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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塞外荒漠


  劉湘子擊敗了馬行空,正欲離開,卻聽得一聲喝道:「且慢,劉公子請留步。」
  凌雲飛一看.說話之人竟是那綠袍人楊嘯,不禁詫異,心道:「向聞這楊嘯武功更好,卻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高手,在他們七兄弟中.他也不是武功最高的,馬行空、段干遂都要強於他,他莫非還想和劉湘子相較不成?」
  劉湘子聞聲亦是一愣,見楊嘯踱了出來,奇道;「你們究竟有完沒完?」楊嘯止道:「劉公子誤會了,在下絕不是找你打架的。我大哥他已敗在了你手下,更何況我這平平之輩。」
  劉湘子笑道:「平平之輩?楊兄未免太自謙了罷?天下誰不聞當年在長白山下,『翻天虎』楊嘯獨戰東北雙虎的豪事?三虎相爭,獨留楊兄,令兄弟好不佩服?」楊嘯歎道:「過去的事,還提他做甚?」
  劉湘子道:「那好,不知楊兄還有何見教?」楊響道;「你道我今日為何沒有出手?」劉湘子道:「這個我可不知。」
  楊嘯長歎一聲道:「我現在即使不是廢人,卻也和廢人差不多了。」劉湘子奇道:「此話怎講?」楊嘯道:「此中緣故,說來話長,我只揀要緊的說一說。」
  凌雲飛心中一動,暗道;「看這情形,他們先前所說的這莫家寨子被劫之事,莫非就是這楊嘯干的?」。
  楊嘯道;「其實際冤枉了我家大哥,和我那幾位好兄弟,一切事都在我身上!」劉湘子一愕,道:「莫非是你……」楊嘯點頭道:「不錯,莫家寨子確是被我所劫!」
  此言一出,猶如一個睛空霹靂,馬行空立時步下一個踉蹌,退了幾步,指著楊嘯道:「楊老三,莫家察乾果真是你劫的?」楊嘯垂首道:「大哥,是小弟所為。」馬行空喝道:「我還道劉公子無緣無故找上了咱們.原來果是事出有因,楊老三!今日你若不將事理說清,可休怪我不顧兄弟情義!」
  楊嘯一話不發,走到馬行空面前,「撲通」一聲,雙膝跪下,道:「大哥,待小弟將原因說出後.再任大哥處置吧!」馬行空道:「你且說罷!」
  楊嘯亦不站起,道:「我揚家與他莫家,本是世代交好,可是到了我祖父一代時,卻因一件小事鬧翻了臉。後來,我祖父替一家大富押一筆紅鏢,過他們莫家寨子所管的紅葉嶺時,依舊按江湖規矩遞上了拜貼,送上了禮銀,莫家寨的人若是知禮,就該讓我祖父過去,卻想不到寨主莫虎挾著那點小怨,竟帶著他的幾個兒子,將鏢動了,我祖父羞憤之下,竟含恨自盡了。」
  「我父親得到消息後,立誓要為我祖父報仇,卻萬萬不料,莫虎為了軌草除根,竟派他的五個兒子,尋到我家裡來,將我家一門老小四十多人一齊殺盡,我爹雖然奮力低伉,卻因寡不敵眾,終於力盡而死。那一次,若非我恩師松花散仙碰巧路過,哪裡會有我楊嘯的今天?那一年,我才八歲,便成了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的孤兒!
  「我師父傳了我本領,教我為父母報仇,我記得牢牢的,下山時,我曾對天發誓,我要親手將莫家寨子殺個雞犬不留!」
  馬行空聞言,歎道:「原來竟還有這麼一段緣故。楊老三,你起來吧!」楊嘯道:「道命。」馬行空又道:「既有此事,你為何不和我講,我也好為你報仇!」楊嘯道:「莫虎尚未死,他的九個兒子個個威猛,還有二十三個孫子,以及多達百人的家丁,我們兄弟若進去廝殺,豈不會大耗元氣?小弟不敢因此事而勞動大哥,因此獨自一人去了莫家寨子。」
  劉湘子道:「既是你們兄弟七人都敵不了莫家寨的人,那你一人又如何成了事呢?」楊嘯道:「這事其實簡易之極,有一夜我悄悄潛入莫家寨,尋著他們的水井,投入毒藥.何愁他們不倒?到第三天時,他們已是元氣大傷,我便闖了進去,見人就殺,可惜莫家的老二和老六因離賽有事,結果沒有中毒,我一人抵不住他兩人,結果受了重傷,但總算殺盡了莫家寨老幼,現在,莫家寨子中活著的人絕不會超過十人!」
