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順利地將虞子嬰帶進了城主府,**做得沒錯,「穆公子」這張臉的確可能暢通無阻地進入城主府,一路行來,曲廊花園,湯池鐵城,每一個間隔過道跟門閘都有人在把守,但見到他們倒是沒有什麼人出面阻撓,只是有很多的地方都是被禁止通行的。
——看來「穆公子」這張通行牌,功用亦只限於能夠自由無限次出入這座城主府。
虞子嬰跟**一同站在一汪俏白的薔薇花架下,細綿的雪花飄落,點綴著長長延伸而去的幽長花道兩側,他們地底踩著的黑褚石內浮出朵朵妖異黑蓮花,空氣中淡淡流逸的花香帶著冬日清寒,令人既醒神又覺迷戀。
**披著一襲幾乎撒曳於地的大紅羽紗面白狐狸裡的鶴氅,這是剛才從「穆公子」暫居在城主府內的臥室內拿出的,他另順得取了一件猞猁猻大裘給虞子嬰穿,冰天雪地之中,兩人用過午膳後,便並肩而行,因於花道狹窄,走動間袖擺交疊錯過,離得很近。
「圖魯阿爸只說在這城主府內有一條秘道,但他卻並不知道具體在哪裡,而你目前這種身份根本不可能讓我們大肆行動,這要怎麼查找?」虞子嬰神情平靜,沉吟著。
**伸出一根蔥白玉指輕點桃粉的唇瓣,側過臉,長睫似扇覆下靡靡陰影,他朝虞子嬰誘惑地眨了眨眼睛眸:「要不然,我幫你也易容一下,變成一個可以任意出城主府的……」
「比如?」虞子嬰斜向他。
「比如啊,我的貼身……」他矮下肩,帶著一種十分複雜又疊深幽遠的馨香貼近她,那一張蒼白而又有著荼蘼貴氣的少年面容透著一種純白的蠱惑,這是屬於他**獨特呈現出來的另一種驚心魂魄的絕色:「……之人。」
「你也會有貼身之人?」虞子嬰並會不為所動,她如石雕冰塑之人,無情冷肺而道。
她清晰地記得,**是一個有著怪癖之人,他並不願意別人輕易靠近,所謂貼身之人,以字悟意,許多層意思都跟他不符合。
**聞言,張著嘴,恍然一合掌,站直身子,指腹摩挲著下頜,露出一種苦惱的神色:「啊,想一想,還真沒有呢,我最貼身之人……想來想去,便只有你一個人了,可偏偏又沒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噯,小乖,你說這可怎麼辦呢?」
對於一個不正經的人提出的一些不正經提議,虞子嬰照例選擇忽略,她頓步,從垂落的枝蔓間摘下一朵嬌艷欲滴的白色薔薇花,它透著寒白,流露著脆弱,彷彿一口輕輕的呼吸便能夠讓它粉身碎骨。
「你只要拿出你的城主令,然後用它命令他們對此事徹底閉嘴,不就行了?」
「……可這樣就不好玩了,不是嗎?」
**取過她手中的那朵薔薇花,並獻媚地將花朵輕輕簪入虞子嬰的髮鬢之間,黑髮綴著白花,黑的發,白的薔薇骨朵兒,黑石花道,飄雪朦朧,清香處,伊人稚雪而入畫,形成一幅雋永的黑白配。
「你在看什麼?」虞子嬰仰頭看去。
**歎息道:「在看景啊。」
虞子嬰無語,她沒有回話,而是轉過身去:「看你這不緊不慢的態度,我有理由相信你其實早就已經猜出秘道的所在,對嗎?」
「小乖果然聰明。」**拖著長長的詠歎調誇長地讚美著。
「你這樣分明是拖延著時間,帶著我在城主府中亂逛……」虞子嬰走出幾步之後,腳步一滯,倏地一下轉身,此時她發間的薔薇花因她動作過大,一片花瓣飄落,它劃過她漆黑如午夜子星般雙眸,精巧白皙鼻樑,朱紅雙唇,紅與白,白與黑,此時竟意外地完美融合在一起,令她那一張冰雪般清冷的容顏,彷彿是一池清透的春水,寒涼清透。
**心頭一震,像枝架上的黑色花蕾,遭受了一種沉重的打擊,在出現他的意識之前,他無法阻絕她賦予的神秘與某種神聖的象徵……甚至是那一種十分兇惡的侵略。
那張臉有一種叫人驚心動魄的美麗,然而那雙黑到極致的眼中,卻彷彿帶著叫人遠遠不敢靠近的疏離與冷漠,她漠然地回望之際,就像無星無月的黑色永存,在遠離燈火的地方,有一種屬於虞子嬰的「黑色」蔓爬上他週身,與他相融,並伸出手來觸碰他心中那一道道被他自己劃得傷痕纍纍的位置。
即使他微笑得如此絕望,但他依舊阻擋不了這「黑色」的侵襲。
是誰……想要塗改他的本質?
