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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狐王的座轎在兩拳雙腿的肩托和四缺三絕一扇一支笛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地向東奔行。
  釵奴逍遙地坐在轎頂上,揭開轎蓋,向狐王嘀咕了一大堆話以後,縱身躍下轎來,緊跟隨在刀劍雙奴的身後。
  暮秋的天氣,太陽已經是有氣無力地散射著它自以為仍然是炎熱夏天時的威風凜凜的光芒;但秋風早已把它的炎氣吹散了.在秋風無情的掃割下,田野裡的草木都瑟縮著頭,有的樹葉已經枯黃了,正在隨風飄落後又隨風而去e
  狐王突然揭開轎頂,她臉上深黑的面紗中,露出一對碧清得像潭水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向四面八方掃視後,突然嬌聲喝道:「釵奴聽令,你埋伏在左後方的梧桐樹下,放過史幫主,警告黑五毒,打從今天起,膽敢再跟隨轎後,按我桃花谷剖心控眼的規矩,挖掉他的雙眼!」
  「是,婢子遵命!」
  原來史幫主擺脫了黑五毒後,不敢再西上伯依山,再遇
  上黑五毒,麻煩就大了,不如緊跟隨在狐壬身後五丈處,暫時求得保護。沒想到黑五毒不死心,他也跟隨在老叫花子身後三丈外,準備待機行事,沒想到怎能逃過狐王的靈眼呢?
  釵奴埋伏在梧桐樹下,待史幫主過去後,攔下了黑五毒,手指著他說:「狐王有令,打從現在起,膽敢再跟隨在轎後,挖掉你的五毒眼!」
  「哈哈哈……」黑五毒不知釵奴的厲害,仰頭大笑後說:「小小的一個轎前侍婢,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狂傲,讓老夫教訓教訓你!」他話聲甫落,背後的劍快如流矢般指向了釵奴。
  萬沒想到釵奴的動作比快劍還快,她就地一個翻滾,順手在地上撿了根枯枝,枯枝在她手中比打狗棒還硬,一枝接一枝地隨著就地翻滾襲向黑五毒的胯下。
  「原來你就是乞巧兒!」黑五毒躍退了一丈多遠後說。
  欽奴就地躍起了兩大多高,雙腳站立在隨風飄動的梧桐樹葉上,手中枯枝指著黑五毒說:「乖乖地回去告訴大內總監羅金峰,狐王與他井水不犯河水,如果硬要追查她的身世,你直接了當地告訴他,狐王是桃花谷主老狐王黎文堯的女兒;她要追查殺害老狐王的兇手,誰也阻擋不了!」
  黑五毒呆望著站立在梧桐樹葉上的欽奴,黑膽子都被嚇破了,他有生以來,沒看見過這等絕世功夫呀!像見了魑魅鬼怪似的,轉身急急狂奔而去!
  「念在你也是做人家的奴才,我放你一條生路!」釵奴躍回地面,扔掉枯枝後,望著黑五毒的背影說。
  釵奴打發了黑五毒後,在追上轎隊的途中,碰上了史幫主,兩人邊走邊說。
  「謝謝史幫主三番兩次地在狐王面前替釵奴說話,我釵奴銘感肺腑!」
  「算了,算了,別說什麼謝了,只求狐王以後少找我!」
  「你堂堂丐幫幫主,又何必見了她就雙腳發抖呢?」
  「只因為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她的詳細身世,怕她萬一對我殺人滅口啊!」
  「嗯!」釵奴習慣地用手掠了掠劉海兒後說:「史老前輩,趁此四周靜悄悄無人的時候,趕快把狐王的身世告訴我,她便不會對你殺人滅口了——這是因為另有一個人也知道她的身世呀!」
  「釵奴!你別吊我的『老胃口』玩了,我昨晚整夜未眠,聽兩個小情人說悄悄話呢!……」
  「怎麼!我昨晚和金扇公子的對話,你全都聽清楚了?」
  「我老叫花子沒有狐王能聽出十里外人類動作的通天本領,內家真力貫注於雙耳時,半里內人說的話,可聽得一清二楚!」
  「那……」釵奴臉上佈滿了殺氣:「史老前輩,你自己說,我該不該把你殺了!」
