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沒臉沒皮慣了,他亦只是略心塞一下,便粘糊地湊近虞子嬰,矯蹂造作:「小乖,你要拋棄人家去哪兒?」
說著,他便尖起一根青蔥手指朝虞子嬰的肩窩處哀怨地點去。
「**,請尊重一下你這張臉的主人。」虞子嬰一副接受不能抽搐地擋下他點戳過來的手指,語氣中卻是毫不掩飾的奚落。
「嗯∼我不管,你去哪兒都必須帶上我∼」**張開手掌,順勢將虞子嬰送上門的手指攥進手心緊緊裹住,妖褐雙眸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韻,全在那拋媚的眉梢。
他這是硬將一個蒼白眷顧的美少年變成一枚風情萬種的熟辣妖孽。
「我哪兒都不去,所以你就乖乖地待在這裡。」虞子嬰扯出手指,越過他。
「人家不依啦∼我們不是約好了……你必須隨時與我在一起兒嗎?」**搖身一擋,攔在虞子嬰身前,側臉輪廓精緻美倫美奐,朝她輕柔而紳士地伸出手,指尖根根若削,中指佩帶著一枚華美金冠紅寶石的戒指,他雖眉眼飛笑,但眼底卻透露著一抹不容拒絕的冷然。
虞子嬰冷默地凝視著他,並沒有回話。
幽冷的天光落在她的臉上,白皙而輕盈,襯得那雙黑湛湛的眸子格外幽深。
真是一個強得令人頭痛的女孩啊!
**柔軟唇瓣微微揚起,目光輕然,睫毛根根分明,像鴉黑的羽翎覆下,妖魅蠱惑,透著一種魅惑眾生的絕世風華。
她永遠擁有著自己的意志、想法跟空間,哪怕是跟他妥協,也都只是一種暫時性的隱忍,示弱而不逞強,雖不懂得柔弱,卻能示拙而不逞能。
她的特別,就像潤物無聲,總能讓人在回憶之後,回味無窮,無法言語,無法預料,像一種不願意戒掉的習慣。
緩緩地收回了手,**鬢角一縷發線滑落,丰姿奇秀,宛如一塊無瑕美玉熔鑄而成玉人,因為是**,所以他賦予了這一張蒼白空洞的容顏予一種無與倫比的優雅神韻,這是良好家教與底蘊神厚的貴族世家所熏陶出的神骨俊秀。
他朝她微微一笑,眉目生澀,頰染粉黛,給人一種月色搗碎了,如浣紗溪畔嬌顏初綻的西子,牽引著別人的一點一滴的情緒湧動。
「小乖,如若我不再惹你、逼你、纏你、在你身邊打圈引你注意,你是否便為遺忘我還在原處等你?」**此刻就像沉寂了一身的全部浮華,只為她片刻的認真回答。
虞子嬰盯著他,眼神逐漸趨於凌利,她跨前一步,用一種類似高調腔道陳述道:「我記性很好,從不會遺忘任何重要的事情,而若你對我不具任何意義,哪怕是你再惹我,逼我,纏我,在我身邊打著圈引我注意,我依舊會將你遺忘在原處……而此時顯然,你既不在原處,而我也不曾遺忘了你,所以你的假設跟理論皆不成立。」
一瞬間,**的心理便平復了。
「子嬰,我一直都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的話。」虞子嬰前方傳來稀疏的語氣,然那句「子嬰」裡包含的情愫簡直就是唯恐天下不知。
——是惰。
若是平常,以惰的氣性跟涵養,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類似故意曖昧的話,也不知道此刻為何要說出來,像在聲明跟證明什麼一樣。
