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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逢場作戲


  白虎天王大吃一驚,呆住了。
  「偷襲!小女人,你沒給他機會!」他自驚駭中配過來,大聲嚎叫。
  「你莫非瞎了眼不成!」女蒙面白袍人冷笑:「你難道沒看到地上掉落的匣弩?我已經給了他兩次警告,他居然還不死心地在披風內玩弄陰謀。假如我反應稍慢半分,躺在地上的將是我們三人!你居然紅口白舌地說我是偷襲,原來你也是輸不起的貨色!」
  「別說了,長上!」另—名壯漢大步上前,面色慘然地說:「雙方交手原本就要不擇手段,家兄過於大意,落此下場,怨不得人,我把他拖回,免得暴屍荒郊……」
  說話間,人已到達陳屍處,他俯身伸手抓住屍體胸襟,欲往回拖。
  剎那間,電芒從被底飛出,破空聲刺耳,接著傳出崩簧的脆響,是可怕的袖箭,目標是為首的白袍蒙面人。
  一丈以內淬然用袖箭偷襲,大羅金仙也難以倖免。
  白影乍隱乍現,袖箭似巳穿透白影而過,落在三丈外的疏林中,發出了聲中央委員。同時,一縷紅光猶如天際的閃電,射人壯漢的腹部,一聲猶似輕雷的爆裂聲,壯漢的身軀斜斜彈起,摔落,他的胸腹變成了一個大洞,內臟及大小腸變成碎塊向外四射。
  霹靂神梭,擎天杵的可怕成名暗器。
  沈野是江湖上的神秘殺手,對各種陰謀暗算手段可說早已洞悉於胸。
  第一個壯漢被毒狐所殺,掉下了—具匣弩時,他心中就已起了戒心,當另一位壯漢反常地出來要為其兄收屍時,業已洞悉其陰謀,怎會讓他暗算得逞呢?
  而擎天杵起初並無慾使用暗器的心理,他亦是發現被殺的壯漢掉落匣弩後,始取出—枚霹靂神梭備用,因此當他目睹第二名壯漢以袖箭向沈野偷襲時,立即發出神梭擊弊壯漢。
  生有時,死有地。這一對兄弟均想以暗器偷襲,結果雙雙自食其果。
  當沈野躲過了袖箭的暗算,以及擎天杵的霹靂神梭在壯漢的腹內爆炸之同時。一前兩後三條快速的人影,閃電似地撲向沈野,刀罡劍氣半途迸發,就如天崩地裂,人與刀劍幾已觸為一體,速度太快了,難以看到實影。
  「哎……」擎天杵及毒狐駭然驚叫,已來不及作任何的應援行動。
  一聲震天長嘯從沈野口中發出,刀光像魔幻般地陡然迸發。
  刀動人動,三丈的方圓內,似被抽光了空氣,成了真空地帶,擎天桿及毒狐感到一陣難耐的窒息,兩人的身軀像被無形的魔手推著往後直跌出去。
  沈野揮出的刀,已經不再具有刀的形態。幻化為流瀉的淡淡光芒,似流光、似逸電,更像活的靈蛇在彎曲游動。
  從三人合擊的刀劍幾微空隙中,彎曲地契入,逸出,沒有刀劍相擊的金鳴聲,也沒有爆發出火星。
  當在現場的擎天毒狐以及在半里處灌木叢中旁觀的黑衣刀客們,仍陷在驚怖駭絕的狀態中,事情已結束了。
  沈野出現在大道右邊丈餘處,神色自然正常,好像原本就站在那兒一般,也像未曾發生任何事故。
  錚—聲怪響,他擲刀人鞘。
  —雙使劍的老者,斜躺在大道正中,兩人的腦袋均被切掉了一半,紅白色的腦漿流滿一地。
  白虎天王則用左手掩住被剖開了小腹,內臟由手指的隙縫中往外流擠,扭曲著身軀,斜躺在路邊的積雪中,猶在發出斷斷續續的無絕呻吟。
  好半晌,擎天杵與毒狐才驚醒過來。
  擎天杵揉揉眼,再搖搖頭,似乎在催促自己加速回復神智。
  毒狐卻如飛鳥似的投人沈野懷中,百無禁忌地用臂抱緊抱住他的虎腰,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沈野輕拍她的香肩,以示安撫。
  「姍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看,宋前輩在笑你呢。」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毒狐聞言,不由臉上發燒,好在有頭罩別人看不見,她極不情願地放開摟住著沈野的雙臂,離開他懷裡。