  劉湘子道:「莫虎死了沒有?」楊嘯道:「莫虎老賊是罪魁禍首,豈能活下來?我已將他大卸八塊,扔進了井中。」
  馬行空道:「老三,既是如此,我也不怪你,只是你日後有事,須得對我說,不然,我們兄弟還稱得上『塞北七義』麼?」楊嘯道:「大哥,小弟踉隨大哥也有不少年了,除了此事之外,從沒一事瞞著大哥的,想不列今日為了此事,卻令大哥和眾兄弟敗在了別人手上.可惜小弟在莫家寨子被莫老六打了四拳,武功已失,不然的話,小弟定要拚死和劉湘子一鬥,總不能叫我們兄弟折在劉湘子手下。」
  劉湘子道:「你卻待怎樣?」楊嘯看了劉湘子一眼,道:「我自不是你的對手,我既犯下此事,你又是別人請來殺我兄弟的,我今日便告訴你一聲,莫家寨子是我所劫,與我大哥他們沒有絲毫干係!」
  劉湘子道:「莫家雖與你有仇,但你為何殺那麼多人?他們都與你有仇麼?縱使有仇,又難道都該殺嗎?如此行徑,你竟還敢強辯?」
  楊嘯不言,轉朝馬行空道:「大哥,小弟累了大哥,無臉再活在世上,只得一死。」說著,抬手亮出一柄短刀,朝自己臉膛插下,馬行空大驚,甩手一鞭捲出,會在楊嘯腕上,再一拉,將他的手拉開,劉湘子亦是一個箭步趕上,將扇點出,楊嘯立時不能動彈了。
  馬行空道:「楊老三,你忘了當年我們結義時的誓言了嗎?」
  韓擁,段干遂,張猛,手足雙槍等五人一齊朗聲道:「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
  馬行空道:「好,楊嘯,你死罷,你叫我們也陪著你一道死!」楊嘯穴道被制,不能動彈,但兩行清淚已順頰流下。
  劉湘子道:「男子漢大丈夫,要敢做敢當,你算什麼男子漢?」楊嘯便聲道:「好,你說吧,要我怎麼樣?」劉湘子道:「我要你不死,怎麼樣?」
  馬行空見楊嘯不答,喝道:「怎麼,做不到嗎?」楊嘯只得道:「做得到。」劉湘子又道:「馬大哥,你說過什麼話來著?」
  馬行空道:「我知道,劉公子,你要我做什麼,只管吩咐吧!」劉湘子道:好,找要你馬上帶著你們幾個兄弟,一齊到江南去,永遠不得回來!」
  馬行空道:「這是為何?」劉湘子道;「怎麼,你不幹?」馬行空一愣,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劉公子,就此別過。」劉湘子點點頭,解了楊嘯的穴道,段子遂過來,扶住楊嘯,七人一齊出去了。
  凌雲飛見七人去遠了,忙輕輕落下,燕北歸這才跟著躍下,嚷道:「好悶人!好悶人!」
  凌雲飛抱舉一禮道:「劉兄做事,英明果斷,好令在下佩服!」劉廂子道:「你是……」凌雲飛道:「在下凌雲飛,這位是燕北歸。」劉湘子點頭道:「我道是誰能躲在這裡卻不叫我發覺,原來竟是雲野一俠和燕兄。」
  凌雲飛道:「劉兄一日之間連辦兩件大事,處理都是如此得當,好令我等服氣啊!」劉湘子道:「那件事你也看到了?」
  凌雲飛笑著:「那三個人你可殺得真不冤!」劉湘子心中一動,笑道;「此言差矣,我只殺了羅駿和胡正雲,相羽我可沒殺他!」凌雲飛笑道:「此言差矣,此事可瞞天下人,卻瞞不了我,看你那手法,用的是海南秘傳透骨手伏魔指,只不過化力於扇上而已,此扇點出,相羽還活得過三個時辰嗎?」
  劉湘子失聲道:「透骨手伏魔指,如今使是海南派亦已失傳,我只道天下唯江南劉家還知此道,想不到凌公子竟然一眼看破,佩服,佩服。」
  凌雲飛道:「不敢。劉兄所做之事,唯一點叫我不明白。」劉湘子道:「請講。」凌雲飛道:「剛才劉兄為何叫馬行空去江南?」
  劉湘子道:「我因聽說關東溫如玉要去尋馬行空他們七個報仇,這才叫他們去江南躲一躲。」凌雲飛道:「溫如玉,我聽說溫如天要尋『塞北七義』的仇」
  劉湘子道;「溫如玉雖是君子,卻也有他的弱處,他的缺點便是愛護短,只要他的門下有事,不論對錯,他總要幫著自己門下的,莫虎的七兒子和九兒子娶了溫如玉的兩個女兒,這次一齊都叫楊嘯給殺了,你想,溫如玉能放過楊嘯嗎?溫如玉的武功已是出神入比,他的龍虎鬥一出手,塞北七義便一齊上,又抵得了幾招?我若明告馬行空,他一定不願畏縮,我只得要他去江南,也好避災吧!」
