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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火蛟


  左仲儀甚快奔往聖興號。
  船長風及時和護法浪裡怒蛟高蛟已等在艙中密室,見及聖爺到來,一一拜禮。
  左仲儀見得高蛟皮膚幾乎曬得黑亮,知其工作辛苦,安慰了幾句,始問道:「遇上麻煩了?是否火蛟幫所為?」
  高坡道:「有點像,卻又不像。」伸手搓搓短鬢,揣想以往,道:「搜尋時分兩艘,我一艘,弟弟和少總管一艘,相距約五百丈,弟弟水功較高,故潛水海底搜尋,我則負責另一側,各分地盤,免有遺漏,記得當時乃快入夜,忽有一陣妖風吹來,那風甚冷且怪異,接著烏雲密佈,掩去了有船,我剛好浮身上船,忽見在船處閃來兩道不長不短火龍,登覺疑惑,遂喊著少總管,他回答沒關係,誰知過不了半刻,那船有移百餘丈後,已傳來打鬥聲,我急了,策船追去,然打鬥聲只短短幾分鐘停止,待我追去後,如墜五里霧中,搜人不著不說,連船都不見了,感覺著實離奇可怖。」說及此,背脊仍寒。
  風及時道:「連沉船聲,喊叫聲皆無?」
  高蚊道:「全無,似被幽其吞去似地。」
  風及時道:「行船數十年,從未見過,聽過此異事。」
  左仲儀道:「搜了麼?」
  高蛟道:「搜了,我進去搜至天亮,待霧散去,仍無痕跡,甚至弟弟在水底搜尋,亦無結果。」強調道:「弟弟在水底,等於在那艘船下,若沉了,他總有感覺,但卻連氣泡皆無,怪得很。」
  左仲儀道:「看來是未沉,被劫走了。」
  高蛟道:「憑少總管身手,怎說被劫即被劫?且船上仍有幾名弟兄,難道不堪一擊?照屬下判斷,不是中邪即是中了迷藥,但那怪異冷風,又似施展妖法居多。」
  左仲儀道:「火蛟幫也懂得此門道?」
  高坡不知,風及時道:「未曾聽說,但聽此異象太過詭異,讓人不得不信似有妖法?或許火蛟幫聘了妖人,亦或本身己學得了妖法」。
  左仲儀道:「敢情越來越離譜了……」
  說及道法,不禁想及父親所言。盤古起於無極生太極,太極化兩儀,兩儀化四象,再生八封,自己原名應取「坤儀」即是乾坤兩儀之意,然因「乾坤」指陰陽,又指「兩儀」,變得陰陰陽陽,變化莫測,父親始改名「仲儀」,「仲」者為中庸之道,另算筆畫而得,此即表示父親曾涉獵陰陽五行八封之術,原想在自己成年後始傳授,免得跟武學混淆而荒廢,誰知父親卻突地撒手人寰,這門功夫倒未字到,頂多乃從武學反悟回來,大概瞭解陰陽之理,但此道行怎能跟術士相比擬。
  左仲儀道:「若真是妖法,得請法師幫忙……」然除了慶典捐米外,和龍虎派張天師並未真正交往,如此重事,對方未必肯出面,或許可翻翻父親遺物,說不定另有秘本可用。
  風及時道:「屬下出航,皆會祈平安,丁婆嶺,火鶴真人道行不差,或可請其作法瞧瞧。」
  左仲儀道:「確定對方耍妖法再說。」轉問高坡道:「少總管失蹤已有多久?」
  高蛟道:「約七天,屬下原想及早回報,但事關沉船要事,不敢耽擱,考慮幾天,且確實搜不著少總管下落後,始趕回來稟告,但仍留高魚打撈。」
  左仲儀喃喃說道:「七天……是有一段日子,火蛟幫計劃倒是秘密小心。」
  高蛟道:「屬下失職,自請處罰。」拱手拜禮,一副領罰姿態。
  左仲儀道:「不罰,天災人禍,罰什麼?少總管都擋不了,如何怪罪於你?」
  高蛟道:「屬下另有失職,打撈半月,毫無結果。」
  左仲儀嗯地一聲道:「毫無痕跡?」
