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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逃之夭夭


  數日之後。
  劉吉已無需鬼王的特別許可,便可自由進出仙池秘洞,他若高興,還可以扣下洞門,將自己獨自一人關在洞中,大半天沒有動靜。
  鬼王曾問他躲在秘洞中做什麼,劉吉只是笑答閉關參禪。
  鬼王當然知道他「參禪」是假。
  但見他雙眼神光日漸精亮,便知他是真的在閉關練功。
  只是問他練什麼神功,劉吉總是回答不太清楚,反正體內勁流會自動運轉,而他人一入定,就什麼都不知道,只知清醒後,精神特好。
  鬼王本想藉機套出劉家秘傳的內功心法,如此一來,反倒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然,鬼王自恃神功已成,一旦神功護體,刀槍不大,氣可傷人,便也未將劉家功夫放在眼中。
  既是問不出,索性作罷,懶得再去管劉吉躲在秘洞中做啥。
  他只是提醒劉吉,盡早完功出關,陰陽門正等著少門主領軍出兵。
  劉吉只道當然當然,我也挺急的。
  一日,劉吉又逕自關起洞門,閉他的關去也。
  直到半夜,劉吉仍未出關。
  鬼王但覺奇怪,遂帶了新任的陰陽雙使前來探看。
  打開秘洞石門,赫然看見劉吉衣衫凌亂的俯倒於地,口角掛血。
  鬼王大驚,急忙運掌抵住劉吉靈台穴,通入內勁,渡勁救人。
  劉吉悠悠醒轉,鬼王驚心問莫非有剌客闖入!否則,你豈會傷臥於此?劉吉有氣無力道:「此秘洞只有一門,別無通路,門口有衛兵站崗,秘門又被我關起來,任是再厲害的刺客也不可能穿牆而入吧!」
  言下之意,暗指鬼王問得太笨鬼王道:「也對,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
  劉吉氣息微弱:「是我練功時逆岔了真氣,傷及內俯,我本是極力壓抑傷勢,自己從仙池中爬出來,穿妥了衣衫,準備啟門而出,叫人救命。但是因為用勁施力之故,牽動傷勢,終於不支倒地,虧得你們進來查看,要不我的小命休矣!」
  鬼王直道原來如此,忙叫陰陽雙使率手下將劉吉小心翼翼抬回東宮居的寢室,而她自己親自前往請孟神醫來為劉吉治傷。
  東宮居裡。
  劉吉安穩地躺□那張鑲金嵌玉的紅木大床上,盯著一名年約五旬上下,長相清瘦,留著漂亮黑髯,頗有道骨仙風之貌中年文士。
  劉吉笑得甚是愉快:「你就是孟沖醫?」
  孟神醫乍見劉吉,極為詫異,不禁反問:「你不是阿吉嗎?」
  鬼王立即冷言:「他乃吾子,姓梅名吉,因練功不慎,岔氣受傷,特請孟先生救治。其他之事,孟先生可不必多問,亦無需多言。」
  孟神醫幫鬼王煉過陰陽湯,隱約已猜到是怎麼一回事,臉色不禁微郁。劉吉笑道:「你認識我最好,拜託救命吧!」
  孟神醫歎道:「救人本是吾之天職,何需拜託,伸出手來,讓老夫替你把脈看看。」
  劉吉依言伸出手腕,先是右手,再是左手。
  孟神醫眉頭微皺,一邊把脈,一面問道:「你是因練功不慎而岔氣?告訴我,你覺得何處不舒服?」
  劉吉可憐兮兮:「不舒服的地方可多了,從中庭、膻中、巨闕直下神關、氣漲、石門,然後,繞過帶脈,沖轉命門,上至陽,通靈台。就連神庭,前頂和百會也在撲通直跳吶!」
  這一說完,立刻嚇壞了環立週遭的練武之士,就連鬼王亦為之動容。原因無他,劉吉這一路報出來的穴道名稱,正是任督二脈的各大重穴,甚至連帶脈,衝脈都有波及,那他豈非快廢了?以練武者而言,這簡直比丟了性命還叫人痛苦。
  難怪劉吉快哭出來的表情。
  怪的是,孟神醫聽完非但不驚奇,反而面露微笑:「這回情況如此嚴重?那可真是考驗你、我的時刻。」
  劉吉唉聲歎氣:「我是沒什麼關係啦!麻煩的是你,如果搞得不好,就會砸了你神醫的招牌。」
  孟神醫篤定道:「這塊招牌已經幾十年了,沒有那麼容易砸掉,尤其,你若肯跟我好好配合,哪有不藥到病除之理。」
  鬼王岔言道:「這麼說,阿吉的傷沒問題嘍!」
  「沒問題。」孟神醫保證:「情況雖然嚴重,不過他底子好,加上有我親自照料,安然可以痊癒。只是,時間可能快不了。」「大概得多久?」
  孟神醫望了劉吉一眼,再看看鬼王,沉吟道:「如果門主這邊的事,能暫緩進行,讓老夫專心照料阿吉的話,快則七天,慢則不超過半個月,一定能結束。」
  劉吉突然嗆咳起來,臉色剎時憋紅。
  鬼王略一思索。即道:「也罷,反正本王之事已告一段落,其餘細節,暫緩亦無妨。就請孟先生先治療他吧!」
  孟神醫頷首稱是,並問:「老夫如果搬過來,就近照料病患,方便吧?」
  「不行!」鬼王斷然拒絕:「東宮居有的是侍候的人手,孟先生若有需要,每天來此診治便是。」
  孟神醫似不爽快:「便隨門主之意吧!現在請容老夫告退,我得去為病人抓藥熬湯了。」
  「先生情自便。」
  說是自便,鬼王仍命陰陽兩使者「護送」神醫回去居住。
  劉吉噓聲一歎:「好累,我想休息了!」
  鬼王道:「正是。沒事你就多歇著,一切以早日恢復為目標。」
  侍候劉吉的僕役輕手輕腳掩好身上的被褥,並為他放下床畔的薄紗羅帳。
  鬼王又看了劉吉一眼,似是無奈地微一搖頭,轉身便走。
  「對不起……」劉吉語聲惺忪,顯然將要入睡:「我耽誤了你的大計。」
  鬼王停身,沉默有頃,遂揮袖道聲罷了,逕自離去。
  床上,劉吉的呼吸已見平緩輕細,侍僕們識趣地俏然告退,並順手掩上房門。
  劉吉一覺醒來,已是入夜時分。
  孟神醫獨自坐在室內的圓桌旁,挑燈夜讀。
  劉吉發出聲音的伸了個懶腰,側首透過羅帳看著孟神醫。
  「只有你一人?」他不信鬼王會如此放心。
  「太陰使者在房外等著。」
  「我就說嘛!」
  孟神醫放下手中書卷起身,打開置於桌上之保溫藥籠,倒出藥汁,剎時,一股草藥特有的藥香,浮漾在空氣中。
  劉吉苦笑道:「吃藥時間到了。」
  孟神醫端著藥汁走向眠床,揭開羅帳,笑道:「不乖的小孩才要吃藥。」
  他將劉吉扶起倚著床頭而坐,自己端著藥汁坐在床榻,親自喂劉吉喝藥。
  如此一來,他們一人幾乎沒有距離的貼面而坐。「老夫有八、九年沒見著你了吧?」孟神醫耳語笑問。
  劉吉斜瞄一眼,亦低言細語:「自我去了少林之後,咱們就沒有見過面。你不是詐死了嗎?怎麼又被逮來關在這裡,害我爹到處打聽,不知如何救人。」