  「這三個傢伙好陰險,絲毫沒有成名人物的風度,怎能做出這種聯手偷襲不要臉的事?」毒狐還心有餘悸地說:「可把我嚇死了,我以為爺一定逃過他們的毒手,好在老天爺保佑您無恙,這兩個老鬼究竟是誰?功力似乎不比白虎天王低呢!」
  「對風神會的人,你怎可能要求他與你堂堂正正地公平相搏?他們不偷襲才是異數呢!自通濟橋受襲事件後,縱使面對該會一條狗,我也會起戒心的,何況是星主級人物?這兩個老鬼的功力,不但不比白虎天王低,反而還高上一成呢,不知是何方的大菩薩?」
  提起了兩個老者。毒狐很自然地將目光圍到陳屍之處,卻發現擎天杵蹲在死者身旁,拉起他們的袖筒及褲管仔細觀察看,面上充滿欣喜表情。
  「宋叔,你在看什麼?」自進住農莊後,毒狐就改口稱擎天杵為叔,不稱前輩。
  「小姍快過來,咱們即將發一筆橫財了,侯爺真是功德無量!」擎天杵興奮得大叫。
  「人無橫財不富,恭喜宋叔了。」毒狐與沈野走向兩老的陳屍處:「但財呢?我怎沒見到,莫非就是這兩具屍體。」
  「對對對,對極了!就是他們。一人一千兩銀子,兩人共兩千兩,這可是一筆大財呢!」擎天杵高興得幾乎語天倫次。
  「宋叔你說清楚點好嗎?這天頭無尾的話誰聽得懂呀?」毒狐埋怨地說。
  「抱歉,我是太高興了,當然不是全為兩千兩銀子,而是為了龍勝鷹揚兩衛的一口惡氣。你曉得這兩個老鬼是誰嗎?」
  毒狐滿臉疑色地搖頭。
  「這兩個老凶魔膽大包天,去年初夜入施御史府第劫寶殺人,結果龍庭震怒,大索天下,限期緝拿歸案。五城兵馬懸賞白銀兩千兩,死活不論,可是一無所獲。一個月後,兩老靡現身於山西平遙,獨孤統領率該衛勇土十三人前往緝捕,經數天布線埋伏。終於在太岳山麓截住兩個老魔,很不幸地不但未將他倆擒住,反被傷了三位勇士,獨孤統領右小腿的肉幾乎被老凶魔削下了半斤,提起此事,獨孤統領仍然咬牙切齒地生氣。想不到這兩個老魔投入風神會,難怪快兩年了在江湖上都聽不到他兩位任何消息,而今天卻鬼差神使地死在侯爺刀下,這不是天埋報應是什麼?」
  「天殘地缺!」沈野與毒狐不約而同地驚呼。
  「對,就是這兩個凶魔。」擎天杵指著屍體已被翻起的褲管及袖筒笑說:「這假臂及假腿就是證據,到時候侯爺可記得在總督面前說幾句話作證,兩千兩銀子就屬於侯爺的男女管家所有了,想起來就會樂上老半天,小姍,你說如何?」
  「好主意,這種賞金不拿白不拿,爺該不會向我及宋叔爭這區區的賞金吧!」毒狐嬌笑說。
  「誰敢與你爭呀!但我卻懷疑你們能否順利領得到賞金,光憑空口說白話,無憑無據,怎能取信予人?」
  「這個您請放心,侯爺及總督的話就是證據,五城兵馬敢不發?何況咱們等於是替他們銷了案子,對上有了交代,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擎天杵滿懷信心地說。
  沈野一看天色,向兩人道:「時候已不早,咱們該回去了,此地就讓龍老他們負責善後,免得農莊中那三位在著急!」
  太平門附近橫街有一座古老的宅院,主人據說是姓韓,早於三年前遷往京都定居,宅院委託親戚代管,偶而接待往南京的親朋好友。
  宅院因位於橫街,而且緊接城牆,因此其鄰近很少有人經過,亦很少有人會注意這座宅院究竟住的是什麼人。
  這種古老宅院有個共同特點,就是重房疊屋,連大白天都會使人感到陰森森的。
  三更初。
  內廳黨上的兩張大椅上,分別坐著一個人。
  右首,坐著上次曾出現於朝陽坪,八位青抱人中那個鬃角微白的為首青袍老人。
  左首是個穿黑色逸地長袍,黑巾蒙面的神秘人物。
  堂下,兩列交椅上也坐了七位青袍人及一位蒙面黑袍人。
  燈光幽暗,偌大的內廳,僅點了兩盞光度黯淡的小燈籠,倍增神秘陰森的氣氛。
  腳步聲急促,廳口勿匆進來一位青衣人,及黑衣蒙面人,兩人衣衫及手上均沾有血跡,氣息不勻,似乎經過長途疾奔。