  高蛟頓首道:「此乃另有玄惑之處,照道理,連沉數艘船,海底總也該有船骸,誰知費盡心力去撈,競無一物,莫說金塊,就連破碎片皆無。」
  風及時道:「這倒奇了,照屬下想法,不是被劫,即是地點弄錯,否則怎麼可能毫無痕跡。」
  左仲儀道:「潛水夠深麼?」
  高蚊道:「夠,鐵定夠,二弟號稱『神魚』耳朵可蓋住耳洞,足可潛入海底百丈以上,東海海域難不倒他。」
  左仲儀道:「會是當時狂台巨浪,少總管早已弄不清地點?」
  高蛟道:「屬下亦是如此猜想,故留下高魚搜索。」
  風及時道:「一天搜三里,半月搜近五十里,有麼?」
  高餃道:「應有。」
  風及時道:「若誤差五十里,少總管航行技術和識別功夫恐有待加強。」
  高蛟不言。
  左仲儀歎聲道:「你是說,有可能亦被火蛟幫劫去?」
  風及時道:「不無可能。」
  左仲儀道:「暴雨巨浪,他們敢劫?」
  風及時道:「可能在暴風雨之前劫船。」
  左仲儀道:「既然劫了,為何還要勒索?那些金塊足讓他們買下半……。」
  風及時頓覺揣測不妥,乾聲道:「屬下只覺此事透著玄異。」
  左仲儀道:「看是天意了……」轉向高蛟道:「把高魚調回來,嚴防船隊安全,並探查火蛟幫的下落。」
  高蛟急道:「不撈了?」
  左仲儀道:「暫停,連搜十數天,數十里仍無痕跡,分明地點有誤,待救出少總管,再讓他仔細想想。」
  高蛟拱手道:「遵令」。
  左仲儀復問道:「兩位近年航海可碰上火蛟幫行蹤麼?」
  高蛟道:「根本未見」。
  風及時道:「打從包天星一統海盜後,火蛟幫早消失,突兀出現,屬下亦感意外。」
  左仲儀額首道:「看來是衝著我們來的,大家防著。」
  兩人得令,誓死護幫。
  左仲儀交代護衛及查探敵情該注意事項後,匆匆離去。
  官有官制,李衛乃直隸總督,直屬朝廷,官銜高於巡撫,然左仲儀仍找浙江巡撫程元章報案。
  縱使他知程元章可能已倒向了朱亮功,然官即是官,若能不得罪;盡量避開,況且越級報案,未必恰當。
  他先找大捕頭洪威,隨後面其引領下見著了巡撫。
  程元章喜歡於花園涼亭處沏茶品苫,忒愛龍井口味,尤以虎豹泉泡之,味道忒佳。
  他正端詳著香若,掀著杯蓋,不斷撥弄水面淺渣,隨再輕輕吸一口,清新潤喉,齒頰留香般慢慢品落,然後頻頻點頭道:「好茶。」
  話未說完,洪威突地票報道:「聖爺來了」。
  程元章聞言呢地暗詫,原是作賊心虛,以為和朱亮功暗通款曲之事被拆穿,嚇得茶杯卡卡響,然他不愧老成穩重,只一慌張,隨即找得解釋,急忙起身迎接,詫驚一笑道:「稀客到來,害得老朽失態了,聖爺請坐。」
  畢竟聖爺自有其地位。
  若非洪威多少透露些,左仲儀可能受及唬弄,而以為對方客氣為友,亦拱手回禮道:「在下早該登門拜訪,只是聖幫出事連連,延誤了。」
  程元章笑道:「哪裡話,你順利接班,我最放心了,畢竟這年頭亂不得,皇上治事嚴明,最惡亂黨,如雲南土司,准葛爾蠻子一亂,皇上必派兵修理,浙杭能安定,聖幫功勞不少。」
  左仲儀道:「可惜日後恐難再安定了……」
  程元章詫道:「怎麼說?,出了何事?」
  洪威拱手道:「聖幫少總管郭奇秀已被火蛟幫綁架,勒索五十萬金。」拿出斷指及血布。
  程元章瞧得觸目驚心,嗔道:「好大膽子,敢在本府管固定內為非作歹,洪威你得盡量配合緝兇,一有消息,立即回報本府定派兵圍剿。」
  洪威道:「火蚊幫是海盜,得請河總顧瓊調船支援。」
