之前,才接到由西面陸續發出的飛鴿傳音,得知石兄下落,特地趕來會晤。」
  一提起瑤台之會,石軒中就不覺流露出憂愁之色,道:「這一次武林大劫,兄弟雖然竭盡心力,誰知最後還是徒勞無功。」
  榮總管點頭道:「既然石兄親口說是武林大劫,兄弟也不妨將心中推測的話說出來。那瓊瑤公主在廬山無名峰上如何佈置法,我至今仍難以查悉。她手下有一百以上的高手,日夜嚴密守住無名峰,這些高手之中,為首的人竟是星宿海天殘地缺兩老怪,我倒想不通以天殘地缺兩老怪的威望,如何肯受她指揮管制?」
  石軒中道:「這一點小弟倒是可以猜測出其中道理:第一點理由是那星宿海天殘地缺兩老怪已被瓊瑤公主以毒藥製住,不但可以隨時使之發作而死,甚且可能連心神也受藥力控制。第二點理由是星宿海兩老怪環顧天下形勢,知道尚不容他們縱橫無敵,這一次幫助瓊瑤公主,可以把武林大部分足以和他們顆碩的對手殲除,日後他們在武林中的地位,更提高一層。」
  榮總管頷首道:「石兄這番話極有道理,不過我卻難以相信,那瓊瑤公主單憑瑤台上的埋伏佈置,能夠制服天下武林高手。單單是石兄一個人,也就夠她消受了。」
  石軒中道:「她如果單憑武功或埋伏佈置付對付我們,倒也不必怕她。可是事實上她這次瑤台之會,早在多年前已著手準備,大概除了你、我兩人之外,其他的人全部中了劇毒,因此我們可以說得上是孤掌難鳴。這一次兄弟萬里奔波,到大雪山求取雪蓮,正是為了對付她的毒藥,可惜結局空手而回。」
  榮總管仰天大笑數聲,道:「原來石兄以悲天憫人之心,到大雪山走了一趟,以你腳程之快,無怪我遍佈天下的眼線也查不出你的下落。」
  他停頓一下,又道:「假如我們早點地碰頭,你就不須白跑一趟大雪山了。」
  石軒中喜道:「莫非你有雪蓮麼?」
  榮總管道:「這雪蓮功能解世上百毒,大內之中收藏甚多,石兄無須著急,兄弟身上也帶得有,不用趕往北京取來。」
  石軒中大喜過望,道:「那就太好了,這次武林元氣得以保存,全賴榮兄你啦!」
  榮總管從囊中掏出一個三寸見方,兩寸厚的象牙盒,道:「兄弟傾囊奉贈,不知夠也不夠?」
  石軒中道:「我也不知道,這就送去讓清音大師瞧瞧,榮兄可要一同走一趟?」
  榮總管笑一下,道:「石兄這等匆忙,連寶眷的下落也不問一問?」
  石軒中想起朱玲,登時心中泛起一陣歉意,道:「榮兄如果知道,兄弟自然要請問。」
  榮總管道:「尊夫人等四位雖是行蹤隱秘,但仍然被玄陰教及瓊瑤公主手下逐個盯住,兄弟因手下可派用場的高手不夠,因此前日邀了峨嵋太清真人等分別向盯梢之人尋釁生事,裝著事出無心,尊夫人等乘機依照兄弟安排隱起蹤跡。兄弟敢擔保,在明日瑤台大會之前,決無意外。」
  石軒中抱拳道:「辱蒙榮兄處處關照,兄弟感銘於心,竟不知如何為報。」
  榮總管道:「你一生奔波,出生入死,都是為他人打算,我若不設法為你略效微勞,豈不是使你以為天下之人都昏庸無知?這些客套話萬勿再說,目下我分不開身,雪蓮之事,想我不能奉陪。」
  石軒中朗朗仰天一笑,和榮總管拉手道別之後,便一徑向大孤山奔去。
  那大孤山位於潘陽湖長江北口江流之中,山形如鞍,橫扼湖口,故又名鞍山,與彭澤縣的小孤山遙遙相對。
  石軒中不必多事詢問,夜色中已到了江邊,乘船直放山腳,大約二更時分,已找到古梅庵。
  他決定把雪蓮交給清音大師,轉請她的同門清福大師煉藥之後,就立即離開此庵,先到廬山無名峰探一探那瑤台的虛實。
  他上前拍門,一個眉目韶秀的妙齡尼姑出來應門。
  這尼姑的一對俏眼在微弱的燈光下向石軒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竟不詢問拍門之意。
  石軒中微微感到詫異,不過這刻已無暇理會,施了一禮,道:「我有事要求見本庵庵主。」
  那個妙齡比丘喲了一聲,道:「小尼在本庵持戒十年,從未見過有人要求見家師,你可是走錯了地方?」
  石軒中抬頭一望,道:「這不是古梅庵麼?主持大師的法名可是清福二字?」
  女尼頷首道:「對呀,施主你貴姓大名?」
  石軒中並不即答,忖道:「照理說清音大師來此庵之後,應該請清福大師關照本庵弟子,如若我來拍門,立刻迎入才是,為何這個女尼似乎毫不知情?庵中又沒有其他的人出來?」
  他這麼一想,登時感到蹊蹺,當下道:「本人奉人之托,來傳幾句話,據說乃是無人能懂的禪機,你問了我的姓名進去通報,也是無用。」
  那女尼道:「哪麼對不起,施主明晨再來吧,此地是比丘尼持戒之所,晚上不許人入內。」
  石軒中劍眉輕輕一皺,隨即頷首道:「好吧,我回去等明日早晨再來。」
  他一轉身,很快就轉開。耳中聽到後面有人跟蹤,幾乎跟到山腳,這才沒有再跟。
  石軒中一轉身又奔上山去,他施展上乘輕功,繞個圈子,到了庵門旁邊隱匿起身形,過了一會兒,才見到一條人影奔來。
  這條人影竟是剛才應門的尼姑,但見她一提寬袍,縱火庵中。
  石軒中也縱入庵去,只見那女尼走入當中佛堂,便守在內面,不再出來。
  石軒中狐疑得很,逕自轉到庵後。這座尼庵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六間禪房。石軒中仗著超人的視聽,只消掠過那些房間時稍為留心一下,就查出房中是否有人。這六個房間有三間是空的,三間有人。其中一間孤單地在另一個小院中,石軒中暗忖這一間也許就是庵主,是以特別由窗門向房內瞧了一眼。
  房間相當寬大,毗鄰尚有一房,木門大開,因此可以瞧見那房內有許多爐鼎之類,石軒中記得清音大師說過這清福大師擅長醫藥之道,看這情形,此處必是清福大師所居無疑。
  再看那房中的一張禪榻上,一個老尼和衣而臥。
  他輕輕推窗而人,先把燈光剔亮,然後轉身走到榻前。
  那老尼忽然清醒,張眼見榻前站著一個男人,駭了一驚,急急坐了起來。
  石軒中暗喜她沒有驚叫起來,當下低低道:「大師法名可是清福?」
  那老尼定一定神,打量他兩眼,便也低聲道:「施主就是當世大俠石軒中?」
  石軒中歉然道:「石某實在不敢當得大師這話,請問清音大師不曾來此麼?」
  清福大師道:「前兩日她忽然來此,向貧尼說明一切。貧尼自然答應了她,於是著手準備。但到了今日中午時分,忽然有個身穿綠衣的人來找她,給了她一封密函就走了。清音師妹拆開密函一看,面色微變,自個兒想了一會兒,忽然告訴我說暫時出去一陣,但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石軒中大感驚訝,心想清音大師持戒極嚴,除了最近因朱玲之故,與外界偶有所接觸之外,一向潛隱佛前,何以有人送來密函,能使得她面色變動?而且送信之人,身穿綠衣,似是瓊瑤公主的手下。
  那清福大師既然沒有說出函中之言,定然連她也沒有瞧見,然則竟是何事使得清音大師保持秘密?
