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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四海客棧」的陳老闆,是個像球一樣圓滑的老江湖了。他原以為自己有絕對的把握對付得了狐王,所以他來到轎前,心平氣和地說:「不知狐王約在下轎前相見,有何指教?」
  「嘻嘻嘻……指教?」狐王嬉笑著說,「怎敢指教你呢?你是本縣縣太爺的岳丈大人呀!」
  既然對方已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誰,那也就不必客氣了,陳老闆拿出了平日的威風:「狐王有事請快說!不然,老夫可要回客棧去了!」
  「你別急嘛!」狐王剎住了話。
  轎外一片沉寂。
  「你不急,我可要急著回客棧去做生意!」陳老闆眼珠子朝天說。
  「我跟你做次生意,如何?」
  「是什麼生意呢?」
  「九重天王母娘娘請我替她買顆人頭——做蟠桃啊!請你順便帶了去,你看要多少錢?」
  「胡說!簡直是胡說!」陳老闆怒氣衝天。
  「嘻嘻嘻……」狐王嘻笑著說,「史幫主,陳老闆是不是《七殺譜》上有名的人?」
  「他犯下《七殺譜》上的三殺,該千刀萬剮!」史幫主對狐五恭敬地鞠了一躬說。
  「你替我數出他的罪狀來!」
  「是。臭老叫花子遵命!」史幫主說,「陳老闆年屆五十,卻恬不知恥,強暴未成年少女,該殺!」
  「你胡說;」陳老闆本以為強暴之事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誰也不會知道,可他哪裡會想到,普天之下,要數丐幫情報最靈通了。
  「庚午年五月十二日申時,強暴十五歲少女羅桂英,犯了狐王《七殺譜》上的第一殺!」史幫主在懷中摸出陳老闆罪行記錄,又說,「還有,你在酒中注入甘蔗水和樹漿,使許多人吃了後肚脹,有五人喪命,犯了《七殺譜》上第四殺——『釀造假酒者』,殺!還有,你指使十二鏢手殺害善良百姓何有生等九人,違反狐王的『仗勢殺人』的戒條,合計犯下《七殺譜》上的三殺,應處死三次!」
  「就算我罪有應得,也不干狐王的事啊!有道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與你狐王何干?」陳老闆死到臨頭還在擺威風。
  「本來就不干我狐王的事!」狐王說,「但是,國法不管的時候,我便管定了!嘻……嘻……」狐王嘻笑著說,「劍奴聽令!再去「四海客棧」砍斷十二嫖手的一條
  腿,讓他們永遠也不能危害鄉里!」
  「是。奴才遵命!」說完,劍奴飛奔而去。
  「狐王,希望你能放我一馬。你也知道,縣太爺是我的女婿,他要是出動大隊人馬……」
  「你死到臨頭,還在以縣太爺唬人。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嘻嘻嘻……」狐王嬉笑著說;「釵奴,你不敢殺豬狗,可要你殺豬狗不如的人,敢嗎?」
  「婢子替狐王行刑;」說時,釵奴快如閃電地點中了陳老闆的麻穴,笑盈盈地在他背後打上一記穿心掌,陳老闆便像「五善人」那樣口吐鮮血倒地了。
  釵奴殺人後望著七星寶塔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今天殺了『四海客棧』的陳老闆,殺一人而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命啊;我好高興啊!嘻嘻……」
  釵奴就這樣殺人於談笑之間,
  「起轎!」狐王在轎內發出了命令。