  「該殺,該殺!這是因為你怕我把昨夜的胡言亂語,稟告給狐王;不該殺嘛!留著老叫花子,你做事才稱心如意,利弊相較,你不會殺我啊!」
  「總有一天,就因為你知道別人的隱私大多而被殺!」
  「至少是你暫時不會殺我,除了你以外,數當今武林,想殺老叫花子的,他們沒本領殺不了;殺得了老叫花子的,
  他們全都是『正『字號的人物,沒理由殺我!」
  停了一會兒,釵奴收斂了殺氣後說:「你可知道有絕情谷這麼一個地方?」
  「谷主是誰,包括她的身世在內,我全都瞭如指掌,現在倒要問你,絕情谷裡有個怪池,名叫『滿池』,為什麼它的水永遠是滿的呢?」
  釵奴欲言又止。
  「你不用告訴我了!你對金扇公子說狐王抓著你的臂膀,爬上了絕情谷的『萬丈崖』,全都是騙人的話;」
  「可是,絕情谷對外完全是隔絕的,我並沒有騙他呀!」
  「釵奴,總有那麼一天,我會把狐王和絕情谷裡的事,全都抖了出來!」史幫主揚著頭兒說。
  「哪一天呢?我好等著看熱鬧!」
  史幫主仰頭「哈哈」大笑後說:「當我活得不耐煩了的時候!」
  「嘻嘻嘻……」欽奴也笑著說:「我今天和你打個賭,如果你贏了,我釵奴帶你去絕情谷遊歷一番;如果你輸了,勞你去白馬山莊走一趟,奉勸少林兩禪師、武當全空道長、天山二老,習武練劍是兼善天下,它和讀書習文的目的沒有兩樣、像他們五個老怪物,就只知道獨善其身。你去勸他們離開白馬山莊!」
  「就這麼一言為定!但不知如何個賭法,」
  「史幫主;」釵奴邊走邊說,「你是內家真力修養深厚的當今武林頂尖高手,如果你能兩眼凝視我半注香的時辰,而不心花兒朵朵開,而不慾火上升,我俯首認輸;否則,你
  便趕快去替我辦事,就像高莫深老前輩替狐主去繪圖一樣地必須完成任務。」
  史幫主心想,老叫花子已年屆花甲,而且有內家真力做後盾,不相信有這麼一個邪門功夫,能使老叫花子亂性.於是,他說:「就這麼一個賭法!」
  接著,釵奴躍進了八步,擋住了老叫花子的出路;史幫主靜立凝神望去。
  只見釵奴兩眼碧波閃閃,兩頰桃紅泛泛,筆直的鼻峰下,玫瑰花似的小嘴,配合著隆起的胸部,恰似九界仙女下凡塵,人間哪兒有如此美女?
  老叫花子仔細望去,覺得釵奴全身都美化了!正在思三想四時,欽奴習慣地用手掠了掠額上的劉海兒,蛾眉聳動,美目盼兮,盼兮!媚氣像劍光,一波接一波地刺向老叫花子的心窩……
  老叫花子施展內力全神抗拒,沒想到越抗拒便越覺得自己心猿意馬,終於頭暈暈地倒地了。半晌,才甦醒了過來。
  他大驚失色地說:「好厲害的『狐媚術』,老叫花子認輸了!」接著,他喃喃地自言自語說:「『狐媚術「在江湖已絕跡了五十年,先幫主神丐年輕時吃過虧,沒想到老夫今日也上了當。」
  「史幫主!」釵奴收斂了狐媚術,「你見多識廣,居然能夠知道我運用的是狐媚術,你可知道它的歷史淵源?」
  「事後事,老叫花子全都清楚呀!」
  「說來讓我聽聽,看你是否在撒謊?」
  「還在五十年以前,當時老叫花子才十歲,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狐狸精……」
  史幫主望了望釵奴後,便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這個狐狸精自稱為月狐仙子,堪稱為絕代妖艷,她手無寸鐵,專以狐媚術來傷人!敝幫前幫主神丐不信邪,兩人相約在桃花源的桃花觀前見面。桃花觀左有水源亭,右是玩月亭。神丐之所以被尊稱為神丐,在當時的江湖道上,比他年少的兩神——神劍和神偷,當尊稱他叫大哥。因此他當然是智勇雙全,不是個普通的俠土了。
  他事先精研了狐媚術半年,對它為什麼能使人迷倒而任由對方宰殺有了應付的心得後,才應約前往桃花源.他不準時到達桃花觀,隱身在右側的玩月亭裡,希望能夠先看清楚月狐仙子的嬌容,進一步對她有所瞭解後,以便知己知彼地從容應敵。沒想到月狐仙子準時現身在神丐的身後,嬌聲清脆像鳥語似的說:「臭老叫花子,我在你的身後,別向桃花觀張望了!」