  孟神醫苦笑:「沒辦法,對頭厲害吶,你呢?是怎麼混進來的?我聽說陰陽門最近來個囂張狂妄,不可一世的少門主加入,打算統一江湖,君臨天下,沒想到竟是你。」
  「那是演戲。」劉吉邪笑:「反正有人喜歡看,我就客串一場。不過千萬不能洩底,否則咱們都會吃不完,也兜不走。」
  孟神醫會意點頭。
  好奇問:「鬼王要老夫熬煉的那一碗喪魂湯,就是給你喝的嗎?」
  「然也!」
  「你真的喝下去了?」
  「廢話!否則鬼王怎麼可能相信我。我連未來的老婆,都親手殺給他看,他才滿意。」
  「真的?」孟神醫大驚:「可是,你的神智並末迷失呀?」
  「當然!如果不是我動了點手腳,這一次還真差點玩不開哩!先不提這些,鬼王的計劃,以及要你整容的目的,你都瞭解了?」
  「他雖未明言,但老夫在此待得久了,聽著、看著,也差不了猜出是怎麼一回事。」
  「手術結束了嗎?」
  「己完成了一半。」孟神醫道:「鼻子以下比較容易手術的部分,已經完成。原本鬼王傷口癒合後,便要進行臉的上半部的整形。還好有人臨時插上這一腿,延誤了鬼王的計劃,否則,老夫明天便得替她進行手術,最慢不出三天,就會完成。」
  「這種大手術的傷口,有這麼快癒合?」
  「全是托那些她取自苗疆的仙泉之賜。按老夫的研究發現,仙泉不僅有駐顏的功效,喝多甚至會令人產生返童的跡象,用來治療外傷,不但促進肌膚快速癒合,而且完全不留疤痕。真是名副其實的仙泉。」
  劉吉低笑:「如此說來,我這重傷,裝的可真是時候了。老實說,咱們恁久沒見面了,我還真擔心你已經忘了以前咱們聯手唬我娘的那檔子事。」
  「老夫豈會忘記。」孟神醫呵笑道:「那有小孩像你一樣,做錯事被罰禁足卻弄了個假人在房裡打坐,而自己溜出去玩也罷,竟還玩得忘了時間,等回到家怕事情穿幫,居然故意迸岔真氣自傷腑脈來掩飾。最後,搞得連你爹都險些救不了你,只好十萬火急地將你送到我的住處急救,如果被人家知道,武林急救站的老闆竟得將兒子送到別人家去急救,真不知會是何種感想?還好,老夫尚且留有一手金針渡穴的秘招,總算沒砸了自己神醫的招牌。
  不過,倒是便宜了你這小子,一點也不用費勁卻打通自己全身的經脈。因為,老大在施展金針渡穴時,己順便幫你打通了事。」
  劉吉笑道:「可是,我也偷雞不著蝕把米呀,整整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不能出力,更甭提出門去玩了。真是得不償失。」
  原來,劉吉告訴孟神醫的那些受傷穴道名稱,正是昔日自己曾經經歷過的淒慘教訓,無怪孟神醫要笑。
  因為他先前把脈時,就不覺得劉吉像是重傷,再一聽完劉吉所訴,便想起往事,知道劉吉根本是裝傷。
  他再思及劉吉如今既改姓梅,又成了陰陽門少門主,自然是偽裝身份混進來了,於是當場立刻抓住要領,以暗語和劉吉交換一下消息,知道劉吉打算救自己出去,便和劉吉一搭一唱,在鬼王面前演了出好戲,以便讓自己和劉吉有近一步碰面的機會,好商討逃脫之計。
  此時,劉吉一碗大補湯,已喝了大半。
  太陰使者突然推門而入,問道:「少門主醒了嗎?屬下似乎聽見說話聲!」
  孟神醫道:「醒了,老夫正在詢問少門主的傷勢,是以使者聽到語聲。」
  劉吉冷冷一哼:「你知道東宮居的規矩嗎?」
  太陰使者一怔,尚未會意。
  劉吉已手扯動床側一條錦繩,寢室外剎時人聲騷動,一隊人馬衝入室內。來人之一身形末停,已然高聲道:「親衛隊隊長劉沖率所屬衛隊報到,少門主有何吩咐?」
  劉吉故意沙啞著嗓音,以示孱弱:「此人未經通報,且不曾在門外報名,即擅闖本少主寢室,你們這些親衛隊是幹什麼吃的?一點反應也沒有,若是我遭謀害了,你們難道不怕跟著陪葬?」
  劉沖忐忑道:「啟稟少門主,因為來人乃是太陰使者,因此屬下不敢強攔!」
  「住口!」劉吉威喝一聲,裝咳兩聲,才又接道:「此人蒙面,你可曾驗明正身,確定他一定是太陰使者?如果是,為什麼悶不吭聲便衝了進來了他若非企圖不軌,就是不將本少門主放在眼中,這種人你們不快點給我拿下,難道要我自己動手?」
  對方是自己的上司,劉沖豈敢上前拿人。
  但若不動手,少門主的「罰」可是和他的「賞」同樣有名,只怕自己就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正在猶豫之際。
  太陰使者已然拱手道:「少門主,本座乃是奉門主之命,護送孟神醫前來為少門主診傷,順便探問少門主病情,以回稟門主,免令門主擔心。」
  劉吉打斷他的廢話:「門主派來的,就可以不將少門主訂定的規矩放在眼中了嗎?你這就叫恃寵而驕,現在便不當我的話當回事,來日出征,你還會聽我調度?」
  太陽使者被「恃寵而驕」這頂大帽子扣得為之語塞。
  忙道:「屬下不敢。」
  劉吉卻鐵了心要劉沖逮人。
  劉沖硬起頭皮,請太陰使者和他一起走。
  這一走,可是送交地牢待審,太陰使者還不至於不懂轉圜,只得再次躬身拱手,向劉吉承認自己的錯誤,請少門主念在不知者無罪的情分上,網開一面。
  待太陰使者好話說盡,劉吉方始故作勉強地放他一馬,令這太陰使者又得謝恩連連。
  孟神醫親眼見識了劉吉張狂跋扈的德性,笑在心裡。暗道這小子真會整人,梅也芳找他當少門主想鬥劉千知,真是妄想。
  只怕劉千知尚未鬥劉吉,陰陽門就已經被劉吉搞垮了。
  太陰使者可真有口難言。
  他奉鬼王之命前來監視孟神醫和劉吉的會面,卻又不能令劉吉知道。他心想,如果有了狀況。得先通報才能進去,豈不是和捉賊之人向欲捉之賊大叫我來也,意思相同,如此還捉哪門子的賊?他終於也見識到少門主囂張的氣焰,以及難以侍候的狂妄脾氣。
  接著,孟神醫已診視完畢,可以打道回府了,要不太陰使者的心情恐怕要更抑鬱。
  劉吉見孟神醫親自提起藥箱準備離去,立刻罵劉沖:「你是死人吶?孟神醫乃為本門貴客,如今特來為本少門主診治,你竟敢勞動他自己提藥箱,這是什麼待客之道?你究竟懂不懂規矩?」
  太陰使者聽在耳裡,刺在心裡。
  暗罵劉吉混蛋、王八蛋,本門怎麼會有這種少門主?門主到底在幹什麼?找這種人來讓門中人受氣的嗎?盂神醫見劉沖真的接過藥箱,忙道:「無妨無妨,我自己來!」
  但劉沖唯少門主之命是從,說什麼也不讓孟神醫動手,非得幫神醫送至住處不可。
  孟神醫一笑,只得再交待劉吉幾句,千萬別太動怒,心要平,氣要和,安安靜靜休養方可,這才在太陰使者和劉沖的伴陪下離去。
