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四十七


  第二天清晨,像往常一樣,狐王的座轎仍停放在兩株大松樹下。
  春天的早晨,正是百鳥歡歌起舞的大好時光,它們在大廣場邊的一排桃樹上起勁地跳著,唱著,彷彿在跳《霓裳羽衣舞》。
  眾奴護衛在狐王座轎四周,靜靜地恭立著。
  「諸位奴才聽著!」狐王在轎內十分嚴肅地說,「聽胡堡主說,家父被關在洞庭湖水月樓的水牢之中,此話可是真的?」
  如此重大的問題,誰敢說它是真是假?
  「唉——」狐王深長地歎了口氣,又說,」你們全都是一些沒用的奴才!關鍵時候找你們出出主意,卻全成了啞巴。你們難道不能提出自己的看法,讓我參考麼?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我孤王就算是如史幫主說的那樣『狐王和釵奴各領風騷五百年』,可光我和釵奴怎
  能比得上諸葛亮呢?可是,若再加上諸位大哥呢?全都勝於臭皮匠呀!我們一起商議一下下一步對策,不就賽過了諸葛亮麼?」難得狐王稱呼眾奴一聲「大哥」,眾奴這才去了怯意,紛紛地談了自己的看法。
  「趁鍾湖主南下復興堡的時候,我們殺上洞庭湖去救出老狐王來!」飛奴說。
  「擒賊先擒王,我們在長沙至衡陽的道上擒住鍾湖主,不怕他不交出家舅來!」扇奴接著飛奴的話說。
  狐王說:「家父若果真囚禁在水月樓中,鍾金龍在南下以前,一定會將家父移往他處。何況,家父是生是死還是個疑問呢?至於擒賊擒王,那是我們太小看鍾湖主了.他此次南下,既帶三千人馬,必定手下高手如雲,就算我們生擒了他,也必是血流成渠,屍骨遍野。為了救家父一人而鬼哭神號,我狐王不為也。這也就是我為什麼至今沒有殺上洞庭湖去的主要原因。」
  「啟稟狐王!」釵奴拱著手說,「你心地善良,不忍濫殺無辜。婢子以為,趁鍾湖主南下時,派出飛奴和扇奴北上洞庭湖,老狐王即使不在水月樓中,也許可以從守樓的奴才中,問出個蛛絲馬跡呀。」
  「好。就這麼辦!」從轎裡擲出來了一支白狐令箭:
  「扇奴聽令!」
  「奴才轎前恭立!」扇奴立刻同身走到了轎前。
  「派你率領飛奴北上洞庭湖去,專訪老狐王下落,十日後復興堡相見!」
  「是!奴才和飛奴這就動身!」
  「要是確定老狐王不在水月樓中,就放把火燒了它!」
  「奴才遵命!」
  扇奴率飛奴走後,狐王問道:「史幫主,你昨晚住宿何處?」
  「嶺下的破廟裡。」史幫主恭立著說,「雷公爺爺不僅喜歡寧靜,而且愛清潔,臭老叫花子全身發出惡臭,不敢進廟裡住宿,怕雷公爺爺半夜裡用鐵錘敲破我的腦袋呀!」
  「嘻,嘻,嘻……」狐王在轎內嘻笑一陣後說,「算你有自知之明!」停了一會兒,又說,「再過十天就是驚蟄了,銀龍在轎裡會不乖的,請你代我雇輛轎子,把它送回絕情谷去!」
  「這……這……誰能進得了絕情谷呢?」
  「驚蟄後三天,到達絕倩谷外的『陽池』,把它丟進池中,金龍自會來接它!」
  「是。老丐道命!」
  史幫主辦事,最是快速方便了,隨時隨地都有徒子徒孫護衛在他的忽哨聲之內。他三聲忽哨後,立刻就有三個弟子躍到他跟前,他向三人吩咐了一番之後,三人如飛般向雷公嶺下急奔而去。
  中午時分,在丐幫弟子的嚴密戒備下,巨蟒銀龍被抬下雷公嶺去了。
  第二天清晨,狐王辭別了住持師叔,乘座轎下雷公嶺,經自溪鎮後,沿安寶大道前進。
  春天的田野,綠草襯托著紅、白、黃等各色鮮花,在陽光的照耀下,花的容顏十分俏麗,花的笑容灑滿了原野,令人目不暇接,美不勝收。釵奴在轎邊的花叢裡摘了朵紅玫瑰,插在鬢邊的小髮髻上縱身躍上了轎頂.她揭開青銅
  蓋,把手中的另一朵玫瑰遞給了狐王。
  狐王十分喜悅,在轎內興奮地唱道:
  白雲如夢水有情,
  流出桃花片片新;
  桃葉桃花同根生,
  一浪春色屬何人?
