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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神秘宮主


  山風吹過,散落四處的碎紙又已紛飛。
  劍癡去向何處?
  見他如此匆離去,想必有要事待辦。
  然而這件事很容易就瞧出端倪—一他在暗中跟蹤小千。
  他想從小千身上找到武帝下落。
  而精明的小千,在掠過兩座山頭之後,就已發現有人在跟蹤。
  他已揣測來者是誰?
  月神教徒?柳堤銀刀?還是水月、水柔、水姥姥?就是沒想到劍癡。
  他得想法子弄清是誰在跟蹤,以便有個對策。
  是以他在通過一處雜草從生的相思林後,已閃入小徑左側一棵隱密榕樹,再放出小貂兒,要它引誘來人。
  劍癡不疑有詐,見著遠處草叢晃動,仍自小心的追了下去。
  小千見跟蹤的人竟是他,甚感驚愕:「怎麼會是他?」
  他很快想出種種可能性:「難道他想利用我,以能找到武帝下落?」
  此種欲擒放縱之計,很快讓小千相信。
  小千想了一陣,已黠笑不已:「管你是何目的,想跟蹤我,注定又要倒大霉了,我得好好想個辦法,把你給撂倒,嘿嘿,我就不相信我會再撞昏?」
  摸著前額,紅腫一片,他憋笑不已,若不是這麼撞巖壁昏倒,他也不必遭這個劫了。
  他想著,把劍癡引到武帝附近的山區再收拾他比較保險,如若出了差錯,自己只要逃向武帝住處,就可保平安。
  關於有可能洩露武帝行蹤,他想若武帝無法制住劍癡,那保不保密都差不了多少了。
  他很快再潛向別處,他不須再與小貂兒會合,因為它是被追者,劍癡追不著人,自然會調過頭來追他,如此將騰出不少時間,能讓他充裕運用。
  一天奔馳,他已找到理想地點。
  那是一處彎曲的小山谷,谷中有清潭,若想進入深谷,必定要通過此潭不可。
  山谷兩邊不少峭壁,尤其是清潭處,除了水就是壁,已無其他借腳之處,潭長十餘丈,若絕高輕功者,盡全力騰掠,想越過也非難事。
  但小千卻看準人性心理,只要在水潭中央放個墊腳石,很少人會不加以利用而更費力氣的一次衝掠而過。
  他的陷阱就設在水潭泰半之處的一塊浮木。
  用浮木而不用石塊,就是他精明之處,須知一片青潭,居中若凸出石塊,必定十分惹眼,有經驗者立時會起疑心,但浮木就不同了,山洪暴發時,多多少少都會衝下這些東西,偶而留在潭中,那是常事,而且他又非擺得正正中中,只要位置大略對了就可以。
  如此一來,若非真的賊到像小千此種精明的人,恐怕都得中伏了。
  他就躲在水中,張著用山籐做成的圈套,準備套中劍癡。
  這方法他小時候曾用過,他當然也計算得相當可靠,免得又像昨天大栽觔斗。
  一切弄妥後,不到半小時,劍癡果然漸漸潛向山谷。
  黝深的山谷,隱隱透露出一股神秘氣息,更加使他相信,是極好的藏身之處。
  他已掠向清潭,稍一照眼,毫不知浮術設有陷講,一提氣,已縱身而起,飄掠的往浮木飛去。
  他正想以浮木為換腳地點。
  水中的小千仍能見著人影閃掠,心神已凝聚,準備撲擊。
  就在劍癡左腳往浮木中心較高的鼠凸年輪眼踏去時,突然已往下陷,原來此處早已被挖空。
  「不好!」
  他頓覺不妙,趕忙想抽腿,豈知浮木和快捷不已的往上衝如此一下、一上,其左腿很快陷入浮木之中。
  嘩啦啦水花濺起,小千已衝出水面,手中圍套急忙套往他左腿足踝,謔笑道:「老兄你走不掉了!」
  聲音未落,他又猛力往水中拖去。
  情急之下,劍癡窮於應付,硬是被他拖入水中,他怒喝:「小子你不要命了!」
  一掌已擊向水面,水花暴起數丈,潭面波濤為之洶湧騰撞不已,可惜也因此而削弱了他不少掌勁。
  小千本就有意將他困在水中,淹他個半死,再將他擒住,是以一拖呀下水,就把山籐纏在水底石塊上,隨後已丟了不少石塊猛往他身上砸去,再撞向他,已緊緊的將他纏抱著,免得他抽出長劍,否則一切都要改觀了。
  兩人就在水中掙扎扭鬥。
  劍癡內力雖強,但小千也不弱,自從被老怪人打通任督兩脈之後,功力更是與日繼增,尤其他那股纏勁,好似八爪魚,纏了人就很難解開。