是誰……想將他的意志擊碎?
……
「我只想跟你在這裡……再多停留一刻。」多停留一刻的話,或許他就能夠多一些時間來知道,他究竟想要怎麼做……**的聲音很輕,輕得除了他自己之外,便只有風才知道了。
「你在說什麼?」虞子嬰隨手一攤,那一片飄落的花瓣便落於她手掌心中。
**看著她掌心的那一片花瓣,一時竟分辨不出究竟是那花瓣更嬌嫩,還是她的手心更勝一籌。
「子嬰,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想知道嗎?」
虞子嬰抬眸看向他,風起青衣妖嬈,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暗香浮動,僅隔十幾步距離的他卻突然變得陰晦不明,光線黃昏黯淡,她張了張嘴,又重新闔上,微斂長睫,頷首。
「呵呵∼我已經好久好久除了觸碰過各種冰冷的死物件之外,便是一種虛幻穿透的溫度……而真正能夠觸碰到既柔軟又溫暖的人——只有你一個。」
虞子嬰安靜在看著他,目光一如既往。
「你知道這是因為什麼嗎?」**笑凝著她,眼底像溢滿濃稠的毒汁般陰鷙。
此刻,他對她的厭惡跟毒意已經毫無遺留的吐露了出來。
虞子嬰一早便知道他對她有一種消極的恨意,但她卻不知道因何而起,因何而消,此時聽了他的一番透露,便眸色暗斂轉深,依舊靜靜地看著他。
**雙臂一揮,四周氣流被攪亂變成湍急,無數薔薇花斷魂,分崩離析,風簾微動,滿架薔薇如狂花迷人眼。
「因為一個詛咒,哦,不對,應該說一個你能夠理解並明白的詞,玄束,虞子嬰,你知道我們身上這道玄束究竟是一個意味著什麼樣意義的東西嗎?」
虞子嬰聽到「玄束」時,終於臉色變了,她微瞠眼眸,沉聲道:「你知道玄束?」
「當然,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知道的事情,遠遠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甚至比無相……」**頓了一下,瀲灩澄光的狹長雙眸微瞇:「言歸正傳,其實對於玄束的事情想必無相跟你說過的吧,畢竟這都是他師尊的手筆,但他或許並不知道,這玄束當初施下的原由並不是他所認為的那般冠冕堂皇,它束縛了我們的能力之外,更是為了壓抑我們……因為它,令我再也無法地真實地去感受任何人的溫度,任何人在我眼中,都變得一種痛苦厭惡的存在……」
「別人的情況或許不同,但我卻是越壓抑著便越想要突破束縛,沒有人願意被強迫或改變,當壓抑久了,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無所謂的時候,我卻發現我養成了一個新的愛好,那就是通過發洩去感受別人的喜怒哀樂,特別是當一個人被各種**折磨而呈現出來的痛苦,那種極致綻放的美,會令我感覺到一種熱度,一種可以通過想像、回憶呈現出來的溫度觸感……」
**面容開始逐漸潮紅,透著一種糜爛的緋粉之色,他似艷姝得滴出水來,輕舔唇珠,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能夠替我解開玄束……不過以前的你,我不會覺得我會眼瞎掉,與其委屈將就自己,還不如死了這條心,但……後來你又變了,變得終於讓我興起一絲的希望,你希望你夠解開我身上的玄束,所以我很早很早……就一直在等著你來了。」
——這才是真正的七罪**真面目吧。
虞子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瞬不眨,沒有因為他這一副撕開了表皮的美艷之色,袒露出底下的腐爛生蛆的面容而感到任何不適或反感。
或者說,反正是這樣的他……才能給她一種「哦,**啊」真正的真實感。
一時之間聽到這麼多關於**的隱秘事情,虞子嬰其實並非如面上那般的無動於衷,只是此刻,她更想知道的是——「你還知道些什麼?」
她總覺得還有更加多的重要的謎底沒有被揭露,眼前這個機會很難得,她很想要揭開全部謎底。
然而這一句追問卻令**表情一滯,他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好像一不小心吐露了太多了,他用著比虞子嬰更平靜的神色與她對視半晌,誰也沒有移開眼睛,誰也沒有躲藏眼底的情緒,漸漸地他臉上剛才那一抹妖意魔瘴的紅意消失了……他又恢復了「正常」的**。
「……小乖,講說秘密的時間已經完結了。」他指尖撫過嘴角,朝她遺憾一笑。
他眸光綣繾纏綿,好似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愛。
而虞子嬰則用更加遺憾的眼神回過去:「這個時間未勉太過短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