  扇奴率飛奴北上洞庭湖去了,其他的奴才聽不出歌中的含意,沒想到史幫主和著唱了一句:
  桃葉桃花同根生,
  他天資聰穎,不但唱的調子和狐王一樣,而且聲音還是同姑娘腔一樣,
  一溪春色屬何人?
  釵奴坐在轎頂,大眼睛骨碌碌轉著,也跟著和了一句。
  她的聲調與狐王的聲調就沒有分別了,簡直就像是抓王本入在唱一樣。
  「哈哈哈……」史幫主跟在轎後仰頭大笑著說,「好在金扇公子不在,他若聽了『一溪春色屬何人』後,一定……』」
  「一定是你這臭老叫花子!」狐王光火了,「史幫主,你別以為我娘不准我叫你臭老叫花子,你就敢在我面前放肆了」
  「臭老叫花子我不敢,不敢放肆啊I」史幫主渾身一陣顫慄。
  「兩拳雙腿!」釵奴坐在轎頂上,代狐王下達了命令,
  「快跑前進,午時趕到新化縣城!」
  雙腿兩拳立刻奔行如飛。刀劍雙奴前頭開路,筆棍兩奴
  轎左護衛,兩絕護著轎後,一支笛和史幫主轎後跟進。
  釵奴今日心情極好,她高坐在轎頂上,著萬紫千紅的百花,聽百鳥放喉高歌,愜意暢快得完全陶醉在這美麗的大自然景色之中了。
  轎隊快速地向前奔行。在縣城西門外一家招待來往客人的「四海客棧」前停了下來。這「四海客棧」因處安寶大道的中途,一些來往客商和旅客常在這裡歇腳,生意十分興隆。「四海客棧」還是東經寶慶府接衡寶官道直達衡山,西經安化縣再走安岳山道,北上洞庭湖邊的岳陽府的必經之地。從安化縣城西走安益大道,便可到達湘西的商城益陽府,故而來往客商絡繹不絕。
  「四海客棧」為客人提供住食,每天可容五六十人住宿,每餐也可供五六十人大吃大喝。
  狐王的座轎剛在店前停下,就有兩個店小二立刻走了過來,躬身相迎。
  狐王出轎,眾奴敬禮後,由釵奴攙扶著她走進客棧盥洗,接著又進入轎內。釵奴把飯菜端進轎裡,兩人便在裡面吃了起來。
  隨後是史幫主與兩絕——耳奴和眼奴,一支笛和兩拳雙腿入客棧進食,然後換留下護轎的四缺去棧內進餐.待四缺食罷出來,總管錢財的一支笛負責算帳。
  釵奴待狐王細嚼慢咽之後,。才端出餐具交還店小二,「嗖」的一聲躍上轎頂,一聲號令:「起轎!」眾人早已各就各位,釵奴命令一下,抬起狐王座轎就往新化縣城裡奔。
  轎隊奔行了半里路左右,正待進新化縣城時,狐王突然心血來潮,在轎內大聲喝道:「轉回去!」
  眾奴二話不說,他們早已習以為常,十幾個人像一個人
  一樣,同時向同一方向後轉,動作既麻利又協調,由史幫主和一支笛在前,眨眼工夫,又回到了「四海客棧」.這次狐王的座轎不停在棧前,而是停在客棧右前方五支外的七星塔前六七丈見方的大草坪地上。
  這座寶塔之所以叫「七星塔」,除了塔高有七層,表示
  「七級浮屠」外,每層都有七個角,角與角之間,嵌有如手掌般大小的綠色琉璃瓦造就的護蓋,它露出塔身外約有五尺,這飛簷挺拔俏麗,在陽光照射下,綠瓦上發出閃閃的光華。
  狐王座轎停下時,眾奴以為狐王是要進塔裡去參觀,沒想到狐王在轎內喝道:「刀、劍、棍、筆四位大哥聽令!」難得狐王又稱奴才叫大哥,「快去請『四海客棧』的陳老闆轎前相見!」