  他暫時撇開這件事,輕輕問道:「剛才貴庵有一位女師父如此這般,不知她是什麼意思?」
  清福大師點點頭,道:「這就是貧尼何以低聲與石大俠說話之故,不只是這個大徒弟水月變得陰陽怪氣,連貧尼的二徒也是這般。」
  石軒中猛然點點頭,道:「石某已猜出一點兒頭緒,那就是可能她們已被瓊瑤公主控制住心性神智,清音大師抵此之後,你們有沒有透露出煉藥救人之事?」
  清福大師忖思一下,道:「煉藥之事倒沒有洩漏,但她們卻知道清音師妹乃是為瑤台之會而來,暫借此庵駐足。」
  石軒中想了一想,道:「假如大師不見怪的話,石某建議先把令高足們都點住穴道,等解藥煉成,再釋放她們。」
  他取出榮總管所贈的那一盒雪蓮,交給清福大師,老尼揭盒看一眼,道:「數量倒是不少,本應足夠,但收藏時不得法,以貧尼估計,最多只能煉成十五顆,不知到時是否敷用?又關於石大俠的提議,看來似乎除此之外,已無別法。」
  石軒中道:「石某本來不想這麼做,但為了萬全起見,只好暫時得罪。」
  忽地外面傳來步履之聲,石軒中既已有了決定,便不迴避。轉眼間兩個人先後走進來,其中一個正是法名水月的妙齡女尼。她驚噫一聲,道:「你這廝怎的偷入本庵?」在她前面那位女尼突然道:「這位是石軒中大俠,你怎可說他偷入本庵?」這位女尼聲音清朗悅耳,原來就是清音大師。
  那水月女尼征一下,轉身就要退出,石軒中身形一晃,快如掣電般搶過去,攔阻她的退路。清音大師訝異地望望清福大師,只見老尼頷首,登時大悟,立刻疾然出手,一下點住水月女尼的穴道,然後道:「貧尼倒沒想起瓊瑤公主居然也對此庵加以戒備。」
  清福大師道:「還有兩個一發麻煩師妹吧!」
  清音大師飄然出去,一會兒就回來。清福大師開始著手煉藥,在隔鄰房中忙得團團轉。
  石軒中道:「大師回來正是時候,軒中正在懸慮,不知大師發生何事?」
  清音大師取出一張信箋,交給石軒中閱看,石軒中接過來,只見箋上寫著:「申旭已在甕中,老尼如敢多事,先殺此人。」
  石軒中恍然大悟,抬頭道:「那麼大師可查出申前輩的下落?」
  清音大師搖搖頭,道:「貧尼白白奔波了大半日,卻查不出一點兒頭緒。」
  石軒中憂慮起來,道:「若然瓊瑤公主知道我們在此煉藥,申前輩的生命就萬分危險啦,這卻如何是好?」
  清直大師誦聲佛號,緩緩道:「生死大事具已前定,如果劫數難逃,人力也無法阻止。」
  石軒中卻聽得出這位得道比丘語氣中,隱隱有悲傷之情,不覺大感為難。
  忽地外面傳來夜行人腳尖擦地之聲,這兩位當世高手互相注視一眼。
  清音大師向他點點頭,自己起身走入隔壁房中,石軒中一晃雙肩,人已出了房外。
  他的目光何等厲害,瞥見那邊人影一閃,登時施展出最上乘輕功,一個起落,已從半空中電掣飛到那夜行人露出形跡之處。
  那人聽到空中風聲有異,方一抬頭,刷地一道人影已落在他眼剛。
  這夜行人連退數步,低聲道:「在下孟中,要求見石軒中大俠。」
  石軒中哦了一聲,道:「閣下就是大內高手十八友之一的孟中兄,區區正是石軒中。」
  那孟中摸一摸那部連腮大鬍子,道:「錯非石大俠,誰有這等迅若電閃雲飄的身法?在下奉總管之命,特來奉告大俠,尊夫人等將於明日中午前的一個時辰開始上山,請大俠如期出發,就可以碰頭。」
  石軒中抱拳答謝,孟中又道:「在下不能久留,尚須趕返稟明總管大人。」
  石軒中記起一事,道:「孟兄請稍候一陣,石某去商量幾句話,馬上就來。」
  他轉身進去,向清音大師道:「是榮總管派人來告訴我關於內人上山赴會的時間,我忽然想到申前輩之事,可以請總管幫忙,他的眼線布天下,要查出申前輩的下落,比誰都有辦法。」
  清音大師道:「假如總管應允幫忙,自然最好不過。啊,貧尼不如親往見見總管。」
  石軒中道:「對,屆時一查出申前輩下落,大師就可立刻營救,以免一時疏漏,發生不幸之事。」
  當下和清音大師出去,請孟中帶她去見榮總管,孟中明知總管大人與石軒中非泛泛之交,自然不敢有違,當下便匆匆領著清音大師去了。
  石軒中回到房中,見清福大師瞑目端坐在藥滬之前,算算時間,大約天亮之後卯辰之交,解藥就可以煉成,這刻只好耐心護法,便也在一個蒲團上坐下,閉目運功。
  直到天邊現出曉色,石軒中微感放心,暗念,只須再過個把時辰,就可以把藥煉好,帶到瑤台上去,給那些業已中了劇毒的高手服下。
  他覺得心中甚為安慰,起身出房外四下巡視二遍,並無可疑之處,便躍上此庵最高的屋頂,在清冷曉風之中,放眼向四面眺望。
  晨光曦微中,忽見庵前數丈之外一棵古樹下面,有一方平坦的大石,石上卻坐有幾個人。
  他的眼力比老鷹還要銳利,此刻相距雖然在八九丈以外,但仍然看得出這幾個人衣服上有些微朝露的遺跡,因此可以得知這幾個人最少也在一個時辰以前便坐在那方石上,直到天亮。
  那幾個人之中有男有女,兩個長著山羊鬍子的老頭,一望而知便是星宿海二老怪,一個年輕英俊的卻是仙人劍秦重。此外有個老道婆,背上插著一柄藥鋤,左手肘間掛著一個花籃。
  除了這四人之外,還有兩個白衣如雪的美女,長得一模一樣,倉促間看不出她們乃是冰宮四郡主之二?抑是其中有瓊瑤公主在內?
  他感到十分詫異,只因目下離那瑤台大會舉行之期已經沒有多少時間,那星宿海二老怪及那兩個白衣美女,均是瓊瑤公主手下的主要人物,怎的尚有餘暇到這邊來?
  如果那一干人乃是對付自己而來,似乎也犯不上。因為自己也得到瑤台去,何必捨那無名峰上瑤台的種種地利而到此地來?
  他忖思一下,不知還有沒有別的敵人潛伏在後面?若然自己追了上去,被敵人潛入禪房中加害清福大師,這件事可就大啦!
