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十章 迅變


  左仲儀返回聖幫題有「經緯閣」之古典書房。
  父親畫像懸於左書架上方,剛毅眼神顯露智慧,青瘤灰鬍飄逸,確有大家風範,聖幫在他手中的確發揚光大。
  他伸手撫向了父親,童年往事一一浮現,父親最常說的一句話:「中國雖大,世界更大,陸地寬廣,海洋更廣。」訓練自己要有卓越眼光,洞燭先機,能瞧人所不能瞧,知人所不能知,方可帶領聖幫走向千秋萬世。
  父親一向看好海洋商機,故極力發展船業,可惜也栽在海中——
  左仲儀耳中傳來父親的聲音,道:「萬一我死了,也該死在海中,船上,是死得其所,不必為我悲傷。」瞧及父親遺像,以及左側巨船構築圖,右側世界地圖,總覺得父親宏觀眼界,偉大志向。
  左仲儀摘下巨船構築圖,模著一條條似金粉描成之金線,孩童往事再次浮現,淡然一笑道:「爹說要以此艘船帶我航行世界,結果是我要造它……如此也好,能了一樁心願,總好一樁。」
  只要和億嘉談妥,造此船應不難。
  左仲儀想及白瑚談判,效果似不差,唯等時間敲定,倒是丁幻事件,引得直隸總督親自出馬,得小心從事方是。
  消息傳來,丁幻自知危險,在醒神後,自行模路遁逃,不想給聖幫帶來麻煩,忒是好兄弟。
  左仲儀將造船金圖掛妥,隨又將油包偷偷拿出,打開瞧瞧,裡頭競是聖旨,只不過少了玉軸,可以招疊,他仔細讀來:「聯若崩逝,帝位將傳予……,為何是他?不是四阿哥寶親王?雍正皇腦門在想什麼?」
  在干清官「正大光明」牌匾上所留聖詣,照丁幻所傳言,明明是四阿哥弘歷接掌帝位,雍正皇為何會另立聖旨?難道丁幻所傳有假?但丁幻從事一向小心,尤其此事,他冒著性命之危,根本不能出錯。
  此事透著懸疑。
  左仲儀想毀去秘詣,護持四阿哥寶親王為帝,然又覺得不妥,皇位之爭變化無常,留著秘詣許有用,盤算後,終將秘沼技巧地藏於那幅世界地圖畫框裡頭,看得懂此圖者不多,否則離家數年,怎能完好如初擺在此。
  秘沼已藏妥,心神稍落定,正盤算日後將如何面對一切之際,姥姥柳碧璣匆匆趕來,「阿儀你惹了啥麻煩了?」
  左仲儀一楞道:「啥麻煩?」
  柳碧璣道:「沒有?粘桿處怎麼來了大批人馬,老是探著聖幫地盤,連李衛都親自出馬?」
  左仲儀知其眼線功夫一流,聞言皺眉道:「他們仍未放過聖幫?」
  柳碧璣道:「這麼說,真的有事了。」
  左仲儀唯一能信任者只有她,遂點頭道:「我偷看乾清宮秘沼,後來手下丁幻出事,他們一路追來。」
  柳碧璣哇哇乍驚道:「你敢闖干清官偷看秘沼?」此乃天下武林首級挑戰,數年來無人成功,自家小子竟然辦到,登顯得意:「好傢伙。」
  左仲儀笑笑道:「當初閒來沒事,現在有點後悔。」
  柳碧璣呵呵爽聲笑道:「別後悔,聖幫多少要點光榮記錄。」
  左仲儀道:「也可能因此惹麻煩。」
  柳碧璣道:「聖幫也非省油的燈,尤其李衛,當年曾敗在你爹手中,他算是小人中的君子,多少守信用。」
  左仲儀道:「但只要犯著雍正皇,他翻臉不認人。」
  柳碧璣道:「別讓他抓到把柄即可。」
  左仲儀道:「我還殺了兩名大內高手滅口。」
  柳碧璣道:「乖乖,倒是有些麻煩了……他們為何追的如此急?只是偷看,也未偷走秘沼,照道理,李衛唯一理由是想知傳位予誰?對方反應未免過火……」