  最吃虧的還是在於換氣,小千曾經經過七星湖神秘地靈的洗禮,似能在水中得天獨厚,並不急於換氣,反觀劍癡,經過半刻鐘掙扎,後勁也漸漸弱了。左腳又嵌在浮木之中,無以脫逃,再這樣下去,他將被小千所搞服。
  然而他卻一點挽回的餘地也沒有,終於於半小時之後已癱瘓了。
  小千此時才噓口氣,倦怠而含有得意道:「要命,實在像條野牛。」
  他很快拉開山籐,浮出水面,連人帶著浮木,將劍癡拖往岸邊。
  他馬上將劍癡雙手反綁妥善,方自喘口大氣,呵呵笑道:「要是江湖中人全像他一樣,我非得累死不可!」
  瞧著劍癡昏沉沉臉容,他感到更形得意了。
  然而他卻未因此而鬆懈,昨日的教訓,使他不敢相信山籐也能捆住他。
  他得想個法子才行。
  「老怪物教的點穴功夫,我得試試有無效果。」
  伸起食指,已戳向劍癡數處要穴.以他現在的指勁封穴已是綽綽有餘了。
  然而封了穴道,劍癡仍無反應,他當然看不出效果,也不知點中了沒有,想了想,他竟然戳向劍癡「笑腰」穴。
  指勁方落,劍癡突然驚醒而笑個不停,他仍想舉掌往小千抓去。
  小千見他笑了,也跟著笑起來:「果然有效……」
  「小鬼,你,呵呵……你敢……呵呵……」劍癡怒容滿面,笑聲卻不斷,手掌已落向小千。
  雖然掌力軟弱,小千也不敢大意,促狹道:「笑啊!快樂的笑,手不要亂動,笑的美不美,跟手的姿勢是無關的!」
  他又戳向劍癡軟麻穴,劍癡只好把手給放了下來,雙目瞪得火辣。
  試過點穴效果,小千已信心十足,遂安心道;「大野牛,你這次要認栽了,你不是要去見武帝?我這就帶你去!」
  解了他笑腰穴之後,又找了數條山籐,有意誇張的纏在他身上,活似個捆香腸,然後他才滿意笑著,想牽他去見武帝以邀功。
  劍癡洩氣得很,接二連三栽在他手中,老臉有點掛不住,慨歎不已。
  既然小千是要帶他去見武帝,他也有此心願,反而不再破口大罵,靜默的跟在小千後頭——一不跟也不行。
  他只希望趕快見著武帝,以解心中多年疑慮。
  走出山林,一片竹林青翠。
  小千本以為逮著劍癡就已高枕無憂,走起路來也瀟灑多了。
  豈知才走進竹林數丈,一道白影掠過,不知從哪兒來,一尊美若天仙的菩薩般美女已飄向小千前頭。
  小千楞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貌美而祥和的臉容,看來是如此尊貴和熟悉,一身的雪白,連挽系秀髮的絲帶都是晶白,不帶一絲染塵。
  「哇呀呀!你是不是南海觀音菩薩?」小千驚訝的說。
  白衣女子乍見小千,也有一股莫名的激情.她似乎懷有似曾相似的感覺。
  溫馨朱唇微張,露出貝葉潔白皓齒,她笑的慈祥:「小男孩,我不是觀音菩薩。」
  「不是也差不多……」小千懷有好感道:「那你到底是誰?」
  話未說完,卻見劍癡揖身為禮,必恭必敬的叫聲:「夫人。」
  白衣女子含笑道:「劍叔,苦了你。」
  小千登時詫楞不已:「你們早就認識?」
  「嗯!」白衣女子含笑點頭。
  小千已戒心的擺出架式:「你想幹什麼?」
  小男孩,你放開他如何?」
  「不行!」
  「為什麼?」
  小千瞄眼謔笑道:「原因多得很,你想聽遠的還是近的?」
  白衣女子為之一楞,小千的話使她感不解而刁鑽:「你……我都想聽。」
  「遠的嘛……他可能是我殺父仇人,近的嘛……」小千笑的諧謔:「我抓他,抓的很辛苦,所以不能放人。」
  他抓的也是夠辛苦,也勉強算是個原因吧。
  白衣女子見他如此認真,也被逗得一笑,隨後問道:「劍叔,你可殺了他爹?」
  「沒有,夫人。」
  小千訕笑道:「殺人的人,很少會承認,尤其是被逮住後。」
  白衣女子問:「你爹是誰?」
  「綠江漓。」
  白衣女子沉吟,似乎沒聽過這名字。
  小千冷道;「喂,觀音菩薩,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希望你別插手才好,否則你會跟他一樣!」
  指向捆肉粽的劍癡,幻想著白衣女子也成了這副德行,他已忍不住竊笑起來。
  白衣女子含笑道:「我相信他不曾殺你爹的。」
  「對,你相信,很好。」小千讚美的笑著,似乎自己也相信了。
  白衣女子含笑道:「劍叔不會濫殺無辜。」
  小千突然臉色一拉:「你以為我笑了就表示我相信?」