  當下他以極為迅速的步法,隱秘地在庵中及前後左右搜索了一番,查明確實沒有敵蹤之後,便回到清福在師房中,輕輕喚她一聲。
  清福大師睜開眼睛,道:「什麼事?」
  石軒中道:「石某本不敢打擾大師,但因發現外面來了敵人,是以必須與大師商量一下…『··」他很快地把外面的敵人來歷說了出來,最後道:「在這等時機,這些人居然不到瑤台去,必是衝著石某而來無疑。石某有意來一次空城計,故意出去會一會他們,大師以為如何?」
  清福大師本身武功雖是有限,但她乃是昔年名揚天下的俠尼檀月大師的門人,見過無數大風大浪,是以這刻並不驚惶,付思一下道:「目下這一爐火已經到了功候,貧尼不須守在旁邊,只須及時把藥取出,免得火候太老就行啦,石大俠空城計的辦法,貧尼甚為贊成。」
  石軒中聽了清福大師的話,欽佩之情,溢於言表。要知這清福大師本身武功有限,如果這空城計被對方揭穿,敵人那一干人之中,隨便排出一個,都能夠要了她的命。
  這一來他反而遲疑起來,清福大師卻立即起身,先把爐鼎之類的東西搬到屋角,教人看不出曾有煉藥的痕跡,然後對石軒中道:「貧尼因早在前日已有準備,除了雪蓮之外,其餘的藥物均已煉過,是以每次投入雪蓮之後,只須個把時辰爐火之功,就不須守護爐側,石大俠你千萬記住,一等到卯辰之交,就得速速把爐中十五粒解毒靈丹取出來,不可過早,也不可過遲,否則靈丹功力末足,藥力便會打個對折。」。
  她說著話時,已和石軒中到隔壁起居的禪房之內,接著又道:「貧尼一個出家人,生死之念甚淡,石大俠不必為貧尼分心。」
  石軒中慨然道:「大師越是這樣,越是教石軒中敬佩無已。同時也萬分的慚愧,試想大師本是世外高人,數十年來與塵世絕緣,但由於石軒中的要求,以致捲入這等血腥殘殺的游渦之中,當真是石軒中莫大的罪過。」
  清福老尼莞爾道:「石大俠何用自責至此,貧尼這副臭皮囊有何足戀。多年苦修,也不過是求一解脫。再說貧尼一手培育成人的幾個弟子,居然附敵媚外,出賣師長,此事想想,實在令人痛心,卻也是貧尼德薄道淺之故。」
  石軒中更加感到不安,忖道:「若果不是被我所累,這古梅庵中焉有此等變故。」
  他想了一會兒,突然道:「以石某愚見,那瓊瑤公主手下,必有更厲害高明的人物,不然的話,星宿海兩老怪等高手絕不會派遣到此地來對付五某。何況那仙人劍秦重劍術極強,如若留在無名峰上對付其他的人,可收出奇制勝之效,但石軒中卻想不出還有什麼人物比這一干人都高明的?」
  清福大師道:「石大俠何不出去與他們說話?或可在他們中口中探出線索。」
  石軒中頷道:「大師極有見地,石某且去試他一試。」
  他走出房外,望望天色,得知離靈丹功滿之時尚有一個時辰。暗忖:「如果今日清福大師被害的話,自己將來怎有面目去見清音大師?」
  他心中微亂,躍上屋頂高處一望,只見那六個敵人此刻已經散開。石軒中一看這等形勢,已知道他們用意是分據有利位置,以便把全庵動靜監視住。
  當下他縱回地上,由庵門大步出去。晨光之下,他出現在庵門前,但見他英風颯颯,丰神俊逸,舉止之間,隱隱流露出一種豪邁氣度,只把那兩個白衣少女瞧得目瞪口呆。
  仙人劍秦重似乎感到不好意思,悄悄退了幾步,掩映於樹叢枝葉之間。
  石軒中仰天朗朗長笑,笑聲中舉步向那兩個白衣少女走去。
  走到她們面前尋丈之處,便停住腳步,溫文爾雅地點點頭,道:「兩位郡主最近一定很辛勞啦,目下可以到此山來舒散一下。」
  她們對望一眼,面那個緩緩道:「普世之間只有石大俠你分得出我們和公主的不同。」
  石軒中因為反正等到卯辰之交取藥,所以大有閒暇,這時微微一笑,道:「你可是白梅郡主?」
  左面那位白衣美女大為驚訝道:「你真好眼力,我呢?」
  石軒中望望她,又望望白梅郡主,忽見她眨兩下眼睛,立時悟出她是表示左邊的一個乃是四郡主的第二位,便肯定地道:「你是白蘭郡主,對不?」
  這一個果然是白蘭,當然她不知道乃是白梅郡主示意,所以石軒中能猜得如此準確,立刻大表驚訝,心中也極感興奮,只因她和石軒中屢有接觸機會,芳心中實在無法不暗暗愛慕這位瀟灑俊美的大劍客。目下對方居然認得出自己,可知他心中對自己印象甚深。
  要知石軒中多少次猜測瓊瑤公主及四郡主,都是仗著天生聰明,與及觀察入微的本領。他大步出去之際,已想到自己縱然十分重要,但瓊瑤公主乃是唯一的主腦人物,勢無離開無名峰瑤台之理。如今一開口就稱她們是郡主,這一下猜中了不足為奇,同時他又看出那兩個郡主一齊表示驚異之時,右邊的一個較為溫柔一點。當然這僅是當時敏銳的直覺所感到,據他所知,四位郡主之中,以白梅郡主天性最是溫柔,雖然飽受訓練,外人看起來仍然十分冰冷,但石軒中由於和她相處過好一陣,是以要比旁人敏感得多。
  那白梅郡主對石軒中傾心已極,這刻已替石軒中想到,假如他猜不出白蘭,則白蘭一定十分妒恨,再則白蘭回去之後,可能會因妒而向瓊瑤公主進讒,因此趕緊發出暗示。
  石軒中道:「兩位郡主乃是瓊瑤公主最倚重的人,為何離開瑤台?