  凌雲飛道:「高明,劉兄為事實在高明,有如此仁義高明之人,從此武林安矣。」
  正說話間,忽然一下子竟暗了下來,原來那燭火已是燒到盡頭,剛才一下子晃動,便已滅了。
  三人毫不在意,反而尋一處乾淨地方,就地坐下,抵足長談,越談越是投機。
  雖然地處偏僻,聽不見雄雞報曉,但天總是要亮的,三人僅是一夜都沒合眼,但絲毫沒有倦意。
  廟後又傳來幾聲馬嘶,凌雲飛聽見了,歎道:「唉,相見正歡,卻又要分離,劉兄,看來,在下要走了。」劉湘子道:「不知此去何方?」
  凌去飛心中一動,暗道:「我若說出要去之處,以劉湘子為人,他或許定要陪我齊去,如此凶險之行,實不忍再拖地前去,只得騙他一騙了。」他腦子裡念頭轉動極快,但已遲了一步,燕北歸已搶先一步道:「我們要去魔教。」劉湘子立時來了興趣,道:「幹什麼?」燕北歸道:「不知道,我得聽他的。」說著,將嘴向凌雲飛一努。
  凌雲飛無奈,只得道:「此去魔教,乃是赴約。但此行之凶險,實是殊無可料。」劉湘子喜道:「我正好是身上無事,我便和你們一齊結伴而行,如何?」
  凌雲飛尚未回答,燕北歸己喜道:「好哇!有三個人一起,豈不熱鬧得多?」凌雲飛止道:「不,此行過於凶險,劉兄還是莫去為妙。」
  劉湘子長笑一聲,道;「世上有什麼凶險,可以叫找劉湘子止步不前?凌兄莫非是嫌我拖累吧?」談雲飛道:「絕無此意,劉兄家中父母一定正自思念,何必去大漠冒此奇險呢?」
  劉湘子苦笑一聲,道:「思念?你怎知道,若不是我爹將我趕出家門,我又怎甘心去為人做殺手勾當?」
  凌雲飛道:「趕出家門?這是何故?」劉湘子道;「家父約束子第極為嚴格,我半年前殺了一個惡人,給他的家屬告上門來,家父偏信他們的一面之辭,硬要說我持藝妄殺,所以將我趕了出來。我一氣之下,索性幹起了殺手勾當。」
  凌雲飛道;「難怪得你咋日連干兩件大事,原來是在做殺手。不過,在下想要奉勸一句,此行是非太多,你還是趁早不幹了吧!」
  劉湘子笑道:「你說得好聽,我若不幹,靠什麼吃飯?」凌雲飛看著劉湘子,兩人四目對視,凌雲飛看著的,是一雙充滿熱情的銀睛,心想道:「此人豪邁大方,剛才說起自己的傷心事來,竟是談笑自若,足以見其為人如何,若得此人為助,齊赴魔教,獲勝的希望便就大得多了。」當下一狠心,道:「劉兄若不嫌棄,不如和我們一齊去魔教闖闖,如何?」劉湘子喜道:「正要如此!」三人大笑。
  當下三人一起,各乘一匹馬,離廟北行,此時天已大亮,三人談談笑笑,十分愜意。
  如此而行,每日行得兩、三百里,過了幾日,便已到了一處極為繁華的市鎮。鎮上既有寬衣松帶的漢人,也有皮衣高帽的胡人,操著不同的口音,大聲談說。鎮上有牛馬、駱駝等物,也有日用百貨,琳琅滿目,絲毫不遜於中土大鎮,凌雲飛一打聽,才知道已到了青羊河鎮。
  凌雲飛記得白飄羽曾告訴他在青羊河鎮的「如說」客棧候著,有人會送給他一張去魔教總舵的地形圖,心中一動,道:「咱們去如悅客錢吧!」劉湘子笑道:「凌公幹好見識,居還知道青羊河有一個如悅客棧。」
  凌雲飛笑道:「怎麼,你也知道?」劉湘子道:「我曾來此住過幾天,住的正是『如悅』客棧,不是我誇口,在如悅棧中,你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服侍,這裡的人可真聽話,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叫主顧生氣。」
  凌雲飛道;「那正好,劉兄前面帶路吧!」三人一齊下馬步行,劉湘子走前面,地彎幾拐,便到了一大片平房前,最大的一個門面處,有一塊小匾,上書「如悅客棧」四個字。
  三人剛至門首,立時便有兩個載氈帽的堂館過來,一個接了三人的馬韁,另一個則點頭哈腰地道:「三位公子是遠來客吧!快進屋喝杯水酒暖暖身子。」說話的口氣,競似接別人回家的意思,給人一種賓至如歸之感。
  凌雲飛道:「好,燙幾壺好酒,多炒幾個暖身子的菜。」那堂館只顧答應,將三人引至一乾淨桌前坐下,不少人已坐於店中了,見三人送來,不禁都有點驚異:已是深寒天氣了,三人仍是單薄衣衫,卻絲毫不見寒冷之狀,莫不是神仙來了不成?