  左仲儀並未說出另有秘旨一事,免得她惹禍上身。
  柳碧璣心念轉處,有所答案,道:「李衛可能另有陰謀,大概想藉此消除異已,追秘旨只是藉口。」
  左仲儀道:「他想消滅聖幫?」
  柳碧璣道:「漢人幫派,滿清皇朝一向有所忌諱,只要有機會,他們隨時會動手。唯顧忌聖幫,漕幫人員太多,怕傷亡過巨,始接受妥協政策,千萬別給他們機會」。
  左仲儀道:「我瞭解。」當極力護守。
  柳碧璣心念轉處,道:「若能深入總督府探消息,必能萬無一失,可惜李衛手下個個高強,我的人恐無法潛入,其他包衣傭人恐難探得真正重要消息……」
  左仲儀道:「我去。」
  柳碧璣道:「你去?」
  左仲儀道:「不錯,聖幫大概只有我有此能力。」
  柳碧璣呵呵笑道:「連干清官都能進去,總督府大概也不難,唯冒此險不值得。」
  左仲儀道:「我將小心行事。」
  柳碧璣道:「不成不成,要是洩行蹤,對聖幫傷害太大,且見機行事為妙,還理利用我的管道較可靠。」
  左仲儀暗詫,差點全部押上,輸贏未免太大,實非賭徒行徑,顯然太過衝動,且多多修煉才行。
  柳碧璣道:「只要聖幫穩住,任何人皆不敢擅自出手,李衛將會試探,屆時再處理不遲。」
  左仲儀道:「好吧,畢竟漢人在南方已成勢力,李衛不是輕舉妄動之人。」
  柳碧璣道:「談談和鄂龍的狀況。」
  左仲儀道:「他對船隊有興趣,已請青逸飛研究,大概不久即有結果。」
  柳碧璣道:「未立即答應者,皆有變化,他在等朱亮功出手,以瞭解聖幫的狀況,現在要他拿出銀子,恐不可能,至於青姑娘想幫你,忒也有限。」
  左仲儀道:「這是我頭疼地方,錢莊已經有人要提領五十萬金,我還沒籌到……,如果光明正大去籌,倒是好辦,偏偏此事又不能公開。」
  柳碧璣道:「撈金一事尚無消息?」
  左仲儀道:「沒有,已過八天,恐凶多吉少……」高魚高餃是水功好手,沉船處定相當深,或根本找不到正確地點。」
  柳碧璣道:「要郭總擠出五十萬金,他大概有辦法……」
  左仲儀急擺手道:「不不不,他那凶老婆定哇哇大叫,定露馬腳,還是別碰為妙了。」
  柳碧璣翻眼道:「郭總倒是老牛吃嫩草,何人不娶,去娶個交際花,比他年輕三十歲,天天穿金戴銀,恨不得天下知曉她有多少家當,實搞不透他那副老實書生,也會耍此花招,成天下笑柄,若非他從不誤事,早被聖家開除了。」
  左仲儀笑道:「我也甚感興趣,郭老怎會女口此?」事情發生於浪跡天涯時,他根本不知,直到接任聖,始在次日見大禮時發現這瞧來恰勁沒腦的女子。
  柳碧璣道:「這可受他兒子之賜,郭夫人去世兩年,郭老人生失趣,阿秀遂替他物色續絃,結果找個野女人,說什麼照三餐凶幾回,足可常保青春活力,呵呵,我看郭老恐被迫得日夜不得安寧,睡覺還得跪算盤,不過後來花錢買通,狀況好多了。」
  左仲儀道:「沒錯,郭老活力光劃。」
  柳碧璣白眼道:「老不修。」心念轉著,忽有靈機:「要那凶婆子把錢拿出來,亦非無法可用,她喜歡錢,要她拿出來賺一倍的利息,半夜都把床鋪拿去當了。」
  左仲儀道:「奇女子,但一倍利息實在太高。」
  柳碧璣道:「否則只有聖爺下令,郭老再懼凶婆子,也不敢違抗聖爺;凶婆子也不敢,她只過是沒頭沒腦的紙老虎。」