  白衣女子笑容又僵住了:「你不是也相信……」
  「我相信你相信我相信他說的話,我卻不相信你相信他沒殺我爹,所以我為什麼要相信?」
  說了那麼多「相信」,弄得白衣女子滿頭霧水,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小千自感得意道:「你還是走吧,要放人,免談,別以為他是你叔叔,我就會同情你?」瞪眼道:「誰來同情我爹?」
  「可是他的確不可能殺你爹……」
  「鬼才相信!」小千冷斥道:「我就不相信姓綠的會比姓白癡的不值錢?」
  他所言「白癡」兩姓,乃指劍癡的「癡」以及白衣女子的「白」,一時間恰好能湊出貶損字句,他也就用上了,亦覺得一份得意。
  「姓綠的?」白衣女子突然驚詫的又往小千臉容瞧去:「你也姓綠?」
  小千覺得想笑:「廢話,我爹姓綠,我不姓綠姓什麼?難道姓黑不成?」
  白衣女子顯得激動:「你娘可叫綠娘?」
  小千登時如被抽了一鞭,黠弄笑容也僵,他娘的名諱,除了故鄉幾人知曉,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這女子怎會說出來?
  驚詫之餘,他仍不敢洩密,免得引仇家上門,他冷道:「你這人也真奇怪,我娘是誰,我會不清楚,要你替我亂找?你是不是神經有毛病,想當人家的母親,想昏了頭?」
  白衣女子仍激動追問:「到底是不是?」
  「不是!」
  「那你爹之死……」
  「死在他劍下!」小千指著劍癡,冷斥道:「你滾吧!要找人,等我抓他見過武帝再說。」
  女子更驚愕:「你見過武帝了?」
  小千訕嘲道;「何只見過?我們還在一起嗑過瓜子呢!」
  「劍叔殺人的事,就是他說的?」
  「不錯,還有天機生,還有字條!」小千謔聲道。
  突然間,白衣女子已飛身而起,拂向小千,就如一陣虛無飄渺的霧氣,只覺涼意拂臉,還來不及反應這是何事,她已切斷山籐,挾著劍癡飄飛而去。
  無聲、無息,宛若幽冥間的神靈在施法術,是虛無而不是真實。
  小千詫楞著,他真不敢相信這飄影是人,還以為遇上了傳說中的狐仙,還是觀音菩薩?只一閃眼,什麼都不見了。
  「我的媽呀……這是什麼世界?」他自抖身形的打個冷顫,心神才收回不少。
  突見劍癡被救,他顧不得再幻想鬼魂,就是鬼魂,也要把她當作刀下鬼。
  一聲「別逃」,他也快急迫了下去。
  他想不透,為何提及武帝,白衣女子會突然發難?
  冥冥之中,劍癡和白衣女子,以及武帝之間,似有某種關係存在,而這關係似乎也牽扯到他爹的生死之謎。
  追了數里,不見人影,小千不得不停下來,嘯起聲音,招回小貂兒,能否找到人就全看它了。
  小貂兒似知任務重大,未敢耽擱,已利用本能,快捷的尋向目標。
  小千則緊緊跟在後頭。
  接二連三的得而復失,他似乎賭氣的心情,遠比報仇來得重多了。
  是夜,下弦月彎如柳眉。
  一處雅宅院,落於松林深處。
  屋中透出淡淡燭光,神秘而安祥。
  這正是隱居好地處。
  幽雅小廳中,白衣女子正為劍癡解穴,她一臉愁容,似為無法解開穴道而發愁。
  劍癡則安詳打坐於小蒲團上。
  「劍叔,有何感覺?」
  「似乎有些通暢,但不明顯。」
  白衣女子問道:「您可知他點穴手法屬於何門何派?」
  劍癡搖頭歎道:「我當時昏迷不醒,並未見過。」
  白衣女子道:「這功夫像武帝的『截穴陰陽流脈』手法,不過仍有多處不同,把我給難倒了。」
  劍癡悵然一笑:「要是武帝在此,也許就能明白一切了。」
  白衣女子也歎息:「談何容易?都已十五年了……」
  「夫人認為武帝仍活著?」
  白衣女子悵然道:「也許吧?那小孩不是見過?」
  「就不知是真是假?」
  白衣女子不敢放任感情,只一喟歎,已恢復寧靜:「一切也得見著他再說,您忍著點,我慢慢替您衝穴。」
  劍癡也不多說了,不錯,是真是假,非得見著武帝本人之後才能確定。
  這也是他一直想見武帝的原因。
  他們在療傷,小千也已摸到此地。
  爬在屋頂,勉強可以瞧見人,他已黠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想甩脫我?哼哼,無底下還找不出一個。」瞄向小貂兒,笑的更謔:「包括你們動物類在內。」