  兩拳雙腿立刻把轎桿子扛在肩上,正要出發時,狐王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停轎;還有一個人,他要跟著陳老闆一起走,再等他一會兒吧1」
  這時,劍奴已將十二縹手每人的一條腿砍掉,回到了轎前。
  只等了半炷香時光,縣太爺騎著一匹白馬,率領一百多個手執長矛的差役,殺氣騰騰地來到了七星寶塔前。原來,在陳老闆被四缺裹脅出「四海客棧」時,他的手下即派人從後門溜出,通知了他的女婿縣太爺。
  釵奴見縣太爺已到,一提丹田真氣,「颼」地躍上七星
  塔的第三層。只聽「嗖嗖」兩聲清脆的瓷瓦破空之聲傳來,縣太爺的白馬一聲哀嘶,前腿跪地,把個縣太爺從馬上摔下,頭下腳上的摔了一個嘴啃泥。
  眼奴和耳奴快如閃電,夾著縣太爺的兩臂,像提小雞似的將他帶到了狐王的轎前。他屬下的百多個差役正準備蜂擁而上時,釵奴卻在第三層的護塔瓦欄上,「嗖嗖嗖」一片接一片的瓷瓦飛了下來,每片打中前排的一人,痛得一個個在地上打滾。
  釵奴在塔上高聲叫道:「狐王請縣太爺去見知府大人,與諸位大哥無關,請速回縣城裡去,否則,恕我要擲瓦片打爛你們的腦袋了!」
  縣府公差全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時,狐王在轎內說:「縣太爺,請隨我上知府大人衙門走一趟,快令你的差役讓路!」
  縣太爺當然不敢下令,心想,我有一百多個人,諒你們插翅也難飛。
  「眼奴、掌嘴!」
  狐王的話一出口,眼奴已乒乒乓乓地在縣太爺左右臉頰上各打了兩巴掌。
  「反了!反了!你們居然打起父母官來了。」縣太爺不甘示弱地說。
  「耳奴、眼奴聽令!」狐王道,「把縣太爺給我綁起來!」
  「誰敢綁我?!」縣太爺昂首說,「我乃堂堂大明一縣之主,你們竟敢打我?簡直無法無天了,你們難道不懂王法?」
  「嘻嘻嘻……」狐王嬉笑著說:「是你自己不懂王法,不然,我怎敢綁你呢?」
  耳奴解下腰帶,眼奴把縣太爺雙手反縛背後,結結實實地將他綁了起來。
  狐王一聲令下:「起轎!」
  釵奴從塔上姿勢優美地飛飄到轎頂,揚手指著差役說:
  「讓路!誰敢擲出一支長槍,就打斷誰的手,砍掉縣太爺的頭!」
  縣府的差役們只得讓開了一條路,給狐王座轎讓道。
  這個縣太爺,平日魚肉百姓,縣城裡的大小商店,平均每月要向他繳納三兩紋銀的「安全費」,凡逾期繳納者,輕的受皮鞭抽打之苦,重的收監,服刑五年,百姓對他敢怒不敢言。所以,當狐王轎隊押著這位父母官浩浩蕩蕩從西門進城,沿西正街向東正街,走出東關城樓時,沿途圍觀的人把馬路擠得水洩不通。
  釵奴坐在轎頂上大聲宣佈:「你們的父母官平素欺壓百姓,我們押他去寶慶府代你們向知府大人討個公道!諸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中,若有人認為縣太爺是好官的,可以在我們狐王轎前替他求情!」
  這樣一個貪贓枉法的父母官,誰會為他求情呢?只聽百姓們紛紛拍手稱快道:「打死他!清狐王立刻打死他,替百姓除患。」
  「請諸位息怒!」釵奴在轎頂上抱拳說,「他是政府官吏,我們得把他交給知府大人,替諸位討口公道。」
  縣太爺雖然雙手被縛,卻毫不在乎,面帶陰笑,心想,知府大人又豈奈我何,等我重回縣衙時,你們這些龜兒子就
  有好戲瞧了。你們等著吧!」
  狐王一行出了東關城樓,上了安寶大道。第二天中午,狐王的座轎便在知府衙門前停了下來。
  釵奴躍下轎頂,向耳奴使了個眼色,順風耳立刻走上右側石頭台階上,手握鼓槌,「咯咯咯」敲了三下」鳴冤鼓」。
  釵奴受命給縣太爺鬆綁。縣太爺仍陰笑著,滿不在乎地,心想:「看你們怎麼告倒我!」
  鼓聲過後,第二進院裡的議事堂裡傳出了「我……堂…
  威……武……」的「喊堂聲」,接著,跑出來了兩個行徑,拉長了嗓門大聲呼叫:「宣鳴鼓人上堂I」
