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去吧,我對他倒是挺有興趣的……」「餓死鬼」挺起竹竿般瘦長身軀,他轉動著腰間,脖子亦左右轉得卡卡卡卡作響。
「你吃飽了?」「血糊鬼」笑瞇瞇地問道。
「吃飽?哈,這怎麼可能,不過……如果吃掉他,也許就能夠半飽了!」「餓死鬼」舔了舔厚肥的嘴唇,那瘦骨嶙峋的蒼白臉上徒然漲出一層興奮的紅光。
「餓死鬼」吃人的事對五鬼而言,倒並不稀罕了,「吊死鬼」嫌棄地扇了扇手:「吃個肉糙皮厚的男人,真噁心。」
「要不然,那你去?」「血糊鬼」轉過頭「期待」地看著「吊死鬼」。
「吊死鬼」聞言一頓,忙不迭地搖頭道:「不去,還是讓餓死鬼去好了,反正噁心的是他,咱們只要將眼睛閉上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血糊鬼」聞言笑了一聲,奇怪地問道:「你一直在看什麼?」
原來,「吊死鬼」由始至終視線便一直都沒有轉動過,即使跟「餓死鬼」與「血糊鬼」兩人說話亦一樣,只直愣愣地望著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是……
「那個人……你很感興趣?」「血糊鬼」櫻唇輕抿,溫柔地笑著。
此時,「血糊鬼」與其它幾鬼又一同將注意力轉向了那一個全身罩在寬大斗篷之人所在的方向。
「的確很古怪啊……看著她,總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吊死鬼」睜著一雙有著黑重眼圈的眼睛,喃喃道。
「你們要不要猜一猜,這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血糊鬼」嫵媚撫了一下額際髮絲,彎了彎眼。
「女人。」
「男人。」
除了「落屍鬼」之外,其它人都猜男人,意見統一不了。
「那不如我們來猜,這個人是老人還是年幼。」「血糊鬼」看了一眼「落屍鬼」,又道。
「……老人。」
「年幼。」
這次依舊是「落屍鬼」之外,其它人都猜老人。
「為什麼?」「血糊鬼」略感意外地看向落屍鬼。
她這個為什麼不是指他為什麼要選與別人不同的答案,而是為什麼要選擇這麼一個離譜的答案。()
的確,觀察此人整體身高比較嬌小,低於成年男子的身高,只能猜不是老人便是年幼者。
觀其一身通體從容而如松竹般的氣質,很難令人覺得他會是一名年幼者。
但若說是一名女子,他們大多數人又覺得很是荒謬。
落屍鬼那一張憨厚黝黑的臉上,亦露出一種茫然的表情:「……只是直覺。」
「血糊鬼」與其它人一同緘默一會兒,她微笑著歎息一聲:「可你的真覺總是很準的,你知道嗎?」
「也許吧。」落屍鬼這是第一次對自己的直覺產生了懷疑:「或者,我這一次就錯了。」
是嗎?
「血糊鬼」臉上的笑意不覺加重——那個披著一襲厚重寬大斗篷的人,會是一名少女嗎?
那邊,達達木鼓瞪著一雙銅鈴大眼,殺氣大作,舉起鐵環大刀腳步如飛滴滴衝去,然還沒有衝到祭壇時,便先一步被陰鬼軍圍住了。
達達木眼神如電如鞭,他施展八虎迴旋步,刀隨人走,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如猛虎張嘴露出獠牙,便往陰鬼軍疾砍,帶起的勁風凝而不散,刀刀連貫下來,力道有增無減,將陰鬼軍鎖緊鎖死。
場上頓時人人鴉雀無聲,陰鬼軍不由得露出謹慎的神色,不得不說達達木光是這一身凌厲的刀法便不負他的威名。
「速速拿下他!」
陰鬼軍部眾亦不是吃素的,他們開始施展群攻技巧,以零化整,短兵長戟千鈞齊發,而馬臉兵則暗暗在站在遠處,興災樂禍地看著達達木陷入苦戰之中。
「達達木將軍所向披靡,達達木將軍,趕緊殺光了這群陰鬼軍!」眼看達達木衝殺過來,百姓鎮的百姓一個個按耐不住激動的情緒,紛紛搖臂助威。
陰鬼軍短兵身當其鋒,僅憑他們幾十人已開始不敵達達木的刀勢,眼見達達木即將衝出一個破口時,準備直衝向用來祭天的白石鎮百姓而去,於是他等臉色一變,長槍亦加入敵對,人數匯總後,再迅速將人數再打散,化部分整數為零,意為一部分拿來牽制達達木,一部分轉後將白石城百姓包圍起來。
因為前鋒部隊的給力,勉力擋格住了達達木的一鼓作氣,豈料達達木的八虎刀已運用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看似漫不經意,事實上或卸或黏,或虛或實,一頓連續發揮的硬砍狂掃,便發揮出了其最大威力,陰鬼軍終究不敵達達木一刀洪流發波,當即慘聲紛紛被撞飛而散開來。
「好啊!好!達達木將軍,繼續發威啊!」
「打趴這群土匪殺人強盜!」
白石鎮的百姓由於達達木的給力,一個個頓時揚眉吐聲,開始一掃剛才低迷的神色,開始喝彩打氣,叫得震天歡喜。
「噹」!