  小貂兒有點不服氣的吱吱叫著。
  小千逗笑道:「你也別耍個性,要是你逃得了,也不會逃了十幾年,還在我面前光拍馬屁?」
  小貂兒白眼直叫,表示決心要離家出走。
  小千呵呵笑道:「省了吧!等你想吃朱果的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偉大了。」他更得意道:「我是用朱果把你毒上了癮,你一輩子也離不開我了,還那麼有個性的想離家出走?」
  小貂兒也人模人樣的垂頭歎氣,直呼交友不慎,它是對朱果有偏好,雖不致於上癮,但總對小千的採食十分依賴,一時間也不敢再調皮的爭下去。
  他倆會心一笑,已凝起心神再往白衣女子瞧去,得想個辦法將劍癡給奪回來才行。
  可是他再怎麼想,總是沒有恰當方法,甚是憋心:「媽的!好歹我也是一派之尊。而且是天下第一獵手,什麼陣仗沒見過,怎會縮的那麼烏龜?」
  他想過種種遭遇,縮頭的反而更慘,例如說碰上了飛星堂;逃了幾步就被逮了,前晚的暗算劍癡,反而被其識破,倒不如華山笑折七劍,柳堤水淹柳家莊來得風光。
  他為什麼要躲?打不贏,再找武帝來算賬不就得了?
  一想定,不禁雄心大發,啊的威風吼叫,掠向庭園,一股子已往白衣女子那間雅房衝去。
  他的舉止,連小貂兒都感到莫名其妙,怔楞了半晌,也想不透,倒也湊興的往前衝去,威風不減,只是叫聲差些而已。
  「啊—一大膽觀音菩薩,看你往哪裡逃!」
  小千已直撞而去。
  白衣女子猝聞聲音,驚呼不好,已飄身攔向小千。
  劍癡也騰身往牆上利劍抓去。
  兩人顯得狼狽而緊張,小千見及此種模樣,已竊笑起來,有那麼丁點讓對方驚惶失措,好似也報了小冤一般。
  白衣女子見著是小千,驚愕不已:「是你?」
  她想不到小千能找至此地,甚為詫異。
  小千凜凜威風道:「不然你還以為是誰?看你還敢不敢偷我的人?」
  「你……」女子臉色已變。
  小千見她變了臉色、更形得意:「還猶豫什麼?偷人就要還人,天經地義,你想要賴?」
  他豈能明白對女人講「偷人」兩字,是種莫大的侮辱。
  「你太沒教養了!」
  白衣女子臉容又是驚詫不信,又是喚斥含怒,一掌已推出勁風乍起,強勁的捲向小千,她有心想教訓他。
  小千仍不知言語已冒犯了她,黠笑不已:「是你沒教養還是我沒教養?趁人不備就把人偷走,我還想說你是賊呢!」
  劍癡也聽不下去了,怒喝罵道:「小畜牲,你敢對夫人講這種話!」
  長劍連著劍鞘揮出,他也想痛打小千一頓。
  小千喝喝有聲,威威八面的和白衣女子對掌,他想有寶衣護體,已無後顧之憂,拼起來,倒也威力不弱。
  小貂兒則已纏上劍癡,一時也將他攻勢給攔下來。
  啪然一響,白衣女子掌力果然非比尋常,打得小千雙手發疼,倒射而退,連撞數盆盆景,摔在庭院。
  女子頓覺出手太重,十分自責,急忙掠出屋外,想看看小千傷得如何。
  「小男孩你為何不躲?」
  小千本是喚唉痛叫,突見女子驚惶奔來,乾脆倒地不起,裝昏了。
  白衣女子不疑有詐,一個蹲身就想探小千鼻息及脈博。
  小千見機不可失,點穴的功夫剛學沒多久,總是帶著興奮的想嘗試,一手已戳向女子「左肩井」穴。
  女子對小千似乎有過多的關懷,還是她本性就如此仁慈,豈能猜知小千的鬼計多端,慈母心情的想照顧人家,卻突遭暗襲,心念未閃,已被點中了穴道。
  她驚惶不已:「你……你耍詐……」
  小千呵呵笑著,輕快爬起來,逗笑道:「好媽媽,你好像很天真的樣子,你不知道兵不厭詐的道理嗎?」
  他已漫不經心的擺著女子姿勢。
  白衣女子更形驚慌:「快放開我!」
  她實在不敢想小千會對她做出何種尷尬困窘的事情。
  小千正是要逗她,歎聲又謔笑道:「看你慈祥是夠了,威武卻不足,我幫你扮個大將軍如何?」
  說著他當真替女子擺起將軍姿勢。
  「你不能如此!」白衣女子惶懼不已:「快放開我……劍叔——」
  情急之下,她只有求救劍叔了。
  劍癡聞言,不得不抽出利劍,迫退小貂兒,趕忙掠向屋外,見及夫人被制,心頭又急又怒:「小子你敢!」一劍已削向小千雙手。
  他豈能讓他人冒犯心目中尊貴的夫人?