  程元章道:「沒問題,等我修書一封,告請顧河督授權。」立即喚手下送采文房四寶,一副力挺到底模樣,畢竟盜賊之事怎可不辦,否則必定出事,他雖明幫左仲儀,暗則幫自己。
  左仲儀道:「巡撫仍得暫且保密,免打草驚蛇,危及肉票。」
  程元章道:「我懂。」甚快修書完畢,交予洪威道:「最速件辦理「。
  洪威應是,即欲離去。
  左仲儀拱手道:「事不宜遲,在下仍得前去拜訪顧河總,待日後較空閒,再登門拜訪,尚祈見諒。」
  程元章急道:「救人要緊,快去快去」。
  左洪二人始快速離去。
  程元章額冒冷汗,面對著左仲儀總覺心虛,暗討此計莫要是鷹幫暗中為之才好,否則鬧出人命,牽扯自己,那可萬萬划不來,尤其李衛已到了杭州,任何差錯,必上通天聽,這險千萬犯不得。
  焦切中他甚快出門,雖是一副查案模樣,卻暗中轉往特定地點,想找朱亮功問個清楚。
  洪威和左仲儀恰恰行於小巷,免得引起百姓對聖幫出事之疑惑騷動,洪威待至較隱秘處始道:「巡撫已倒向理親王,和朱亮功串連,聖爺別指望他會盡全力。」
  左仲儀道:「你是說,此事和朱亮功有關?」
  洪威道:「太湊巧,不過,也只是猜測,河總顧綜較靠得住,剿海盜他有經驗。」
  左仲儀道:「我懂,定向顧河總多下點功夫」。
  洪威亦不敢多說,道:「斷指切的甚整齊,是在毫無抵抗被切下。」
  左仲儀道:「被綁架,當然不能抵抗。」
  洪威道:「非指此意,乃指他應被迷昏或被砍下手臂而後再砍下手指?」
  左仲儀道:「你想告訴我什麼?」
  洪威道:「手指剛切不超過三天,和郭奇秀失蹤日子有差,亦即對方可能早已潛伏陸地,或在附近海域,至於手指被砍,失血應不只布巾幾片,而是血流如注,郭奇秀該被迷昏,藏於某處,也有另一種可能……」欲言又止。
  左仲儀道:「毋需隱瞞,我需全部線索。」
  洪威道:「手指並無戒痕,亦有可能砍斷這支並非郭少爺的,只是另套上寶戒為憑而已,當然此乃以他常戴戒指為推斷。」
  左仲儀登又要來斷指瞧瞧道:「的確無戒痕……聖幫戴戒為信物,雖無硬性規定但乃屬習慣,奇秀應有戒痕,只是我離開太久,不知他戴在哪支手……」
  洪威道:「最好是他人手指,借戒為之,郭少爺將能平安無事,但這一切得把人救出再說。」
  左仲儀道:「對方若未砍斷他手指,其用意何在?」
  洪威道:「若如此,應是有所顧忌郭少爺或聖幫事後反擊,故以不傷人為原則,至於其他可能……得另尋證據補強,現多加揣測並不妥。」
  左仲儀道:「大捕頭辦案經驗豐富,便依你行事。」
  洪威道:「我對火蛟幫接觸不多,且對方以海盜聞名,並非在陸上活動,故幫助不大,一切尚請聖爺透過關係找出對方藏身處,在下方或可幫得上忙。」
  左仲儀道:「我將全力以赴。」
  為郭奇離安危,兩人甚快奔行河總顧瓊府第,將狀況說明,顧瓊乃難得清官,且對治河經驗豐富,故被皇上欽點接任河督,由於治河關係,對漕船,沙船,海船等管理亦十分熟念,亦因此和聖幫船隊有所牽連,此時聞及海盜劫船劫人,他甚重視,問得甚是詳細,在得知於外海受劫,不禁皺收道:「在外海,恐得找水師提督配合恰當……我轄區不及此。」
  左仲儀道:「照判斷,對方已潛於江口附近。」
  洪威道:「不錯,甚有可能」。
  顧瓊道:「既是如此,待我下令暗中清查船支,定予聖幫一個交代。」捂著逸灰長鬢,正義眼神剛毅。
  左仲儀道:「多謝顧總。」其為滿州鑲黃旗人,乃少數受漢人敬重者。
  顧瓊關懷道:「剛接聖幫,累吧?你爹從小即看中人,別讓任何事給打倒,聖幫不能亂,一亂江南就完了。」
  左仲儀拱手道:「在下傾力為之。」