  縣太爺由史幫主、釵奴和耳奴帶進府裡;狐王的座轎則停在府前右側坪地裡歇著。
  當堂上府尹一見被帶上堂的是新化縣寧知縣時,驚訝得跳了起來,因為他是被丐幫的老叫花子和耳奴一人抓一條臂膀,挾持著進到堂上的。
  「草民丐幫史全清,狐夫轎前護衛鐵奴和耳奴參見知府大人」三人躬身道。
  「你三人挾持父母官,王法何在,」府尹大人拍著驚堂木說。
  「他犯了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史幫主昂頭說,「本來狐王是要當眾誅殺寧知縣的,只因大人剛上任,不知屬下犯有重罪;而且大人前往岳陽和醴陵知縣時,為湘北和湘東第一清官,因此狐王才把罪犯寧知縣送來,請知府大人公斷!」
  「我犯了什麼罪?你們可以直說了!」寧知縣在公堂上
  仍然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你犯了什麼罪,我一條一條地替你抖出來2」史幫主從懷中取出一卷文書,「你犯了狐王的一《七殺譜》上第一殺
  『強姦婦女者,殺!』自你上任新化知縣後,總共強暴了十九個良家婦女,這裡有名冊一份,呈知府大人明察。」
  史幫主把名冊遞上後,接著說,「尤其不可原諒的是犯了《七殺譜》上第七殺『貪污公帑者,殺!』去年夏天,資水氾濫成災,白溪鎮附近上千戶災民無家可歸,餓殍載道,府裡撥發賑災紋銀五萬兩,你好狠的心,自己吞下四萬五千兩,讓無數災民暴斃路旁!」
  史幫主向知府大人作了個長揖,又說:「敬稟知府大人,只此兩罪,敬請公斷;」
  「寧知縣!」知府大人臉色凝重地說,「史幫主控告你的兩大罪行,可全都是事實?」
  「沒有的事!完全沒有的事!」寧知縣仍然態度傲慢地說。
  「不能說『沒有的事』,本府就判你無罪啊!」
  「我說沒有,就全都沒有!你怎麼判,是你知府大人的事!」
  「好一個寧知縣,你膽敢藐視本大人,」說著,知府大人「啪」地一聲將驚堂木拍下,怒極地站起來,指著寧知縣說,「只此其中一罪,按我大明王法,己犯了死罪,何況你是兩罪並發呢;來人啊;」說著知府大人又「啪」地一聲拍了下驚堂木,「將寧知縣打入大牢,明日午時斬首!」
  「你可別亂來啊!」寧知縣臨危不懼,「你殺了我,你可知道,我家舅父絕不會放過你的啊!」
  「在我寶慶府轄區內,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你今犯罪事實俱在,本官殺你以儆傚尤。令舅如因此而殺我,我就頭伸上去!來人啊,把罪犯綁了,押人死牢,一明日處斬!」說時,知府大人眉宇之間,充滿了凜然正氣。
  「好一個公正廉明的清官!」釵奴想道,「假如大明的官吏,人人都像他——寶慶府知府這樣,狐王便沒有必要東奔西跑了;」
  直到這時,寧知縣才知大禍臨頭了,便趕快雙膝跪了下來,哀求道:「求知府大人開恩,小的馬上去京城稟告家舅,提升大人三級!」
  「混帳小子!你以為我也像你一樣地混帳嗎?來人!速將寧知縣打入大牢,明日午時三刻綁赴刑場處死I」
  兩個差役上來,立刻摘去寧知縣的烏紗,把他扶持著押進了大牢。
  耳奴望著釵奴說:「沒想到大明朝還有如此正直的好官!」
  釵奴小聲問耳奴:「你可知道這寧知縣的舅父是誰?」
  順風耳連連搖了三個頭。
  史幫主在一旁代順風耳答道:「他的舅父就是大內總監羅金峰呀!」
  「這一下,知府大人的麻煩可就範大了。」釵奴轉動著大眼珠說,「我們不必看殺人了,快去護衛狐王赴復興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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