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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貴溪三日


  時已近午,街道上車水馬龍,人硼擁擠,都來圍觀看熱鬧,尤其這「五福客棧」一、二樓也兼營餐館,此時也到了午飯時間,大批客人陸續來此更把這裡擠得水洩不通,史仲田居然五花大綁,臉上畫花,滿地打滾,殺豬似的號叫……
  周詩婷這一手「借力下釘」之計實也太過狠毒!而這「焚身附穴釘」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誰也不知道,誰也沒有見過!中了這「焚身附穴釘」的人,膚不傷皮不破,甚至不紅不腫,完全只是一股結冰之後的真氣進入穴道,有質無形卻能教人痛不欲生,又生不如死!這也不算「借力下釘」因為誰都知道要解史仲田的麻穴相應位置有好幾處,偏偏金世傑就因剛才解他啞穴太輕易了,才疏忽了「特殊制穴法」五字警語,也去點他最輕易的穴道,才會造成這樣的惡果!史仲田出賣朋友,當然活該,金世傑卻成了代天行刑的劊子手。
  心中又嘔又恨,他不能讓這一大堆人在這裡看史仲田的醜態,也不能讓「十三太保」的威名在此出洋相,他急忙解了他的繩索,把他抱回後院的房間去。
  「金面天王」吳向春惡狠狠地把人群趕開:「走開走開,有什麼好看的?」人群仍在議論紛紛!吳向春又氣勢洶洶地逼過去,厲聲道:「你們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人群嚇得趕快讓開。「萬勝刀」呂方輕輕歎氣,不知是在歎他「十三太保」之中竟然出了這種人?還是在歎惜自己重傷何時能愈!「左手劍」展鵬歎道:「出賣自己人當然是指史仲田,兩個大混蛋又是指誰?」「日行千里」方千里冷笑:「是誰剛剛才從外面回來?」「萬勝刀」呂方驚道:「你是說……」方千里輕咳一聲,道:「我什麼都沒有說。」吳向春向他們冷冷望了一眼。方千里老早對他這種小人行徑不滿,此時毫不客氣地瞪著他,厲聲道:「怎麼樣?再去向老大打報告麼?」吳向春卻不敢真的翻臉,咬牙退開。
  呂方提高聲音,笑得足夠讓他聽得到:「一搭一檔、一和一唱、一狼一狽的『狼』已中了毒釘,剩下『狽』的下場又怎能好了?」展鵬亦笑道:「當心也來上一手特殊制穴,狠狠活該,哈哈……」吳向春受不了他們冷言冷語恨恨地跺腳走開。
  方千里向呂方低語道:「正午時分,五福客棧二樓餐廳,只你一個人去。」呂方驚道:「就在這客棧二樓的餐廳?這不是更容易被他們盯踩,更容易被他們捉住麼?」方千里道:「當中奧妙我就不清楚了……」時己近午,客人己陸續上座。展鵬道:「午時就快到了,你先上樓,我們幫拖延一下。」方千里道:「金老大一定有許多話要問我,我先進去應付他。」展鵬道:「我就在這樓梯口,替你把風……」這家「五福客棧」除了經營客棧生意,同時也經營餐廳生意,而且也真的是貴溪城裡最有名的一家。
  還不到正午,呂方上樓時,樓上大大小小數十席就已經座無虛席了。
  幸好正中大桌上有人出聲招呼:「呂公子,這裡坐。」正是周詩婷,還有「三鬼」、「一鳳」,另外一位似曾相識的憨直少年。
  呂方在一空著的位置入座,右手是周詩婷,左手正是這位憨直少年,滿桌豐盛酒菜,似乎只等他一人!周詩婷介紹道:「這位是十三太保中的『萬勝刀』呂方。」呂方羞慚之極,道:「敗軍之將,不可言勇,從今而後萬勝刀三字再也休提……」「勝敗乃兵家常事,呂少爺不必掛在心上……」周詩婷再道:「三鬼一鳳你是見過的,這位是蕭少爺。」這二樓上酒席正盛,卻也極不安全,呂方不禁擔心道:「不瞞諸位,金世傑等人……」他又突然住嘴,因為金世傑畢竟是他「十三太保」的大哥。