  所有的人神色一懍,死一般的寂靜。
  兩人分別趨前向堂上默默行禮。
  黑袍蒙面人的蒙面巾一陣顫抖,倏地站起,目光炯炯地死盯著兩人,久久方厲聲問:「他們均已完了?」
  「稟會主,是的,全部都完了。」黑衣蒙面人有氣無力地說。
  「是在何處發現的?有無可船倖存逃出來的人?」
  「屬下等依據目擊者所述,分別在雙連坡附近找到三個埋屍處,經清點屍體共四十七具,與蘇州來人數量相符合,證明無任何人生還。」黑衣蒙面人恭聲回答。
  「師兄,你都聽見了,難道你真的不念師門之情而袖手嗎?」左首的黑袍蒙面人軟弱地回答,面向左首的青袍老者說。
  「你們監視的人不是回報說,沈野一整天未曾離開農莊嗎?怎麼又懷疑是他呢?何況他根本沒有那些刀客同伴或屬下!」青衫老者反駁說。
  「不論今天的血案是否是他幹下的,但我的要求仍然不變。本會中確實無人能對付得了他,我不曾要求師兄襄助我的大業,只是要求師兄傾絕魂谷之全力擺平他,無礙於師兄的原則,師兄又為何吝於援手呢!」
  「師弟,不是師兄不肯幫忙,而是確實無能為力。為兄在朝陽坪目了睹他的功力造詣,縱使傾全谷之力亦無勝望,何況她與沈野有感情牽連,你我怎能不為她的幸福著想呢?別忘了她是你的親生骨肉。你能忍心破壞她一輩子的幸福?」青袍老者搖頭拒絕。
  「必要時我會如此做的,目前已是必要的時機,我不能放過任何可資利用的人與物事,否則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我實在不甘心!」黑袍蒙面人堅決地表示。
  青袍老者提出警告:「你雖能告訴她你是她生父,但你能告訴她你是風神會的會主?當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時,會有什麼反應?說不定你就此真正失去了你的女兒!」
  「我不要求她制他死命,只是要她制住他,控制他,讓他離開南京遠遠地。假如她認我這個父親,就應該為我盡這份心力。」
  「我不能讓你這麼做,她雖然是你親生的骨肉,但自小就由我夫婦撫養長大,亦等於是我的骨肉!你如果堅持這麼做,我一定會這麼做,我—定會阻止的。自小你沒付出—分父愛,及長大你卻要將痛苦賜予她,這樣公平嗎?我目前唯一要做的,是讓她離開他。不過問你與他之間的恩怨,這樣做,我想可對得起師父生前對我的授藝恩情了,希望你自今以後別再來煩我,你可以走了。」青袍老者態度堅決地說。
  「難道師兄真的不顧師門情誼了嗎?」黑袍蒙面人不死心地問。
  「正因為顧及師門情誼,我才如此。」青袍老者正色說,語意不容人誤解:「你是恩師的獨子,咱們應比—般的師兄弟更親密。恩師仙逝後,我這做師兄的為顧及私情,未能及時阻止你為禍江湖,業已覺得愧對恩師了,怎能再濟惡助虐?因此,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對你的作為不聞不問,留一份情誼,縱使被同道唾罵,我也只好認了,對你及歷門,我只能做到這麼多。」
  黑袍蒙面人長身面起,一打手式,前堂下兩個同伴出廳而去。
  此時,內廳通往堂後的門後。一條黑影亦—閃而逝,空氣中留下一絲淡淡的幽香。
  堂上的青袍老者微歎—聲。揚聲向堂下座位上的七位青袍人問:「各位賢弟助愚兄的決定有何高見?」
  「屬下等認為谷主如此做,對他已情至義盡了,假如他仍有一分良知的話,就不該提出這種要求,以免陷谷主於不義。絕魂谷雖非武林正道,但亦不會像風神會用血腥手段為禍江湖,咱們七兄弟必與谷主共進退。」下堂首座的青袍人誠摯地表示態度。
  「我曉得如此做,一旦被同道獲悉我與他的關係,必將遭人非議,但這又是無可奈何,我不能以高壓的手段阻止,說實話,根本無力阻止,只好不聞不聞聊表心安而已。」絕魂谷主無奈地說。