眼看達達木最後一刀便要劈殺掉最後一批阻擋的陰鬼軍時,卻突地被陰鬼軍人圈裡的一腳踢出,那足尖點在刀鋒刃上,當即一股強大無匹的力量透刀而入,震得達達木攻勢全消,血氣翻騰,劇震退開。
「噗——」達達木猛噴一口血液後,用刀在地面深深劃出一道長壑後,才堪堪停住身形。
而「餓死鬼」則輕飄飄一躍,身如一片輕盈薄紙,貼地平飛後,在離達達木十分近的一個距離,再以一個美妙的動作重新立穩,那張瘦長的臉上的紅光重新變成一片煞白,但雙目魔光大盛,牢盯達達木。
僅一招,僅這麼一招,便大挫剛才威風凜凜,氣勢如虹的達達木,一時之間,周圍變得鴉雀無聲,白石鎮的人呆滯傻立,陷入一片的慘淡氛圍之中。
而陰鬼軍在看清是「餓死鬼」出手,大氣亦是不敢呼出一口,紛紛跪地。
「鬼主。」
「達達木將軍,你這麼做,好像不太符合規矩吧。」「餓死鬼」指著身後那一個個被他嚇得噤聲呆立的白石鎮城民,揚起一抹滲人的笑容:「這些人,他們貪了我陰鬼軍的糧餉,現在本鬼主便要拿他們來當牲口祭天,以保我來年能夠食物富裕,這有何錯?」
達達木此時內裡氣息紊亂,他喘著粗氣,舉起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整個人如霜打一般灰淡一片。
可惡!僅對上一個鬼主,他便捉襟見肘,看來硬闖,除了白死之外,便是白死了。
「他們做錯了事,自有我皇朝君主懲罰,你們陰鬼軍的損失等經查明,我們皇朝自會進行補償……」如同被逼進空巷的敗犬,達達木在想辦法想到頭痛欲裂之際,突然想起虞子嬰曾讓他找機會說的那個謊言,便咬牙脫口而出道:「如果你願意放了他們,我船上仍有三千石糧食,我願意一併拿出來換這些白石鎮百姓的命。」
「三千石?」「餓死鬼」怔了一下,接著眼睛一亮,明顯是心動了。
「對!」不管了,能拖一時是一時,達達木眼下就指望著虞子嬰能夠大顯神通了,真能弄出個什麼神跡出來。
「哈哈哈哈哈……這麼多的糧食啊,你當本鬼主是傻子嗎?你們皇朝豈會願意拿這麼多的糧食來填白石鎮這個大窟窿?」「餓死鬼」笑著笑著便陰沉下來。
自然不會!達達木一時被他堵得一窒,便不自不覺轉頭望向虞子嬰的方向,嘴裡含糊道:「但、但這些……」
這時,一直望著海面的虞子嬰突然轉過了頭,她對著達達木,並將胸前那一塊木板高高地舉了起來。
跟之前不同,沒有人會去特意注意這個不知何身份的人跟達達木之間的互動,但這一次,她的一舉一動,卻彷彿像是被放大了一樣,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去。
眼力好的,或挨得較近的人,都隱隱約約看到她舉起的板子上面好像寫著些什麼字。
「不給他們糧食,你告訴他們,若他們仍舊堅持不放人,那海神之怒,便會如期降臨。」
達達木看清楚她那一句話的時候,微愣了一下。
什麼意思?這種時候,她還準備讓他當神棍嗎?
而其它看到這句話的人,卻都是用一種「恍然大悟」的目光盯著虞子嬰。
原來……之前那些話,全都是她教達達木說的!
等等,她為什麼要寫字,怎麼不說話呢?難道……這是一個啞巴?
其它四鬼主相視一眼,接著倏地站了起來,並紛紛施展本領如四道鬼風一般,轉瞬便來到「餓死鬼」的身邊。
「剛才的那些話……都是那個人教你的嗎?」「血糊鬼」一雙清清亮亮的眼睛瞟向達達木。
達達木感覺到了四周氣氛的不尋常,他皺眉想了一下,然後高高地仰起臉,大聲道:「糧食老子是不會給你們了,若你們不放人,海神之怒,便會如期降臨。」
一聽這話,還有什麼不懂的。
「血糊鬼」唇邊的笑意越來越大,突地大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便像撕破了那一層嫻靜溫柔的面具,細白薄的皮膚下起了一層血網,如絲瓜絡一樣,亦如密集的魚鱗片,她眼角泛紅,唇色加深如塗血液,頓時,竟如惡若鬼剎。
達達木瞪大眼睛,被嚇得呼吸都停滯了一下。
尼馬地!之前他還奇怪五鬼主之中的「血糊鬼」怎麼看起來半點不像鬼,如今一看,誰說「血糊鬼」不是她,他都想吐血糊他一臉了。
「你們當真以為我等怕鬼神嗎?」「餓死鬼」與「血糊鬼」等人,都一臉譏諷嘲弄地看著他與虞子嬰。
虞子嬰聽了「血糊鬼」他們的話,搖了搖頭,她低下頭,擦掉炭灰後,又重新寫上字,再舉起板子,上面寫著。
「你們可以不怕鬼神,但你們卻敵不過鬼神。」
怕與不怕是無妨的。
「吊死鬼」烏黑雙唇抿成一條直線,對著虞子嬰,不解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虞子嬰沒有回答,她只是舉起一隻手,她的手仍舊包裹在斗篷之中。
她首先是指著五鬼方向,不等五鬼有所反應,然後手一轉,於空氣之中滑出一道圓潤弧線,接著指向她身後那一片變幻莫測的深藍大海方向。
——午時一刻,來了。
什麼?!
她這個舉動代表著什麼意思,沒人能看懂。
但沒多久,他們卻又都懂了。
突然,所有在祭壇上的人都感到腳下踩著的地面產生一陣顫動,像是什麼東西在地底不斷地拱動著,甚至有人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晴天霹靂,轟隆雷聲,從東南朝西北而去。
大家十分驚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見,上一秒風平浪靜的海面換來的卻是下一秒的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