  「來得有意思,我就陪你玩玩。」
  小千也不含糊,抓過花盆就往劍癡砸去,人也閃開了。
  劍癡本該能∼劍削斷小千雙手,但他穴道末全部打通,功力只能使出五成,如此一來,想制住小千可有得拼了。
  十數招過後,小千覺得有點累了,煩了,遂抱怨瞧向小貂兒;「你什麼意思?怎麼把人交給我?」
  小貂兒吱吱回答,說是對方不要它的,它也沒辦法。
  小千無奈道:「真不管用,再纏他一陣,我先收拾好媽媽再說。」
  小貂兒立時又加入戰圈,小千也趁此想抽身。
  劍癡卻怒喝:「你休想!」
  不顧小貂,已舉劍攔向小千。
  「你省省吧!」
  小千靈狡閃開,一個打滾已撞向白衣女子。
  劍癡更急,長劍猛追,就想刺向小千背心。
  「住手!」
  小千抓過白衣女子擋在後頭,硬是將劍癡長劍給逼了回去。
  他呵呵笑道:「如此果然輕鬆多了。」
  劍癡投鼠忌器,嗔怒不已:「小子你敢傷夫人∼絲半縷,我將取你性命!」
  小千瀟灑笑道:「很多人都會講這種無用的話,你不嫌累嗎?」
  女子驚急道:「你想如何對我?」
  小千噗嗤笑道:「不急嘛,我準備封你為將軍,咱們繼續剛才的動作。」
  他開始又替女子擺姿勢。
  白衣女子又驚又急又無奈的哭笑不得,自己竟然會讓人當木偶的擺佈著。
  劍癡抖著劍,怒容滿面,卻奈何不了小千。
  就在夫人最困窘的時刻,屋頂已傳來一少女聲。
  「小綠豆,你放開她好嗎?」
  聲音未竭,水仙已飄身而至,祈求的瞧著小千。
  「她是我娘。」
  「你娘?」
  小千驚詫萬分,怎會突然又搞成這樣子?
  「你有沒有搞錯,她會是你娘?」
  水仙含笑道:「我娘,我難道認不出來嗎?」
  小千詫然的往兩人臉容瞧去,除了成熟與純真差別之外,眼臉形貌之間確實十分相像。
  他不禁憋笑道:「果然有點像,難怪我覺得眼熟。」
  夫人見及水仙,亦十分驚詫:「你怎會在此?」
  水仙懼然道:「娘……是他帶我出來的。」
  又是小千?夫人不禁歎息不已,怎會任何事都與他址上關係?
  小千噗嗤笑道:「好媽媽到擔心,我只是帶她出來遊覽一番而已,免得她變成了呆頭鵝。」
  水靈夫人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水仙再次祈求道:「小綠豆,你怎能挾持我娘,放開她好嗎?」
  「不行!」小千回答甚肯定。
  水仙怔住了;「為什麼?」
  她以為和小千感情甚篤,放開她娘是正常的事,豈知小千的回答讓她感到詫異。
  小千黠笑道:「因為她偷走我的人。」
  水靈已沉聲嗔道:「小男孩你挾持我也罷了,豈能胡亂辱罵我?」
  小千怔然道:「我哪有罵你?我只是說你……」
  「住口!」水靈截口斥道:「『偷人』兩字豈是女人所能接受?你不懂,也敢信口雌黃?」
  被她斥責,小千頓感一片驚詫,也因她的嗔言,頓時敲醒他的記憶,在純樸月江村雖很少聽過「偷人」兩字,但也未完全沒聽過,方纔她確實有「偷」的行為,小千才會用上此語,現在回想起來,不禁也紅了臉。
  「我沒有這個意思嘛……我不是故意的……」小千窘笑著:「那改成搶人好不好?」
  水靈亦知他是無心之過,否則也不會出言指責他,見他改了口,氣也消了不少。
  水仙已輕笑道:「誤會已解,你趕快放人吶!」
  「誰說已解了誤會?」小千又裝出冷森模樣,仍扣著水靈「這誤會永遠也解不了。」
  水仙愕然道:「怎麼會解不了?」
  「因為沒有誤會,所以才解不了。」小千已謔笑道:「我想解都無從下手。」
  水仙不禁被他逗笑起來:「既然沒有誤會,你就快放人啊!」
  小千冷黠道:「就是沒有誤會,我才不放人,你娘搶走我的人已是事實,不須要有誤會的。」