  少時,便送上了酒菜碗筷,三人也不客氣,便斟酒挾菜,放心大吃,外面寒風呼嘯,在這店裡卻暖洋洋的,說不出的愜意快活。
  凌雲飛一邊吃著,一邊凝神注意四周諸人,卻沒有發現什麼情況,心下不禁有些奇怪,暗道:「莫非白飄羽沒有派人守在這兒?」當下只得悶聲吃喝。
  三人進店之時已是黃昏,再過片刻,天便漸漸黑下來,店中的人付酒帳而去的人紛紛不絕,不消半個時辰,便只剩了凌雲飛等三人。
  堂倌過來問道;「三位公子爺可要住店?」凌雲飛道:「你給開一間寬敞的上房.我們吃完位後再去住。」堂倌答應著去了。凌雲飛等依舊吃著,三人講不說話,一時間。店房中安靜之極。
  忽然,一直坐在櫃後的掌櫃走了出來,坐在了凌雲飛對面的空座上,道:「三位之中可有一位凌雲飛?」凌雲飛心中一喜,道;「在下便是.不知先生有何事?」
  那掌櫃道;「在下名叫包進財,受阿羽公主之托,在此等候凌公子。」凌雲飛道;「聽口氣,你也是魔教中人?」包進財點頭道:「不錯,本教的一百零八分壇,此處便是其一,在下便是壇主。」
  凌雲飛道:「除了壇主之外,魔教中還有什麼職位?」包進財道:「教主之下,便是太子和公主,本任教主沒有太子,有一位公主.再往下來,是四大護法,第一護法千手童子,已被逐出教外,另外三大護法,使是三陣風了。再下來,是兩大使者,使是四鷹蛇二使了。其下便分作三十六堂,每堂三壇,每壇轄下三舵,每舵轄三十到三百個人不等。我教便是如此一個格局。」
  凌雲飛暗道:「原來魔教之勢竟如此之大,倒也不可小視。」自下道:「白姑娘托你帶來的東西呢?」包進財道:「你果真要赴約?」凌雲飛點頭道:「半點不假!」包進財道:「阿羽公主吩咐,凌公子此時若及早回頭,尚還不晚。」
  凌雲飛道:「不要多言,我意已決。請將所托交付。」
  包進則長歎一聲,從懷裡摸出一個精緻的小荷包,雙手呈給凌雲飛,道:「阿羽公主吩咐過了,凌公子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在下,由在下負責辦好。」說罷,又站起身,回到櫃檯中去了。
  凌雲飛道:「走,我們回房罷。」招呼劉、燕二人一齊回了房間。劉湘子道:「凌兄,剛才是什麼東西,你竟如此向他索取。」凌雲飛笑道:「若是別的什麼東西,也值得索取嗎?但此物一旦到手,我們三條命使已揀回兩條了。」
  燕北歸奇道:「那是何物,竟如此重要?」凌雲飛笑道:「咱們且來看看。」說著,輕輕拆開荷包,取出一個油紙所包的東西來,再打開油紙包,便看見一張畫著地形的圖,凌雲飛道:「今有此圖在手,行走起來卻是方便得多了,不然的話,我們若去茫茫大漠中一番陪找,那恐怕只是有進無出。」
  當下細看那圖,只見起點為青羊河鎮,再往前八十里,便到了石灘口鎮,過了石灘口,往正北行三十多里,便已進了大漠,進大漠後,先向正北行二十里,再忽然折向西,行二十里,再折向北行七里左右,便到了一片綠洲,即有名的「大漠之星」了。
  凌雲飛道:「今晚好好歇著,明天一早趕路。後天天亮時進大漠!」劉湘子點頭道:「很好,就這樣。」燕北歸道:「這麼急幹什麼?」凌雲飛道:「大漠之中冷得死人,白日裡還好說,到了晚上,你會被凍成一塊肉疙瘩,而且到了晚上,走路也不方便,極易走錯方向,你想,在那麼大的一片沙地中,走錯了方向便就是死了八九成了,這事幹得麼?我們要趕在天亮前進大漠,就是為了爭取在白日裡趕到『大漠之星』,免得夜裡行走,知道了嗎?」燕北歸點頭道:「我算明白了。」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中午時,三人便已趕到了石灘口,這回投入了一間小棧房。棧房雖小,仍是兼營飯食,凌雲飛等則吩咐了一桌酒菜,細細飲嚼。
  吃了飯,三人俱覺十分精神,於是來尋掌櫃的。掌櫃的正縮在櫃檯裡烤火,凌雲飛道:「掌櫃的,聊天嗎?」掌櫃的正被暖洋洋的炭火烘得直打吨兒,凌雲飛一喊,又把他喊醒了,道:「客官,要聊什麼?」
  凌雲飛道:「你願意聊些什麼都可以。」掌櫃的讓三人坐了,道:「看三位似乎是遠來客人?」凌雲飛道:「是的。」
  掌櫃忽地似想起什麼,道:「你們還要過去?」凌雲飛道;「怎麼啦?不可以嗎?「掌櫃道:「唉,你們不知道,越往那邊去,越不容易安寧,又是茫茫大漠,又是強盜出沒,唉,見鬼的地方。」凌雲飛道;「這裡不安寧嗎?」掌櫃道:「安寧個鬼麼?不時地有些強人來此搔擾,每個月都要交一百兩銀子的利錢,可憐。我一個月連本帶利才三百多兩銀子,就被他們刮去了一百兩,若不是為了一家老小,我才不願在這兒呆下去了呢!」