  當然,劉吉故意罵劉沖是有計謀的。
  除了要刺激這個新任的太陰使者外,他還希望劉沖真的能有機會,送孟神醫直抵住處。如此,他或許能探出孟神醫被軟禁於何處。機會或者不大,但總得試它一試。
  隔日——孟神醫改由太陽使者陪伴到東宮居來出診。
  太陽使者似是學乖了。
  他索性跟著孟神醫一起入內,探視劉吉病情。
  如此一來,劉吉倒沒機會和孟神醫私下交談。
  還好,劉吉尚不急著離開陰陽門,便隨由太陽使者監視他與孟神醫之會面。三天下來,太陽使者並不覺得孟神醫會惹什麼麻煩,或是洩露什麼,於放鬆對兩人的注意。
  孟神醫借口劉吉要適合量活動,親自扶著劉吉到植滿奇花異草的中庭花園裡散步。
  太陽使者便自寢室推開窗口,遙望花園中兩人的身形,寥盡監視之職。花園裡——孟神醫為應付一干守衛之耳日,一邊扶著劉吉「活動」,一面隨口診問劉吉的「病況」。
  兩人邊走邊聊,刻意避開花園四周的守衛,走向庭中無人打擾的林蔭小徑。
  孟神醫環顧四下無人,遂問道:「少門主,你打算再過多久才痊癒?」劉吉笑道:「再過兩夭吧,我在裝病之前,已送出消息,要後援部隊備妥跑路工具,隨時待命,照我估汁,他們這兩天應該已經開始朝總壇附近潛近,再給他們兩天準備時間,會比較充裕。」
  「你還有後援部隊?」孟神醫嘩笑:「你一直沒有離開總壇,又是如何和他們取得連繫?」
  劉吉捉笑道:「你怎知我從沒離開?」
  孟神醫訝道:「從你就任少門主之後。即未聽說你曾下山呀?」
  劉吉得意道:「要是讓你們知道了,我就不用玩了。」
  他們二人在一座假山上的小亭台坐下休息,此地因位置較高,正可了望花園四周,若有人接近立刻可知。
  此外,也可讓寢室內的太陽使者看清楚二人。以免惹得監視之人神經緊張,跑出來找人。
  劉吉休閒四望,低聲道:「再過兩夭,你藉口我的傷勢大有進展,再假裝煉一些有益於復功的藥物給我喝,但必須借助仙池的寒性催化藥性,跟我一起到那秘洞去,咱們準備走人了。」
  孟神醫皺眉:「可惜根據老夫所知,那洞中無任何秘道或通路可以離開呀!」
  劉吉狡黠一笑:「本來沒有就自己造嘛!不然你以為有一陣子,我每天關在秘洞裡幹什麼?除了打坐練大仙。」
  他倒是想不透,憑劉吉赤手空拳,到底是用何方法去「造」一條秘道?他若是知道劉吉身上,有一柄挖牆像挖豆腐一佯的寶刃,就不會覺得奇怪。
  前一陣子劉吉將自己關在秘洞中挖地道時,每挖一尺,就讚歎自己一次,他實在太佩服自己的先知灼見,能夠想到騙那老狐狸去偷回寒月匕首。
  這次,他只要想到這件事,他就得大笑三聲以示慶賀。
  當然,他也常想,來日若有機會,可得當面謝謝那只笨狐狸。
  如果不是因為錢多財貪心有加,早已備妥假貨換走匕首,他想如此順利藏起匕首,只怕也很難。
  畢竟,若是讓鬼王發現匕首失蹤,第一個會被搜查的肯定就是自己。因此,每每思及此處,劉吉必得再笑三聲,笑那老狐狸被利用了猶自歡喜的呆樣。
  二人在小亭中稍坐片刻,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關注,孟神醫復又攙扶劉吉緩步踱回寢居。
  他們入內不久。
  劉吉才剛坐下,就聽見室外守衛大聲宣稟:「門主駕到……」
  寢居那扇雕花木門被人咿呀推開,鬼王依舊黑衫飄飄,頭巾蒙面。渾身神秘地踏入屋內。
  他見孟神醫也在一旁,道聲你在正好,隨即頗為仔細的詢問孟神醫有關劉吉的傷勢治療的如何?劉吉先是心頭一跳,以為鬼王開始懷疑自己。
  但再繼續聽下去,覺得鬼王口氣甚是溫和,不像起疑,遂又偷瞄鬼王一眼,發現鬼士之眼神竟流露著對自己真心的關懷。
  他心頭微怔之餘,不免對自己竟在欺騙鬼王稍感傀疚。
  劉吉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父親,為何寧願耗費多年的時光,陪著那些被困的惡人一起坐監,也不忍以殺止惡,永絕後患。
  因為,這世間真的是沒有絕對的壞人呀!只因造化弄人,給了人種種不同的環境,人才有了善惡之念出現。
  就像是鬼王,若非自幼的過遇,豈會養成如今這般偏激怨毒的性情。眼見鬼王不自覺地流露出母性關係,劉吉不禁暗想,如果鬼王是在一個普通,正常的環境下成長,像一般的女子一樣理所當然的結婚、生子,她一定也會是個關愛子女的好母親吧!
  只是……真是造化弄人呀!
  劉吉真的很遺憾,必須和鬼王對立,難道鬼王與劉家的恩恩怨怨,真的就不能解?劉吉心情黯淡地聽著孟神醫順口提起,準備為自己煉一味有助復功的藥物,但是怕藥性太烈,劉吉難以完全消化,想借助仙池之功,不知門主允許否?鬼王聞及劉吉傷勢漸癒,心情亦佳,自是慷概允許,並要孟神醫越快越好。
  孟神醫拂髯佯裝思索道:「老夫當得至後山尋幾味草藥及藥引,才能合成此道和合歸元湯,大概得過兩天方能令少門主服用。」
  鬼王直道沒問題。
  並令太陽使者隨時候傳,好陪孟神醫上山採藥。
  孟神醫笑道:「豈敢有勞使者候傳?何不此刻說走就走?」
  他乃想到自己即將離此,後山崖間有他無意中發現的幾味稀有藥草,若不趁機偕人去要,往後怕是失之交臂,豈非可惜。
  「也好!」鬼王一笑:「所謂救人如救火,本王亦不耽誤孟先生寶貴的時間,太陽使者你便陪孟先生去吧!並助其採藥。」
  太陽使者應是,鬼王這才回頭,忽見劉吉有些無精打采,問他何故?劉吉推說剛才到花園走走,人已覺得有些疲累,是以沒什麼精神。
  鬼王本來有意和劉吉閒聊一陣,聞此只得作罷。便吩咐劉吉快去休息,復又交代一干僕役好生侍候,方始和孟神醫、太陽使者一起離去。
  劉吉被人小心侍候著上床歇息,躺在床上的他卻是思潮洶湧,難以安枕。
  他有許多事必須計劃,必須思考。
  但他卻不斷想起鬼王那關懷的眼神。
  他不禁在心頭苦笑,猜想著,當鬼王得知自己帶著孟神醫逃走時,會是什麼表情?鬼王若知道又被自己欺騙了,連陳年心事都挖出來衷心傾吐,不知有何感覺?是否會覺得像被人扒光了一樣難堪?不管她有什麼表情,有什麼感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會被氣瘋了,然後惱羞成怒,接著大概就是誓殺劉家老少吧?劉吉任隨腦中思緒起伏翻騰,來來去去,終也不知不覺地朦朧睡去。二日後。
  是午。