  周詩婷卻笑了起來,道:「他想捉住我們,是不是?」呂方歎道:「我們十三太保從來沒有栽過這麼大的觔斗。」周詩婷也歎道:「你們都還好,只是那個金世傑恐怕受不了。」呂方奇道:「我們約在這裡見面,不怕他們闖上來?」周詩婷道:「不怕,等他們來了,我們也早就走了。」呂方奇道:「為什麼?」周詩婷道:「等下就知道了,廢話不說,先談正事,我忘了你的焚身附穴釘是中在什麼穴位?」「剛剛在後溪……現在已轉移到天容……」「救救我……」金世傑將史仲田的手拉開,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將周詩婷那賤人抓來。」史仲田忽地沒有聲息了,原來他已痛得體力不支、昏睡過去。同伴們幫他擦洗更衣,送回房間睡覺。
  中了「焚身附穴釘」的滋味絕不好受,方千里、展鵬與呂方都是身受其害、刻骨銘心的。
  幸好方千里的「毒釘」已經拔掉了,不再受這痛苦了。
  金世傑居然假裝完全不知,厚著臉皮向方千里道:「說說你拔毒的經過,以供我們大家參考。」方千里雖然對這位「大哥」極為不滿,但是兄弟一場,合作多了總不能立刻翻臉,只好忍氣吞聲,道:「其實沒有什麼,是周詩婷與一個叫蕭少爺的,一左一右拉著我拚命跑,血氣循環開了,毒針就拔掉了……」金世傑道:「就這麼簡單?」方千里似以已瞧透他的心思,道:「我只是傷在手臂,史仲田卻是傷在三陰焦……」金世傑冷哼道:「你到底在想什麼?」方千里道:「我沒有想什麼……」金世傑忽然道:「呂方呢?」吳向春插口道:「他上了二樓餐廳。」金世傑道:「哦?」方千里臉色大變,急急分辯道:「他上樓,只是要吃頓飯……」金世傑冷笑道:「我們不是把三餐都叫進來吃的麼?」說完他就起身往外走。
  方千里驚道:「你要做什麼?」金世傑若無其事,淡談道:「呂方受了傷,我伯他受人欺侮。」他已跨出後院。
  方千里眼看攔他不住,正在驚急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屋子裡「匡」一聲大響!嚇得金世傑忽地跳了起來,緊急轉身做出戒備姿態。原來有人不知從哪裡扔了一面銅鑼進來!眾人都嚇一大跳!有人立刻竄到外邊,厲喝道:「是誰?」屋外根本沒有人!緊接著史仲田房裡,也是一面銅鑼揮得大響!嚇得他從夢中驚醒,大叫:「救命啦。」「十三太保」終究手足情深,匆匆趕到他房間察看,卻嗅到刺鼻的煙味,抬頭一看,屋樑上火光熊熊,濃煙瀰漫!吳向春大驚:「失火啦!」同時間,後院的各處都有銅鑼跌地,火苗竄起。吳向春更是驚慌大叫道:「快來人呀,失火啦。」立時就驚動了許多人,提盆挑水,鐮鉤犁耙,趕來滅火……紛紛嚷嚷,人進人出,忙成一片。
  金世傑聞出硝煙之味,是鞭炮用的火藥粉末。
  撿起地上燒斷而跌下來的線香,燒殘的棉繩,跌地的銅鑼,他立時就判斷出是被奸細布了「縱火計」!他也立時就可以判斷出佈置的時間,就是史仲田被縛在門口、又錯中點了他「焚身附穴釘」引起一陣混亂的時刻,他立時就可以判斷出這縱火之人是周詩婷一夥!那麼呂方上了前面的二樓,就很可能是與他們約了在見面!金世傑不再管這裡的火勢。他擠出人潮,趕往前面,前面、後面其實只隔了小小一道院牆。
  濃煙瀰漫,火舌亂竄,大批的人驚慌高喊滅火,早已驚動了在這裡吃中飯的大批客人。各個都拼了命往外奔逃!本來在樓梯口替呂方把風的「左手劍」展鵬正在驚疑中!就見到金世傑從後面進來了。