  水仙又著急了:「你總不能一直挾持我娘吧?總該有個辦法解決……」
  「除非你娘把人還我。」小千黠笑瞄向劍癡:「也就是把那隻大野牛給綁起來讓我帶走。」
  水靈淡然道:「我不能讓你把人帶走。」
  小千黠狡道:「那我只好把你給帶走了。」
  水仙焦急道:「不行,你不能帶走我娘,不過我勸你還是快點走開。」
  小千瞄眼訕笑:「哇呀!你竟敢勸我這個挾持你娘的人快點逃命?你有沒有搞措?」
  水仙急道:「我沒有騙你,再不走,可能就來不及了。」
  「哦?這麼神,總該有個理由吧?」
  「水姥姥快來了。」
  此言一出,小千突然嗆了氣,好似被人淋了一記滾燙開水,背脊猛抽的緊緊,掉魂的往四處瞧去:「老太婆真的來了?」
  水仙急忙點頭:「是她告訴我,我娘在這裡的。」
  想起水姥姥以及水柔的一記迷魂棒的恩怨,小千心頭就發毛,一刻也不敢呆了。
  他苦笑不已:「這誤會果然解不開了!」
  「那你就把債還清!」
  話聲未落,水姥姥傴僂身形已從左側屋頂電射而出。
  她十數年來未用的枴杖也抓在手中,一杖就想敲向小千腦袋。
  「我的媽呀,母夜叉說來就來?」
  小千哪還敢停留,丟下水靈,已沒命的往屋內鑽,想穿過對邊窗口逃逸。
  姥姥未料及小千會找窗口穿,自己預留旋空阻攔的計劃已落空,硬是被他給逃出威力範圍之外。
  她不甘心,一聲「別逃」,已想再次追掠。
  水靈已出言阻止,她歎聲道:「姥姥,由他去吧!」
  姥姥硬將身形逼落,仍忿忿不已;「宮主,這小鬼實在壞透了,不教訓他,將來還得了?」
  水靈歎道:「他只是無知的小孩,別傷了他才好。」
  「他無知?他比什麼都賊!老身足足被他敲了七記響頭……」姥姥說的激動,一時也把自己糗事給說溜了出來,不禁亦窘困起來。
  水仙已竊笑著,瞄向姥姥頭部,想找找看,到底有無七個腫瘤,結果她失望了,因為姥姥早就綁了布,無法見著真像。
  水靈仍是靜默著,不知如何,她總是不忍小千受到傷害,這股意識似乎十分強烈。
  姥姥窘困之後,也感受此時之靜默氣息,不禁怒火也不便發洩而轉弱。
  她也感慨歎道:「宮主有所不知,他就是水月所說的鬼男孩。」
  水靈聞言驚愕萬分,帶著有股喜悅激動:「會是他?他也有『滴血浮印』?」
  水仙更激動:「他會是我哥哥?」
  如若小千是他哥哥,那比任何事情都來得讓她感到興奮。
  姥姥道:「若不是為了這個原因,我哪會連連栽在他手中?」
  水靈急道:「為何不留他在宮中?」
  姥姥歎道:「能留住他,事情就不會那麼糟了。」想想,她也癟笑起來:「誰能留住這鬼靈精怪?」
  水靈念道:「快把他追回來……」突然她已覺得這似乎不大可能而感到喟歎:「算了,不次遇上了再說吧。」
  水仙興沖沖道:「我去找他,一定可以把他給找回來。」
  水靈瞧著她。「你怎麼出來了?還玩的不想回去?」
  水仙霎時紅了臉,低下頭,未敢再作聲。
  姥姥不忍心,道:「小宮主是被他所挾持,老身擔心她的安危,才急忙趕出宮以救人,幸好小宮主並未受到傷害。」
  水靈也不願太過於責備水仙,輕歎道:「還好是他,否則就嚴重了,下次要小心些,知道嗎?」
  水仙感恩點頭:「知道了。」
  水靈轉向姥姥道:「姥姥您先把我穴道解開,劍叔也被他制了穴,須要您的幫忙。」
  姥姥不敢怠慢,一邊替水靈解穴,一邊訝異問道:「這小子點的穴,宮主也解不了?」
  水靈頷首道:「他手法怪異,勁道又非尋常,甚難解開。」
  還好她的穴道是在小千急促之中被制,而且只有一處,姥姥花點勁。已把它解開。
  姥姥轉向劍癡,帶有同病相憐的笑意;「滿天老弟你也遭了他的暗算?」