  左仲儀道:「若非萬不得已,實在不忍讓郭老為難。」
  柳碧璣歎息道:「我倒是善良了……至於我,籌個五萬金已是頂金……」忽又靈機乍現:「去找劉吞金,他專走私洋貨,還有鴉片福壽膏,撈了不少。」
  左仲儀道:「他還是從寶祥錢莊進出?」
  柳碧璣道:「你爹幫過他,多少有情分,可你大叔嫌他低級,幾乎不交際,他倒抱怨要換錢莊,但到頭來還是沒換,只不過錢少了,另藏私庫,五十萬金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左仲儀道:「倒是可行…」
  柳碧璣道:「可以的話,連那支包黑猩也敲一筆他私下開賭場,也撈了不少。」
  左仲儀識得包黑猩,他混跡港門渡口,以船家為場,避開陸上各幫派地盤,自擁勢力,和劉劍吞金頗有交情,算是號人物,道:「他很精明,陸上賭場多少官方抽成,自己倒上了船另起爐灶,利潤比誰都好。」
  柳碧璣道:「人要是有了錢,都想漂白,做些正當生意,給他一個大餅,他會吃得津津有味,且守口如瓶。」
  左仲儀被那句「守口如瓶」激動,頓首道:「的確值得一試。」
  總督府位於錢塘北岸,即南宋都臨安之大內皇宮。
  雖歷經多次戰役,然因在江南,受損不多,皆已修復,駐於此,嚴然另一皇朝,雍正皇當知重要,只肯讓李衛駐守,多年來並且立了不少汗馬功勞。
  原御書房改名「文書閣。」原藏書早移置北京,但李衛親自補足,他雖是雍正跟前的小腸出身,然既登基,多少裝模作樣,沾點墨水,正楷耗工費時難練成效,乾脆從草書練起,反正只要瞧來龍飛鳳舞,帶點蒼勁,已適合武將身份,總也不太難看,至於手下奉承居多,讓李衛感覺體面多多。
  他喜讀春秋及孫子兵法,一切以戰鬥為主『畢竟掌控武功方掌握一切之觀念,他深蒂固銘記在心。
  打從中午搜不著那入侵乾清宮人犯後,李衛已改採封城手段,下令地毯式搜索,以期逮著入侵者,他則待在總督府親自主導一切,免讓官民勾結,失了線索。」
  他一向忠於雍正皇,亦知雍正皇對四阿哥弘歷甚為看中,且全力栽培,若把弘歷視為皇太子,接班人,恐也是雍正的心意,故他極力護持弘歷,以體上意;
  然自從三阿哥弘時謀反,串通呂留良家族及曾靜等人想刺殺弘歷,雖弘時被處死,皇太子之爭已進入了白熱化,弘歷隨時可能受刺,尤其此次擅聞皇宮大內一事,擺明成為皇太子之爭,雍正皇當然極為擔心,李衛豈可讓主子焦慮,得全力以赴解決此事不可。
  江南龍蛇混雜,確實予叛黨極大掩護,李衛多少想豐連根拔附除,然地方勢力已盤根錯節,恐牽扯太廣,根已不能除,唯斬其枝葉,莫讓其一手遮天,威脅朝廷,已是控制之最極限。
  他不斷以草書寫著「正大光明」字跡,心神全部貫注皇上秘旨,當真寫著「傳位弘歷」麼?亦或是弘晝?畢竟弘晝才是真正滿洲旗人,弘歷乃和海寧陳家大小姐所生之漢族。
  弘晝為此自信狂妄,雍正皇卻對他百般容忍,然其輕浮,怎能接掌國家大事,弘歷倒是穩重智慧許多,若他有選擇當然也會選弘歷,方為社程之福。
  至於另有理親王弘皙也是野心勃勃,然他非雍正皇親兒子,怎有可能扶正對方卻暗結黨,蠢蠢欲動……
  李衛滿腦子宮廷秘門,不禁同情主子雍正皇,為此事簡直焦頭爛額,甚至求助賈士芳這茅山道士,忒也叫人哭笑不得。