  草非要阻石茶趕去、』白梅郡主冷冷道:「不錯,這裡除了我們姊妹之外,沒有一位不是蓋世高手,石軒中你雖然武功高強,但想闖過此關,恐怕比登天還難。」
  石軒中仰天大笑道:「郡主此言差矣,石某固然不敢矜誇能夠得贏諸位,但如果要走的話,諒諸位還不能把石某留下。」他望一望天色,又道:「目下時間綽有餘裕,我只等一位朋友到達,就要失陪啦!」
  星宿海兩老怪哼哼嘿嘿地發出冷笑,仙人劍秦重卻不發一言。要知他雖是心術不端的人,但仍然講究江湖過節和面子。
  那位頭挽高鬢的老娘從最左邊的位置走過來。冷冷道:「石軒中你盛氣凌人,目中無人,老身第一個不服氣,我們單打獨鬥,先拼十招怎樣?」
  石軒中見她走開之後,左邊無人監視,因此如果庵中之人想逃,可以從左邊潛離。
  「可惜清福大師不會想到逃走。」他極快地想:「不然的話,我就可以無後顧之憂啦!」
  前面那個高合老婦已掣出藥鋤,左手勾住那只花籃,逐步迫前。
  石軒中突然想出此人是誰,可就不敢大意。猿臂輕抬,迅速地掣出青冥劍。
  他掣劍出匣的動作和別的人並無兩樣,可是人人都感到他另是一番名家氣象,舉手投足之間,不但特別迅速,而且也快得好看。
  他仰天朗笑一聲道:「原來是小東極羅剎夫人,石某難以理解的,就是像你們這等天下武林盡皆聞名的高手,為何都受人指揮?同時又專門來與石軒中作對?」
  羅剎夫人冷冷道:「這裡面自有道理,不足為外人道。」
  石軒中面對這麼多的武林高手,頓然胸中豪氣翻湧,仰天長笑一聲,道:「石軒中自今而後,劍下不再留情,免得鬼鬼魅魅老是纏擾不休。」
  小東極羅剎夫人大怒道:「石軒中你以為自己已可以橫行天下了麼?」
  石軒中面色凜然,朗朗道:「石某從來不作橫行之想,因此不知是否可以橫行得天下。」
  羅剎夫人口中儘管說得強橫,但等到石軒中青冥劍一動,不由得退了一步,全身功夫都運聚在左手的花籃之上。
  石軒中一出手就施展伏魔劍法中的小九式,一招「北海屠鯨」,劍勢斜劈而去。
  羅剎夫人舉鋤疾封時,石軒中劍勢立時飛騰變化,將這一招「北海屠鯨」中的數種變化,完全施展出來,但見劍光吞吐不定,青虹耀目,行家眼中,一望而知石軒中這一招儘是強攻軟打的路數。
  羅剎夫人原以二十一手誅仙鋤及魔籃護身十大招成名,此所以她一出手就是十招,便在十招之內,她認定乃是立於不敗之地。
  對於石軒中起手第一招的威勢,她實在暗暗驚心動魄。但她的魔籃護身十大招,的是妙絕人表,只見那個花籃上下飛舞,勁風劍氣迷漫之中,啪地輕響,籃劍相擊,羅剎夫人震退三步之多。
  石軒中第一招就顯出功力強絕,劍上威力迫人。只看得一旁的星宿海天殘地缺兩老怪面色微變,一齊離開所守方位,緩緩迫近戰圈。
  羅剎夫人乍退便上,誅仙鋤迎面鋤去,勁風震耳,但見她鋤剪去得雖猛,但到了石軒中面前不及兩尺之處,突然一改鋤下之勢為直撞,快疾絕倫。
  天殘地缺兩老怪都是陰毒殘酷之輩,兩人互望一眼,已決定不等羅剎夫人打完十招便齊齊攻上,好歹仗著人多,先把石軒中纏住,最好是能趁機把他殺死,如若不能,也不讓他離開此地。
  這兩個老怪心意一決,倏然間分開,繞到石軒中左右兩側。
  仙人劍秦重厲聲大笑道:「石軒中,你雖是劍法神通,天下無敵,但今日如果逃得過我們數人聯手圍攻之厄,我秦重從今以後,再不用劍。。」
  他厲笑聲中,同時掣出長劍,縱到石軒中後面。
  白梅郡主突然冷冷道:「都給我住手。」
  最先是天殘地缺及仙人劍素重為之一怔,都中止了出手之勢,回頭看她。只見她櫻唇中含著一個金光燦然的哨子,面上神情冷若冰霜。
  這一來那三人都急急退開數步,苦戰中的羅剎夫人也想撤出圈子,可是石軒中長劍斜指住她,劍勢未收,因此雖是沒有移動,但她卻不敢稍移腳步。
  石軒中道:「白梅郡主你的命令可以拘束他們,但石某卻不須聽從。」
  白梅郡主緩緩道:「這話雖是,但如果你不想殃及無辜的話,最好還是聽我的。」
  石軒中微微一怔,果真收回青冥劍,羅剎夫人透一口大氣,捧著花籃退了開去,低頭看那籃子,只見籃上毫無損傷,不覺大感安慰。
  石軒中瞥見她這等神情,暗自忖道:「我本準備再戰一兩招就把她的魔籃劈碎,目下此戰忽然中止,她還不曉得我的青冥劍鋒利到什麼程度,這樣也好,等會兒如果交手,我一出劍就把她的魔籃和鋤頭毀掉,看她怎生逞強。」
  他的思路又轉到白梅郡主那句「殃及無辜」的話上,忖道:「她不啻暗示我如果不聽從她的話,就把清福大師殺死,這件事我倒不可魯莽從事。」
  白梅郡主不理他想什麼,冷冷環視眾人一眼,然後道:「公主有命,要石軒中你留在此地,直到瑤台大會之後。」
  石軒中深心中暗暗震撼,忖道:「她們敢用這等態度命令我,不問可知玲妹妹等數人,盡已落在瓊瑤公主掌握之中了。」
  只聽那白梅郡主又繼續道:「現在有煩天殘地缺兩位老人到庵中把那老尼等人都帶出來。」
  星宿海兩老怪果真聽她吩咐,移動腳步向古梅庵走去。
  但見一道青濛濛的光華由天而下,光斂人現,正是石軒中攔在兩老怪之前。
  石軒中凜然道:「爾等如欲加害於無辜的方外人,先問問石某手中之劍肯也不肯。」
  星宿海兩老怪一齊揚起手中青竹杖,正要出手硬衝過去。白梅郡主已冷漠異常地道:「石軒中你且慢逞強,本郡主先問你一句話。」
  星宿海兩老怪登時收煞住出手之勢,退開兩步。
  石軒中道:「你有話就問。」
  白梅郡主道:「不知你自家知不知在嵋峨山苦庵中有些什麼人?」
  石軒中心靈大震,虎目中射出懾人心魄的寒芒威光。他凜然道:「石某曾將犬子托在苦庵之中,目下怎樣了?」
  白梅郡主面上忽然迅速地掠過一抹微笑,笑容中隱隱透出歉然的味道。
  她外表仍然冷冷地道:「除了你的孩子之外,還有上官蘭,這兩人目下都在我們掌握之中,我這裡只要發出暗號,後果不說你也明白。」
  石軒中凝眸不語,要知若果只是他的兒子,他還可以隨意處置,盡可以權衡輕重後,決定出手與否,但多了一個上宜蘭,情勢便大不相同。
  白梅郡主又用冷漠無情的聲音道:「目下你最好走開一旁,等天殘地缺兩老把庵中尼姑們抓出來。」
  石軒中虎目一瞪,正要說話,白梅郡主知道他一定會不聽從,已接著道:「只要你讓開以後不離此山,我決不殺這些尼姑們。」
  石軒中聽她的諾言,登時軟化下來,當真默然讓出道路。
  天殘老怪冷笑道:「石軒中,任你英雄蓋世,今日也不得不屈服。」
  說著話時,兩老怪一齊奔過他身邊,疾撲尼庵,轉瞬間已縱火庵中。
  不一會兒工夫,這天殘地缺兩老怪已急如電光石火般縱出來,卻都莊著雙手。
  「天殘地缺陰森森地道:「那老尼業已逃走,庵中只有那三名小尼,都被俠尼檀月的獨家手法點住穴道。」