  「這個人野心很大,陰狠貪婪,連谷主祖傳的玉屏風他都會派人盜取,根本無視於師門情誼。谷主,咱們應嚴防他反臉無情,對本谷人採取不利的行動。」堂下第二位青袍人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想他還不至於絕情到這個程度吧!我到底是他的師兄,他該不致於……」
  「谷主,老二說的非常有可能。小姐送回玉屏風時。曾經說過一句話,他準備將玉屏風堂禮物送給京都某—大員。這中間就有學問了,一個江湖豪霸用得著馬結朝廷大員嗎?他的用意何在?這一點定要弄清楚,莫非他志在大明江山?屬下猜想小姐在沈野身邊時定有所聞,谷主不妨伺機詢問小姐,必將有獲。假如屬下所疑是實,咱們絕魂谷日後必將會遭受株連,問題就非常嚴重了。」堂下首座青袍人分析。
  一席話說得各人毛骨悚然,江湖人天不怕地不怕,殺人放火,為所欲為,好漢作為一人當,頭掉了只不過碗大的疤,沒有什麼好怕的。但謀反卻是要株連九族的,誰也不願被沾上,假如風神會主被官方查獲有謀反實據。絕魂谷保證將會在世間消失。
  「此事非同小可,咱們暫不要胡亂猜測,以免徒亂人意,等會兒向她問清楚後再說。」谷主神色有點不安:「這丫頭的個性似乎變了,以往對我夫婦無話不談,可是當提及那小伙子時,卻多語焉不詳,不肯多說,其中必有原因,莫非是……」莫非是什麼?他沉吟地未再說下去。
  「谷主是在懷疑什麼?」堂下首座青袍人問。
  「你們都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對她的個性應該非常清楚。」谷主長眉深鎖:「她在江湖上闖蕩部麼些年,在感情的處理上,一直抱持著審慎的態度,對好色的男人不感興趣。那小伙子的身邊天天有美女相伴,一付浪子的形象,丫頭居然視若無睹,豈非反常?因此我懷疑小伙是故意裝出來的,以掩護他的身份從事某種特定的目的。」
  「是針對風神會而來?」堂下首座青袍人問。
  「可能性很大。南京地區其他的組合,根本不值得他如此慎重其事,憑他的一身修為以及一群在暗中活動的神秘高手。輕易就可剷除他們,除了風神會再也找不出一個值得化費心機的對象。」絕魂谷主大膽假設。
  「谷主如何知悉他另有同伴在暗中括動?」
  「各位難道忘了在朝陽坪入口處那七個挑夫?當小伙子在調息時,他們七人就不看痕跡地佔住有利位置擔任警戒。他們雖然都化了裝,但形諸於外的雙股沉毅彪悍氣勢卻暴露了身份。因此風神會自蘇州來的那批高手,在雙連坡全軍覆沒就不算稀奇了!」
  「谷主是說那些黑衣刀客是他的同伴?」
  「應該是的。目擊這場大屠殺的人說,那些黑衣刀客舉動一致,分進合擊動作熟練,彪悍天比,氣勢懾人。與在朝陽坪出現的那引進挑夫形諸於外的神態非常相似,所以我判斷那批黑衣刀客是他的同伴。事實上目前南京地區沒有任何一個組合能在片刻間將風神會近五十名高手—舉屠光的。」
  「江湖上出現了武功如此超拔的年輕人及一群神秘的高手,居然事先未有所聞,豈非怪事?風神會惹上了這種強敵,今後的日於就難過了!」堂下首座青袍人感歎地說。
  「這也是我為師弟擔心之處。自滁州動鏢事件發生後,我冷眼旁觀,發現事情非常複雜,似乎都是小伙子一手在暗中導演,將鏢銀作為誘餌,乘機剷除某些勢力。後來才漸漸發現他欲剷除的目標可能就是風神會。可惜該會至死不悟,認為小伙子屠殺該會弟兄是報私仇,仍然熱衷於策划動鏢事宜,我敢說這躺水路仍然是個陷講,誘使該會實力曝光,以便鯨吞蟲食。我原存有私心欲提醒師弟,一來不明其行蹤,二來基於江湖公義,因此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絕魂谷主的神情既矛盾又痛苦。
  「谷主說不明其行蹤,難道他經常不在總壇坐鎮?那他對會務如何掌握?」
  「江湖上幾乎沒人知道該會的總壇設在何處,他曾私下向我透露是在蘇州,但以我的判斷,那只是掩入耳目的。由於他最近他曾主動找我數次,我懷疑總壇就在南京,或許根本沒有總壇之設置。」谷主斷然地說。