  人們驚慌失措地洶湧著往樓下奔逃,喊叫聲震耳欲聾。他己來不及向樓上的呂方示意,就在混亂中被人群擠到外面。也不是被「擠」到外面,以他的武功,一般人是絕對擠不動他的,但是「三鬼」突然出現,一下子就將他挾持住,他想不走都不行了……一到了外面,人們張皇失措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他被架上了一輛馬車,揚長而去!金世傑當然也沒有注意到,他只是注意這些爭先恐後,從樓梯下來的人有沒有呂方,他也無法從這樓梯登上二樓,也被洶湧逃命的賓客們擠到了外面,心中一急,竟然顧不得驚世駭俗,施展輕功縱身而起,越窗而上二樓。這二樓之上,已是桌椅翻倒,碗盤滿地,就連最後幾個賓客也都逃走。狼藉之中只有一桌沒有翻倒,只有一個賓客沒有逃走,就是他「十三太保」「萬勝刀」呂方!呂方獨據一桌,自酌自飲,悠然自得,見到他來,伸手示意:「坐!」金世傑道:「你怎麼會往這裡的?」呂方不願欺騙這位愈來愈叫人起反感的老大。只是冷靜地回答道:「你猜呢?」這麼大一張桌子,這麼多灑菜,這麼多副碗筷,卻根本連動都沒有動過。
  金世傑用一個乾淨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道:「是周詩婷?」呂方坦承道:「不錯,還有『一鳳三鬼』還有一個蕭少爺。」金世傑喝一口酒,道:「你的毒釘呢?」呂方坦承道:「周詩婷沒有為難我,已經把我治好了。」金世傑不經意地問:「怎麼治的?」呂方張開自己兩手,露出衣服的前面後面那些小洞,道:「你看……」金世傑大吃一驚。這是從手指射出來的一種「罡風」,他自己就會這種失傳己久的絕技。但是能把布質柔軟的衣服射成這樣整整齊齊,漂漂亮亮且每個都如紐扣大小的圓潤,簡直就像用鋒利的剪刀,細心的剪出來的一樣!而且射在人體身上,只破了衣服而不傷到人,這份功夫又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金世傑暗中吃驚!仍盡力保持鎮定,道:「是周詩婷?」呂方道:「不,是蕭公子。」「蕭公子是何許人?」呂方道:「似曾見過,又想不起……」金世傑看不出他有任何隱瞞,道:「他們人呢?」呂方道:「火災一起,他們就與其他客人一起逃走了。」金世傑道:「你沒有留他們?」呂方冷冷道:「金兄來不及趕到,只憑我是留不住他們的。」金世傑聽得出他言下之意,卻也並不翻臉。只是淡淡道:「他們臨走有沒有交代什麼?」呂方到此時還是不願瞞他,只好道:「交代了一封信,是給展鵬的。」金世傑伸手:「信呢?」呂方一怔急道:「可是……」金世傑怒道:「信是要交給展鵬的,你交我交,不都是一樣麼?」呂方再也沒有理由推辭,只得取出信來,交到他手上,慎重其事道:「今天是展鵬的最後一天,性命交關的事,決不能開玩笑呀!」這後進跨院燒起的怪火,在眾人合力搶救下,終於撲滅。這火還真怪,前後二十多間的屋頂全都撓得透了天,卻又完全沒有波及到前面的主建築。
  這火也驚動了地方官府。衙門裡的捕頭董公直,帶著幾名捕快,又兜到五福客棧的掌櫃來了。
  董公直道:「金少爺對這場火災,有什麼話說?」金世傑道:「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有人蓄意縱火……」董公直道:「不錯,是誰呢?」搬佃傑道:「是周詩婷和一鳳三鬼,還有一個蕭公子。」董公直道:「哦?他們人呢?」金世傑道:「這就是你這個做捕頭的事啦。」董公直道:「不錯!只要有原告,咱們就得想辦法抓人。可也要把前後秩序,輕重緩急搞清楚,對不對?」金世傑坦然不懼,道:「對。」董公直道:「金少爺一行十三人,昨日下午投宿這家五福客棧後,進櫃上有詳細的登記名簿,對不對?」金世傑道:「不錯。」董公直道:「今日卻遭了一把無名火把這後進,燒得面目全非……」金世傑辨道:「只燒了屋頂。」掌櫃的爭道:「這就完全沒法做生意啦。」金世傑怒道:「你想怎麼樣?」掌櫃的道:「當然是要你賠!」金世傑正要怒吼,董公直卻攔住他,道:「貴溪縣可是個有王法的地方。」這董公直雖只是個小小的縣城捕頭,卻是代表了朝廷的法律。金世傑再霸道,也不敢公然向朝廷的法律挑戰。只得忍氣吞聲,道:「是誰縱火,就該由誰來賠才對呀。」董公直道:「對極了!依法律認定五福客棧的掌櫃為原告,你是被告。然後你再做原告,那周詩婷的一些人是被告,對不對?」金世傑道:「不錯。」