  凌雲飛又道;「有些什麼人來?」掌櫃道:「這個地方。還會來什麼大人物?閻王不來小鬼來,來的總是一些小魔崽子。」凌雲飛道:「你可聽說過『大漠之星?』」掌櫃的一驚,差點從椅上蹦起來,道:「你們,你們是魔王爺?我剛才一時糊塗,罪過,罪過,求魔王爺繞命!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可憐可憐吧!」說著竟要跪下。
  凌雲飛一時摸不著頭腦,劉湘子已扶住了掌櫃的,迢:「你錯了,我們不是什麼魔王爺。我們只是問問。」掌櫃的道:「你們可別騙我!」劉湘子道:「這個自然,你可別跪下來折我們的壽!」
  掌櫃的這才站起來,小心翼翼地重新坐好,道:「給嚇怕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凌雲飛道:「莫非你把我們當作了『大漠之星』中來的人?」
  掌櫃的道:「不錯,我正是這麼想。」凌雲飛和劉湘子、燕北歸相視一笑,燕北歸道:「喂,掌櫃的,告訴你,我們雖不是從『大漠之星』來的,卻是到『大漠之星』去的。」
  掌櫃的道:「你們去幹什麼?」燕北歸道;「你不要問這麼多,你先和他說話吧!」說著一指凌雲飛。
  凌雲飛笑道:「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掌櫃的道:「你們要說什麼就說吧、如果不說,我可要去睡覺了。」燕北歸大笑道;「大白天的,睡什麼覺?」
  凌雲飛道:「你可知去『大漠之星』的路?」那掌櫃聞言忙道:「這個不知道,不知道。」凌雲飛著他神氣,不知他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只得道:「在大漠之中行五十里路,要多長時間?」
  掌櫃的道:「若騎馬,兩個時辰使夠了,若騎駱駝,則恐怕要三個時辰。不過騎馬比不上騎駱駝。」凌雲飛道:「這是為何?」掌櫃道:「馬無長力,在大漠之中,馬行遠了就會支持不住,不似駱駝,便走幾天也無妨。」
  凌雲飛沉思半晌,道:「你給我們準備三十斤熟牛肉,熱好,明天一大早給我們,再準備三十斤烈酒,用皮囊裝好,一齊明早給我們。我給你一百兩銀子,夠了嗎?」掌櫃點點頭,道:「該夠了吧!」凌雲飛又道;「還煩你今晚把我們的馬喂足草料,怎麼樣?」掌櫃的一齊都答應了。
  凌雲飛道:「好了,咱們睡覺去吧!明天一早便起來趕路。」三人這一起回到房裡,香香甜甜地睡了一大覺。
  一切都在凌雲飛的算計之中,第二天天將亮時,三人便都已進了大漠了。
  大漠之中的寒冬臘月,果真是冷得死人。三人雖是內力精深,都還不免打了幾個寒噤。
  凌雲飛道:「每覺得冷時,便喝幾口酒暖暖身子,可千萬別給凍倒了!」忙解下馬背上的皮囊,仰頭便飲,一口氣喝了一斤多酒,只覺得嗓子裡辣辣的,喝道:「好痛快!」劉湘子也解下酒來喝了許多,燕北歸則喝一口酒,吃一塊牛肉,大口嚼,大口飲,半晌方才住口。當下依舊將牛肉與酒搭在馬背上,人再騎上去,兩邊俱可保曖,到時候則可以吃上熱牛肉、喝上溫灑了。
  凌雲飛仔細看準方向,迫:「好,現在往正北方向走!」一夾跨下馬,立時帶起一陣黃塵,向北衝去。
  凌雲飛曾仔細地算過跨下馬的腳力,估計已行了二十里時,又道:「拔轉馬頭,向西行!」一擎馬韁,又轉朝西奔去,燕北歸一路上不時地拿出酒來喝幾口。
  風夾著沙,迎面撲來,打在臉上時,則辣辣地感到很痛,但三個少年人絲毫不以為傳,一路只是縱馬疾奔。
  天上的雲一團團地堆著,越來越顯得黑了,彷彿在天上抹了一層鉛。冷颼颼的風只顧狂吹,忽然,風竟停了,四週一片死般的寂靜。
  凌雲飛估計又跑了二十里時,道:「好,現在再轉向北走!」又一擎馬韁,轉向正北,三人一溜煙似又向正北奔去。
  行不及一里.忽然竟下起雪來,起初還只不過是繁毛大雪,到得後來,便已是巴掌大的雪塊直落下來,不消片刻,那雪已有沒膝之深了,馬兒行走不動,凌雲飛只得下來,道;」現在怎麼辦?」
  劉湘子道:「步行吧!」燕北歸道:「大概只有五、六里了吧?」劉湘子點點頭,道;「凌兄,你意下如何?」凌雲飛道:「這雪一時不得就住,我們也還不知走錯了方向沒有,馬兒只有棄了,但須得飽餐一頓方行。」於是三人解下酒肉,一番大吃,吃得飽飽的,這才放手,在馬股上擊了一掌,道;「逃命去吧!」那馬知道什麼,竟一齊跑了。