  顧瓊笑道:「好,有自信,氣勢崢嶸,聖幫這次選對人了,事不宜拖,你們另有事即去辦吧。」和左海寧交情不差,幾乎看著左仲儀長大,頗當自己小孩看待,瞧其已堪大任,自覺高興。
  左,洪自知事重,二人當下拜退,離府後,洪威前去查案,左仲儀則往江口找向劉吞金和包天星兩位昔日海盜頭目探消息去了。
  劉吞金仍藏在擠沙丁魚般漕船群中,然左仲儀已經有了經驗,甚快找至一艘船頭懸有風向球之中型漕船,那正是劉吞金暗藏標誌。
  此標誌乃洋貨,原是風向雞,然公雞為圖,總覺少了氣勢,且被包天星直喚做雞公,雞婆,忒也不難,劉吞金遂想改成猴型,然那豈非自暴行蹤?待研究多時後,決定以球示之,畢竟只是暗中標誌,自家人瞧得懂即可,且其隨時可移動,甚是方便。
  風向球正吹東南風,不利出航,左仲儀研判劉吞金必在船上,遂快速掠來,待近船頭始喚道:「劉叔可在?仲儀前來拜訪。」
  守衛正待轉告,艙房忽傳來砰砰叭叭聲,似在躲藏。誰知竟然打破了東西,劉吞金哇地一聲,急道:「破了,我心愛的鼻煙壺。」
  忽又傳出包天星的聲音,虐笑道:「活該,見不得人麼?想溜,被我逮個正著。」
  劉吞金斥道:「誰想溜?我只是不想鼻煙壺見光而已。」知已躲不掉,喚道:「進來吧,啥事這麼急?待我贏黑猩猩幾兩金再來不成麼?」
  左仲儀道:「路過,順便過來瞧瞧。」仍掠身上船,然對劉吞金想躲入,已生不祥之兆。
  步入閣房,劉吞金已坐定紫檀椅,疼借撥弄著碎翠玉鼻煙壺,抱怨道:「若非你來,它怎會破?」
  左仲儀拜禮笑道:「劉叔別急,在下已替你準備一下。」早知其有收藏鼻煙壺習慣,故臨行時已取樣在身,此時獻出,赫見碧綠晶透,價值不菲。
  劉吞金見狀大喜道:「唉呀龍鳳壺?」此壺雕有龍鳳雙圖栩栩如生,異常珍貴,道:「我找尋已久,現終於現形,妙哉。」接過手把玩。
  包天星瞧得吃味道:「你倒大方還有心情賞東西。」
  左仲儀笑道:「在下亦有禮物蹭予前輩。」說著拿出三顆水晶骰子交予對方,笑道:「它可讓您轉運,逢賭必贏。」
  包天星忽聞及「逢賭必贏」興致即來,笑道:「當真當真?」抓骰子,嘩啦啦往桌面擲去,果然全數五點,搏個好來頭道:「哇哈,五五五,五路財神通四海。」繼續耍它,點數皆不差,頗為喜愛。
  左仲儀見兩人戒心較弱,始盤算如何詢問,若說及綁架,可能引得對方忌諱合作,遂改變方式,只探烈九蚊下落,道:「晚輩有一事想向兩位前輩打探,有關海盜烈九蛟一事……」
  話未說完,兩老同時煞停喜悅,臉面由笑而僵,劉吞金登時交還鼻煙壺,道:「無功不受祿,你還是拿回去吧。」硬將鼻煙壺塞過來。
  包天星亦把水晶段子丟回:「老是五六點,都是大,要是對方全押大,我豈非輸死了,不拿不拿……」
  左仲儀道:「這是……」未想及兩老反應如此激烈。
  劉吞金擺擺手道:「你走吧,合作之事以後再談。」
  左仲儀暗詫,仍冷靜的道:「在下只是想問問有關烈九蛟一事,今日暫不談合作方案……」
  包天星道:「他也不能談我們不想沾此事。」
  左仲儀詫道:「兩位已知?」
  劉吞金張張嘴,金牙閃動道:「郭奇秀已被綁架;火蛟幫復出,對是不對?」
  左仲儀詫道:「怎會如此?」
  劉吞金伸手一吸,左牆櫃上飛出一布條道:「自己看吧」。左仲儀接過手,瞧得一眼,竟是寫著郭奇秀被綁架一事,劉吞金道:「聖幫都被綁了,我等怎敢和你合作?」
  左仲儀急道:「劉叔這是從何得來?」
  劉吞金道:「有人丟上船。」
  左仲儀道:「這分明是陰謀。」