  「這怎麼可能?谷主是由何論定?」
  「我也是最近才想到的,據他說與屬下見面均是蒙面,甚至連副會主都未見過他的真面目。這只有—個解釋,他必定有另一個公開身份作為掩護,否則何需蒙面故作神秘。因為—個組合的領導人如不以真面目與部屬相見,這個組合必定缺乏向心力,部屬對首領只有怕,而缺乏敬愛與愛。他是聰明人,應該不會作出笨事。所以我認定他公開的身份,很可能是社會上有地位的某個人,或是寄生於某個團體之中,所以他必須蒙面以保持身份的秘密。」「請問谷主,本谷目前應採取何種立場?」
  「遠離是非,冷眼旁觀,不過問任何事。」絕魂谷主斷然地表示。
  伏龍堡的人自來南京後,即借住在大江岸邊一個五六十戶的村落中,堡中的人一直未曾公開露面,均轉為暗中活動。行跡詭秘。
  這天傍晚時分。
  村中一幢較大的農舍廳堂中,伏龍居土父女正在接待風神會副會主花面閻羅、計婆婆,以及那位在渡口集食堂中與雷霆刺客一同出現的莫姓英俊青年。
  雙方氣氛似乎十分融洽,連計婆婆那張債主臉都很難得地。擠出一絲笑容。
  「藍兄,咱就就此說定了。」花面閻羅得意地說:「六十萬兩鏢銀,五五均分各得三十萬兩。而且幾乎不用冒險及費力就可到手,這對貴堡與本會日後發展,將有極大的裨益。只要彼此真誠合作下去,今後江湖將是一堡一會的天下。本會少會主留此擔任聯絡工作期間,請堡主多予指導,敝會主將感載不盡。他對府城非常熟悉,是個好響導,堡主或令千金如有所需,他必將樂於效勞。在下與計婆婆就此告辭返回覆命。」
  他置杯而起,偕計婆婆辭別藍堡主父女後,揚長而去。
  伏龍堡主似對這位英俊的莫少會主非常欣賞,滿面含笑地打量著他。
  「少會主一向在何處行道?」伏龍居士笑吟吟地問。
  「晚輩叫莫子安,請前輩直呼晚輩名字,以免顯得生份。」莫子安恭聲回答:「晚輩自出師後,一向在江南走動,甚至遠及滇邊,雖已出道三年,卻一事無成。」他雖在向伏龍居士回話,但雙目卻直勾勾地看著藍美媚。
  伏龍居士是何等樣人,如何看不出莫於安的心意。
  「老大就稱呼你莫賢侄好了,這是小女美媚,賢侄以前是否曾見過面?」
  「小侄先前曾在渡口見過藍姑娘一面,不過見面時的氣氛並不十分融洽。」
  「少會主誤會了,小妹當時只是看不慣雷霆劍客咄咄逼人的態度,因此說了幾句公道話,並非針對少會主而發的,少會主莫非仍耿耿於懷?」藍美媚嬌羞地說。
  這位伏龍堡的千金,貌美如花,但卻心硬如鐵,這是沈野對他的評語,為了達到目的就會不擇手段。
  但在這位莫少會主的眼中,卻只看到她貌美如花的外表。
  在渡口集初見她時。他就為她的美貌迷住了,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與她相處,他怎會輕易放過。
  「姑娘言重了,在下不敢。」他眼中有熱切的光芒。
  看在伏龍居士的眼中,暗暗興奮不已。
  「哈哈,所謂不打不相識,年輕人難免氣盛。現在咱們都站在一條陣線上,還提這些幹嗎?」伏龍居士高興得大笑:「美媚,莫賢侄初來此地,你陪他出去走走,以熟識環境,為父尚有些瑣事待辦,不陪你們了。」
  說罷離座進入內堂。
  藍美媚陪著莫子安步出堂屋,兩人並肩漫步環村而走。
  「莫兄與雷霆劍客相交很久了吧!目下他安在?」藍美媚不著痕跡地改變了稱呼。
  「我與他相識雖久,但交情卻是冷冷。據悉他目前住在下江船行汪東主的汪家大院,此次來府城後我與他就未曾碰面。」
  「江湖傳聞他被沈野撕掉雙耳,你可知原因何在?」藍美媚笑問。、「這……這好像是為了一位女孩子爭風所引起的,實際情形在下也不大清楚。」
  「但據小妹所知,他乃繫在阮家大院密室中欲強暴沈野的未婚妻時,被沈野撕掉耳朵作為懲處的。沈野的未婚妻就是那天出現在渡口集臨河客棧食堂,帶著一位小女孩的絕色美女郎,綽號叫瑤台仙姬,難怪雷霆劍客會動了邪心。」藍美媚似笑非笑地說,神情如謎。
  莫於安嚇得心中一驚,他搞不清藍美媚為何要提起這件事。