  白梅郡主突然感到情勢好像對自己不利得很,只聽地缺老怪接著道:「料那老尼逃不了多遠,老朽這就去把她抓回來如何?」
  她還未作任何表示,石軒中已長笑一聲,身劍合一,化作一道青虹,電掣飛去,剎時已落在天殘地缺兩人旁邊。
  白梅郡主忙忙叫道:「石軒中,你可是忘了你的兒子和上官蘭?」
  石軒中朗聲道:「那是以後的事,目下這兩者怪如敢追下山去,石某非教他們嘗一嘗我青冥劍的滋味不可。」
  他說話之際,心中卻微訝忖道:「照理說這星宿海兩老怪的一身武功,足可以與我激戰一場,何以白梅郡主屢次流露出怕我動手之意?」
  這疑問電光般閃過心頭,使他不由得凝神注視那天殘地缺兩老怪。
  攀然間已得到答案,登時敵意冷笑道:「天殘地缺你們可別迫我動手,須知我今日滿腔殺機,一出手就不再留情了。」
  但見天殘地缺兩老怪勃然作色,同聲喝道:「石軒中你口出大言,老朽兄弟倒要試一試你的青冥劍有什麼驚世駭俗的威力。」
  白梅郡主在那廂冷冷道:「石軒中你敢動手,我就教你抱恨終身。」
  石軒中刻光打個閃,發出兩股銳風,拂射天殘地缺兩人。這一招完全是挑釁之意,口中朗朗答道:「那得瞧瞧這兩老怪怕不怕石某之劍。」
  天殘地缺兩者怪如何忍得住這等挑釁,但見兩技青竹杖有如雙龍出海一左一右疾然掃戳過去。
  石軒中劍光一展,封住全身,跟著施展出伏魔劍法,抵住那兩老怪的攻勢。
  轉眼間雙方已攻守了七八招之多,白梅郡主冷冷道:「真是可笑得很,石軒中你以為能贏得星宿海二老麼?」
  石軒中神情莊肅誠敬地施展師門劍術,對她的話恍如沒有聽見,其實他此刻只用出全身七成功力,卻已抵得住對方聯手夾攻之勢,因此越發肯定那兩個老怪業已功力削弱。他開始全心全意找尋對方弱點,準備一擊成功。
  由於他沒有用出全力,加上劍法招數之中又是守多於攻,因此旁邊的人瞧起來,倒不覺得他的青冥劍上有何驚人之處。
  那星宿海兩老怪對付這位平生唯一大敵石軒中可不敢有絲毫怠慢,兩人疾如風雨般攻出十餘招之後,倏地施展出星宿海獨門合壁杖法,兩人合為一體,地缺老怪因少了一足,故此騎在天殘老怪肩上。
  這兩老怪因心意相通,這刻一旦合成一體,登時等如功力陡然增加了一倍之多。
  石軒中曾經與兩老怪們交手多回,也鬥過他們的合壁杖法,知道厲害無匹,尤其在防守上,簡直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當下只好施展出十成功力,而且手中鎮山神物青冥劍不再客氣,時時去找對方的兵器。這柄青冥刻乃是方今天下所有神兵利器中之冠,鋒利無匹,尋常武師有此劍在手,也能夠威脅到高手的兵器,何況是石軒中這等功力深厚的大劍客使用。
  要知石軒中一向光明磊落,保持一代劍客風度,就算碰上比他低弱的敵人,也決不肯仗著此刻威力,削斷對方兵器。此所以自從此劍出世以來,凡是在石軒中手中之時,未曾傷過敵人的兵器。
  但目下情勢大大不同,第一是對方已不講武林規矩,以多為勝。
  第二是敵人有意絆住自己,使之不能前赴瑤台。此事關係整個武林氣運,他石軒中決不能因個人榮辱誤了大事。第三是這對老怪乎生作惡甚多,為人陰毒殘酷,時時不守武林規矩,因此對付這等武功既高而又狡毒多變的人,也不必墨守成規,以致縱容惡人遺害於世。
  他雖是施展出十成功力,可是劍上光華反而不如早先那等強烈耀眼,而且劍網漸縮,看上去似是反被那星宿海兩老怪的青竹杖裹在當中。
  仙人劍和羅剎夫人在一旁大聲喝彩,為兩老怪助威。白梅、白蘭兩郡主卻冷漠如常,似乎對這戰局的得失並不十分關切。
  又激鬥了十餘招,那星宿海天殘。地缺兩老怪杖上攻勢越來越見辛辣凌厲,大有橫絕六合,掃空萬古之勢。
  劍神石軒中被重重青霞杖影困住,雖然已處於被困之境,可是劍法招數毫無凌亂之象,不怒不懾,備具剛柔之氣,偶然青光電掣,疾掃對方青竹杖,立時就可把對方青竹杖迫了回去,把對方本來尚有無窮變化的招數硬生生悶死胎中。
  這一場劇鬥,確是人寰罕見,雙方強勁的潛力,沖激得四周草木堰伏,沙飛石走。
  石軒中倏地長嘯一聲,仙人劍秦重聞聲色變,厲聲大喝道:「二老千萬小心。」
  喝聲搖曳中,但見石軒中身劍合一,化為一道香濛濛的光華,掣空飛起。彭然一響,已衝破天殘地缺兩者怪的杖幕。
  天殘地缺兩老怪本來功力絕高,早在石軒中長嘯之際,已看出他作勢欲起,跟著又聽到仙人劍秦重大喝告警。這兩老怪心意相通,一齊認定石軒中此舉必有用意,如果吃他衝出,勢必難以鉗制。是以兩人不約而同地用足全身本事。杖上功力加到十分,封閉住石軒中沖天飛起的去路。
  哪知石軒中化為一道青光電掣上升,根本無法阻攔。兩老怪越是用力封閉下壓,越是感到對方上衝之勢無法抗拒。倏然間心靈一陣大震,真氣激盪甚劇,地缺老怪滑了下來,和那天殘老怪並肩而立。兩個人都感到全身乏力,動彈不得,只能仰首觀看那石軒中如何施展。
  石軒中掉首下擊,這一次他已決意用天殘地缺兩老怪來試驗一下自己馭劍的威力,是以飛上二文來高,便立刻調首下擊。
  青濛濛的光華疾衝下瀉之際,發出一陣尖嘯之聲,宛如天崩地裂,海嘯山搖,教人聽到這等聲音,登時就生出無可抗拒之感。
  說時遲,其實極快,但見青光一閃即隱,石軒中已拖劍屹立地上。那星宿海天殘地缺兩人卻已震開七八尺遠,雙雙跌在地上。
  白蘭郡主等二女及羅剎夫人、仙人劍秦重等都瞧不清五軒中如何把兩老怪傷在劍下,是以這刻都瞠目結舌,做聲不得。
  石軒中朗朗道:「石某正要下手誅此兩老怪時,忽見他們眼神呆滯,顯然一身功力已散去大半,因知是體內毒藥發作之故,是以不傷他們,但劍上潛力仍把他們震開。」
  仙人劍秦重吶吶道:「什麼毒藥發作?」
  石軒中道:「就是瓊瑤公主所加諸你們身上的那種絕毒之藥,大概你們也會知道,此藥可用特製的金哨無聲催發,登時身死。就是這種毒藥,使得天殘地缺兩老怪武功減弱,適才他們妄想壓閉我馭劍上升之勢,所受反震之力太強,因而催發了毒藥之力,使得全身功力失去大半。」
  他侃侃說來,似是深知底細。這一來連白梅、白蘭兩人也為之變色,想不通石軒中究竟憑何種超人之能,將冰宮的秘密都瞭然於胸。
  仙人劍秦重和羅剎夫人轉眼譽見白梅郡主櫻唇中還含有一枚金哨子,都暗暗一陣震票。
  秦重厲聲大喝道:「石軒中你雖是有超世武功,對我也不錯,但目下我秦重為勢所迫,只好與你以死相拼。」
  羅剎夫人接著道:「稱就算有本事殺死我們,但還有一拼之機,總強似死於那金哨之下。」
  這兩人慎重地分開迫近去,白梅郡主居然不開口阻止。石軒中明知她有意讓他殺死這兩人,當下也運功蓄勢,準備作最凌厲的一擊。
  仙人劍秦重猛然出手,使出海外浮沙門劍法,一招「雁沖殘雪」,劍尖頗出七八點寒星,罩住五軒中全身穴道,凌厲進擊。