  凌雲飛道:「好,現在咱們一齊跑,可別落下了,我們要不時吆喝著,免得跑落了都不知道。對了,要快,越快越好,你看這雪,越下越大,待會兒恐怕要沒頂了。」燕北歸道:「好!你走前面。」凌雲飛道;「記住,多吆喝幾聲!」當下長吸一口氣,邁開大步,一步一步走開,正是那「千里神行術」,劉湘子亦飛身趕上,他步下連奔,其進度絲毫不慢於凌雲飛.燕北歸一向佩服凌雲飛的輕功,當下不敢怠慢,也追上去,和劉湘子並行。
  行了幾步,凌雲飛道:「燕北歸,你上前來呀!」燕北歸道:「來了!」一提真氣,疾奔幾步,已趕到了凌雲飛前面。凌雲飛又道:「劉湘子。你也前來呀!」劉湘子大喝一聲,飛身縱起,待落下時,已在燕北歸前面丈許了。
  三人就這樣以苦為樂,奮力拚搏,在茫茫大漠中奔行;在漫天大雪中奔行;在艱難困苦中奔行。
  又行了四里多地,忽然,前面出現一大群白衣人,為首一人道:「來的可是凌雲飛?」
  燕北歸大喜,道:「正是,快接我們過去吧!」那白衣人大笑道:「好,我來接你!」飛起一腿,踢向燕北歸,燕北歸大驚,忙往前縱起,讓過這一腿。
  凌雲飛一驚,隨即想到:「真正的磨難開始了,看來對方要耗盡我們的體力後再來折磨我們。」心念一動,大呼道:「點倒他們!」晃身數人對方人群中,出指連點,對方人中雖不乏好手,但抵不住凌雲飛一陣暴風驟雨般的招式,轉眼間已點倒了十多人。劉湘子亦不敢托大,拿出摺扇,一番連點,也點倒了十多人。燕北歸打起架來可不含糊,出手俱是極高明的「紫燕十八式」,這批刀手怎應付得了?不消片刻,五十多都被點倒在地。
  凌雲飛道:「穴道半個時辰便會自解,凍不凍得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又轉朝燕北歸道:「燕兄,要注意保持體力。」
  三人依舊朝北方走,果然,未行出一里,又有一批白衣人來攔路,只說一句「打倒我們再過去!」便已動手,凌雲飛等也不多說,出手疾打,又過了一會兒,地上則又躺了一批人了,但此時凌會飛己覺得有些累了,忙運幾口氣,想調勻一下內息。
  雪愈下愈大,也不知是風夾著雪,還是雪夾著風,反正就這麼呼嘯著,隔幾步就看不清人了。
  凌雲飛大聲道:「要小心,千萬不可走錯了方向。」三人又繼續向「北」行。可是,這回的方向可算偏了,三人依舊不知道,只是如前衝。
  衝出了幾里路,凌雲飛忽道;「不對,錯了!」燕北歸道:「是方向錯了嗎?」凌雲飛道。「對,按理說,現在應到魔教總舵了,但剛才奔了這麼遠,依舊沒有到『大漠之星』,而且一路上如此太平,方向肯定錯了」。劉湘子道:「那怎麼辦?」
  凌雲飛道:「轉回去,順原路。」三人掉轉頭,一起又往回疾奔.果然,不多時,便已回到了剛才打架的地方,地上躺著的仍是那些白衣人。
  凌雲飛解開一人的穴道,那人依舊昏迷不醒,忙掐住他的「人中」,使勁掐了幾下,那人這才醒轉,一見凌雲飛,又要動手,凌雲飛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請問,去『大漠之星』怎麼走?」語氣安詳已極,彷彿一個平常人問路一般。
  那人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道:「不,我不說。」凌雲飛道:「為什麼不說?」那人道:「不能說的,這是教主的命令,不論是誰,只要說了半點消息,九族皆死!」凌雲飛一愕,放開那人,站起來,道;「現在該怎麼辦?迷失了方向,比什麼都可怕。」燕北歸正欲對那人發脾氣,那人忽道;「你們趁早回去吧!前面還有很多難難之處,你們去了只是送死。」凌雲飛心中一動,道;「唉,我們現在便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那人道:「凌公子,你若願意回去,我就帶你走。」凌雲飛大喜,道:「我正是想回去。這鬼地方,真要命。」那人道:「你可得發個誓,一定要回去!」凌雲飛道;「蒼天在上,我凌雲飛今日立誓曰:我若不回去,情願在此暴死。」
  那人道:「好了,你解了我的穴道,我帶你回去。」凌雲飛剛才抓他的手腕時,又已制住了他的穴道,此時見諸,忙又解開了他的穴道,道:「這就走吧!」