  唐玄宗晚年它信道士張果等人,並自封道號,且要天下立「玄元皇帝廟」尊老子為「太上玄元皇帝」,結果弄得唐朝頹敗,那宋徽宗更是離諾,它信林靈素等人,自封道君皇帝,以為天神轉世,神膽附身,竟然以此對抗金國,結果亡朝敗國,歷史殷鑒不遠,而今雍正皇亦開始信奉此道,實讓人擔心大清國運,每每說及此,主子即難耐,直道自有分寸,說得幾次,他是聽不下去了,不人屬下又能如何?唯有替他多防著點,幸另有個文覺國師克著賈士芳,且對方料無串聯道伙之慮,暫可稍安,否則恐得暗中把他給殺了;免誤主子。
  朝廷繁事甚多,李衛得一一化解,幸責重權亦重,他甘之如始。
  為今來此兩大要事,除追查犯人外,另得護著四阿哥寶親王安危,對於十餘日前,江浙鬧水災,前去振災,理個幾日,應有著落,此時情況蕩,得暗中傳話,寶親王應於今夜到來。
  直至三更,白面閻羅冷斷天匆匆趕回,拜禮後說道:「仍無逃犯下落。除了聖幫白天異動外,入夜並無任何動作,鷹幫只顧想扳倒聖幫,極力拉攏鄂龍,漕幫顯得神秘,可能有所動作,屬下以為對方和呂四娘等人牽涉今日案件。」
  李衛放下韋筆,伸手彈落過長燈蕊,火花四濺,人影搖晃,道:「這些眼中釘難道三兩天即要發作一次麼?」
  冷斷天道:「無法殲滅?」
  李衛歎道:「難了,當年清兵入關,未能斬草除根,加上順治,康熙兩帝采安撫政策,漢人早已坐大,莫說旗人想除,必受當朝漢人各官僚所反對。」
  冷斷天道:「難道就此一直下去?」
  李衛起身負手踱步,道:「你是旗人,我是漢人,我也忠於皇上,這代表什麼?漢人也頂著半邊天,一動他,就得死傷無數,此非國家之福,其實滿漢並非最大問題,只是其中分子挑撥離間;野心大者想興風作浪罷了。
  冷斷天登時道歉:「屬下並非輕視漢人……」若非李衛提起,實忘了對方乃貨真價實的江南銅山人。
  李衛道:「咱要鬥的是那些壞分子,不得引導起滿漢之爭,否則罪不可恕。」
  冷斷在道:「屆下受教。」
  李衛道:「派幾個人盯住左仲儀,他身份特殊,且幾日前方從京城回此,自有嫌逢,記著,要不動聲色。」
  冷斷天知主子觀察一向敏銳,雖未把漕幫擺首位,拂了自己建議,然在無頭緒下,姑且聽之,道:「找洪威去,照巡捕房傳來消息,鄂龍涉及走私偽幣,左仲儀涉入其中,借此案,較難起疑。」
  李衛道:「你看著辦吧,左仲儀混跡江湖多年,也非省油的燈,此步驟只在牽制,想要奏功,並不容易。」
  冷斷天道:「屬下遵辦。」
  李衛瞧往屋外的月色,道:「決四更天,四阿哥仍未到麼?」
  冷斷天道:「也該到了,只是他走水路,要繞一圈……」
  李衛突愕道:「他走水路?」
  冷斷天道:「主子不是傳令要隱密從事?」
  李衛喝道:「下一句『快馬加鞭趕來』你倒忘了,水路全是漕幫,聖幫的地盤,水師根本不管用,四阿哥一落單,你想會是何局面?」
  冷斷天這才知道嚴重,道:「屬下立即支援。」
  李衛道:「來不及了,一起去。」
  兩人登往外縱,領著數十手下,直往錢塘口掠奔。
  離柳堤百丈之漕船上,正打得火熱。
  四阿哥弘歷已被七八名黑衣蒙面人狙殺,刀光劍影,險象環生。
  貼身護衛幾全受傷,拼勁已弱,弘歷身染血跡。極力拼戰,但縱使武功了得,對方卻是絕頂殺手,且數人聯手,實難取勝,就連逃難皆甚險惡。
  再鬥兩招,護衛小德子大腿又吃一劍,疼得跪地悶哼。