  石軒中劍法上受到克制,因此自知雖是運足功力封架,仍不能將對方震開。心念一轉,陡然左手一伸,圈食指疾彈出去。
  他人劍秦重知道這是妙絕人寰的達摩三式之一,急急撤回真力。
  總算也應變得快,及時收回真力,雖是吃石軒中彈中劍尖,也僅僅長劍震盪開半尺。
  石軒中突然飄開數尺,那羅剎夫人的誅仙鋤登時落空。
  但見他雙肩微晃,人已到了白梅。白蘭兩人身邊。
  她們倒不感到害怕,只因她們深知石軒中一生光明磊落,決不會出手偷襲。
  石軒中低沉有力地道:「兩位即速把身上的玄冰尺丟在地上,我再奉告其中之故。」
  白蘭郡主忍不住道:「你要我們棄械投降?」
  石軒中笑道:「我們之間無恨,談不到棄械投降。若果你們信得過我,請依我的話去做。」
  那兩個白衣美人猶疑一下,果真從身上取出玄冰尺,丟在地上。
  石軒中透一口氣,道:「你們大概不知道,表面上此尺是你們的防身利器,但其實瓊瑤公主施展制馭心神之術,全靠此物。」
  她們都啊了一聲,石軒中迫近一步,幾乎要碰到她們的嬌軀,輕輕道:「我知道你們必須按時服藥,不然就變成老醜婦人,但我會設法替你們解掉變形液之毒。」
  她們想不到石軒中居然知道得這等詳細,心中大為信服,都默然頷首。
  石軒中回顧羅剎夫人一眼,只見她眼珠連轉,顯然正在籌思計策。
  當下躍到她身邊,羅剎夫人吃一驚,提籃舉鋤護住全身。
  石軒中道:「我不是要偷襲夫人,卻是覺得夫人今日被捲入漩渦之中,太不值得。試想你在小東極羅剎官中,度那神仙歲月,何等逍遙自在?」
  羅剎夫人哼了一聲,道:「世上之事,時時不是自家能夠料想得到。」
  石軒中左手探囊取出一物,放在掌心給她觀看,道:「看看這個,若果石某心存惡念,早在與星宿海兩老怪動手之前,就取出使用了。」
  他掌心之中,原來是枚金色哨子,這一看不但羅剎夫人及仙人劍秦重大感震駭,連白梅、白蘭二女也為之驚異不已。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石某深知夫人一生罕得踏入江湖,並無惡名,否則石某早就使用各種手段對付夫人了。目下能教夫人安然返回小東極,只怕只有石某一人。」
  羅剎夫人向二女望了一眼,見她們並無反對之意,一時真想不出今日局勢如何會這等急劇變化,連二女也聽從石軒中的話?當下默然頷首,收起藥鋤,表示服從之意。
  石軒中走回白梅等二女身邊,道:「今日午時瑤台之會,石某只能盡人事挽救浩劫,成敗尚在未知之數,你們當也瞭解石某為人,不是一個兒子及蘭兒的性命可以阻攔而不赴瑤台石之會,現在你們既然阻不住我,回去定然逃不了處罰,倒不如聽我的話,立即潛返冰宮,如見到宮中之人,可說是我看你們回去,等我此間事情一了,就會到冰宮去,助你們覓取千載蓮實,解去體內之毒。」
  白梅等二女這才知道敢情石軒中已到過冰宮,怪不得深知底細。
  石軒中又道:「冰宮主人及恆春谷主都死於日前,你們返宮不須畏懼,耐心等候就是。」
  白梅和白蘭對望一眼,白梅道:「我自丟開玄冰尺之後,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過一場大夢,對於已往之事,甚感慚辱,白蘭妹妹一定也和我一樣。現在我們當奉大俠之命,潛返冰宮。不過關於令郎和上官姑娘的下落,我們實在不曉得,公主認為只要這樣說,就可以威脅住你。」
  石軒中心中雖然有點兒失望,但面上卻不流露出來,道:「你們儘管去吧,其餘的事我自有主意。」
  白梅、白蘭二女果真立即離開大孤山,石軒中看看時候已屆,便囑咐羅剎夫人和秦重一陣,自己奔入庵中。
  他一踏入丹房,突然見到清福大師赫然猶在,此外,還有一個錦衣勁裝大漢,這個大漢年約四旬左右,虯髯繞額,手中提著一支沉重的狼牙棒。
  石軒中甚惑不解,只因天殘地缺兩老怪眼力何等高明,若然她還留在庵中,怎會認定她業已逃走?忍不住訝然問道:「大師如何還在此地?這位是誰?」
  清福大師道:「自你出去應付那一干人不久,這位胡施主就駕臨,堅要貧尼躲在地窖,直至剛才方始出來。」
  那姓胡大漢抱拳道:「兄弟胡俯,奉榮總管之命趕來,以免石大俠人手不夠,無法分身兼顧。兄弟請清福大師藏起之時,曾在庵後佈置過一下,可以使敵人誤以為清福大師已經離庵。」
  石軒中恍然道:「原來如此,今日若非胡兄駕到,局勢將如何變化,實在難以預料。」
  清福大師已動手把爐中丹藥取出,交給石軒中,道:「這一十五粒丹藥幸告功成,石大俠帶走吧!」
  石軒中衷心道謝後,收起丹藥,辭別老尼後,遂與胡俯一道出庵。
  他先問羅剎夫人道:「假使石某此刻贈夫人以解藥,不知夫人將如何自處?」
  羅剎夫人想了一下,道:「老身立刻回返小東極羅剎宮,自茲以後,永不踏入中土。」
  石軒中取出一粒丹藥,請她眼下。那羅剎夫人服藥之後,陡然間感到十分舒服,渾身經脈被制之象,立時消失大半。
  她向石軒中深深道謝之後,提籃背鋤飄然自去。
  石軒中又向仙人劍秦重道:「石某歷盡千辛萬苦,得到許多高人相助,方始煉成有限幾粒靈丹,準備用以解救那些前往瑤台赴約的武林高人。石某坦白告訴秦兄你,那就是若果秦兄得到靈丹之後,仍然為瓊瑤公主效力的話,石某斷無贈藥與你之理。」
  仙人劍秦重忽然感到甚為慚愧,暗忖,自己一直與石軒中作對,此刻如果換了別人,根本就不會動念贈藥與自己,可見石軒中此人當真是胸襟磊落,氣量寬宏的大英雄大丈夫。因此,昔年他在十招之內將自己長劍擊脫手之事,實在不是他為人驕慢自傲。
  一個人只要起了悔悟之心,以前許多舊事就會使自己感到慚愧和懊悔,仙人劍秦重亦復如是,因此他忽然變得十分躊躇不安,面色忽紅忽白,顯然心中情緒激盪甚劇。
  石軒中見他這等樣子,立時把丹藥遞給他。秦重誠懇地道謝了之後,道「不知家師可還有這等機會得救麼?」
  石軒中微笑頷首,心中暗忖道:「他當真悔悟了,居然想起昔年師恩。」
  秦重服下靈丹,道:「我想去找尋綺雲,向她負荊請罪。唉,在你面前我不須隱瞞,我實在太對她不起。」
  石軒中道:「她在大雪山冰宮中,險些死在冰宮主人手中,目下已安然無恙。」
  仙人劍秦重再深深謝過,便離開此山。
  石軒中立刻請胡俯歸報榮總管,說是他的兒子及上官蘭可能落在瓊瑤公主手中之事,但由於時間已萬分急迫,再也無暇顧及,只好托他代勞查一查。
  他們結伴下山,過湖之後,才分道揚錦。
  石軒中估計時間不多不少,便開始向廬山奔去。
  到了巳時,已抵達廬山山麓。
  轉過兩座低矮山峰,陡然聽到隱隱人聲。