  燕北歸急道:「凌兄,你真走?」凌雲飛道:「那會有假麼?快,一齊走。」燕北歸大怒,道:「凌雲飛,想不到你竟是一個畏縮之輩,哼,我算睹了眼,竟和你這種人在一起。」凌雲飛將臉一沉,道:「你不走便罷,可作要出口傷人。」那人又叫道:「走不走?」燕北歸大怒,躍起要打,凌雲飛搶出一招,制住燕北歸,道:「劉兄快動手,將這廝制住,不要叫他壞了我的大事!」劉湘子一時弄不明白,但聽凌雲飛話中有活,當下毫不猶豫,飛身趕上,攔住燕北歸廝打,燕北歸愈發大怒,道:「原來你們兩個狗頭聯手對付少爺來著!」
  凌雲飛又對那人道。「走吧!」那人道:「慢著,我可得看清方向再說。」說罷,靜靜站著,站了一會兒,道:「走,走這邊。」待他奔得幾步,凌雲飛一步趕上,在他背後一點,那人立時又跌倒了,瞪大雙眼看著凌雲飛道:「你要幹什麼?」
  凌雲飛笑道:「不幹什麼,我忽然不想走了。」
  那人驚道:「你發的誓不管用麼?」凌雲飛道:「怎麼不管用呢?我以後自然要回去的,若不回去,不是暴死在這裡又怎麼著?只不過我現在不想走了而已。」
  燕北歸見凌雲飛如此做法,不由得愕然住手,凌雲飛卻興奮地道:「我終於摸清了,這廝是靠著風向來判斷方向的,這時吹的是正北風,那廝便帶著我順風向南行。現在我傳令,向北行!」劉湘子不禁大笑,道;「凌公子,凌少爺,凌元帥,我可服了你了!遵令。」
  燕北歸這才明白,剛才凌雲飛一個勁地要回去。為的就是尋方向,自己卻如此魯莽,差點壞了人事,若非凌雲飛沉用住氣,及時告訴劉湘子出手防止自己,那廝一下子發現了疑點,豈不要壞太事了?心中越想越覺得慚愧,道:「凌兄,我剛才那個……凌雲飛笑道:「什麼那個那個,走路吧!」當下迎風疾奔而去。
  燕北歸不由長歎一聲,追了上去,心中暗道:「凌雲飛,你不僅是智計絕倫,武功蓋世,而且為人也是天下之至好,我燕北歸能和你為友,還有什麼遺憾的?」
  行未及半里,雪漸漸小了,但風仍然不住,忽然,風聲帶著一陣犬吠吹過來,凌雲飛道:「小心,又有人來了。「果然,遠遠地看見一個人坐在一具大雪橇上,而拉雪橇的竟是十多條壯實的大狗,狗拉著雪橇正在雪地之中奔行,迎面而來,凌雲飛等都止住了腳步。
  待那雪橇行近了,凌雲飛這才看清那人的面目,那人長相普通之極,你見他一面後,一定不容易再記起來,因為他實在沒有什麼可記的。他頭上戴著一項大斗笠,身上寒窗一件羊皮大襖,腳上蹬一雙牛皮靴子。最奇怪的,是他的鞭子。本來他坐狗拉雪撬,應該用桿鞭才對,但他卻拿著一根長長的軟鞭,卻不知如何好使。
  那人待雪橇走近了三人,也將鞭甩起,凌空一抖,猶似響起了一個霹靂,那些狗立時都住了腳,相互擠在一起,互相用體溫取暖。
  凌雲飛道:「訪問閣下是……?」那人道;「來的可是凌雲飛嗎?」凌雲飛問他,他不回答,反而又提一問,足見古怪之處,凌雲飛過:「在下正是凌雲飛,不知等駕何人?」
  那人抖了抖手中的長鞭,道:「在下只是一個趕狗的下人,奉軒轅教主之命,前來接凌公子回去,不過……」凌雲飛過;」不過什麼?」
  那人道:「你有什麼可以讓我相信你是凌雲飛呢?」凌雲飛聽這口氣,知道他又要出手,當下道:「悉聽尊便。」
  那人仰天一陣大笑,道:「好,我也曾當過幾手把式.今日便派一下用場!」掄起軟鞭,輕輕一繞,便悄無聲息地纏向凌雲飛的脖子,凌雲飛看這軟鞭動時竟無一絲晃動,心中明白鞭上早已蓄足了力道,當下就在一滾,退出丈許開外,沉聲道:「劉兄,燕兄,你們倆退開些。」劉湘子和燕北歸依言退後十幾步站立。
  凌雲飛看著對方將長鞭轉動,一圈,兩圈,三圈……越來越快,心中卻十分羞急,思其解法而不得其解,卻明白對方腳步一動,立時便有凌厲之極的攻勢。
  果不其然,那人忽然步下一動,長鞭立時捲開,四面八方都是層層鞭影,風聲振協,勁力蕩然,凌雲飛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反而被那長鞭逼得後退不已。
  凌雲飛退出幾步,心中忽然一動,暗道:「他的長鞭舞得既急,一定沒有多少長力,我何不在這個長力上作文章?」心念一動,立時長吸一口氣,力蓄掌心,雙掌推出,一股剛猛無傳的力道立時激向鞭影,果然將那鞭影滯了一滯,但立時又壓了過來。凌雲飛一掌試過,心中訂了底,當下一招「龍吟三疊」,去向鞭影最密之處,先將鞭影滯了一下,接著又有一股力道壓過去,又將鞭影推後許多,再一股力道過去時,已是與先前兩股力道的餘力合在一起,力道大得驚人,竟將那長相激得反彈起來,打向對方自己的天靈蓋。
  但那人的鞭招確實已臻爐火純青,他只將腕一橫,長鞭立時便服服貼貼,反垂下來,重新壓向凌雲飛這邊。
  凌雲飛這招本來已經奏效了,但轉眼間又給那人反攻過來,心中已明白,對方絕非輕予之輩,他起初在心裡已經猜測此人是誰,現在便已更肯定了幾分。