  實際上他對雷霆劍客的遭遇比誰都清楚,由於藍美媚對雷霆劍客沒好感。因此他一早就表示與雷霆劍客只是泛泛之交,也對他的遭遇表示不清楚,以免影響藍美媚對她的好感。
  「原來事情的真相是如此!那雷霆劍客就太不應該了。怎可做出這種有辱熊耳山莊門風的事?」他不能再裝糊徐了,只好說了些違心之話。
  「他還做出一件更替熊耳山莊增光的事呢!就在他被沈野懲治的同日早晨,他用迷藥迷昏了華陽夫人之女司徒玉鳳。就在大道旁的野地,像狗一樣地企圖強暴,恰巧被塞外飛龍撞見,挨了兩耳光後逃走,結果當夜就招來了禍事,使該山莊損失了不少人手。真是為人知面不知心,看他長得一表人才,又有強有力的家世,為人卻如此卑鄙,簡直比禽獸都不如。這種人如果撞在小妹手上,他不死也去掉一層皮!」
  莫子安愈聽愈不是味道,問題是他心中有鬼,計算司徒玉鳳就是他的主意,極力地唆使雷霆劍客去幹的。
  他已隱隱聽出藍美媚似乎在指桑罵槐,不由心中暗暗冷笑,等本少爺將你弄到手後,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藍姑娘,咱們何必談這些倒人胃口的事呢?否則等會連晚膳都食不下嚥了。」
  「小妹只不過一時有感而發,並非特意提起。」藍美媚轉變了話題:「貴會白虎星主及疾風小組四十七人,被狙擊全部喪生於雙連坡,是否已查出是何人所幹?」
  「在下來此之前尚無頭緒,家師正商請好友協助查證中。」
  「令師會否懷疑過是沈野下的手?」
  「起初的確曾懷疑過他,後來據監視他的眼線回報,他一整天都耽在農莊內未曾外出,所以將他剔除了。」
  「監視的人怎知他耽在農莊內,難道他不會化裝外出嗎?」
  「因為他不時與其男女管家出現庭院中,何況一整天農莊中無人外出,僅在上午來了三位坐馬車的訪客,午正後又原車離去,當時姓沈的還送客到莊院門口呢!」
  藍美媚沉吟片刻,突然腦中靈光一現。
  「你們的眼線恐怕是中了他的瞞天過海之計,事實上他已化裝成訪客溜出去了。留在農莊中的只是他的化身而已,為免引起眼線的懷疑,所以才不時現身於庭院。」她很有條理的推測。
  「可是姓沈的除了兩個管家外,並無其他同伴,那些黑衣刀客的出現又作何解釋呢?」
  「他雖然沒有其他的同伴,盟友總該有吧!他與天香盟的人走得很近,與華陽山莊交往頻繁,那些黑衣刀客難保不會是天香盟或華陽山莊的人。何況貴會在滁州會與天香盟交惡,貴會的盟友熊耳山莊亦與華陽山莊反臉成仇,沈野與他們聯手對付你們就不算奇事。」
  這位藍妨娘年紀輕輕,但對事物的推理卻頗有—套,雙連環事件被她推測得幾乎接近事實。
  其少會主聽得暗暗心驚,他心驚的不是藍美媚推測出雙連坡事件的可能涉案者,而是她的思維程序與能力,他隱隱覺得他將是該會未來可能的大患。
  風神會與伏龍堡表面上協議合作,其實各懷機心,各自為自己的利益而各自為政,爾詐我虞,各顯神通,一旦將有利害衝突時就會露出極不相容的本來面目。
  凡是因利害結合的人,最後必將因利害衝突而決裂,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因此,他暗暗決定,一定耍設法將她弄到手,並有效的控制她。
  如能控制住她,等於是控制了伏龍堡,不但替風神會拉攏一個強敵,而且自己的宿願亦能得償。
  但他為人生性陰沉,城府甚深,表面上卻絲毫不露神色。
  「姑娘的推測很可能已接近事實,在下欽佩不已並感激萬分,立即將消息傳送給家師。」
  「小妹只是按常情判斷,事實是否真的如此?小妹就不敢肯定了。莫兄還請多加考慮,勿冒然傳送出去,以免影響令師之決策,—且有所失誤,小妹可負不起責任!」藍美媚表情曖昧地說。
  「在下認為姑娘的推測八九不離十,相當正確,僅是傳送給家師做作參考。縱若有差誤也怪不到姑娘身上。」
  兩人返回農舍後,莫子安即利用特殊管道將消息傳出。