  石軒中因眼前一片樹林遮住目光,瞧不見發出人聲的人是什麼來歷,但卻曉得人數不少,便沿著樹林繞向山外那一方。
  他很快就繞出林外,眼光到處,只見地勢較低,宛如盆地。糜集著不少人,高矮俊醜,和尚道土,一應俱有。
  盆地末端有一條道路,大概是通上播台之路,石軒中剛一現身,立時有人發現,洪聲大叫道:「劍神石軒中來了!」
  所有的聲音停止,百數十雙眼睛都向石軒中望過來。
  劍神石軒中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等場合,是以並不窘困,瀟灑地微笑向眾人點首招呼。
  人叢中走出兩個道人和三個和尚,迎將上來。石軒中神目一掃,認得兩名道士是峨嵋派的人,三個和尚則是少林僧人。
  他們過來行禮通名後,石軒中道:「諸位既在此地,想必兩派掌門人都上瑤台去了?」
  「他什都點頭應是,一個道:「不但少林方丈大師及敝掌門真人業已上山,以貧道所知,尚有武當掌門真人、鐵夏辰老施主等,但未見(少了幾句)
  石軒中接道:「謝謝諸位,石某這就動身上山。」
  幾個和尚、道士簇擁著他向谷末道路走去,密密麻麻的人群登時讓出道路。當石軒中經過時,所有的目光都牢牢地瞧著他。不時有些年輕壯士出來向他行利,並通報姓名。
  這時石軒中才深深感覺到自己身份地位在武林之中,當真是望重一時。他對每一個祟拜他而出來報名的青年壯士,都十分誠懇地說一兩句話,因此這一段路倒費去不少時間。
  谷口盡頭處,站著兩個綠衣人,面上都沒有戴上蒙面巾,因此看得出他們甚是年輕,而且長相甚俊。
  石軒中回頭向那些和尚。道士點頭笑道:「諸位不勞遠送,石某可得放開腳程上山。」
  那些人都一齊止步,後面有個年輕壯士大聲道:「那兩個傢伙陰陰怪氣,石大俠最好略予懲戒。」
  石軒中一聽就知道這兩個綠衣人定然武功甚高,曾經教此地之人吃過苦頭。
  他瀟灑地筆直走去,離那兩個綠衣人尚有一丈,對方突然併攏起來,擋住去路。
  在前面的綠衣人倏然發難,尺、劍齊施,向石軒中捲去。他一出手,立時顯出一身武功甚高,不是泛泛之輩。
  石軒中不得不施展出奇奧手法,一招「星垂千野」,奮掌迅擊。
  這一招乃是優魔劍法小九式中化出來,看上去雄壯威猛,足以使敵人氣餒。
  他一掌劈退這綠衣人,但見他退時竟是稍稍縱起數尺。當下想也不想,掌化「平沙落雁」之式,向下盤劈去,果然另一個綠衣人已貼地蹲到,右尺左劍一齊發招猛攻。吃石軒中搶制了機先,又是一掌劈退。
  後面眾人見石軒中舉手之間就把這兩人連環凌厲攻勢擊退,不由得都暴聲喝彩。
  石軒中陡然間激起滿腔豪情,朗朗一聲長笑,倏地跨步進擊,一招「北海屠鯨」,雙掌齊齊發出。那兩個綠衣人合力揮尺舞劍連連封架,覺抵不住他雙掌奇奧莫測的變化,轉眼之間,已退了丈許之多。
  眾人又忍不住激動地喝起彩來,聲震山谷。
  那兩個綠衣人倏然一齊奮力猛攻一招,招數使到一半,忽地改進為退,又躍開尋丈。
  石軒中緩步迫去,只見他們雙手齊揚,四件兵器勁猛異常地疾撞而至。石軒中潛運玄門罡氣護體,垂著雙手繼續走去。那四件兵器擊到他身上時,還有半尺距離,就紛紛跌落地上。
  這一手又惹得後面人群發出搖地動天的喝彩聲。那兩個綠衣人面色由始到終,絲毫不變,似乎是心中毫無畏懼喜怒的情緒。這時齊齊掣出背上的長劍,但見刻上閃爍出綠熒熒的光華。後面有人大呼道:「看啊,竟是關外長白山明鏡崖天雷宮的綠焰劍。」
  石軒中頓時大悟,忖道:「原來瓊瑤公主手下最倚重之人,竟是長白山天雷宮碧電神君,無怪連星宿海天殘地缺兩老怪都貶為次一流的人物啦。」
  他劍眉一皺,停住腳步,凜然道:「天雷宮碧電神君在武林威名尊顯,與崑崙鍾先生同稱二隱,你們是盜劍冒名?抑或當真是天雷宮門下弟子?」
  那兩個綠衣人不言不語,面上毫無表情,只攔在路中心,表示不讓他過去之意。
  石軒中陡然舌綻春雷,大叱一聲,掣出青冥劍。那兩個綠衣人直到此時,方始身軀一震,不覺退了一步。石軒中朗朗道:「石某一生少開殺戒,但今日兩位如果仍然不知進退,我此劍出手可就絕不留情了。」
  後面的人群聽到這話,個個都感到佩服,只因石軒中的俠名,天下之人無有不知,但看他目下行將出手對付仇敵之前,仍然再三警誡,的確是風度磊落。
  那兩個綠衣人轉瞬已回復原來冷漠的神情,齊齊大叱一聲,分兩這兩人劍上功力不同凡響,招數出手時隱隱有雷霆萬鈞之勢。
  谷中之人想是已知道這兩個綠衣人武功高強,是以不露訝異之色,只緊緊瞧著石軒中,看他反擊。
  石軒中手中長劍一揮,青芒電射,強光耀目,登時把對方兩柄綠焰劍的威勢蓋住。
  那兩個綠衣人劍術高強,變化極快,各個撤劍換招,兩人忽而上下交襲,忽而左右合擊,劍劍都有如奔雷閃電,凌厲異常。
  石軒中連封了三招之後,暗忖這兩人劍術不弱,如果不大展神威,出辣手即速解決,這等打法,可能甚是耗損時間。
  此念一生,登時運集功力,先是一招「鼎湖龍飛」,青光劃處,把左邊的綠衣人震開數步。這時另一把綠光熒熒的長劍已急如星火掃將入來。石軒中劍招不變,單用劃把虛虛一撞,又把此人震開。
  他一騰出地方,登時長嘯一聲,身隨劍走,決如電光石火,圈蕩沖卷,但見青虹電掣,連閃數閃。那兩個綠衣人先後慘哼一聲,都拋劍仰跌地上。
  後面那麼多的人,沒有一個看得清楚石軒中用什麼手法把那兩個綠衣人擊敗。因此直到石軒中收起青冥劍,沿著道路走出十來丈之後,方始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都大聲喝起彩來。有人過去一看那兩名綠衣人,只見他們仰臥地上,面目安詳,生似是陷入熟睡中。在印堂部位,各呈一點紅印。
  其中有些人伸手去摸摸他們胸口,這才知道這兩個武功甚高的綠衣人,竟然被石軒中一招反擊,便齊齊喪命。不過看他們的樣子,卻可斷定都死得毫無痛苦。
  這時石軒中已走過一座山嶺,回頭已見不到谷中之人,他輕輕歎了一聲,忖道:「那兩個綠衣人武功甚強,我如不用煞手,可就難以脫身,目下雖然脫身,但這兩個人在江湖上似乎毫無惡跡,此舉未免太辣了。」
  他腳下甚快,因此不久已走到山深處,地勢漸漸高峻難行。
  石軒中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仍然電掣雲飛般朝前急馳,轉過一座峰腳,忽見前面一片山坡,坡上人影幢幢,都聚在一片峭壁之下。
  那座峭壁大約是四文之高,壁上甚是光滑,中間掛著一幅巨大的白布,布上寫著「瑤台之路」四個大字。
  在這四個大字左側,另有好些較小的字跡。石軒中因是千里神眼,此刻相距雖遙,仍然瞧得清清楚楚。但見那布上寫著:「瑤台之上,唯容拔萃之士,如未能一躍登此壁頂者務請留步,勿徒自取其辱。」