  劍癡苦笑道:「他很讓人感到頭痛。」
  水靈和姥姥已走向他,兩人合力的替他解穴。
  姥姥又笑問道:「聽說他還折了你七把名劍?」
  劍癡歎笑道:「不錯,當時我也感到訝異。」
  水靈問;「劍叔為何拿名劍上華山?」
  劍癡歎道:「我本想以名劍引起群雄注意,以便打探武帝下落或將他引出來,結果全被他給搞砸了。」
  水靈悵然道:「這麼多年,苦了你們。」
  劍癡道:「為了武帝,這都是應該的。」
  說話間,水靈和姥姥已替他打通穴道,他活動一番筋骨,果然順泰多了,遂拱手道謝。
  水靈道:「都是自己人了,何須言謝,反而是武帝的事,似乎他已露了臉。」
  劍癡方想點頭,水仙已欣喜急道:「我已見過武帝了,高高挺挺的,很和藹,都本會生氣。」
  水靈、姥姥、劍癡都不約而同,全然驚愕的瞧往水仙。
  水仙登時又僵了笑容,俱然道:「我……我是跟小綠豆一在碰上的……」
  水靈追問:「他有沒有問起你?」
  水仙搖頭:「沒有,我只見過他一面,後來他就跟小綠豆去辦事了。」
  水靈心情似放鬆不少:「以後碰見他,要迴避他,不得已時,也不能說出來歷,知道嗎?」
  水仙頷首:「知道了。」
  她卻不解她娘為何要如此交代?這其中又有何原因?
  水靈猶豫一陣,終於還是說了:「你劍叔、姥姥和娘和武帝很可能有一段冤仇,在未查清之前,娘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她如此說明,是要水仙有所警惕,免得在迷糊中又受了利用而遭殃。
  水仙已用力點頭:「女兒明白了。」
  不過另一個問題又從她心頭升起—一到底娘和武帝有何冤仇?
  她娘沒說,她也不敢追問,還好她不是好事之人,很快已將此問題給淡忘了。
  這恩怨似乎又牽扯到真假武帝身上。
  姥姥已道:「宮主,目下似乎該已小綠豆身份為重要。」
  想及小千,水靈眼神也有了光彩,她多麼希望有個兒子。
  她稍歎息道:「當水月傳來他有『滴血浮印』時,我就去找綠娘,想問問她有無兒女,可惜綠娘已不知去向。」停顧一會又道:「後來在竹林中知小綠豆也姓綠,他恐怕是綠娘的後代了,只是他又矢口否認。」
  水仙不解道:「娘,我到底有沒有哥哥?」水靈道:「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這答案未免太矛盾了吧?連自己是否生過兒子都不清楚?
  水仙更不解,這種事能用「可能」來解釋嗎?
  水靈卻說出道理了:「當時娘生你的時候,是一對雙胞胎,然而那天晚上就出了事,匆忙間,娘和你已被姥姥救走,也不知另一個是男是女,是生是死。」
  回憶往事,她也悵然不已。
  水仙終於明白母親為何不能確定的原因了,不過她仍有疑問:「既是雙胞胎,她該是女的啊?」
  姥姥道:「雙胞胎也有男的,你不希望有個哥哥?」
  水仙聞言已不在乎雙胞胎是否有男女共胎,她只希望小千真的變成她的哥哥,那該多讓人興奮。
  她仍有許多問題不解:「這些事又和綠娘有何關係?」
  水靈道:「當時綠娘是娘的∼位好友,她很可能就是抱走另一個娃娃的人,如若小綠豆和她有關,也很可能會成為你哥哥。」
  「原來如此!」水仙欣喜若狂:「我看錯不了了,小綠豆他也姓綠,這不是很巧合嗎?」
  她已迫不及待的把小千當成哥哥了。
  水靈道:「只要試過『滴血浮印』就可明白一切了。」
  水仙反而有點擔心:「不用試,我們就把他當成我哥哥不就成了?若試出結果不是,那多傷感情?」
  水靈何嘗未有如此想法,就算他不是自己親生的,也該由綠娘的關係,收他為義子.不也能了卻一樁心願?