  一道劍光復往小德子的腦袋砍去。
  弘歷豈肯讓他喪命,拼勁撲來:「小德快跳水。」已是不及,一掌打得他墜落水中,嘩地水花濺高數丈。
  弘歷突露空門,殺手登喝道:「作了他。」數把利劍搶命截來,或砍或刺或劈,全然欲置他於死地,弘歷全身而退,讓出左肩,反掌掃出冷勁,擊偏敵劍,扇子待要出手,肩卻被刺傷,疼得他悶哼跌退。
  首領殺手見狀冷喝道:「他已不行了,快料了他。」
  弘歷詫道:「你是旗人?」已聽出語音不同。
  那人聞言乍驚喝道:「快殺他,閃人。」強招頓出。
  弘歷冷道:「若是江南叛匪倒也罷了,你明明是在朝旗人,到底是誰?」縱使死去也得弄清對方的真面目,拼勁再起,喝地十成功力盡展,硬將心愛玉骨扇震碎,藉當暗器射向對方。
  十餘扇骨確若強晉,且是弘歷拚命一擊,其勢何等之猛,任對方強行阻擋七八支,卻漏了兩支臉面嘯過,叭然一響,黑巾已落,那人機警,轉身掩手,又喝道:「快殺了他。」
  數把利劍強勢刺來,弘歷退落艙板,無力還擊。
  情勢千鈞一髮,險惡萬分。
  利劍再次,亟欲奪命。
  忽見冷光射至。
  「鏘」火花四濺。
  利劍競被擋下,數名殺手詫愕,回頭乍瞧,岸邊多出數十人,領者正是大內第一高手李衛,方纔那道寒光即是他奮力擊來之大力,及時擋掉利劍,其深厚內力可想而知。
  李衛乍現,殺手皆駭。
  那面巾被削者更懼,急道:「事跡敗露快退。」知無法收拾弘歷,伸手一揮,殺手全數跳水潛逃。
  白面閻羅冷斷天喝道:「追。」指示手下落水。
  李衛阻止,道:「別落水,暗夜討不了好處,以寶親王安危為要。」
  冷斷天知輕重,手一招:「封鎖現場。」並喝令手下強弩盡張,以期支援遠處主子。
  李衛乘機撿得臂粗柳枝,震斷數截,丟入江中,立即飛身縱去,腳點浮枝,直竄漕船,雖未達凌波虛渡境界,一枝渡江功夫忒也了得。
  他飛落漕船,登往弘歷撲去:「寶爺你可好?」
  弘歷見高手到來,深噓真氣,笑道:「尚可,快救小德子及其他人。」
  李衛隨折揪來漕繩,往江中打去,輕易一卷,已將小德子捲上船,隨又欺身截住弘歷的穴道,免再失血。
  冷斷天亦趕來救治其他受傷護衛,其他高手則戒備森嚴。
  李衛道:「是誰?漕幫惡徒?」
  弘歷道:「應該不是,首領是旗人……」
  小德子忍豐傷痛道:「是京城的官,我扯了衣角。」手中仍緊緊抓著那片繡有銀絲線碎布。
  李衛接過手瞧了又瞧道:「應是京城手藝可惜太少,不知出於何處。」
  弘歷道:「我射了扇骨,傷到了對方的臉頰。」
  李衛冷笑道:「這倒是好線索。」轉向冷斷天道:「莫傳出消息即可,免得他不敢現身。」
  冷斷天額首,並交代登船者守秘。
  弘歷作口已甫上金創始,舒服許多,始道:「江南果真日益險惡?」
  李衛道:「外人易防,內鹼難料,寶爺日後得更小心了。又如今夜何未采陸路?在我管轄,無人敢作怪。」
  弘歷道:「原以為水路較隱密,誰知仍出差錯,讓你擔心了。」
  李衛道:「幸好沒事,寶爺請回府,容後再談。」
  弘歷頓首,仍關心局勢:「聖幫如何?聽說新任幫主跟我年齡相仿?」
  李衛道:「是差不多,但他像個謎,恐甚難纏」。
  弘歷笑道:「那天會會他」。
  流痞接掌江南第一大幫,自有傳言,弘歷甚覺吸引。