**怎會聽不出來,他轉過身,輕飄飄地瞥過去,兩人四目相對,惰的雙眸極其平靜而清澈無波,實則那隱諷的幽光卻如薄冰揉碎,森森地惡意。
**眸色轉深,轉瞬間,他看到惰朝他帶著某種示威性的姿態頷首,算是招呼,清淡,不易接近,隱隱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壓力。
**心知肚明,那是男人的驕傲與宣告——若想要搶走她,那便不留餘力地來奪吧,他奉陪到底。
**面上笑意加深,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黫黑與灩光,眼底全然死寂霜凍一片,滅絕光明,繼而看向虞子嬰,面上卻是溫柔邀請:「小乖,我們走吧∼」
這時一股寒流從虞子嬰背後竄上來,她已落入**手中,被牽著朝前走。
「虞子嬰,你可知道這一座騰蛇祭壇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惰側過身,十分矜貴而君子風地讓他們順利通過,只是在雙方錯過之際,慢調斯理地在旁邊出聲了。
虞子嬰果然被吸引了主意力,她頓步,看向**,卻沒有轉頭看向惰。
惰不陰不涼地瞥向兩人相牽的手,面上浮起一抹疲懶而譏誚的怨恨之色,然,無人察覺得到,只因他的聲音十分平靜而輕柔,像教書先生詢問學生一樣,諄諄善誘道:「你可知道這祭壇上面供奉著的是什麼嗎?」
簡單的兩句問話就像一本書的主梗一樣拋出便能夠引人入勝,虞子嬰終於顧不得其它,驀然轉過頭,她眼角微微佻起,貓瞳掠過一道反光,似勘破,亦似看穿一切,直視著他平靜道:「我的確對此很好奇,亦想知道答案。」
她並沒有表現出一絲迫切,亦沒有主動詢問,只是很平靜自若地陳述著自己的想法。
惰一直都很頎賞這樣的虞子嬰,無論何種境遇,她都能夠從容不紊,哪怕再困難的事情,哪怕是面臨死亡的時候,她依舊也守固本心,不偏不移,就像一顆……頑石一樣,又臭又硬!
有的時候,太過獨立自主的女人,會讓一個想要征服並守護她的男人感到十分無力,無從鑽研起。
**亦轉過身,站在虞子嬰身邊,涼涼地斜著他,看他到底知道騰蛇族些什麼秘密,又準備跟他的小女人透露到何種地步。
「那十幾具棺材上方供奉的物口,是上一代騰蛇皇死後被取下的……肋骨。」惰舉步走至他們前方。
虞子嬰看向那高處,被一節白帛纏綁得髒兮兮的供奉之物,蹙眉看向惰,並不自主跟隨他的腳步。
「為什麼要供奉肋骨?」因為可分析的數據太少,虞子嬰無法理解。
「每一代的騰蛇皇繼位後,據說都會取下上一代騰蛇皇的一根肋骨用於某種祭祀儀式,然後週而復始,一代傳一代。」惰道。
虞子嬰很習慣跟惰這樣交談,這是當初在宛丘培養的默契,他們有時候默契起來,便如同自話自答一樣,完全融入一種和諧充滿學術研談的氛圍。
「這麼說來,這根肋骨對於騰蛇一族而言是具有特殊意義的,那麼如果誰得到上一代騰蛇皇的肋骨,便可以……」虞子嬰一頓。
「理論上是可以,但實際上,卻是不可能的。」惰明白她的意思,搖頭:「想當上騰蛇皇哪有這麼容易,除了皇族繼承這一條之外,更重要的是嚴格的血統,純血種的騰蛇皇族將凌駕一切規矩與條約之上,所以……你必然是今後的騰蛇皇,這一條無論是誰都撼動不了。」
「純血種?」虞子嬰。
惰笑眸轉向她,兩人並肩而行:「騰蛇族對於血統的偏執就如同中原貴族對於自己世襲的爵位一樣瘋魔了,在騰蛇族同胞兄妹,同父異母,表堂子弟婚盟乃常事,這只為確保血脈的純潔性,所以新一任騰蛇皇繼位前,常常亦會伴隨著一場上一代騰蛇皇指派的成人禮任務,若非確認完成任務,繼位一事又將是一場波折。」
「成人禮任務包括哪些?」完全是放野的騰蛇公主問道。
「一般而言,騰蛇皇的繼位者必須跟指定的婚約者……完成婚禮,這便是成人禮任務。」惰面色淡淡道。
他怎麼能如此詳細地知道這些的?!
