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相、薩福克公爵、諾福克公爵、薩立伯爵、宮內大臣、噶登納和克倫威爾上。首相在左邊案子的上首落坐,在他上首設一空椅,作為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席位。其余人等依次分兩邊落坐。克倫威爾任秘書,坐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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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閽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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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
| 秘書先生,請宣布今天舉行樞密會議的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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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倫威爾
| 各位尊敬的大人,今天主要的事由是關于坎特伯雷大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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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他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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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倫威爾
|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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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福克
| 那邊是誰在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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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閽
| 大人,您是說外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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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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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閽
| 外邊有大主教大人,已經等了半個鐘頭,听候命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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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
| 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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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閽
| 大人現在可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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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蘭默上,走向會議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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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
| 我的好大主教大人,今天我坐在這里,看著這張椅子空著沒有人坐,我心里著實難過。但是,我們都是凡人,天性脆弱,容易被肉体上的需要所左右;很少有人是天使;由于脆弱,由于缺乏智慧,像您這樣一位應當給我們教導的人,卻自己行為失檢,而且還不是小小的失檢。首先,您違抗國王,其次您違反了他的法律,您和您手下一群僧侶在王國全境之內,根据我們的情報,到處散布邪惡危險的新思想,這些新思想都是邪說,如果不加糾正,將要造成很大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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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各位尊貴的大人,不但要糾正,而且要立刻糾正。就好比馴野馬的人,不是手里牽著馬、遛它們就可以把它們馴服的;必須用堅強的馬嚼套住它們的嘴,用馬刺踢它們,才能叫它們就范。如果我們太姑息了,對某一個人的榮譽表現出幼稚的怜憫,縱容瘟疫傳播,一切治病的良藥都將歸無效,結果怎樣?混亂、暴動,整個國家蒙受疫癘的普遍腐蝕,就像不久以前我們的鄰國——德國南部,那就是前車之鑒啊,我們對它的同情還記憶猶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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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蘭默
| 各位大人,迄今為止,不論在我的生命的全部過程中,抑或在我任職的全部過程中,我總是力求,而且作了不小的努力,使我宣揚的學說和我的強有力的權威地位不背道而馳,安然無事,目的永遠是想作有益的事。各位大人,我可以坦白地說,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憎惡、更積极反對那些破坏社會和平的人。我祈求上天,不要讓國王遇到忠心不如我的人。那些把嫉妒和邪惡作為營養的人,見了最好的人也敢去咬一口的。我懇請各位大人,為了表示你們的公正,讓我這件案子的原告,不管他們是誰,面對面站出來,毫無顧忌地對我提出控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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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福克
| 大人,這可辦不到,您是樞密會議的大臣,因此,沒有人敢控告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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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大人,由于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我們就對您直截了當說了吧。我們奉皇上圣諭,又經我們同意,為了更好地對您進行審訊,決定把您從這里押解到倫敦塔監獄,在那里您將被貶為庶人,到那時恐怕有比您料想得到的還多得多的人敢于毫不畏懼地指控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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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蘭默
| 啊,我的好溫徹斯特主教,我感謝您,您永遠是我的好朋友。您的要求如果得到滿足,我看您不僅想當我的審判官,而且想當陪審官呢,因為您為人是十分仁慈的啊。我看出了您的目的,您無非是想把我毀了。大人,對一個圣職人員來說,仁慈溫馴要比勃勃的野心更得体些。用溫和的教導把那些迷失方向的靈魂挽救回來,不要拋棄其中任何一個。不管您用多大壓力來考驗我的忍耐,我毫不怀疑我是會把我自己洗刷清白的,正如您可以不顧一切地每天作惡一樣。我還有許多話要說,但是為了對您的職業表示尊敬,我就謙遜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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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大人,大人,您不是個正宗正派的教徒,這是最明顯不過的事實了。您的花言巧語對于了解您的人來說,适足以泄露您的空虛和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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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倫威爾
| 溫徹斯特大人,請您允許我說一句,您未免太尖銳了一些;像大主教這樣尊貴的人,盡管犯錯誤,也應當看在他們過去的分上,對他們表示尊敬,投井下石是殘酷不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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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好秘書先生,我請求閣下原諒;在今天這張會議桌上,您是最沒有權利說這种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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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倫威爾
| 為什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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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難道我不知道您是贊成這新教派的嗎?您這個人不忠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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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倫威爾
| 不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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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是的,我說“不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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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倫威爾
| 我但愿您有我一半的忠誠就好了,那人們就會為您祈禱,不會怕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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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我一定記住您這膽大包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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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倫威爾
| 請吧。也請記住您自己的膽大包天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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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