董公直道:「只要有原告,咱們就得想辦法抓人。所以請金少爺先跟我回衙門去……」金世傑大怒,道:「你想抓我去坐牢?」董公直瞪眼道:「除非你想拒捕。」「十三太保」全都圍上來。董公直絲毫不懼,昂然道:「黃金谷威名顯赫,十三太保名震江湖,要殺我這小小一個捕頭,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只不過……」「金面天王」吳向春冷哼道:「只不過如何?」董公直道:「只不過從今以後,變成天下追捕的通緝犯,丟了一世英名,實在不值得!」金世傑仍是臉色鐵青,「十三太保」仍是怒目相向。董公直再道:「當然啦,以黃金谷少谷主的身份,以十三太保的江湖威望,自然不必真的到衙門去落案,只要在這裡簽一份同意賠償就行啦!」金世傑道:「賠償多少?」董公直再道:「這位掌櫃的已經找工匠師傅估算過,要完全恢復原樣,繼續營業,至少紋銀六千四百兩……」金世傑富家公子,根本也不知道紋銀六千四百兩到底值多少錢?只要不用淪落到進衙門落口供、自然就提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董公直又道:「現在金少爺是不是還要告那周什麼的?」金世傑回道:「不必了,我們是江湖人物、自有我們自己解決問題的方式……」董公直道:「無論你用什麼方法解決,都不能鬧出人命,否則官府不想插手都不行了。」金世傑冷冷一哼。董公直帶著掌櫃的掉頭而去,突然又回頭,道:「在歸將軍與五福樓這兩筆賠償還沒有還清之前,金少爺切勿擅自離開貴溪縣城,否則就是棄保潛逃,全國通緝。」金世傑道:「保人是誰?」董公直道:「自然是代表了朝廷法律的貴溪縣父母官,縣太爺。」這下子就是被「限製出境」了,金世傑心中又嘔又恨。
  董公直已大步而去。
  吳向春怒道:「這個捕頭簡直欺人太甚。」西門漸道:「是周詩婷可惡。」金世傑眼中已現出可怕的怒火,咬牙切齒:「還有她背後的主使者。」「十三太保」跟隨他多年,從來未曾見過他如此可怕的罵人,大家都知道他說的是誰,竟沒有一個人敢接腔。
  一場撲滅火災.史仲田被搬來搬去,此刻又疼得殺豬似的大叫。每個人也都弄得又濕又髒,狼狽不堪。應該是梳洗更衣,好好休息的,這裡卻已經是屋頂透天,水漬焦炭,狼藉一片,再也不能住人啦。
  西門漸又把掌櫃找來,道:「後進不能再住,趕快給我們安排換房間。」掌櫃道:「對不起.前賬未清後賬免談。」西門漸怒道:「六千四百兩銀子,豈是說還就能還的。」掌櫃道:「不是燒了房子的錢,其他吃的住的……」西門漸只好忍氣道:「總共是多少?」掌櫃的將一把算盤拔得滴塔響,道:「合計紋銀四十一兩九錢……」西門漸將手上一枚戒指拔給他:「夠不夠?」掌櫃的在手上掂掂份量,道:「大爺還是拿到銀樓或是當鋪去,比較公平……」西門漸這輩子沒有為這一點小錢上過銀樓或是當鋪,大聲道:「不必了,就依你做價。」掌櫃的道:「依小的做價五十兩,抵掉四十一兩九錢、還有紋銀八兩零一錢……」他抬頭望著他,道:「行不行?」西門漸道:「行行,快去給我們安排房間。」掌櫃的道:「小號生意一向興隆,現在只能勉強騰出四樓不相鄰約兩間大房,還有五稜一間。各位大爺勉強擠一擠……」西門漸望向金世傑,他正在猶豫,掌櫃的又道:「各位大爺趕快決定,不然等一下有別的客人上門……」正說間,展鵬神清氣爽,精神奕奕地回來了。
  吳向春一見他就有氣,衝過來道:「你還有臉回來。」展鵬道:「我又沒有做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麼沒有臉回來?」吳向春道:「大家都忙著滅火、你到哪裡去了?」展鵬道:「我忙著去救命……」吳向春道:「你丟下我們不管,自己去跟敵人……」展鵬厲聲道:「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後一天,你說我就活該丟掉這條命?」吳向春被他凌厲的眼神嚇回去。