  這可使我幫神丐丟盡了臉,以他內家真力的修為,不論是在白天或夜裡,至少可先行察知敵人在三四文內的動靜。
  如今,對方到達自己身後而自己毫無警覺,丟他神丐的臉可丟大了。
  月狐仙子接著說了下去:「你想先在玩月亭看清楚我的容貌,再行決定應敵之道,沒那麼簡單啊!你精研狐媚術,只學會了點皮毛,絕不是我的對手!」
  她的話把個神丐的氣焰全都掃光了,這是因為對方對自己的一舉一動,居然瞭如指掌,難道她果真是傳說中的狐仙?但神丐究竟是個不同凡響的人物,他凝聚真力鎮靜心脈後,昂著頭兒說:「閒話少說,請仙子劃出道子來,怎樣個鬥法?」
  「你我就在這玩月亭前坪地上,相距十步,各顯神通,
  誰先倒地,誰就是輸家;誰輸了,誰就替誰做奴才2」
  既然劃出來了道子,神丐當然是不甘示弱,拍著胸部說:
  「就這麼個比鬥法!」
  於是,兩人對面挺身而立,彼此按約定雙目相接。
  .只見神丐頭頂裊裊的熱氣,直往上冒升;白狐仙子的媚眼轉來轉去時,蛾眉不時地聳動著。兩人從中午時分,直十到深夜子時以後。
  月光像霧一樣地灑滿大地的時候,月狐仙子的眼睛突然迅速在轉動,媚眼回眸一笑,再笑,三笑後,神丐立刻搖搖欲墜。月狐仙子突然搶步向前,把神丐扶進了玩月亭,坐在石凳上說:「你怎可以倒下去呢?我若收你為奴才,全丐幫弟子都得聽命於我!」
  「這不能怪你,我兩人約定在先,我既然敗在你『眼』下,就得一諾千金,終身做你的奴才;」
  「不!你沒有倒地,你沒有敗;如果硬要說是你敗了,只是在時間上我佔了優勢:如果我兩人從清晨鬥到傍晚,現在倒在地上的是我啊!」
  「此話怎講?」神丐十分驚訝!
  「我自稱為月狐仙子,當月亮臨空時,狐媚術才能發揮到極致——這點奧秘你可忘記研究了。我尊敬你神丐是當今武林最光明正大的人,請不要對任何人提及今晚之戰,尤其是請代我保守狐媚術在月光當空時更能大行其道的秘密。再見啊,再見!」說完就走,一躍兩丈多遠,再躍便消失在月霧中了。
  「唉……」史幫主說完後深長地歎了口氣說:「釵奴,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見了狐王雙腳發抖呢?數當今武林同道,
  沒有誰敢叫我臭老叫花子,狐主為什麼敢臭罵我呢?」
  釵奴說:「你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怕她殺你滅口;」
  「我老叫花子已年屆花甲,才不怕死啦!釵奴!」史幫主繼續說了下去:「聰明如你,對我為什麼怕狐王,至少是一知半解,可以進一步推敲出個『大概』來,河必要我多說呢?」
  「不妨說說看,看你有沒有對我說謊!」
  「我不會像你那樣地把金扇公子騙得團團轉!」
  「就算我騙了他,也是他活該!」
  「罩老堡主不誠不實——老叫花子昔年和他在先主張士誠營裡同事兩年,他是怎樣的人,逃不出我丐幫弟子的耳目,但覃少堡主可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狐王出谷快半年多了,沒有去看堡主站丈——也是她未來的公公,就是在氣他,你可知道為什麼會氣他呢?」
  「桃花谷主黎文堯是他的大舅子,他失蹤後半年,他就全知道了,至少該去桃花谷向假谷主討個消息;更何況狐王的娘是他的義妹,被人追殺後也帶著八歲的小女失蹤了,做義兄的怎可不聞不問呢?」
  「三年前,他又為什麼突然派獨子遊蕩江湖,尋找表妹呢?」
  「老叫花子我不想挑撥狐王與她姑丈間的感情,話就說到這兒了;夫於我為什麼見了狐王,雙腳直發抖,以後再說吧2」史幫主對釵奴瞇著眼睛說,「老叫花於替你去白馬山莊辦事了,就此告辭!」抱拳一揖後,飛奔而去!