  劉吉在大隊人馬之前呼後擁中,仍由孟神醫親扶著朝秘洞前行而去。太陽使者肩背孟神醫藥箱,手提剛剛煉好的和合歸元湯隨侍而往。
  行經厲絕生、錢多財等人所住的西陽殿附近,少門主浩蕩的出巡儀隊早已驚動了眾惡,但他們根本受不了劉吉那不可一世的德性,不屑觀之。
  劉吉遠遠地便瞧見苗如花正在練功坪,揮拳舞掌的,練身手。他故意滋滋有聲地拋了個飛吻給苗如花。
  苗如花見狀杏眼一瞪,索性甩頭回房,砰地一聲關門閉戶,明白的表達了她對這位少門主的觀感,惹得劉吉哈哈大笑,直叫夠辣夠辣。
  劉吉甚且故意大聲告訴孟神醫,那個小辣椒是最有希望的未來少門主夫人人選。
  神醫無奈地不斷搖頭歎笑,至於他在笑什麼,大概只有他種劉吉心裡明白。
  大隊人馬來到仙池秘道入口處,按照往例,眾親衛隊單膝著地,跪送少門主,並預祝少門主恢復康泰,這才整隊收班,返回東宮居候令。
  劉吉、孟神醫和太陽使者則一起進入秘道,經過曲折回轉,來到秘洞口。
  洞口前的守衛,早得鬼王交待,知道少門主與神醫今日來此療傷,必須小心護衛,若有動靜,得聽令行事,不得有誤。
  於是洞口二人畢恭畢敬躬送少門主等人人內,而後真的非常用心的守護洞外,不敢擅動。
  洞中,仙池依然冷煙裊裊。
  前些時日劉吉為求逼真,故意噴濺的血漬與打翻壓碎的屏風,早已經收拾乾淨。
  就連昔日鬼王擊碎的石桌,也都換新,置於老位置上。
  孟神醫秉持醫生專業精神,首先先向仙池,蹲著查驗仙池之物是否異樣,以確定一切無誤。
  隨即,他要太陽使者放下藥湯及藥箱,逕自可休息。
  太陽使者因近日來與之相處,算是非常熟悉神醫「無吝」,自然樂得輕鬆,放下東西,便自個找不位置坐下,不太注意劉吉和神醫在做什麼。
  孟神醫還真的自保溫藥籠中,倒出一碗烏漆如墨的藥汁,要劉吉喝下。劉吉也真聽話。將那碗藥汁一仰而盡……「哇!這是什麼湯?怎麼又苦又辣?」劉吉不停呸聲,恨不得將喝下去的藥汁冉吐出來。
  洞口守衛和太陽使者都被他這一尖叫嚇著,急急衝來探望。
  孟神醫淡然一笑,道:「這是和合歸元湯,疏通血脈、補氣虛,服後腹烈如燃,渾身汗出如漿。」
  果然,他才說完,劉吉額頭已開始冒汗,眉頭也皺,起來,他雙手撫腹怔愕著孟神醫。
  孟神醫朝其他三人擺擺手:「藥性已開始發作。沒事你們就出去,免得打擾少門主行功。」
  守衛立即遵其所囑,回洞口站崗。
  太陽使者略一猶豫,走向距離仙池最遠的一方石凳坐下,他還是不敢違逆鬼王交待,擅離秘洞。
  孟神醫瞄著劉吉,淡笑道:「脫了上衣下去泡泡吧!對你有百利無一害的,」
  劉吉立時明白,孟神醫確定給自己煉了碗超級大補湯,口味或許不佳,但功效可能不差。
  於是,他立刻解去上衣,噗通一聲跳入仙池中,盤膝坐定,運功吸收藥效。
  不過片刻。
  劉吉已然進入物我兩忘之境,臉上神光湛湛。
  太陽使者見無異狀,索性倚牆斜坐,環臂打起盹兒來。
  孟神醫淡淡一笑,打開藥箱,取出一方紫玉香爐,置於桌上,隨後又拈了些不知為何物的粉末放入香爐中點燃。
  一縷淡淡白色煙霧裊裊騰升,秘洞中隨即四散著若有若無的香味。
  太陽使者於瞌睡中,似也聞到幽香,不自覺地長吸了一下,睡得似是更加香甜。
  當幽香飄至洞口,守衛叫聲好香,亦情不自禁地多吸兩口,二人卻於瞬間咚然倒地,沉睡不醒。
  反而入定中的劉吉,聞香而醒,詫笑道:「什麼味道這麼香?」
  孟神醫笑道:「此乃老夫精心調製的情難禁睡香,是一種上等迷香。」「情難禁?」劉吉咯咯失笑:「好曖昧的名字喲!」
  孟神醫笑道:「難禁者,難以自禁之意。乃是指聞及此香之人,都會情不自禁多嗅兩下,而這一嗅便得魂遊太虛,大夢黃梁。」
  劉吉恍然又問:「它既是迷香,為何剛剛我一嗅及,反而清醒提神?」孟神醫解釋道:「此香若是再多加一錢丹桂,則變成極為神效之醒腦劑,凡是因練功不慎走火入魔,神智混亂者,以此劑熏之,大都立可清醒。此劑對於打坐時深定不出者,亦是神效無比。」
  劉吉道:「原來如此,這麼說,我剛剛喝的那碗大補湯裡,正好加入錢丹桂嘍!」
  「你說呢?」孟神醫笑而不答。
  劉吉躍出仙池,笑道:「這種事,佛曰,『不可說,不用說』。」
  他看看沉睡中的太陽使者等人,接又道:「原來,我還在想,該如何解決這幾個監視之人,方屬上策。早知你還暗槓了這一招,我就不用多傷腦筋了。」
  孟神醫輕笑:「既然此番你乃為救老夫而忙碌,老夫豈可不盡微薄之力?」
  「說得好。」劉吉笑道:「只要看到你如此識相,便能瞭解為何與我爹相交深矣!」
  他說著話,人已朝洞走去,將洞外一名守衛拖入洞內。
  孟神醫笑罵一句沒大沒小,亦動手幫忙。
  劉吉問道:「他們這一睡,大概得多久才會醒過來?」
  孟神醫估計道:「若無人解救,大約要睡四個時辰,方始自動醒轉。」「此香如何解法?需不需要用別的藥物?」
  「不必。」孟神醫道:「只要以指壓剌激中香者的人中穴即可。」
  劉吉點點頭,表示明白,復又走向洞內機關鈕所在,依法按鈕,將秘門放下,封閉洞口。
  孟神醫收妥桌上的紫金香爐,背起珍逾性命的藥箱,問道:「我們如何出去?」
  「這邊走。」
  劉吉推開屏風,在昔日他發現放置火龍內丹玉瓶那面石壁下方,貼掌一吸,登時拉出一塊約有半人高的岩石,岩石之後。露出一條黑黝黝的地道。
  劉吉自地道口附近,摸出一個包袱,打開後,裡面竟是他慣穿的青布衣衫,和兩套陰陽門門徒所穿的黑衣制服。
  他將其中一套黑衣交紿孟神醫,要神醫套在衣衫外,他自己亦脫下濕答的長褲,換上乾爽的青布衣服,才又套上黑衣。
  二人裝扮妥當,劉吉接過孟神醫的藥箱,示意孟神醫先進地道。
  他則將屏風拉回原處,看看四周,突然想起置於壁上照明的夜明珠,可都是自己「貢獻」出來的財產。
  當下老實不客氣地一一收回,藏妥於懷中,只留下一顆準備待會兒在地道內使用,這才滿意地拍拍手,蹲身鑽入地道。
  劉吉將手中夜明珠交予孟神醫拿著,自己回身吸掌,將遮擋地道的那塊巨石,再度拉回,仔細封位地道。
  那岩石原本就是自從石壁上所切。與石壁渾然一體,若不細心,很難查出隙縫所在,無怪乎劉吉膽敢在鬼王亦常使用的這個秘洞中偷挖道,而不擔心被鬼王察覺。
  此時,若從秘洞內觀看,洞中除了少掉照明的珠子和沉沉昏睡的二個人之外,其他一切與平常完全無異。
  除非知情。否則,實在很難想像劉吉和孟神醫竟是如何無端地憑空消失。
  地道內,孟神醫把玩手中夜明珠,因為識貨直讚好珠好珠!