  展鵬更大聲道:「何況本來可以不必變成敵人的。」金世傑走近他,盯視他,道:「你的焚身附穴釘已經拔掉了?」展鵬道:「是……」金世傑道:「怎麼拔的?是誰拔的?」展鵬道:「周詩婷,一鳳三鬼還有一個蕭少爺。」他張開雙手,露出衣服上一連串的破洞,道:「蕭少爺問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功夫?」金世傑心中暗驚!卻強自鎮定,冷冷道:「我怎麼會知道!」「金兄是我們的老大,還有沒有話要問我的?」「沒有了,你去休息吧!」「金兄沒有話要問我,我卻還有件事要問金老大。」金世傑道:「是不是要問這封信?」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這也是蕭少爺要給你的?」展鵬接過信來,信已拆開,他急著要取出內頁,卻已是空的,不由臉色大變。道:「信呢?你把信收走了?」金世傑道:「我拆開時,裡面根本是空的,你被人家耍了。」展鵬氣道:「你怎麼可以隨便拆別人的信?」金世傑冷冷道:「我是怕你們被敵人分化利用。」展鵬氣得發抖,歎道:「果然教那蕭公子猜對了……」金世傑道:「他猜對了什麼?」展鵬道:「他猜到你根本不會在乎方千里、呂方、跟我三個人的死活。」金世傑道:「你看,你果然被敵人分化利用了。」展鵬道:「他也猜到你根本不會在乎史仲田的死活。」史仲田卻驚慌大叫,道:「不會的,金老大不會不在乎我死活的。金老大,金兄,你告訴他你不會的。」金世傑怒道:「閉嘴,我在不在乎你的死活,用不著掛在嘴上告訴任何人。」展鵬突然哈哈大笑道:「那蕭公子果然料事如神。早算準了這件事會這樣發展的啦!」金世傑冷哼,展鵬再道:「蕭公子說,你當然會關心他的死活,但是若要你花一萬兩銀子救史仲田一命,你就無論如何不會答應的了。」金世傑臉色鐵青。展鵬躲到西門漸背後,取出一張字條來,道:「蕭公子答應用一萬兩銀子為代價,救史仲田一命,只要金老大肯在這欠條上簽個名……」金世傑厲聲道:「我姓金的豈能受人威脅。」史仲田大聲吼叫道:「金兄,金老大,你千萬不要用我的性命賭氣呀……」金世傑厲喝:「住嘴!」史仲田性命交關非但沒有住嘴,反而大聲叫嚷了起來:「金世傑,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身上這根毒釘不就是你的手打進來的麼?我的性命就不值一萬兩銀子麼?我們史家太窮,你黃金谷就出不起這一萬兩銀子麼?」他忽然從床上掙扎而起,跪下來抱住他的腿,努力哀求道:「金老大,金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給你做牛做……」西門漸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將他拉起來:「我們幾個給你湊這一萬兩。」他轉向展鵬伸手:「我來簽名。」展鵬將欠條交給了他,卻歎道:「可是這是一張早就寫好的欠條,上面指明要金世傑簽名才管用……」西門漸將欠條遞向金世傑,道:「我們出錢,你簽字。」金世傑道:「我說過我不受任何人的威脅。」西門漸勃然大怒:「你如不簽!兄弟之情,從此一刀兩斷。」金世傑冷冷道:「你這也是一種威脅?」西門漸心中一片慘然傷心道:「兄弟們十三太保自今日起,已經沒有我西門漸啦……」展鵬接口道:「也沒有我展鵬……」方千里道:「十三太保自今日起已是歷史名詞了,各位再見——」突然一個聲音在後面響起,拍著手笑道:「不錯不錯!十三太保少了金世傑,何不從今日起改名『十二飛龍』!」後面進來的竟是小三子,他後面是周詩婷,還有「一鳳」「三鬼」,金世傑立刻就猜出他的來歷,驚道:「蕭少爺?」小三子點頭道:「不錯,你金世傑不仁,我卻不能不義。史仲田身上的毒釘,我還是要拔出來。」他伸手向西門漸,取過欠條,撕成粉碎,道:「史仲田一條寶貝人命,又何止萬兩白銀,我只是要來試試金世傑對自己兄弟,到底有多少誠心……」金世傑道:「我不受任何威脅。就是要等你來自投羅網——」他虎吼一聲,向他撲來,道:「納命來。」誰知西門漸等人同時攔住,道:「不許你動他!」金世傑厲聲道:「你們真的反了?」西門漸道:「他是史仲田的唯一救星。」金世傑赫然大笑道:「這焚身附穴釘的微未之技,根本就難不倒我……」他嘴裡說話,卻一擰身形,鬼魅似地從西門漸身旁滑開,直逼小三子,一掌拍在他胸口。