  二十二
  九月十六日清晨,狐王的座轎到達清河橋頭。
  成群的民眾阻塞著道路,座轎停滯難行。
  刀王在轎前大聲吼叫:「讓路,快讓路;」
  「嗯!」轎內傳出狐王的嬌聲:「刀奴,不得無禮!對善良民眾說話,應該細語輕聲,彬彬有禮啊!」
  「是!」刀奴躬身說。
  「釵奴,到前頭去查看,大橋應該通行,為何被阻塞?」
  不必釵奴去橋頭查問,人群中嚷叫個不了:
  「是有人在橋上收過橋費!」
  「今天是去白溪鎮趕集的日子,人多收費慢!」
  「真豈有此理;橋是我們張家修建的!」「清河」是張姓堂號,因此而命名「清河橋」。「他們憑什麼資格收錢!」
  還有人在說。
  「村長為什麼不過問這件事呢?」
  「縣太爺都不敢出面,不敢得罪蛇王谷啊!」
  「要是得罪了他們,今晚扔兩條毒蛇進你家來,便吃不完兜著走了!」
  狐王聽得清清楚楚,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她令釵奴轉告群眾:請大家讓路,讓她去前頭看個究竟;
  群眾的眼睛全都是亮晶晶的,眼看狐王聲勢浩大,紛紛讓出一條路來,讓狐王的轎隊直達橋前。
  正巧,一個老婦人家,在橋前央求收過橋費的人,請准下次補行繳費,沒想到收費員不答可否,立即放出一條百步蛇,把老婦人嚇得連連後退,鑽進入群中溜了。
  釵奴坐在轎頂上大聲叫道。「狐王駕到,蛇五穀的人快前來晉見。」
  對方不但不晉見,一條百步蛇直扔了過來,刀王眼快,出刀斬蛇為兩節,蛇頭卻借勢咬傷了刀王的左臂。
  百步蛇之所以稱為百步蛇,被咬後走百步即毒發死亡。
  橋頭有三個蛇王谷的人把守,每人身上至少纏帶著十條以上的毒蛇。
  「釵奴!」轎內傳出狐王命令:「放出雙蛟,它兩月沒食物,該大快朵頤了!」
  「是!」釵奴彎身轎下,打開底門,竄出兩條五尺長的帝王蛇,緩緩地向橋上爬去。
  帝王蛇之所以稱「帝主」,它雖然無毒,是蛇中之蛇,帝中之王,專以毒蛇果腹,像眼鏡蛇、響尾蛇、百步蛇等毒蛇百步以外,掉頭迅速逃避;百步以內,蜷伏地上,恭候吞食,當雙蛟剛爬上橋,五人身上的毒蛇,全都掉落於地,像條軟綿綿的草繩,玩蛇的人踢它一腳,也不再有半點蠕動。
  「耳奴、眼奴、飛奴,抓住三個玩蛇的人,不准傷害他們!」
  「是,奴才遵命!」
  三人同時躍起,像老鷹撲捉小雞似的,手到擒來;
  雙蛟正爬近毒蛇,哇!它選一條兩尺長也是最大和最長的百步蛇,咬住他的頭,直往肚裡吞食;怪哉,被食者居然毫無反抗。
  旁觀的民眾,看得都瞪大了眼睛。
  這時,轎內傳出狐王的聲音:「出轎!」
  「狐王出轎,眾奴敬禮!」眾奴躬身叫道。
  狐王走近被蛇咬的刀奴,右手抓起他的手,左手把蒙頭黑巾覆蓋被蛇咬了的傷口,用嘴吸吮著,一次又一次地吐了好幾口血痰後,站直身子,用右手撫摸著刀醜的肩膀說:「毒汁全都吸出來了,以後打蛇打七寸——也就是打它的頭頸處。」
  「奴才拜謝狐王救命大恩;」刀奴感激得流下淚珠,雙膝跪了下來。
  「快起來,快起來啊;」狐王雙手把他扶了起來。
  眾奴看在眼裡,全都從內心深處對狐王肅然起敬。
  狐王進轎後,沒想到釵奴多嘴,又惹出禍事來了。
  「諸位大哥!」釵奴自以為聰明地說:「被毒蛇咬傷,用嘴吸出傷口毒汁,是最好和最快的治療法;」
  「好個奴才!」轎內傳出嬌怒聲:「你既然知道治療
  法,為什麼不替刀奴治傷,害得我親自出轎來,棍奴!」
  「奴才在!」棍奴持棍恭立著。
  「重打釵奴四十大棍;」
  「是!奴才遵命!」
  欽奴究竟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嬌娃,她立刻咬破嘴唇說:
  「請容許婢子稟告狐王,用嘴吸出傷口毒汁,有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必須有狐王這樣的金口;要是口腔有破傷處,毒汁便從破口而入!婢子嘴唇有破皮,所以不敢吸,請狐王明察!」
  「刀奴,釵奴說的可真實?」
  「不錯,欽奴嘴唇有破皮啊;」刀奴恭敬地回答。
  「釵奴,饒你這一次吧!快叫雙蛟進轎!」
  釵奴一聲忽哨,雙蚊蠕動身體爬了過來;因各吃下了一條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毒蛇,使盡氣力,也只能像螞蟻爬行。釵奴看在眼裡,轉頭對飛奴說:「飛奴,快跟我上前去把蛇兒抱進轎底!」
  於是,兩人分抱雙蚊,放回狐王轎下。
  狐王轎底有「蛇屋」,眾奴跟隨兩三個月了,一直到今天才大開眼界。狐王似大海,也像高山;眾奴都對她高深莫測。尤其是江湖上傳說狐王是個如花似玉的仙女,屁股後面還長了個尾巴啦!眾奴都沒見過狐王的真面目,但她屁股上沒有長尾巴,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啊!
  有一次明月當空時,釵奴陪同狐王月下散步,眼奴老遠地望去,硬說狐王身後長有個尾巴,偏偏其他的奴才都眼鈍,貫注內家真力於雙眼,也看不清楚身後的尾巴。因此,全都指責眼奴胡說;眼奴不服氣,舉手向天發誓,他千里眼
  一生絕不會看走了眼。但,其他的人都沒親眼看到,對眼奴的話也像江湖傳說那樣地半信半疑。為了眼奴硬說看清楚了尾巴,前天,飛奴悄悄地問釵奴:「釵奴,奴才想……」
  「你該怎樣稱呼我呢?沒規沒矩!釵奴拉長臉訓飛奴:「我早就想糾正你了,以後再敢叫『釵奴』,便打爛你的嘴!
  在眾奴中,以飛奴最可憐了,他除了做狐王的奴才外,還得做奴才的奴才。
  飛奴在釵奴的雌威下,不得不改口稱呼:「主人,奴才想請教你的是,你是否看到狐王屁股後長了個尾巴?」
  「你想找死了!」釵奴以「傳音入秘」的傳話法送進飛奴耳朵:「看在我和你是主奴的情分上,你對我又十分忠誠,因此,我警告你,你的問話要是被狐王聽了去,腦袋準會搬家,你以後可要小心,小心啊!
  聽得飛奴瞪大了眼睛,大驚失色!他大驚的不是怕以後說錯了話,腦袋會搬家。他飛奴是個十分聰明的人,這些日子來,他完全摸清楚了狐王是個「面目醜惡,心地善良」的好人,她除了對洞庭湖主的屬下,因為他們要殺她而大開殺戒外,從來就不肯輕易殺人。像收橋費玩蛇的三個奴才和黑五毒等,她全都認為他們是身不由己,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是自己的奴才呢?又怎會輕易宰殺;他大驚失色的是當今武林除了兩神——神劍和神愉、易容大師高莫深、少林兩禪師、武當全空道長、天山二老等幾個堪稱武學宗師的,能夠有「傳音入秘」的修養外,一谷兩湖三大堡的谷、湖、堡主全都免談!釵奴是何許人氏?能有如此高深的修養?怎不令飛奴驚駭不已!
  沒想到釵奴的眼睛像探照燈似的直射著飛奴,而且像是射透了他的心胸,再以「傳音入秘」對他說;「你是我的奴才,我可沒狐王那樣地心地善良,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王,你親眼看到我在安寶大道上刺殺洞庭湖的最後五個騎土。為了那次的趕盡殺絕,我在轎內挨狐王訓了好幾次;但,我是本性難改,你如果敢把我能『傳音入秘』的事告訴眾奴,我非把你剁成血漿不可!」
  「是,是,是……」飛奴被嚇得直說「是」。
  走在他身旁的眼奴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掌:「是,是!