  劉吉大方道:「送你。」
  孟神醫直笑:「你倒懂得借花獻佛。不過,鬼王若失去這些價值連城的珍寶,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劉吉告知這些珍寶原是他的,是他首度落難於此時被搜走的,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孟神醫聞之則笑曰,如此不收白不收。
  劉吉亦道然也,方始催促孟神醫走吧!
  由於地道挖的並不高,二人只得跪著爬行,劉吉有武功,行動迅速利落,並不覺費勁,反倒是孟神醫爬的甚是辛苦,不多久,即已微喘。
  劉吉甚感抱歉,因為當初他挖此地道,一來是只靠自己單憑匕首工作,能挖通一條逃命之路就算不錯了。
  當然無法考慮使用此地道時的舒適性。
  再者,他也沒想到,對不識武者而言,長久屈身爬行會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
  孟神醫額際業已見汗,卻也直道無妨,劉吉見他又得一手持珠照路,更是影響行動,索性二人在地道中辛苦地擠了半天,終於換過位置,改由劉吉背著藥箱,手持夜明珠,爬於前面。
  如此一來,孟神醫無須顧慮自己爬行的姿勢,是否不雅,也不用擔心難看的爬姿落於劉吉眼中,有失長輩風範,果然行進速度加快不少。
  二人在昏功的地道中,爬爬復爬爬,也不知終究爬了多久。孟神醫只覺得似乎已不止數百丈之遙,人實在是累了,終於叫住劉吉,要求休息一陣。
  「可以,可以!」劉吉拍著自己後腦,笑道:「我差點忘了你的體力較弱,應該休息。」
  原來,他自挖通此地道後,幾次進出,為了趕時間,總是爬行若奔,一口氣不歇地走完全程。
  幾次下來早成習慣,因此一路下來,忘了孟神醫可不是他,尚得休息喘氣。
  孟神醫翻身坐於地面,噓口大氣:「老嘍!體力一年不如一年,可不能和你們年輕小伙子比。」
  他向劉吉要過藥箱,打開後自其中取出某種藥丸服下,大概是為了生津止渴,補充體力矣!
  劉吉閒著無聊,遂問:「大神醫,你今天給我喝的那碗大補湯,到底是什麼玩意?」
  「不是告訴你了嘛!」孟神醫笑道:「就是和合歸元湯。」
  「真的叫和合歸元湯?」
  劉吉好奇:「喝了有什麼功效?」
  孟神醫淡笑:「尋常的和合歸元餳,普通人服之,不外乎補血、養氣,疏筋活骨。練武者服之,則易於聚氣通脈,明目輕身。」
  劉吉黠問:「這麼說,我喝的這碗大補湯,可是別有學問?」
  「孺子可教也!」孟神醫笑道:「你所喝的這碗和合歸元湯,乃是特調聖品。普通人喝了,必然七孔噴血,暴斃當場。」
  「真的?」劉吉詫異:「為什麼會這樣?」
  孟神醫道:「因為那碗湯裡,老夫額外附加了一味七彩蝮蛇膽。蝮蛇本已是蛇中毒者之最,乃合太陽火氣,稟天地陰陽毒烈而生之惡物。而七彩蝮蛇,更是百年難見,其有一特性,便是專尋靈藥而啖之,是以身披七彩紋路。此蛇至毒已極,光是所吐挺沫染於草木,此草木磨成粉末,便是毒藥,中者立即身腫如瘡,死時全身糜爛,極其淒慘。更不用說該蛇之毒液,只需濺上一滴,立刻身如火灰,時不過午,除非中毒之人能得該蛇之血服下,否則中者無救。」
  「乖乖!」劉吉咋舌道:「這麼厲害?那麼,這七彩蝮蛇膽又是如何毒法?為什麼我喝了有它加料的大補湯,卻仍沒事?」
  孟神醫笑道:「七彩蝮蛇膽,毒性與該蛇所射之毒液不相上下,是一種至陽至烈的熱毒,較之常見之鶴頂紅,猶有過之。」
  劉吉喃喃道:「難怪那碗湯一下肚,我就立刻腹如燃火,渾身冒汗。」孟神醫道:「你之所以能服此湯,是因為你曾服過火龍內丹,可克蛇膽三烈毒。只要能消化蛇膽之毒性,這蛇膽反而變作一種靈藥,可於十二個時辰之內立時提高練武者的功力,至於提升功力之多寡,則視個人資質,與所練武學之良莠而定。」
  劉吉呵呵直笑:「我的資質不用說,當然不差。我所練的武學更不用說,是少林武學的最上乘心法,所以說。這一回我可是大大的賺到了。」
  「然也!」孟神醫亦笑:「那七彩蝮蛇膽可是我珍藏將近二十年的珍品,老夫雖也懂得玩毒,卻不捨得將它拿來用做毒藥。我本也想過要送給你爹服用,但卻一直找不出好的方法來克消蛇膽之毒而作罷。這一回你倒是因緣湊巧,非但有火龍內丹消化蛇膽毒性,更得萬年玄冰之助,於最短之時間內,完全消化吸收蛇膽靈效,不必等上十二個時辰,如今你之功力較先前就算沒有多上一甲子,至少也提升了三、四十年,可望與鬼王一較長短了。」
  提到鬼王劉吉不禁皺眉:「那傢伙現在的功力,簡直不像人所能擁有。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厲害到這種地步?真是沒天理了!倒不知我現下的功力,較之她如何?就算蠃不了,也不能差太遠呀!否則。劉家可得等著倒楣了。」
  孟神醫笑著安慰他說,吉人自有天相,劉千知與他俱非福薄之人,就算鬼王再厲害,劉家一定也有辦法對付的。
  劉吉只道:「希望如此。」
  孟神醫覺得已休息夠了,況且如今依然置身敵陣,總覺不安。遂自動提議該上路。
  劉吉自是樂意,二人再次在漫長的地道中展開爬行,為省氣力。二人都不開口多言。
  一時間,地道裡為之沉寂,只除了因二人行動所發出的些許響聲,四下一片寧靜。
  兩人再行盞茶時間,地道另一頭,己有微光傳來。
  孟神醫欣喜問道:「到了嗎?」
  「就快到了。」
  劉吉想到地道出口處的光景,忍不住就想笑。
  當然,他挖地道時,可也沒想到,會是從那種地方出去。
  看見了令人振奮的光線,二人動作不自覺地加快許多,再行不足百丈,即到了地道出口。
  劉吉抵達出口,卻反而停身不動,等候孟神醫親自參觀洞外的風光。孟神醫擠上前,探頭而望。
  忍不住驚心失道:「怎麼……出口竟是在半空之中?」
  劉吉咯咯失笑:「沒辦法,我悶著頭猛挖,感覺已是拚命往下斜挖,但最後見到天日時,才知道自己依然在那雲深不知處的萬刃絕崖半壁之間。」
  孟神醫無奈苦笑:「吾等如何下去?」
  劉吉笑道:「崖壁四處都有垂籐,雜木可攀,此外,我又特別結了一條粗籐,以利上下,因此我要走出此地,倒不是問題,不過,我想,若是大神醫在這萬丈絕壁攀上爬下,那的確很困難。」
  孟神醫忽而一笑:「老夫想,憑你的聰明才智。大概早已想妥帶著老夫離開此地的方法。」
  「其實也不用想。」劉吉道:「只不過得考驗一下,你剛剛說我功力大增,是否屬實罷了!」
  孟神醫會意道:「你要背老夫下去?」
  他又望了望深不見底的絕崖下方,心中不免忐忑。
  劉吉見其臉色,亦知他心意。
  遂道:「我身上得背這藥箱,依我看乾脆點了你的穴道,讓你睡上一覺,我則挾著你下去,如此你也不用一路擔心受怕。」
  孟神醫臉色頓展,直點頭道:「如此甚好。」
  於是,劉吉將夜明珠交他收妥,二人收拾一番。
  劉吉將藥箱斜背背上,伸指點中孟神醫黑酣穴,並趁孟神醫一軟之際,順手挾於左手腋下,調整一下姿勢,望向崖底,嗯然笑道當吾去也!