  姥姥卻道:「問題不在你們,而是在他,若無讓他心服口服的證據,打死他,他也不會承認是別人的兒子。」
  水靈有點洩氣:「他就是這樣怪脾氣。」
  水靈道;「如今只有一試『滴血浮印』了。」
  姥姥道:「是該把他抓來試試,若真是如此,老身也得好好教養教養他!」
  她已含有幸災樂禍而報復的謔笑著。
  劍滿天道:「如若他不是夫人兒子,夫人還得尋找另一位兒子,以免骨肉分離了。」
  水靈頷首道:「劍叔說的極是,水靈幾年來一直想找到親生骨肉,就怕她早已天折了……」
  想及那名未曾見面的親骨肉有可能夭折,她不禁也悵然了。
  劍滿天道:「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心過於擔心才是。」
  水靈默然頷首,都已忍了十餘年,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姥姥道:「不知宮主對於小綠豆,以及武帝之事,有何安排?」
  劍滿天道:「武帝之事交給我來辦,只要能見他一面,我想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水靈頷首道:「有勞劍叔了,至於小綠豆的事,我想親自……」
  「宮主不可太用情。」姥姥道:「你心腸軟,一定鬥不過這賊小子,方才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為了事情能順利,還是又老身和水月、水柔三人來收拾他吧。」
  水靈有點不忍心:「姥姥咳要手下留情。」
  卻不知水姥姥也懂得幽默感,自嘲的笑道:「你該叫那位將來可能是兒子的小混蛋手下留情才對,我姥姥不再栽在他手中已是萬幸的了。」
  扯下頭巾,腫凸已現,笑的更苦:「姥姥我腦袋能再吃幾個瘤?」
  這話已把水仙、水靈和劍癡給逗笑了。
  對小千,他們可說又愛又懼又恨。
  三更露重,眾人已進入廳內。
  不多時,水月、水柔也趕回來,眾人再商討一陣,她們仍決定照計劃行事。
  夜已深,她們已各自回房休息。
  有人休息,有人卻又忙得很。
  小千就是其中特別忙的一位。
  他可不敢掉已輕心,一連奔逃數十里,心頭仍是懼意十足,想及水姥姥那副想吃人的臉容,他什麼笑意也沒有了。
  「媽的!什麼人不好惹,去惹這母夜叉?」他自艾自怨的苦笑著:「還好我逃得快,否則這顆腦袋可不止七個瘤,一定會變成釋迦頭,肉瘤一顆比一顆大!」
  想著姥姥頭上長瘤之事,他才又升起狹弄之笑意。
  望著山林,算算地頭,大概離武帝住處已不遠,心頭也稍微安了心。
  他仍不停往後邊張望,只見林木蒼聚,雜草蕩蕩,並未有任何可疑跡象,他才敢確定沒有追兵。喃喃自語道:「大概不會有追兵了吧?」
  有此想法,心頭也篤定不少,放緩腳,才覺疲憊不堪,現在要能睡上一覺,那該多好?
  又小心翼翼的往後瞧,自嘲一笑:「逃的最慘的一次,該不會沒人追吧?」
  落腳處正是一條小溪,正是最好的答覆。
  見著溪水,喉頭也升起了乾渴。
  「來呀!有膽再追來呀?我照樣把你們拖到水底,捆個緊緊,淹得你們憋了氣!」
  朝著暗處,放馬後炮的罵了幾句過過乾癮,這才轉身蹲向溪邊,潑起清水就往臉上洗去。「哈——過癮,卻不知溪水這麼補啊?一喝下去,精神就來。」
  潑完了臉,已掏水猛灌,如飲甘泉,直叫過癮。
  豈知才喝三口,突覺有異,「咦」了一聲,已往溪水聞去,淡淡腥味已撲鼻。
  「血?會是血?」
  驚惶的他已趕忙運勁將溪水逼出嘴巴,還真的想嘔起來。
  夜深荒林,哪來的血?
  小千吐了幾口,那股嘔意方去了不少,不禁嗔罵道:「哪個鬼傢伙想毒死我?」
  黝黑夜中血水又滲在溪中,淡得不易發覺,小千再仔細瞧個清,是從上游流滲而下,已決心瞧個究竟。
  他已小心翼翼的朝溪而上。
  果然在半山中,他聽見了打鬥聲,刀劍叮然輕響。
  他趕忙快步潛了過去。
  在溪旁不遠亂石上,有兩名黑衣人舞劍斯殺,另有一名已倒在溪邊,頭胸浸在水中,想必血液就是從他身上流出。
  小千見及黑衣人,已驚詫暗道:「黑衣蒙面?會是月神教的人?」
  他也想及他們有可能也是冒充武帝的人。
  思緒未停,突見黑衣人中之一名,劍勢突然變快而凌厲戳向另一名黑衣人,兩道寒光一閃即逝,那名黑衣人悶哼一聲,已撫抱小腹,緩緩倒向地面。
  剩下那名黑衣人冷笑一聲:「想背叛本教?只有死路一條!」
  丟下長劍,他已掠向左側林區,眨眼消逝無蹤。
  小千趕忙潛向兩名黑衣人,果然發現兩人左胸繡有彎月標誌。
  「真的會是月神教的人?……」
  小千凝思半晌,決定追蹤那名月教徒,說不定可以找到賊窩,遂往其消逝方向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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