  傍晚。日用完晚餐。
  農莊外突然傳來—陣叱喝聲與慘叫聲。
  正在廳堂與擎天杵及毒狐品茗的沈野,打出手式,兩人迅即就事先演練過的隱蔽位置應變待敵,他則身形乍動,現身於農莊大門,向聲音來處觀望。
  只見距農莊約三十丈處的路上,正有兩個黑影與一個白影在激鬥,是兩打—的局面。
  路旁的草叢中躺著一黑一白兩個人,黑衣人已寂然不動,白衣人則仍在掙扎。
  他眼神立變,心中一動。
  隨手取下掛在院門旁的警鑼猛敲,並大聲叫道:「什麼人在此地行兇?」
  兩黑衣人聽到鑼聲及大叫,突然加強攻勢,突聞一聲慘叫,白衣人已斜跌出去橫躺在路邊。
  但手腳仍在作反射性的抽搐。
  兩黑衣人眼見得手,立即轉身飛掠而去,瞬間就消失於樹林。
  沈野快步奔向鬥場,發現剛才倒地的白衣人,是個年約五旬的老者,胸腹有道尺餘長的傷口,內臟往外擠,業已弊命。躺在草叢上的黑衣人則是個中年大漢,腰佩長形彎刀,但刀未出鞘,咽喉被劍割斷,早已死亡。
  他搖了搖頭,步向仍在掙扎的白衣人身旁,是一個女郎,臉色蒼白,口角有血,吃力地爬出草叢,雙腿像是僵了,僅用雙手爬動,才爬至路邊似乎再也支持不住,爬伏在路邊吃力地喘息。
  沈野很小心地將她扶起上身,驚問:「姑娘,你怎麼了?何處受傷?」
  「我……小腹挨了一掌……救……救我……」
  「不要緊,我有最好的靈丹,你要支持住!」
  他抱起受傷的白衣女郎返回農舍,將她放在雇院臥室的床上。自顧至腳檢查一遍,看看有無其他外傷,當他檢查到耳後髮際時,雙目中神光一閃,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自懷中掏出一顆丹丸,塞入白衣女郎的嘴內命其吞下,並矚咐:「你的傷勢很重,服下丹丸後約需半個時辰藥力始能發揮效用,屆時我再以真氣導引術為你療傷。」
  聲落,未待白衣女郎表示,就順手點了她的睡穴。
  毒狐為白衣女郎淨了身,並取了一套自己的月白色衫裙為她穿上,拿著血污的衣衫與沈野回到後院。
  擎天杵亦已處理屍體完畢返莊。
  「為了取信咱們,她居然狠下心將自己弄成重傷,並賠上兩條人命,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擎天杵搖頭歎息。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黑道人物辦事的金科玉律,犧牲兩個人算得了什麼?我敢說,這兩個死者事先一定不知道自己會被當作犧牲品。」沈野苦笑說。
  擎天杵舉起手中的革囊,向沈野道:「這是從那兩個黑衣人屍體上摘下來的,裡面除了有百十枚飛魚毒刺外,尚有兩瓶藥散,如果是毒刺的解藥,咱們的收穫可大啦!」
  「前輩不妨用莊內那條狗來試驗—下,就可知真假,如果真是解藥,他們這步棋就失算了。」沈野興奮地說。
  擎天杵向沈野及毒狐打了個招呼,就提著革囊往後院跑,急不及待地去試驗藥散的功能。
  「爺!真是她?」毒狐似乎仍然難以置信地問。
  「是她。」沈野肯定地說:「不管她再怎麼變,我都能識破,何況她根本未變。」
  「爺怎會有此把握?」
  「經驗。對一個曾和我上過數次床的女人,怎會認不出她是真是假?」他邪笑地說。
  「要死了!」毒狐羞笑地擂了他一掌:「你怎可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呢?想起今後你們又可重溫舊情,恨不得乘機宰了她,免得您被她迷得連生辰八字都全忘掉。話說在前面,您可千萬保重身體,切勿貪慾過甚呀!」
  沈野乘機摟過她的嬌軀,惡作劇地伸手在她嬌面上捏了一把:「我怎麼聞到好漢的醋味!我是為了正經事而演戲,你怎可當真?何況我與她不一定會發生那種事,別多心好嗎?半個時辰快到了,我該去為她療傷,你如不放心,可一起去旁監視。」
  「我才不做這種惹人厭的事,快去吧,別讓她在夢中望穿秋水。」