  語聲未落,劉吉已縱身一躍,宛若彈丸捨命一般的,跳下絕崖。
  劉吉身若落石,急墜而下,他卻故意享受著如此失速的剌激感,任風聲於耳際呼呼狂吼。
  待到谷間一陣狂飆捲來,幾欲將他吹撞向危巖,劉吉方始長吸口氣,單臂微振,人若飛鳥衝霄丈餘,略微盤旋,便如風中雲彩,飄飄然地緩降而下。
  別看他手上仍挾著個人。
  他卻身著鴻毛般,輕輕的……慢慢的……隨風馭蕩著,朝山谷冉冉而降。
  劉吉驚喜的發現,昔日一些尚未體會之甚深輕功身法,如今竟能輕鬆施展,就連前些日他為了上下地道方便之放,而結的粗籐,此刻亦已無用武之地,足見自己的功力,果然已更上層樓。
  如非此時正處於帶人逃亡之際,劉吉實在很想效那崖間飛瀑,上下翻騰梭穿層層雲渺之間。
  暗道聲罷了。
  劉吉由降的身形己漸接近參天聳起巨木林梢,看準落足點之後,他展並身形踏著樹梢如風掠過,最後在一處兩峰對峙,翠壁層壘的空崖邊,當地飄落。
  正巧他落身之處有一灣淺溪瀝瀝而下。
  劉吉略略打量地形,暗想如此莽棘叢生,淙溪橫斷之處,便是弄醒了孟神醫,不過突增麻煩,拖延行進而已。
  於是索性將藥箱放背胸前,再將孟神醫像前麻袋似的扛背於後,這才辨清方向,縱身飛躍於亂石林立的淺溪岸沿,直向早有約定的目標而去。
  劉吉一路沿溪而下,終於漸離深山,來到地勢較為平廣的山麓地區。此處之河川,亦因山勢漸緩,河面增寬,河流流速變緩。
  河之兩岸,向陽處的緩坡上,偶見人家。
  此時已近黃昏,遙遠坡上的人家,已可見淡淡炊煙裊裊飄逸。
  劉吉挑了一處兩溪匯流的河口,將孟神醫放下,就在岸邊堆起柴火點燃,他自杯中摸出一紙包,打開後,抖手將紙包內的粉末撤在火堆上,火堆滋地一聲,登時冒出一股紅色濃煙,騰升上空。
  劉吉滿意一笑,返身掠回山區找來一截粗大枯木,且於河畔之後,再度扛起孟神醫,將枯木踢入河中。
  他輕巧躍上枯木,枯木略一微沉即走。
  劉吉腳下暗勁一送,枯木立時朝河的岸劃射過去。
  劉吉得意暗想,昔有達摩祖師一葦渡江,今有我劉吉枯木渡河,這叫不讓古人專美於前。
  可惜他如此渡河的壯舉,除了自己,只有河邊幾隻野生水鴨看見,無人能為他欣賞讚歎。
  過河之後,劉吉身形不停,直朝下遊方向再奔數里,方始找了處堪可容身的石餑,放下孟神醫及藥箱,並將孟神醫的穴道解開。
  孟神醫悠悠醒來,不禁問道:「到了嗎?」
  劉吉笑道:「那得看你要到哪裡嘍……」
  「當然是谷底……」孟神醫說著,卻發現天色已暗,微訝之餘,起身步出石外探看,始知自己已遠離深山地區。
  他笑道:「你的腳程可真快,不過這一路倒是辛苦你了。」
  劉吉笑道:「無所謂,反正我還年輕,身體還很行,不在乎這一點路。再說,你送了我一碗超級大補湯,令我功力大增,為你服務這段路,也算是我一點點心意。」
  孟神醫瞇眼直笑。不斷誇獎劉吉真是懂事,有子如此,劉千知一定非常高興之後,孟神醫又問劉吉,接下來打算如何?劉吉笑道:「當然是在這裡等後援部隊,然後順溪而下,直放長江,跑的越遠越好。」
  孟神醫考慮道:「你的後援部隊萬一來的人晚,陰陽門有可能追來。」「果真如此,也只好認命了!」劉吉笑道:「做任何事難免都得擔點風險,何況這種逃命的事。若真不幸被陰陽門搶先到來,也只好合我心志,勞我筋骨地和他們周旋一場了。」
  「也罷!」孟神醫亦開朗地道:「凡事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劉吉看著漸暗的天色,建議還是回石中等人,既可避人耳目,又可防風,較之在外方便舒適。
  孟神醫自是贊同,回到罅內,他打開藥箱,就著暗淡天光,取出一些瓶瓶藥罐交給劉吉。
  隨後一一向劉吉說明,那一瓶是什麼毒,這一堆是什麼藥,如何使用,效果如何,林林總總,較之昔日苗如玉身上所備諸般毒藥、靈藥更為豐富精靈。
  孟神醫當然是希望,若真不幸遇上陰陽門時,這些藥物多少能派上些用場。
  劉吉自是毫不客氣地一一收下。
  時間便在二人閒談醫、毒種種較聞瑣事中慢慢流逝。
  新月東昇。
  兩岸漆黑。
  夜空中寒星點點。
  先時,二人肚饑如雷鳴,咕嚕叫個不停。
  劉吉本待到河邊,用他獨眾專擅的「捆魚術」綁幾條大魚回來燒烤。出了石餑,劉吉想想,先朝上游他剛才堆火燃放信號之處,潛身回去。果然,距離火堆尚有數百丈之遙,劉吉已隱見人影窺探。
  劉吉心中暗叫:「來得好快。」
  顧不得捉魚,他立即返回石餑告知孟神醫。
  孟神醫略見緊張:「這麼說,陰陽門的人果然追來了,他們會不會發現我們在此?我們要不要移換地方?」
  劉吉笑道:「不急不急。那些笨蛋正如我所料,一見著那火堆,便判斷咱們仍停留該處,因此似在對岸搜集、埋伏,想等咱們自投羅網,我就是算準他們會有如此想法,所以才約定會面地點,實在信號起處對岸南下三里處,叫陰陽門在那邊慢慢守株待兔吧!等他們醒悟兔子永遠不會再來時,咱們早已放舟遠揚,不知蹤影了。」
  孟神醫聞言恍然,直道妙哉妙哉。
  他忍不住再次誇劉吉聰明。
  劉吉更是瞇眼陶醉於自家的聰明才智中,不過,他不爭氣的肚子卻「咕嚕」!直叫,將他拉回現實。
  劉吉無奈苦笑:「不論多麼偉大的聰明才智,依舊是巧婦難為無米炊。」
  孟神醫知他擔心若在此地起火,萬一不小心叫陰陽門察覺,那逃亡計劃豈非前功盡棄。
  「無米無妨。」
  孟神醫笑道:「老夫身上有一藥丹可暫時充飢解餓。」
  他自藥箱內取出一黑色瓷瓶,傾出一粒大小約若拇指指甲般,色呈金黃,氣味清香的藥丹交給劉吉服用,自己亦服下一粒。
  劉吉但覺藥丹下肚之後,腹中立即升起一團溫熱感覺,飢餓立止。
  他不禁好奇探問,此丹又是何等玩意兒?如此管用?孟神醫笑道:「此丹名曰辟榖,乃取意成仙之人不食人間煙火之意。老夫因採藥之故,時常深入荒山之中,故而為防挨餓,特煉此丹隨身攜帶。服下此丹一粒,十二個時辰之內不生飢餓。體力亦可維持無慮矣!」
  劉吉直叫果然妙藥,真是方便。
  無怪乎孟神醫逃命之時,說什麼也要帶著藥箱同行,原來在他藥箱之中儘是多年的心血寶貝,捨之不得也!