| 這太過分了,各位大人,住口吧,怎么竟不顧起羞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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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我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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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倫威爾
| 我也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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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
| 好,大人,您請听,我認為大家一致同意把您作為犯人護送到倫敦塔監獄,等我們接到國王上諭再作處置。各位大人都同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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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
| 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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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蘭默
| 各位大人,除了把我送到倫敦塔監獄以外,沒有其他仁慈的措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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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您還希望什么其他措施呢?您真是出奇地愛搗麻煩。外面的衛士准備。一衛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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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蘭默
| 為我准備?你們一定要把我當叛逆一樣押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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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把他交給你了,你要保證把他安全地送到倫敦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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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蘭默
| 各位大人稍待,我還有几句話要說。各位大人請看,這只戒指可以讓我的案件不受殘暴之徒的支配,可以讓我把我的案件交給最尊貴的法官——我的主上國王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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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大臣
| 這是國王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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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立
| 這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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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福克
| 老天在上,這是真戒指。這件事好比一塊危險的大石頭,我們一開始推它的時候,我就和你們大家說,會砸到我們自己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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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福克
| 各位大人,你們以為國王會讓這個人的一個小指頭受到委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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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大臣
| 國王看重這個人的性命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這一點現在是肯定無疑的了。我后悔不該糾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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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倫威爾
| 這個人是個誠實人,只有魔鬼和他的門徒才嫉妒他,當初我搜集不利于他的謠言情報之時,我就認為你們把火吹旺無非是引火燒身。現在果然落到你們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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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利王上,對他們瞋目而視,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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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敬畏的主上,我們每天都感謝上天賜給了我們這樣一位君主,他不僅善良智慧,而且最篤信宗教。他滿怀著服從上帝的心情,把爭取教會的利益當作他最高的榮譽。而且為了加強這神圣的職責,表示親切的關怀,他還親自出席審判,來听取教會和這個罪大惡极的罪犯之間的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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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王
| 您一向擅長隨机應變的阿諛奉承,溫徹斯特主教。但是您要明白,我現在到這儿來,不是來听這种拍馬屁的話,而且在我面前,這种話太單薄、漏洞太多,不足以掩蓋惡意;要欺騙我,您是休想。您扮演一條奉承主人的哈巴狗,想搖起您那三寸不爛之舌來打動我,但是不管您把我當作什么樣的人,有一點我是肯定的,你天性殘忍,而且嗜血成性。(向克蘭默)您是位好人,坐下。現在我倒要看看哪個人最驕縱,膽子最大,只要他敢把他的手指頭對你搖一搖,我指著一切神圣的東西發誓,我看他不如餓死,也別動一動念頭,認為你不配和他一樣當樞密會議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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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立
| 不知陛下可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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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王
| 先生,我一點也不樂意;我滿以為我的樞密會議的成員多少是懂得道理、有智慧的人,但是這樣的人,我一個也沒發現。各位大人,讓這個人,這個好人——你們之中沒有几個配得上這樣的稱號——這個誠實人,像個長滿虱子的小當差一樣在會議室門外伺候著,難道這叫有見識么?而且他的地位和你們一樣高。這真可恥呀!難道我委托你們辦這事,你們就忘其所以了?我給你們權力把他當作一位樞密大臣來審問,不是叫你們把他當作一名仆役。我看得出來,你們之中有些人,与其說是出于忠誠,不如說是出于惡意,很想,如果有机會,在審問時盡一切可能折磨他,但是只要我活一天,你們就休想得到這种机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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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
| 敬畏的主上,請允許我為大家解釋一兩句。關于囚禁他的事,當初的目的只是——請相信人們的誠意——為了審訊他,替他在世人眼前洗清罪名,我們其實不存什么惡意,至少我肯定我自己是沒有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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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王
| 好了,好了,各位大人,要尊重他,好好地對待他,他是當之無愧的。我不妨這樣說吧,如果君主能對臣庶表示感謝,那我就要感謝他,因為他愛戴我,他為我服務。給我停止這些無謂的紛扰,大家都去擁抱他。各位大人,不要不知羞恥,大家都應當朋友相待。坎特伯雷大人,我有個請求,您不准拒絕,那就是有位美麗的小姑娘還在等您去施洗禮,您一定得作她的教父,替她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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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蘭默
| 今天世界上最強大的君主也會把這一榮譽看作莫大的光榮,而我不過是您的一個卑遜的子民,如何擔當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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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王
| 算了,算了,大人,您是怕送給教女十二把羹匙,不要緊,還有兩位尊貴人物和您分擔呢,一位是老諾福克公爵夫人,一位是道塞特侯爵夫人,她們合您的意否?溫徹斯特主教,我再次命令您,擁抱這個人,愛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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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登納
| 我真心誠意遵命,并表示兄弟般的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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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蘭默
| 上天作證,我是多么珍視這种友誼得到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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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王
| 善良的人,您的歡欣的眼淚表明您心地真誠。我現在看出來,您證實了公眾輿論常說的一句話,“盡管作了對不起坎特伯雷大人的事,他仍然永遠把你當朋友看待。”各位大人,我們把時間都浪費了,我急于要讓孩子受基督徒的洗禮。各位大人,我把你們團結為一体,你們就應當永遠團結;這樣,我就愈來愈強大,你們也就會得到愈來愈多的榮譽。(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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