  誰知小三子就如空氣中的羽毛一樣,隨著他發出的掌風向後飄退。
  金世傑一怔之下緊迫一步,雙掌左右開弓,直擊他的耳門。
  誰知這般強勁的氣流又激得他向後飛退,西門漸大聲道:「攔住他,不能教他傷了蕭少爺!」眾人同時動手,金世傑卻能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攻向小三子,這些人的攔阻,都變成了捕風捉影,徒勞無功。
  金世傑攻擊很快,小三子飄退也快。只見一個追一個退,就在滿屋子十二太保、周詩婷與「一鳳」「三鬼」之間如穿花蝴蝶似的,來回穿梭飛舞。這屋子再大,擠上十六個人之後,所剩的空間有限的很。更何況這十六個人都在竭盡所能的想要攔住對方。
  就在這樣一場令人眼花繚亂的追逐中,金世傑怒吼道:「你敢不敢停下來接我一掌?」小三子卻笑道:「接你一掌?你會受不了的。」金世傑吼道:「你停下來試試。」小三子歎氣道:「好吧……」他果然停下身來,卻一手捉住了史仲田的手臂,一手握住了他的後頸,抓得他連動都不能動。
  金世傑弄不清他在幹什麼?一時間競也停住步子。
  史仲田驚懼大叫:「你要幹什麼?」小三子道:「我要再試試這個金世傑……」西門漸亦吃驚道:「這樣太危險,你放手。」小三子道:「不錯,現在史仲田雖然不能動,我的雙手也不能動。也就是後面空門大開,任由別人攻擊了……」展鵬亦急道:「你還是放了史仲田……」小三子道:「我不放,如有任何人攻擊我,我雖然會身受重傷,但是力道也會傳到史仲田的頸椎,他也一樣的非死即傷。」史仲田驚慌大叫:「不行,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小三子歎道:「可是金世傑一定會要我死,他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殺我的機會。以他的性格,必定是得罪所有的人,甚至犧牲你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史伸田驚叫:「不要,金世傑不要。」金世傑眼中殺機更濃!西門漸等人看得毛髮直豎,驚叫道:「金兄,不可動!」小三子大笑道:「沒有用的,剛才已經證明過了,你們沒有人攔得住他的……」經過剛才這一陣追逐,周詩婷與「一鳳」「三鬼」都已經證明,這金世傑的武功高出在場之人,何止十倍!要是任由他從後面攻擊,十個蕭少爺都完蛋。
  周詩婷急叫道:「蕭少爺快放手,不可冒險。」小三子卻哈哈大笑道:「金世傑,剛才你也追我不到,下次再要捉我,只怕更沒有機會,你還不動手,更待何時?」周詩婷與「一鳳」「三鬼」急攔住,叫道:「金世傑,你要動手,我們就跟你拼了。」西門漸等人也立刻攔住,吼道:「金世傑,你要動手,我們就跟你勢不兩立。」金世傑心中冷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心目中唯一的敵人就是這個「蕭少爺」,他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毀滅這個敵人。他身形一晃,鬼魅似的連續避過這些要攔阻他的人,忽然就到了小三子背後……原來還以為他會耍什麼花招?直到掌心已貼到了他的背脊,小三子仍是空門大開!金世傑不再猶疑,他「黃金谷」秘傳的「五花綿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疾拍而下。一陣暴雨似的四四一十六掌,疾拍小三子背上十六處大穴,將小三子連同史仲田一起震得跌倒。