  那人的長鞭再壓過來時,已絲毫不見起初的那種訊急打法,而是換上了一種沉猛的招式,每鞭打出之後,必定要拉回去,然後再狠狠地打下來,凌雲飛根本不敢硬接,只靠那秒絕天下的」小巧騰挪」,在叢叢鞭影中穿來穿去,倒也過了二、三十招。
  那人一套鞭法打完,似乎明白了一點:打快了力這不足,打慢了則打不到凌雲飛,他立時一改鞭式,貫足其力,長鞭立時舞開。「呼呼」風聲不絕於耳,迅疾無比地向前壓去,凌雲飛一時無奈,只得奮起一招「終日幹幹」,企望擋一擋鞭式,這一招威力本色是巨大無比,但畢竟力道分散,不比對方一股力道全在一根鞭上,因而竟絲毫不以為阻,仍壓了過來,凌雲飛一個不小心,左臂竟給抽上一鞭,他只覺得一陣透骨的劇痛從手臂一直傳到心裡。卻又無法可施。
  但就在這一瞬間,凌雲飛腦子裡忽然一亮,剛才他挨上那一鞭時,立時發現那鞭勢阻了一阻,然後再起招才得重振起來。凌雲飛一咬牙,看準鞭勢,就地一滾,退出了兩文開外,待站起來時,右手已拿著那柄天下第一利器驚龍神匕了。
  那人長鞭舞得正急,卻見凌雲飛躲開一邊,還摸出一柄匕首,當下也不遲疑,手腕一翻,重新趕上,那長鞭竟如一條毒蛇以直噬凌雲飛雙目。
  凌雲飛站定當地,忽地一爪抓出,想去抓那鞭梢,那鞭梢卻似活物般,忽又閃至一旁,仍繞向凌雲飛雙目。凌雲飛爪隨鞭動,立時抓去,那長鞭只一顫,便已反抽向凌雲飛左手,凌雲飛一咬牙,運氣於左手,竟硬生生地接了這一鞭,「啪」的一聲,左手背立時被抽得通紅,其痛入骨髓,足見這一鞭的力道之大。
  但就在那長鞭忽地一滯的一剎那,凌雲飛已急揮一匕,那一尺許長的鞭梢便被揮落,長鞭重頭一失,競似亂了方寸,凌雲飛大喜,左手仍疾抓而出,竟已抓住鞭身,那一匕揮下,又將長鞭削去了一尺。
  那長鞭本有一丈八尺,此時仍有一丈五、六,那人長嘯一聲,掄起長鞭,將方圓一丈處徑封得密不透風,凌雲飛只能在一丈開外出招自救,卻不能進入一丈之內攻敵,給他佔盡了長兵器的便宜。
  但凌雲飛絲毫不以為俱,他算準了鞭梢的力道絕對不是最強的地方,當下只顧把神匕揮動,出招僅是在長鞭過來處,他在神匕上運足了內力,神匕已是鋒利至極,那長鞭每轉動一周,便得短一小截,凌雲飛則是步步逼進,在他走過的一小段路上,四周已落滿了一截截的鞭身,丈八長鞭已是成了八尺長鞭,雖然仍是很長,但使起來已不能得心應手,亦不如當初那般大佔優勢了。
  那人的一張臉依舊是那麼沉著,但出手已是越來越慢,顯見得一招一招也越來越慢,凌雲飛已使出了渾身解數,仍然不能搶至上風。
  凌雲飛忽然躍起兩尺,避開匝地捲來的一鞭,他人在空中,危機四伏,那人若是再出一鞭,凌雲飛勢必躲無可躲,而身受其創。但那人卻未抽鞭而攻,而是踢出一腿,凌雲飛暗喜,伸掌在那人腿上一撐,競翻了過去。
  凌雲飛人未落地,忽聽得腦後風聲,這才知自己錯了,對方要故意出錯招.而在自己無所戒備時猛抽一鞭,這一招雖亦是平平無奇,但在這種情況下,仍足以叫自己皮開肉綻骨頭散。
  凌雲飛萬般無奈,只得反手一掌,欲將鞭上之力卸去幾分,只聽見「啪」的一聲響,卻不覺得自己身上如何痛,轉頭看時,卻是劉湘子趕上來救自己,被那人抽了一鞭,劉湘子那日戰馬行空的長鞭,本是瀟灑自若,前後不過幾十招,便破了中原有名的「神策子」,而此時一上陣,便被這人抽了一鞭,足見此人的武功之高,已遠在馬行空等人之上了。
  燕北歸亦趕來幫手,不幾招,亦被尋個破綻抽了一鞭,凌雲飛大急,呼道:「劉兄,燕兄,決退下,我一人對付得了!」劉湘子一愕,知道凌雲飛意在顧全自己這邊的面子,免得對方說己方以多勝少,當下忙退開一旁,心想待會兒凌雲飛再遇危險時再上也不遲,燕北歸被抽了一鞭,心下不服,仍想纏鬥,被劉湘子硬抱下去了。
  那人冷笑一聲,道:「你一人對付得了?好!」忽地鞭法一變,竟將那鞭挺成一根長棍,橫掃過來,凌雲飛大吃一驚,他曾聽說,鞭法中最高明的,莫過於「鞭棍」了,乃是用內力貫於鞭上,使長鞭挺成棍狀,施展開來時,既可當棍打,又可作鞭使,無不應時而變,但招式、力道俱比平時要精妙,猛烈許多倍。
  凌雲飛知道,自己若能挺過這套「鞭棍」,便已過了這一關了,若是不敵的話,則恐怕要倒於此地,心下不敢有絲毫懈怠,全心全意注意看對方的每招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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