  衛護送弘歷回到了總督府,赫見五阿哥和親王弘晝迎門而立,玉扇直搖,他和弘歷只差兩歲,身材一關的高挑,卻顯輕浮,不夠穩重,一臉的驕傲,雖未穿蟒袍,卻也黃底繡金雲褂,玉緞金履,玉冠輝閃,華麗非常。
  李衛詫道:「五阿哥怎麼來了?」
  弘晝暢笑道:「江南多事,我過來幫忙。」
  李衛道:「皇上可准行?」』
  弘晝哈哈再笑道:「皇阿瑪有何不准?四阿哥都受傷了,我來得正是時候。」轉向弘歷道:「四阿哥你說對不對?」
  弘歷知其性驕,鬥嘴不得,道:「你認為對即可。」
  弘晝擊掌笑道:「爽快;這才是好兄弟,不似李衛,只顧皇阿瑪東,皇阿瑪西,煩死了,進去談。」扇子一耍,叭地脆響,儼然催促令,便自行大步踏去。
  李衛臉面發熱,自己畢竟也是老臣皇上眼前紅人,滿朝文武皆持重以待,連四阿哥亦如此,唯這狂小於敢直呼自己的名諱,實大不敬,當然引他不快,暗斥道:「連謙虛皆不懂,如何能治天下,若真傳位於你,我第一個不從。」
  冷斷天等人亦甚不服,然權低位卑,只能默認。
  弘歷輕歎:「五弟就是如此,安達莫見怪。」李衛曾指點武功,應算是啟蒙師父,以安達相稱亦屬應該。
  李衛最喜歡被稱師父,登時哈哈笑道:「你就懂事許多難怪皇上倚以重任,多多努力。」始引入內。
  冷斷天亦覺得寶親王不論人品,相貌皆是優雅俊挺,英氣內斂,氣度不凡,文才武功亦屬上乘,輔他當皇太子,實大清國之福,不若弘晝驕傲自大,甚至奢華得油頭粉面,恐不適接掌江山,否則天下定亂。
  瞧瞧寶親王,再想想弘晝,冷斷天暗道好險,主子撐的是弘歷,大清江山應能穩住,至少粘桿處一千人不必天天提心吊膽。
  有進廳堂,弘晝仍想大放撅辭,李衛道:「寶爺有傷在身,得立即治療。」藉著傷遁避去,弘晝便不便攔人,賞了一瓶金創藥,且迫問冷斷天兇手是何來路。
  冷斷天不願說及漕幫或鷹幫,聖幫,只道是黑衣蒙面人,弘晝喝道:「好叛徒,必動我寶皇爺,定是呂四娘一掛者,明日定去逮人。」說完虐邪狂笑。
  冷斷天應付幾句,隨以天近四更為勸,始將弘晝送入華房休息,隨又行往病房向李衛暗示。
  李衛和冷斷天早有軒默契,從其眼神已猜出輪廓,和親王弘晝突然出現,恐和今夜刺殺行動有所牽連,因為除了巧合外,方才弘晝行徑,根本是裝腔作勢,畢竟寶親王被刺,何等大事,弘晝卻未感到驚詫,由此可知他早已知曉一切。
  李衛暗歎,不久前弘時才因太子之爭,暗中聯合外人行刺寶親王,難道弘晝亦想步其後塵嗎?若真如此,骨肉相殘,豈非更傷皇上悲痛之心。
  虧雍正皇早暗示弘晝,特地於雍正十一年同時一起冊封兩人,一為「寶」親王,即暗示寶尊之意,一為「和」親王,即要弘晝以「和」為貴,且輔佐弘歷之意,但任性弘晝總不肯做此解釋,老以弘歷非純旗人,毫無資格接掌大清江山,而自許皇位乃他專屬,演變至此,仍終日不悔,實皇族悲哀。
  李衛不敢多言,暗示冷斷天退去,隨即伺候弘歷,待其入睡,始肯離去。
  瞧瞧天色,月已西沉,輕歎再起,遙拜雍正皇,說道:「皇上您縱容弘晝至此,難道不怕悲劇再發生麼?」
  雍正皇當然不能回話,李衛只有盡力而為。

  ------------------
  文學殿堂 瘋馬掃校
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