  劉吉閒言至此,耳朵忽然一豎,面露喜色:「他們可終於來了?」
  孟神醫亦振奮道:「是你的後援部隊來了嗎?」
  劉吉笑道:「應該是。他們如果再不來,到了天亮,咱們可就真的死定了。」
  說著,他己躥出石餑,自黑暗中向河中打量。
  果然,暗夜裡一艘在船頭高接著一盞燈籠的有篷輕舟,已在梢公把舵之下,逆水而上,緩緩行來。
  孟神醫亦已背起藥箱,隨後潛行河邊。
  他望著漸近的小舟,緊張低問:「是他們嗎?是他們嗎?」
  劉吉凝目望向小舟,但見船頭的燈籠在風中微微搖晃,晃動中隱約可見上書一個墨墨「渡」字。
  「正是他們!」劉吉欣喜一笑:「咱們這就上船去。」
  他並不出聲和小舟問答,只是幫孟神醫背過藥箱,一手托著孟神醫後腰,輕喝聲:「走了!」
  他縱身一躍,人如飛鳥,抱著神色緊張的孟神醫,輕鬆掠過約有五丈之遙的水面,輕俏落於輕舟之上,竟未引起小舟任何搖晃。
  倒是把舵的梢公,被自黑夜中憑空而降的劉吉二人,嚇得怪叫一聲,兩眼一閃,險些栽落河去。
  劉吉呵呵直笑:「別叫,別叫,叫出問題時,你可就拿不到租船的費用了!」
  他聲方落,船艙中,已有二條人影急躥而出,朝他撲來。
  「阿吉!」
  李喜金和苗如玉激動的嗓門一響,劉吉雙臂一張,接受二人熱情的擁抱,一時不忘噓聲低笑:「我不是說別叫嘛!小心把敵人叫來了,有話進去說。」
  李喜金哪能忍得住激動,早已又拍又挨,先乒後乓開捶了劉吉一頓,發洩難抑的激動情緒再說。
  苗如玉卻是忍不住喜極而泣的淚水,望著劉吉久違的笑容,不斷拭淚。劉吉好不容易擺開李喜金的糾纏,乍見伊人淚灑羅襟,終是不捨,笑問:「怎麼哭了?還在怪我狠心將你你殺了?」
  他上前一步,溫柔將小別的心上人輕擁入杯,愛憐的俯身,吻去美人頰上珍珠放的垂淚。
  忘情之餘,劉吉正待更進一步來場銷魂熱吻,以慰多日來的相思之苦,苗如玉卻已頰若染脂,窘然掙扎。
  低聲耳語:「還有人吶!」
  劉吉方始醒悟,回頭,尷尬地咧嘴一笑。
  李喜金故意用有色的眼光瞅著他,笑容裡透著「好色者也」的曖昧含意。
  孟神醫則是一派長老之風,手拂黑髯。溫文而笑,頗有過來人的了然態度,對劉吉之忘懷,不以為訝。
  劉吉對阿喜的曖昧笑容視若無睹,逕自吩咐梢公將船凋頭、朝回程駛。梢公被嚇被的膽,尚未完全收拾妥當,一面擺舵調頭,一面嘀咕,直道哪有接人是這種接法?簡直嚇掉人家半條老命。
  以劉吉如今功力。梢公語聲雖輕,但他卻聽得一清二楚,遂笑道:「船老大,你甭抱怨,待咱們下了船,我多補你五兩銀子,當壓驚費,這總可以了吧!現在就麻煩你,多加把勁,咱們越快高此地越好。」
  調過船頭的梢公不禁駭了一跳,心想自己話說的如此含糊,怎麼還被聽去了?這下子,他才明白,眼前這個少年顯然不是普通人,惹不得也,還是悶著頭掌舵比較恰當。
  小舟此時順流而下,再加上捎公盡力操舟,登時輕舟如箭,在淙淙不絕的流水聲中,破浪朝下游直放而去。
  劉吉先向李、苗二人介紹了孟神醫,大夥兒這才一起進入船篷內。
  篷內,一盞防風燈緊懸於頂,投下昏黃的光線雖不甚明亮,卻也足堪照明。
  於是四人分坐艙中兩頭,方始坐定苗如玉忙著打開一個用層層白布狂起的木桶,自裡頭取出一盆白飯,幾味小菜,以及一壺老酒。
  苗如玉一邊為劉吉和孟神醫添飯布萊,一邊笑道:「餓了吧?這是臨時準備的,雖不精緻,不過足堪溫飽。」
  由於木桶裡有白布保溫,因此飯菜仍有餘熱,在此寒夜吃來,特別暖心。
  劉吉不說明自己已服過辟榖丹,肚子不餓,端過飯菜猛扒,一面直道好吃好吃,十足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看得苗如玉打心眼裡直笑,不斷提醒劉吉慢慢吃,別噎著了。
  孟神醫了然一笑,亦接過飯菜,道聲謝,慢條斯理享用著,同時笑捉苗如玉蘭質慧心,嫻淑可愛。
  苗如玉喜在心頭,口裡自是謙虛直道:「沒有啦!全是前輩誇獎。」劉吉謔聲道:「誰沒有?我劉吉挑的老婆,當然是慧質蘭心,嫻淑可愛。」
  苗如玉窘然啐聲:「誰是你老婆?你少臭美了。」
  劉吉睨眼邪笑:「現在不是沒關係,反正我的長線自己放出去了。根本不怕美人魚跑掉。」
  苗如玉礙於長輩在座,不好意思潑辣。只得瞪了劉吉一眼。以示不服。不過她心裡頭,那股甜得宛如泡在蜂蜜裡的滋味,可就甭提了。
  李喜金在一旁抗議:「大少爺,你明知人家阿喜我還是光棍兒,偏要在人家面前談情說愛,簡直就是刺激我寂寞的春心嘛!」
  此言一出,非但劉吉和苗如玉為之笑跌,就連孟神醫也被逗得噴飯不已,不時大伙笑聲不斷,阿喜倒也不以為杵,和大夥一起哄笑不休。
  劉吉直歎:「有人叫春了,我看就把苗如花許配給你算了。」
  李喜金嚇得猛搖雙手,直叫那個凶婆娘我才不要,就算她現在美若天仙,我也消受不起。
  苗如玉聞聲不服,立即抗聲為自己的姐姐辯護,一時之間,船篷內吱吱喳喳好不熱鬧。
  談到了苗如花,李喜金和苗如玉二人自是對劉吉這陣子待在陰陽門的種種感到好奇,忽不住追問。
  劉吉遂從目送阿喜下山,隨鬼王回轉總壇之後的事一五一十地詳加敘說。
  講到他整個人的得意處,當然大夥兒一定又是烘笑連連,談到鬼王竟是女人,李、苗二人更是大大吃掠,提起他瞞著鬼王和所有的人偷挖地道的傑作,連孟神醫都對他驚人的毅力大大佩服。
  最後,盂神醫對他究竟如何喝了陰陽湯,卻神智未迷一事盛到納悶,再次追問莫非是火龍內丹之效?「非也!」劉吉笑道:「其實,這不得不謝鬼王,若非她將阿玉他們關在那間十八般刑具樣樣具全的刑房,我還沒想到該如何對付陰陽湯哩!」
  原來,那日劉吉逼得錢多財不得不回去偷匕首,並在和苗如玉收拾妥眾守衛屍體,將阿玉重新關入秘牢之後,獨自一人,無聊的四下打量諸種刑具,令他無意中發現一樣似是羊膜所置,狀如香腸的薄薄袋狀物。
  他一直想不透這玩意兒究竟是何種刑具?要如何使用?好奇把玩之下,他靈光一閃,索性將那香腸袋暗藏口中,待喝陰陽湯時,尤在口內將口袋打開,把陰陽湯通入袋中,後以內力封住袋口,再吞落腹中。