**眸色一震,久久杵立在原地無法動彈,只覺頭皮一陣發麻,像有嗜血的軟蠕蟲爬過一樣,令他頭腦發炸,瞳仁一暗一淺,變幻莫測。
惰自然是知道的,先不提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地群覽遍書,就以他曾詳細搜羅過許多關於騰蛇族的資料,還包括他捕抓過的騰蛇族人深入探析,自然能夠得到的消息不少。
「那每一個騰蛇皇位繼承者都會被事先配備好婚約者?」虞子嬰好奇道。
惰喜歡虞子嬰向他提問,亦喜歡她提問時,眼中除了問題之外,便全然映入的是他,僅有,唯一。
「騰蛇族其實一直保持著一種原始部落的習俗,他們崇拜生殖,認為繁衍與血統尤其重要,所以婚約與下一代則顯得尤其重要,身為繼位皇者一般不能為童男或童女,只有擁有婚約者才能真正完成成人禮,其實這跟騰蛇族強悍的血統有關,據聞一般純男與純女之身是很難完成騰蛇族血統的能力甦醒,所以婚約者一般皆是事先配備,只為繼任皇者的成人禮那一刻到來,所以不少是從小便放在一塊兒養大,借此培養感情。」
那這麼說來,她莫非也有所謂的婚約者?虞子嬰猜測。
似看出虞子嬰的想法,惰收住笑意,懶懶地風涼道:「你自然也是有的,不過……你的婚約者若不是被殷聖的人殺光了,便是早淪落為別國的下等流民或者奴隸了,要知道,你們騰蛇一族無論男女皆擁有天姿之色,尤其還是你的父皇母后親自替你挑選的婚約者。」
他的言下之意十分歹毒且惡趣味,暗喻著另有所指。
虞子嬰沉默了一會,視線轉向幾乎能夠籠罩庇護整個騰蛇祭壇殿堂的雕塑,巍巍數丈紫金容,八方風吹不動,百千萬劫化閻浮,它靜謐而肅穆,像一尊守護著整騰蛇族的所向披靡又戰無不勝的巨戰神。
她靜靜啟唇,雙眸像融入全部光芒,再一點一點被斂收於內:「若他還活著,哪怕是變成別國的奴隸或者其它,我亦會尋回他……」而其它族人亦一樣,她不會任他們就這樣流落在外。
「尋回他做什麼?若那時他早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你還能要他嗎?」**突然停在虞子嬰身後,他視線凝望著遠處的空氣之中,若有所思。
此時,池內的碧水靜得像一面翡翠鏡子,把所有影影幢幢的事物都倒映出來了,燭光照到水面上,水面依舊是風平浪靜的、紋絲不動的,而光線又反射至**的身上,他面容一半陰暗,一半則像披了一層孤傲的冷漠月光。
「我的族人,哪怕再面目全非,我亦不會任他流落在外!」
虞子嬰堅定的聲音在空落的殿堂內迴盪清晰。
**一震,心臟就像被人突然揪緊,痛、麻、酸、各種情緒衝擊太快太猛,讓他有一種想要嘔吐,呼吸困難得幾近窒息的感受,一時無從適從,他僵硬著面目沉默了一會兒,忽而抬眼,嘴唇張了張,似準備說些什麼,但最後他卻只是口是心非地「呵∼」笑了一聲,充滿質疑的語氣,旋轉開眼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惰看了一下**,眸色難辨情緒,亦停止了這個話題——為了這麼一個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的人爭論,實在太蠢了。
「除了肋骨的價值之外,這裡還有什麼是殷聖那一群人惦記,非要來尋的?」虞子嬰也覺得跟他們討論自己的族人或者婚約者的安排,完全沒有必要,便重新切入一開始的正題。
其實整個祭壇雖然很大,但乍一眼看去,規規矩矩地,四方正圓,直通到底,除了之前她在意的那幾樣,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存在。
**聞言,倒是恢復了一開始的輕佻與玩劣,他湊近虞子嬰,雙臂軟軟地壓在她嬌小的肩頭,像氣癟的布袋一樣,他輕舔了一下嘴唇,媚眼如絲,縷縷邪意溢出:「別人的話不知道,但聖靈聖主的話……應該也只有那一件東西值得他連命都不要來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