  因棍奴耳聾,四缺行動時以刀奴為首。他向狐王座轎抱拳應聲:「奴才道令!」接著,他向棍奴揚了揚手,四缺即飛奔而去。
  「眼奴聽令!」狐王又傳令道,「速去通知刀奴,只准傷人,不許殺人!」
  「是。奴才遵命!」說完,眼奴也往店內飛奔而去。
  原來這「四海客棧」也是藏龍臥虎之地。棧裡的保鏢就有十二人之多,稱之為「十二縹手」。狐王請陳老闆轎前相見,可不是有「請」就能「請」到的。
  刀奴李劍、棍、筆奴進入客棧時,眼奴緊跟來到,說:
  「狐王有令,准傷人不准殺人!」
  這也就是說,狐王已明令刀劍不准出鞘,筆棍不得取命。
  「是。奴才道命!」刀奴眼眉倒豎,「眼奴,請你退回去!」
  眼奴話已傳到,不便再留,只得奔口狐王轎前。這時,棧內已經傳來一片殺聲。
  四缺被十二縹手團團圍住,為首的老大殺氣騰騰地喝道:「你四人也不問清楚,此地是什麼所在?」
  「早就問清楚了,這兒是龍潭虎穴!」刀釵說,「我兄弟四人是來硬闖硬碰的呀!」
  「陳老闆是你們狗狐王說請就請得動的嗎?」
  這為首之人話音甫落,刀王早已向筆王使了個眼色,筆王似閃電般乒乒乓乓地上去打了他兩記耳光。
  「你們十二條狗腿子也不問問清楚,我兄弟四人是誰?」
  十二人中有人開口:「難道你四人是……」
  「狐王轎前護衛刀、劍、筆、棍四奴!」刀奴驕傲地昂首說。
  眼看這十二鏢手不是刀奴等人的對手,一個店小二慌忙跑入店裡,一個穿藍衫的人,右手搖著下擺,笑臉迎人地走了出來:「原來四位就是江湖朋友尊稱的四缺啊!」
  這四缺每人身上都有一個缺陷,所以都有自卑心理,寧願被人稱作狐王的奴才,而不願被人當面稱作四缺。陳老闆這樣一說,麻煩就惹大了.要知道,狐王為了尊重他們,從來不單獨叫他們為「四缺」,而「三絕」卻常在嘴巴裡溜進溜出地說。
  十二鏢手聽陳老闆稱面前的四人就是威震武林,綽號「四缺」的刀王、劍王、筆王、棍王,頓時象洩了氣的皮球,嚇得手腳癱軟,渾身上下抖了起來。
  刀王聽陳老闆「四缺」一說出口,就怒不可遏地下令:
  「打!」
  霎時間,僻辟啪啪一陣亂響,十二鏢手個個鼻青臉腫地倒在地上了。這十二鏢手也還算是些人物,可是與「四缺」比起來,那都是膿包了。他們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陳老闆見勢不妙,便轉身往屋後走,準備從後門開溜。
  四缺是何等人物!他們怎能放過陳老闆,人如「請」不到,狐王轎前怎麼交得了差?
  陳老闆剛一轉身,還未邁步,劍王的長劍已擋住了陳老闆的去路。
  「四位大哥,有話好說!」陳老闆無法脫身,只得朝他四人作了個長揖。
  「我四人沒話可說,」刀王道,「請你去見狐王;」
  「狐王?!」陳老闆臉都嚇青了,「是那個在雷公嶺上殺蛇王的狐王?」
  「蛇王不是狐王所殺,是她轎前的婢子釵奴殺的.你放心隨我們去吧!」刀王說,「你只要心地是善良的,狐王一定敬你為至尊至神!」
  陳老闆無奈,只得拖著沉重的步於,乖乖地跟著四缺走。

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