  劉吞金道:「不管是何陰謀,對方敢動聖幫,我可不敢冒險。」
  包天星道:「不錯,尤其是火蛇幫,你以為我以前剿倒他們是易舉麼?何況鷹幫也逼得急,這很難玩。」
  左仲儀苦笑道:「難怪兩老言明三日回話,結果毫無動靜
  劉吞金道:「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我們輸不起,尤其火蛟幫復出,海斗必頻繁,大船隊尤其危險,玩不得。」
  左仲儀苦笑道:「火蛟幫也未必會放過煙草路線。」
  劉吞金道:「我說的是大船,小船靈敏,他們未必逮著,何況他們想搶煙草路子得上岸,我自可擊敗他們,巨船一鑿即沉,損失慘重。」
  包天星道:「不錯,海盜最喜巨船,故玩不得。」
  左仲儀知暫時無法說服兩人,遂道:「那不談生意,談談火蛟幫烈九蛟,包前輩曾與他交過手?可知深淺?」
  包天星道:「你想鬥他?哈哈,門都沒有。」
  左仲儀道:「他…厲害無比?」
  包天星道:「厲害是鐵定不差,只是他可能早已作古,怎麼鬥?七八十歲老頭,不死也半條命。」
  左仲儀道:「前輩未曾鬥過他?」
  包天星道:「一次,是在二十年前,只是虛晃幾招,那傢伙功力簡直通玄。」想及往事,餘悸猶存:「我接不了十招。」
  左仲儀詫道:「功夫這麼高?」
  包天星道:「光比年齡也要輸也一大截,別忘了當時我才三十出頭。」
  左仲儀道:「說的有理,他可能真的作古,否則怎麼讓你滅了火蛟幫。」
  包天星道:「我是從他徒弟石殘手中滅了火蛟幫,兩者根本不同,石殘那傢伙無惡不作,只顧花天酒地,功夫差遠。」
  左仲儀道:「你宰了他?」
  包天星道:「沒錯。」
  左仲儀道:「那有何好怕?」
  包天星道:「我怕的是烈九蚊。」
  左仲儀道:「你不是說他已作古?」
  包天星道:「萬一呢?萬一未作古,我豈非自找麻煩,奉勸你銀子繳了,把人贖回來較省事,何況他關係複雜,沒你想像中單純。」
  左仲儀道:「怎說?」
  包天星欲言又止,掙扎了一陣仍說道:「烈九蛟是海盜王,當年鄭成功及其子反清復明,多少和他有所瓜葛,鄭家已亡,但反清復明勢力仍在,後來我才知道,漕幫幫主潘如虎當年亦曾烈九蚊學功夫,也算半個徒弟,你這一動,不也連漕幫也趟進去了,加上鷹幫,你總共開罪三大幫,誰還敢你玩」。
  左仲儀聞言有若晴天霹雷,詫道:「潘如虎當真和烈九蛟有所牽連?」
  包天星道:「毋需置疑,他的『烈虎,掌法,刀法即是衍化自『烈蚊秘招』,假不了,我一眼即已看穿」。
  劉吞金道:「勸你還是付錢了事,免惹麻煩。」
  左仲儀道:「潘如虎尚講義氣,怎會同流合污?」
  劉吞金道:「利之所趨,義氣何在?」
  左仲儀道:「難道兩位也是如此麼?」
  二老一楞,縱使年歲已高,然當年白手拚命,全靠弟兄一句話打天下,除了義氣之外,哪還談利字?然現在掙飽了,反而貪生怕死,不顧交情,忒也違背「義氣」二字,想來即臉紅。
  包天星道:「告訴你有關烈九蛟和潘如虎關係,已是助你三臂之力,你若真的鬥不了,也別抱著我們一起死,義氣也該有個限度,畢竟你我非拜把兄弟。」
  劉吞金道:「除非……」
  左仲儀道:「除非什麼?」
  劉吞金掙扎中仍說了道:「除非你娶我的女兒,變成親家,力挺你也有個好理由。」
  左仲儀暗楞,對方女兒劉光霞可是出了名的大暴牙,醜得可以,否則以其財富,豈會找不到對像?尤其聽說此女驕邪怪異,甚難伺候,雖送往西席處讀書識字,卻總惹事連連,如若娶她,怎麼對得起聖幫弟兄?