  石軒中微微一笑,忖道:「瓊瑤公主這一手真絕,單用這一堵峭壁,就可阻止不少趕會之人。目下武林中能夠一躍而上的,恐怕寥寥無幾。」
  他忖想之際,同時運足目力向峭壁上注視,只見上面似是有一大片平坦之地,在邊緣處有兩個綠衣人屹立眺望,看來已看見自己的身形。
  他不再耽擱,疾馳而去,轉眼間已馳上那片山坡。
  峭壁下大約有二三十八,石軒中轉眼一瞥,幾乎都是認識的人,但見其中有峨嵋派的凌鐵谷、凌紅藥及玄字輩的玄門高弟,少林寺智力大師等數位高僧,江北名家呂振羽、山左高手馮翅。小閻羅屈軍、獨臂野豹呂聲。地啞星君蔣青山、雪山雕鄧牧、厲魄西門漸、日月輪郭東、黑無常姜斤,還有兩個腰懸長劍,身穿綵衣的人,一望而知乃是東海碧螺島的門下。
  此外,還有五六個人,石軒中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卻曉得是武當及華山門人,其中也有一兩個是黑道獨來獨往的巨寇。
  他一馳上山坡,許多人都圍攏過來,紛紛向他行禮說話,厲魄西門漸率著玄陰教中幾個人,卻避開在一邊。
  石軒中迅速地和大家打過招呼,仰頭向峭壁上望去,只見上面突然多出四人,一共是六個綠衣人,跟著又出現兩個老摳,就是金、銀兩嬤。
  小閻羅屈軍在百忙中大聲道:「金瑞兄已削髮出家,特地命我向石大俠奉告。」
  石軒中怔了一下,緩緩道:「他當真出家了?」跟著浮起一抹淒涼的笑容,接過小閻羅屈軍遞給他的一張素箋,看畢之後,仰天長吟道:「赤手屠鯨千載事,白頭歸佛一生心……」
  眾人全部靜默無聲,彷彿都被石軒中這種悲涼的情緒所感染。
  寂然無聲中,峭壁上忽然飄落一陣清勁語聲,道:「別的人只須躍得上這座峭壁,就可徑赴瑤台,但石軒中你卻得小心,當你身在半空之際,將遭暗器襲擊,如過得這一關,算你本事。」
  石軒中望一望峭壁上面的人,目光如電掠過眾人面上,最後停在厲魄西門漸面上。
  這一來厲魄西門漸倒不好再行避開他,獰笑一聲,發話道:「石軒中你可敢上去?」
  石軒中腦海中正掠過一件往事,記得當日在火狐崔偉家中,就是此人拆散了崔家,這一段血仇,似乎已不能再拖下去。
  當下朗朗一笑,道:「瓊瑤公主雖是千方百計,不讓石某赴瑤台之會,以免破壞她屠殺天下武林高手的毒計,但石某勇往直前,決無後退之理。不過西門香主居然還留在此地,卻令我大感迷惑,以西門香主的武功,這四丈峭壁自是攔阻不住,因此西門香主不躍上去,莫非是別有用心?難道香主已為瓊瑤公主收買,所以退縮一隅麼?」
  厲魄西門漸萬萬想不到石軒中竟會說出這等凌厲尖刻的話,但一時無法反駁他的不是,只氣得哼哈連聲,光火地盯住那鬥不過的情敵。
  石軒中又道:「若果你當眾承認被瓊瑤公主收買的話,就不再追迫你,不然你就得立刻上去,別躲在一邊裝蒜。」
  厲鬼西門漸到底是天性暴烈之人,只氣得大吼一聲,狂叫道:「好,好,等瑤台事畢,咱們必須決一死戰,看是鹿死誰手。」
  他提聚真氣,湧身向上躍去。只見他身形騰空飛起,直到三丈七八尺高,突然微微一頓。要知這厲魄西門漸一身武功,已盡得鬼母玄陰門嫡傳。但由於天生軀體魁偉巨大,輕功方面總是最弱的一環,平常之時,最多能躍起三丈四五尺高,是以鬼母率著眾人抵達此地之時,便先行下令命他留在此地。
  厲魄西門漸一則奉命留此,二則想到萬一瑤台之會竟能殲滅所有趕會的高手的話,他可就變成天下武林中前數名高手之一了。是以絕對不抗命,乖乖地留在當場。
  這刻被石軒中觸發了天生狂野之性,奮力躍起,居然躍了三丈七八尺之高。
  石軒中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他身軀上升之勢一挫時,暗暗運足立功,一掌向空中擊去。這時眾人的幾乎都注意空中的西門漸,是以石軒中發掌之舉,竟然無人瞧見。
  厲魄西門漸突覺腳底有一股潛力托上來,登時急急換口真氣,借力上拔,一飄身已飛上峭壁頂的平地之上,放目一瞥,只見平地上站著四個綠衣漢子,有老有少,還有兩個錦衣老姐,手持枴杖。
  此外尚有一個面目清瘦,裝束怪異的老人,也是一身碧綠顏色,盤膝跌坐在一塊文許方圓的白石之上。
  厲魄西門漸心頭大震,忖道:「這個怪老人面前插著五柄去鞘長劍,刻上泛出綠色的寒芒,分明是師父平生忌憚的武林二隱之一,長白山明鏡崖天雷宮碧電神君。」
  他雖是心中震凜,但面上並不流露出來,向那綠衣老人抱拳道:「尊駕可是武林二隱中的碧電神君麼?」
  那綠衣老人眼皮一翻,雙眸射出冷電也似的光芒,冷冷道:「老夫正是碧電神君,你是鬼母座下第一高弟,當知老夫雷碧劍,例不輕易出現,必須見血之後,方可撤回。」
  厲魄西門漸暗暗悚然,要知這碧電神君威名極盛,天雷宮飛霆十式已成為武林一絕,就算以劍成名的碧螺島主於叔初那等狂橫之人,對天雷宮也是持著各不相犯的態度。由於長白山天雷宮人數不多,同時又無人踏入江湖,是以多年都沒有和碧螺島主於叔初發生衝突。
  厲魄西門漸凜驚之故,便因像碧電神君這等人物,最是難惹。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定然無所不用其極。不似石軒中這等大俠劍客,時時留有餘地。此所以他寧可面對比他強出許多的石軒中,也不願惹上這個不知底蘊的怪人。
  那碧電神君緩緩道:「目下你無須多虛,只要你願意出手對付石軒中。」
  厲魄西門漸萬萬想不到有此轉變,登時面現喜色,道:「晚輩願供神君驅遣。」
  碧電神君道:「目下我手下六人雖已足夠牽掣石軒中無暇攝心馭劍。但此中尚乏天賦神力堪以強攻硬打的人,你正是最適當之選。但你如欲除此強仇,必須暫時受我控制心神。」
  他微微一頓,接著道:「拿藥給他!」
  金嬤應聲躍了過來,掌心已托著一顆色作碧綠的藥丸。
  厲魄西門漸最近已知悉瓊瑤公主能以各種藥物駕馭武林人物,是以聲勢浩大。這刻不禁略感躊躇,目光注定在那顆藥丸上。
  峭壁邊緣一個綠衣人振吭喝道:「石軒中且候片刻。」
  厲魄西門漸耳中聽到石軒中大名,陡然一陣激動,伸手取過那顆丹藥,吞下腹中。
  碧電神君仰天冷冷笑道:「此藥不同凡響,奇奧異常,目下你神智一如往日,但如若你不聽命令,我用這金枚哨子發出無聲之聲,便可催發毒性,教你嘗遍天下絕慘奇苦,方始身死。」
  他的身份非同小可,是以西門漸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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