  毒狐離開他懷中,催促他走。
  「你可要仔細檢查她那套衣衫,看看有無夾帶什麼東西。」他臨走時交代。
  進入偏院臥室,解了白衣女郎的穴道,脫靴上床為她療傷。
  由於事先服下了靈丹,所以不到半個時辰就大功告成。
  他為她掩回衣衫,下床著靴,並向她微笑道:「你傷勢已癒,歇息一宵後,明天就會精神煥發了。」
  白衣女郎撐身而起,始發現穿的不是自己原有的衣裙,剎時紅雲上臉。
  沈野見情知意,急忙解釋:「你的衣裙已為血污,是一位姑娘為依更換的。」
  白衣女郎嬌羞下床,一矮嬌軀,嬌聲道:「賤妄叩謝公子救命大思!」
  沈野急忙伸手相扶,泰然地道:「姑娘言重了,我只是順手而為,當不得姑娘的大禮。」
  白衣女郎下拜受阻,亦就順勢而起,她遊目四顧。欲言又止。
  「姑娘找什麼?或想知道什麼?」
  「公於可知賤妾同伴的下落?」
  「姑娘的同伴,莫非是那位白衣老者?」
  「是啊,她是賤妾的父執輩,他目前在何處?……」
  「他業已喪生在兩個黑衣人手下,在下救援不及,感到抱歉,遺體已由在下隨從掩埋,姑娘務請節哀。」
  白衣女郎泫然若泣,半晌無言。
  「怨在下冒昧詢問,姑娘何故遭人追殺?」沈野待白衣女郎情緒好轉後,始開口詢問。
  「真是其名其妙的飛災橫禍。」白衣女郎恨聲說:「兩年前,風神會挾持家母為人質,脅迫家父受聘為該會客卿,賤妾為該會執事。後因家父不慎被罕見的毒蛇咬傷,致雙目失明,得以獲准脫會,經秘密安置於父執處的地方。半月前,賤妾無意中獲悉被囚禁的家母,早於去年亡故。因此乘奉命自蘇州回京之際,在父執輩之協助下脫逃,不科事機敗露,遭該會殺手追殺,幸遇公子仗義援手,使賤妾得免於難。」
  「令尊是武林中那位前輩?」
  「家父在武林中人稱洵世狂生,賤妄叫郁靜雯。」
  「難怪。風神會為發展組織與壯大實力,對武林名宿及宇內凶魔之爭取,一向是不遺餘力。令尊是半甲子的風雲人物,老一輩的俠義名宿,該會以要挾手段聘為客卿,就不算是稀罕之事了。」沈野歎息說。
  「賤妾非常失禮,迄今尚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呢?」郁靜雯歉然地說。
  「在下姓沈,叫沈野。」
  「啊!原來您就是沈公子!」郁靜雯驚喜地說。
  「姑娘的口氣好像是聽過我的名字。」
  「風神會的人誰沒聽過公於的大名呀!他們聽到您的名字都心驚膽顫,會主曾下令所屬盡量躲避您呢!」她那雙媚目緊吸住沈野:「據說公子日前於雙連坡,還戮殺了該會來自蘇州的白虎天主以及疾風小組等四十餘人,使他們元氣大傷呢!」
  「這真是從何說起!自來南京後,我一直就躲在此地避風頭,該會怎可將這筆賬記地我頭上,真是莫名其妙。」他苦笑地說,一付無辜的模祥。
  她未曾在沈野的神色上看出有任何變化,似乎有些失望。
  「或許是公子曾給予該會數次的重大打擊,因此懷疑是公子所為。」郁靜雯神情如迷:「事實上亦難怪該會有此想法,因為目前南京地區除了公子外;實難找出一個能在片刻之間屠殺近五十名高手能力的人。」「可惜該會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江湖人隱名高手多如牛毛,在下這種身手算得了什麼?」他冷笑說,突然話鋒一轉,向她問道:「姑娘對日後有何打算?」
  她聞言神色一黯,久久無言。
  「姑娘莫非有難言之隱?」
  「賤妾之前全心全意在尋求脫逃機會,根本未曾想到這個問題,事實上亦已無處可去。」
  「何不偕令尊蟄居一段時日?」
  「賤妾被公子所救,諒已難逃該會眼線耳目,今後行動必遭監視,如前往家父藏匿處,勢必為家父帶來一場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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