  等回山之後,趁無人之際,再憑內勁蠕動胄腸,將裝有陰陽湯的香腸袋推出咽喉,那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
  其他三人聽得兩眼瞪大,孟神醫既是醫者,自然明白將一樣入了腸胃的異物逼出喉外,那種困難和痛苦豈是常人所能忍受,他不禁直歎「不容易呀!辛苦、辛苦。
  劉吉一笑,「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吶,若想瞞過那精明的鬼王,不吃點苦,哪能取信於她?」
  苗如玉笑問:「殺我的那把刀,你也是在秘牢裡找到的?」
  「然也!」劉吉笑道:「那把刀我原本只是覺得好玩,順手拿了放在懷裡,打算用來唬你們玩的,沒想到卻派上那麼大的用途。」
  李喜金埋怨道:「還說呢?也不早點告訴我,害我以為你真的殺了阿玉,哭的好傷心。一直到咱們下了巫山,我進了一座小鎮,準備找副棺材後,幫阿玉收屍。她卻突然醒過來,嚇得我以為屍變,丟了人就跑。」
  苗如玉扮個鬼臉:「你好意思說,哪有人像你那樣把人往地上丟的,還好我清醒的快,落地時即時來個鯉魚打挺,才沒摔著。要不,我就算沒死,也被你摔掉半條命啦!」
  說起當時情況,苗如玉依然覺得好氣又好笑,李喜金只是合掌再三膜拜,直叫抱歉抱歉,下回保證不敢了,不敢了。
  劉吉笑道:「還好我沒將刀秘密告訴你們,否則阿喜哪能哭得那樣逼真?當時,鬼王若是稍有杯疑,決定驗傷,看阿玉是不是真死了,現在咱們可就沒有一個笑得出來了!」
  想起那時危險,苗如玉仍是餘悸猶存,不禁打了個顫。
  劉吉體貼地摟著她肩頭,直道不怕不怕,事情已經過去了。
  孟神醫好奇探問:「你們談的是什麼刀?」
  劉吉自懷中摸出那柄刺殺阿玉的短刀,笑道:「就是這個。鬼王逼我殺了阿玉時,我所用的刀。」
  孟神醫接過打量,一瞧之下,忍不住呵呵失笑,原來那柄短刀內暗藏彈簧,只要用力一刺,刀刃便會縮入刀柄中,根本不會傷到人。
  此種短刀,正是一般跑江湖賣藝之人,用來欺騙觀眾常用的道具刀。聰明一點的人,只需稍加用心注意,其實很容易發現此刀做假之處。孟神醫不禁搖頭笑歎:「這回鬼王栽得可真叫冤吶!」
  劉吉眨眼謔笑:「她若是知道,提供這些道具讓我騙了她的,乃是她自己,保證她會當場氣瘋。」
  旋即,他扭頭轉向苗如玉:「你幾時知道我的刀是假的?」
  苗如玉白他一眼:「你一刺中,我便知道了,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有逼勁封穴的的本事,點了我的穴道。」
  劉吉咯咯一笑:「不這樣,戲就不逼真了嘛!」
  李喜金納悶道:「可是,那血是怎麼回事?當時,若不是阿玉滿身染血的樣子,我也不會信以為真,哭得恁般忘我。」
  劉吉道:「那是我趁機劃傷小拇指染上去的,為了逼真起見,我還特地用勁的擠了不少血出來,否則哪有那麼多血可流。還好當時我原本就傷的不輕,多流一些血也沒啥感覺。換成平時,我鐵定痛得哇哇叫,捨不得流血過多哩!」
  孟神醫笑問:「據說你尚未回到陽殿,人就不支倒地了?」
  「是呀!」劉吉點頭道:「我醒來時,人已在床上,不過那時氣力雖差,精神倒是挺好。」
  孟神醫皺眉苦笑:「當然好,你是因禍得福,鬼王知道老夫藏有一粒少林大還丹,逼著我給她。如果不是她說要用來救你,我還真捨不得拿出來。
  「
  「她說你就信了?」劉吉好奇道:「萬一她是騙你的呢?」
  孟神醫眨眼一笑:「既然她拿出火龍內丹來換,我信不信,其實並無所謂了。」
  「哦!」劉吉道:「原來如此,如此一來,你也不吃虧嘛!」
  孟神醫道:「你以為鬼王會用多少內丹和老夫交換大還丹?她取走大還丹之後,換給老夫的火龍內丹,竟只有數滴之量,想配什麼藥都沒辦法,你說可不可惡?」
  劉吉一怔!
  隨即歎道:「這個女人狠過徐月香,毒比厲絕生,狡猾不下錢多財,的確是一號可怕又難纏的人物,如今,她又神功大成,想對付更是難上加難,不知道我老爹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提供?」
  提起劉千知,劉吉頓聲問道:「阿玉,我交代你們二人辦的事,辦得如何?」
  李喜金忙道:「我己依照大少爺吩咐,用劉家特有的傳訊方式通知老爺盡快趕來接應。」
  苗如玉亦道:「你交代的事,誰敢不照辦?放心好了,一切盡如你的安排,準備妥當。」
  「如此甚好。」
  劉吉摩拳擦掌道:「接下來,可是咱們和鬼王、陰陽門一決勝負的重要時刻,萬事如果不能具備,這東風一吹,豈不枉費。」
  孟神醫不免好奇,問劉吉究竟準備如何和鬼王決勝負?劉吉叫他附耳過來,在他耳邊嘀咕一陣。
  孟神醫拂髯輕笑:「老夫擔心的正是此事,如此安排甚好。阿吉,你果然鬼靈精怪,點子可比你爹還多。」
  「我記得我爹從小就常常這麼跟我說……」劉吉裝出劉千知的嗓門:「孩子,我要你將來比我強。」
  他嘻嘻直笑:「我可是一直牢記庭訓吶!」
  其他三人皆被他裝成劉千知的模樣逗笑了。
  因為他學的實在太像了。
  四人再談笑一陣,孟神醫首先覺得體力不支,只得無奈地笑稱自己真的老了,體力不行了,得先休息。
  李喜金立刻動手搬出為眾人準備的薄被,分派開來。
  孟神醫直道設想周到,接過薄被裹上,和身躺在船艙底,不消片刻,即已入睡。
  李喜金和苗如玉雖然還有無數的話想和劉吉徹夜長談,但怕吵到孟神醫安歇,只有隱忍下來。
  待來日有暇,再說它個痛快吧!
  李喜金識趣地和孟神醫躺一起睡下,讓劉吉和苗如玉二人同睡船艙另一側。
  苗如玉臉色微窘地用薄被將全身密密裹牢,才敢躺在劉吉身畔。
  劉吉卻是健臂一攬,將苗如玉連人帶被摟進懷中,這才包粽子式的用被子裡住兩人,睡它一場軟玉鴛鴦大覺也!
  至於苗如玉滿臉飛紅,卻不敢掙扎,免得驚動他人,其實這一抱,卻也甜膩心頭,舒服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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