  眾人諒叫聲個史仲田被摔倒在一旁,小三子滾跌在地上,兩個人都一動也不動,生死未卜。
  金世傑自己也被他的「凌霄神功」連連反霹,腹內翻攪欲嘔,兩隻手臂麻木得幾乎失去知覺。
  但是他不能停下來喘息,他要徹底殲滅這個敵人,他斬草一定要除根。
  他強自再吸一口氣,凝聚全身最後的一點力量,向小三子的背心做最後一擊!小三子也是艱難地翻身,艱難地舉掌相迎!「砰」地一聲,擊個正著!金世傑驀地抱著自己手掌後退,驚叫道:「你,你用焚身附穴釘?」小三子五臟六肺都已移位,癱軟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卻笑道:「你不是說這焚身附穴釘是微未之技,根本就難不倒你麼?」金世傑強努之未,卻決心拚死一戰,獰笑道:「再吃我一掌試試。」突然他就像見到鬼一樣地,望著小三子的手,嘶嘶地喊叫著:「戒指?戒指……」然後他尖叫一聲!突然掉頭幢破了牆壁,衝了出去,一轉眼就奔逃得無影無蹤。眾人俱都驚奇不已?鐵飛瓊急上前抱住小三子,驚急道:「蕭少爺,你怎麼樣?不要緊吧?」小三子全身骨頭就像要散掉一樣,痛得直咧嘴,呻吟道:「還好,暫時還死不了……」接著聽到史仲田的呻吟,展鵬等人又急去扶起他,大奇道:「你沒有死。」史仲田一掙而起,怒道:「我沒有死,你們很失望,是不是?」吳向春道:「你的毒釘?」史仲田伸展四肢,揮動一番,大聲道:「不見啦,已經不見啦。」他隨即奔過來抓住小三子,一陣激動,道:「多謝蕭少爺,多謝救命之恩。」這樣一陣猛力搖撼,又將小三子震動得慘叫不已。眾人急將史仲田拉開。
  展鵬奇道:「我沒有見你動手為史仲田拔釘……」小三子喘息道:「史仲田的焚身附穴釘下得太深,以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絕對拔不出來的,只好藉金世傑的力量……」鐵飛瓊緊緊抱著他.道:「嚇死我們了。」小三子也心有餘悸道:「想不到他的功力這麼高!如果不是這只戒指將他嚇走,我差一點要就沒命了。」方千里卻注意到小三子的手上,戴著一隻與金世傑一模一樣的奇形戒指。
  只不過金世傑的戒指鑲的是藍寶石,而小三子這只戒指,鑲的卻是紅色舶寶石。驚奇問道:「金世傑就是見到這只戒指而嚇跑的?」西門漸也好奇地問:「蕭少爺怎麼也會有這只戒指的?」小三子道:「不是我的,是霍小玉的。」西門漸大吃一驚:「霍小玉?」小三子急道:「你認識?她在哪裡?」西門漸臉色凝重道:「在黃金谷。」才三天工夫,曾經名震江湖,意氣風發的「十三太保」就在小三子的出現,而徹底瓦解了。
  西門漸等人不勝烯噓!小三子亦自覺實在對不起他們,但是又笨拙得不知如何開口!周詩婷笑道:「蕭少爺的建議不錯,走了一個金世傑,你們可以改稱十二飛龍重新闖出一個更響亮的名號。」誰知他們卻都已經意興闌珊,都在搖頭不語。
  所謂「哀莫大於心死」他們已經提不起興致。
  小三子當然也莫可奈何,歎口氣,道:「聽說霍小玉是他的未婚妻。」西門漸道:「不錯。」小三子道:「他們已經結婚了麼?」西門漸道:「沒有。」小三子奇道:「為什麼?」西門漸道:「霍家堡遭到滅門屠殺,她卻因悲傷與驚嚇過度,至今仍在癡迷不醒……」小三子驚叫,道:「啊?怎麼會這樣?」西門斯道:「據說是因為中了玉蝶仙子的玉蝶鏢,中毒太深所致。」小三子回憶當日在地穴裡聽到的一段,感慨不已。西門漸道:「當年南霍北金,武林齊名才會有這麼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而今……」周詩婷心中頗為不忍道:「婚事就此告吹了麼?」