  沒人和你講話,是你娘的肚臍眼。我看你呀!是做奴才和做奴才的奴才中了邪!」
  「是,是,是中了邪!」飛奴深長地連吸了三口氣,才平靜了被驚嚇的心。
  「我說飛奴啊!」釵奴說話了:「我是你的主人,你要是中了邪,我有大盆的解藥呀!」
  「謝謝主人的愛護,奴才不必用解藥啊!」
  「可你要知道是什麼樣的解藥!」
  「奴才不必知道,也不要知道!」
  扇奴不知趣:「我想要知道中邪的解藥!」
  「你又不是我的奴才,我為什麼要教你?」釵奴對金扇公子怒目相視:「做我的奴才,不但有許多好處,將來還有享不完的福,扇奴,你可樂意做我的奴才?」
  「我願意做你的奴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時候!」
  「我非要你做奴才不可,不過,當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時候!」釵奴的兩道媚眼光,直射著扇奴;「你要做我的奴才,我看不看得上眼,就看你的表現了。」
  接著,釵奴再以「傳音入秘」把中邪的解藥告知飛奴後,對眾奴甜笑著說:「諸位大哥可知道我的中邪解藥是什麼樣的解藥?」
  大家都搖頭三不知。
  釵奴附著刀奴的耳朵說了解藥的名字後說:「我現在把是什麼解藥告知了刀奴,飛奴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不要解藥,自然知道是什麼樣的解藥,我們現在要他說出解藥的名字,如果與我告訴刀奴的相同,從此他不必再叫我主人——
  叫釵奴吧!但得自稱為奴才,這是因為我欣賞他的聰明,至少是十倍於扇奴!」她轉頭媚眼又直射著金扇公子說:「扇奴,你別以為只要手中有把金扇子,就可以遊蕩江湖,一隻呆頭鵝,呆頭呆腦的,沒用啊!你要是不相信飛奴比你十倍聰明,你先說出中邪解藥的名字來,我釵奴一輩子做你的奴才——也像飛奴那樣地做奴才的奴才!」
  金扇公子說不出藥名來,只得硬著頭皮說:「我才不要你這個奴才啊!」
  「好啦!這話可是你當著諸位大哥的面親口說出來的,日後可不能後悔啊!」
  很少說話的笛奴,用眼睛冷冷膘了扇奴一眼後說:「你說不出藥名來,嘴還很硬啊!」
  「飛奴,還是請你快說吧!」耳奴說,「我和釵奴的看法相同,我們之中,應該是你飛奴最聰明了!」
  「這……這……這個……」飛奴吞吞吐吐地不好意思說了出來。
  刀奴的性格比較直爽:「飛奴,快說了出來,別婆婆媽媽的了!」
  「慢!」轎內狐王傳出來了聲音:「要不要我告訴你是什麼樣的解藥呢?扇奴!」
  「奴才不知道是什麼解藥,也不想要知道!」
  「這就對了!」狐王說,「你這人好不乾脆,早就應該親口說出『不知道』啊!」
  把個金扇公子羞辱得低下頭來,像是無地自容。
  沒想到孤王再補充說:「扇奴,像你這樣地不乾脆的人,完全沒有讀書人『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謙虛修養,以後可要小心行事啊!」停了一會兒,狐王又說。「飛奴,你乾脆說了出來吧!我最喜歡乾脆的人!」
  飛奴只得直說;「中邪的解藥是釵奴的洗腳水呀!」
  「哈哈哈……」
  眾奴都笑彎了腰。
  釵奴問刀奴:「飛奴可說對了?」
  「全對了,該領主人——釵奴的賞賜!一刀奴說。
  「我說飛奴比扇奴十倍的聰明,可沒說錯吧?」釵奴昂著頭說:「我開始就說明白了,『我有大盆的解藥呀』!大盆的解藥不是洗腳水,難道它是瓊漿玉液?所以飛奴不願接受,他好聰明,我好欣賞他!」
  「我也很喜歡他啊!」轎內狐王補上一句。
  聰明歸聰明,欣賞歸欣賞,轎隊繼續前行,唯有飛奴心中有個像鐵錘似的重結:釵奴有「傳音入秘」的修養,狐王更高明,她兩人轎裡轎外互通款曲,做奴才的敢不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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