  劉吞金冷道:「不願意?」
  左仲儀道:「這恐怕對你的女兒不公平……你不覺得似在賣女兒麼?」
  劉吞金哈哈邪笑道:「一點也不,她早物色甚久,你是她唯一的人選。」伸手一招「光霞進來吧。」
  赫見一朵青雲飛動,花枝招展的女子現形,此女一切皆好,身材曼妙,兩眼靈動,鼻頭光挑,臉嫩透紅,長髮飄逸,唯那血貧大口既紅且粗,暴牙外翻且鎔金虎牙,左右一顆,簡直似獸人再世,說話洩息洩氣,一副吞水餃般大舌頭裂笑著甜膩說道:「儀郎你好。」倒是彬彬有禮,然卻十分突冗。
  每見及劉光霞,包天星亦強忍笑意,慶幸自己未生兒育女,否則生出怪胎,頓有苦頭。
  左仲儀眉頭直跳,暗詫此女倒是大方,未曾相識即稱「儀郎」,被喚得全身發毛直豎,乾聲道:「姑娘也好。」不願失禮,仍拱手相迎。
  劉光霞笑的更甜了道:「我爹已跟你說了你我的關係了吧?」
  左仲儀乾聲道:「嗯……,說了。」
  劉光霞咯咯笑起道:「那好。」突若蝴蝶飛舞,跳得翩翩生風、濃香四溢:「不知何時把我娶過門?」
  劉吞金哈哈笑道:「快啦,最好在明天。」
  劉光霞甜笑道:「好啊,一切皆備妥,隨時可嫁。」
  包天星笑道:「好個乘龍快婿,妙極。」
  左仲儀深怕越描越黑,急道:「前輩莫要如此,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在下得長思才行。」
  劉吞金冷道:「你是拒絕了?」
  左仲儀乾聲道:「婚姻大事,務必小心才行」。
  劉吞金斥道:「你若拒絕,我連放在寶祥錢莊的銀子都提出來,讓你招架乏力。」
  左仲儀急道:「劉叔怎麼要以意氣用事,私事歸私事,商事歸商事,千萬別混為一談。」
  劉吞金冷道:「在我來說完全一樣,沒有任何事能及我嫁女兒事重要」。
  劉光霞笑道:「娶我何差?附上嫁妝十大車,別人想娶我還娶不著呢。」血盆大口笑得可以。
  左仲儀乾笑道:「我可代為介紹。」想及丁幻。或可湊成一對絕配。
  劉光霞笑道:「任何人皆配不上我,唯你了。」
  劉吞金邪笑道:「聽見沒?就此說定,現在只有我能救得了聖幫,阿霞把他帶去談心,—回生二回熟,讓他多知道你的優點。」
  劉光霞當真應是,直往男人撲去,那豈是牽手引人,是準備抱滿懷,動作之誇張宛如戲台演出。
  左仲儀驚惶失措,若被抱及,恐無法脫身,情急之中心生落跑,登時拱手道:「此事日後再談,告辭。」說完閃電般衝出,逃婚去了。
  劉光霞詫道:「儀郎你這是……」急於追出,卻慢一步。
  劉吞金喝道:「左仲儀你敢不給面子?」掠身追出,人已走遠,氣得咬牙切齒道:「可惡,非提光錢莊銀子不可。」
  左仲儀怎敢回話,逃若喪家之犬,來個充耳不聞。
  包天星幸災樂禍道:「果真好姻緣,劉猴子若能把女兒嫁掉,我即捨命陪君子,鼎力相助。」
  劉氏父女冗自吹鬍瞪眼,大罵不識好歹。
  左仲儀從未如此狼狽難過。
  想及劉光霞突冗之花容貌,只有一句話可形容——見鬼了。
  世上醜女何其女,今日竟然活生生碰著,且被逼婚,左仲儀至此仍未回神,直往武林門那頭奔去。
  每奔三十丈即回首窺瞧,深怕醜女纏上身,甩都甩不掉。
  幸好醜女並未追來,左仲儀得以喘口氣,暗呼好險,心念直轉著:「如若有一天真的得靠劉吞金幫忙,當真要犧牲色相,去娶醜女麼?」
  左仲儀每想及那血盆大口及暴牙,已自心慌意亂,直叫道:「不。一百個不。」若真如此,他可能一輩子睡不著。
  然事實問題仍在,若劉吞金抽走資金,恐將讓錢莊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問題縮緊左仲儀腦門,讓他幾乎疼昏,不得不暫時先放下,先解決烈九蛟擄人事件再說。
  「烈九蛟既和藩如虎有干係,得親自前去探個虛實。」
  左仲儀選了方向,直奔武林門外拱窟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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