西門漸道:「金家就因此拖延下去,說是要等霍小玉什麼時候清醒過來……」鐵飛瓊恨道:「可惡。」小三子取下這只紅寶石的戒指又從脖子上取下那條項鏈來,向西門漸道:「你們會不會到『黃金谷』去?有沒有機會見到她?能不能替我把這戒指還給她?」西門漸道:「對不起,我們跟金世傑已經一刀兩斷,那黃金谷我們是再也不會去的了……」他立刻眼睛一亮.將項鏈接在手中細看,失聲道:「血蟲琥珀?」眾人全都圍上來觀看,嘖嘖稱奇。西門漸道:「蕭少爺怎麼會有這東西的?」小三子將此事的前後始末,全都詳細說明……眾人聽了感歎不已。
  西門漸道:「蕭少爺可知道這『血蟲琥珀』的價值?」小三子道:「知道。」西門漸道:「你可知道,誰握有這血蟲琥珀誰就是武林帝王?」小三子道:「知道。」西門漸道:「你知道,你就這麼隨隨便便交給我們。」小三子笑道:「你是我的朋友,我相信朋友。」西門漸道:「我們曾經是敵人……」小三子道:「現在已經不是敵人了。不是敵人,便是朋友。」西門漸歎道:「我從沒見過蕭少爺這樣對朋友推心置腹的人!」他雙手將「血蟲琥珀」奉還,然後跪下,恭聲道:「叩見武帝陛下。」在場之人也一起跪下:「叩見武帝陛下。」小三子急道:「起來起來,我不是武帝陛下,這東西是霍小玉的……」西門漸道:「陛下真的打算將這東西還給霍小玉?」小三子道:「這本來就是她的東西……」西門漸急道:「她現在癡呆不醒,根本不會記得這些東西。」小三子道:「可是我總是不能據為已有……」西門漸怒道:「交給了她,是不是要落到金世傑手上?以他的為人一旦成為武帝會不會四處作威作福,生靈塗炭?」小三子怔道:「這,這……」西門漸大聲道:「與其讓那不仁不義的傢伙,用武帝的權利來指使我們,不如跟著你,聽命於你的好。」他再次跪下,大聲道:「叩見武帝陛下,西門漸等十二人,蹈湯赴火,在所不辭。」其餘之人也都跪下,大聲道:「蹈湯赴火,在所不辭。」小三子大喜,伸手把他們都扶起來,道:「好,自今日起.你們就是十二飛龍。」西門漸道:「謝陛下,自今日起,我們十二飛龍誓必追隨陛下,創一份偉大事業。」周詩婷與「一鳳」「三鬼」亦都興奮不已。
  小三子卻又擔心不已,道:「金世傑已經認出了這枚戒指,必定想到是霍小玉,必會去找霍小玉的麻煩……」西門漸警告他道:「黃金谷是龍潭虎穴、危機重重、陛下千萬不可輕易涉險。」小三子道:「可是要我將別人的東西據為已有,教我於心何安。」吳向春道:「如果霍小玉已經是陛下的人了,東西還不還她就不要緊了,對不對?」小三子道:「我的人?她怎麼可能會是我的人?」吳向春眨眨眼,道:「陛下可以用這兩樣東西去要求交換霍小玉……」西門漸怒吼道:「你瘋了?」吳向春笑道:「來來來,大家都過來聽我說……」「十三太保」中一向以吳向春的鬼點子最多,眾人聽他一番比手畫腳的說明,俱都認為可行。
  小三子也讚道:「好極了。」周詩婷道:「我立刻啟程趕回百花谷再通知『玲瓏姊妹』。」吳向春道:「兩股力量會合,盡快趕到黃金谷。」方千里道:「我去請霍小玉的大姊霍曼雪夫婦。」展鵬道:「我去請二姊霍曼雲夫婦。」小三子道:「有勞二位了。」有了從歸將軍那裡弄來的一萬兩銀子為經費,他們要辦什麼事都方便了。有了「武帝」這個頭銜為基礎,他們要辦什麼事也都方便了。
  各人分頭去辦事,吳向春借來客棧的紙筆,寫了四封信,再由四位「飛龍」分別送出。
  現在已是「武帝」的身份,他們弄了一輛極豪華的大車,讓小三子乘坐。
  由鐵飛瓊負責服侍照料生活起居。
  極漂亮的駿馬。
  極氣派的服飾。
  「三鬼」駕車。
  「十二飛龍」隨行。
  一路浩浩蕩蕩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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