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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 文 / 桑家靜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天幕下的寂謐世界太過於平靜,原本存在的蟲鳴聲、鴉雀聲都彷彿已銷聲匿跡,只有在空蕩蕩的帶有血腥腐臭的味道在空氣中不時擴散著,吞吐著風中嗚咽聲。

    天空並非純黑色,是黑中透出一片無垠的深藍,一直伸向遠處,而在朔空下一道矯捷輕盈的黑影似山間妖魅,忽現忽隱,呈一條流光尾巴,在黑夜之中急速掠動。

    車矢紅海灘位於死海灣東北部,整體坐落於車矢上百萬餘畝的葦海濕地內,據聞這裡是丹頂鶴繁殖的最南限,當然,這無垠的葦海裡還棲息著其它各種稀罕而繁類約有數十萬隻的鳥類,黑影一路而來,體會的最多的就是這據聞在葦海居住著有數十萬隻鳥類——隨地撒下的大小糞便。

    「是往這邊走嗎?」黑影停於死海與鄱陽湖接壤處,望著月色之下那連綿數百里蘆葦蕩,綿沉的嗓音有了幾分遲疑。

    一路跟隨著黑影移動的一條龐大粗直的黑色巨蟒,它一盤尾掉頭,巨大的陰影面積籠罩下來,輾壓彎一大片枯黃草叢地,朝著黑影催促而急切地嘶嘶嘶回應著。

    「果然不該來的……」一聲甕聲甕氣的嘟囔聲響起後,黑影直接拔地而起,躍上十數丈的黑蛟蛇頂,一人一蛇咻地一聲刮殘捲動風聲,投入能把人徹底淹沒的紅海蘆葦蕩中。

    由於車矢城曾一度聲名大噪,來往渡輪客船頻繁,只為一蹭「幸福之城」的幸運與好意頭,是以紅海灘碼頭特意請大匠能人在泥灘上建起了一個純木結構、木樁基礎、卻承台式仿宮式建築群及純木碼排觀景台式的碼頭。

    該碼頭的「九曲廊橋」自岸邊逶迤而行,直探進海中,木製平檯面積為顯氣魄與好意頭足曠數千餘平方米,由一千九百九十九根木樁在灘地上傲然拔起,意其長長久久,潮起時,「九曲廊橋」舒展地臥在波濤之上,儼然衝擊出一派罕見的海上風光。

    一入葦海,若是車矢城的當地據民估計會熱情地向你推薦,紅蘆葦蕩夜觀鶴是一個體驗自然的好去處,如果你晚上著實睡不著覺,不怕蚊蟲叮咬,不畏寒風刺骨,且半夜視力體力都極佳能在數百萬畝的森森葦海中尋到夜下洗澡的鶴群。

    若你不幸沒找到近距離觀察鳥類的地方,亦不用失望,據聞芒葦蕩內九曲百折類似迷宮一樣的構造,估計亦讓你在自然環境中感受葦海探險與刺激,前提是——你著實找不到離開的路時能被人及時地救出去,避免冷死餓死毒死蟄死嚇死。

    當虞子嬰騎著黑蛟從葦海的包圍中如夜下飛蛟飛射而出時,那張小臉嚴肅地皺成一團,黑沉一片。

    她皮膚極白,月下看薄得幾乎透明薄蟬翼,所以能很輕易地看到她可憐的小鼻尖隱約有一點被某種夜生物叮了一個小紅包。

    ——摔!這蘆葦蕩內成群成團似紅霧般嗡嗡成群而來的毒蚊,個大針尖,個體大小完勝尋常蚊子二、三倍,撲姿凶殘!完全防不勝防,躲無可躲!

    「回去!」虞子嬰表示這一路的耐心已經宣佈告罄,看著小白指節上幾個紅通通的小包,她咬牙切齒道。

    因為她體質特殊所以這種區區小毒根本耐何她不得,頂多躥出一個普通人被普通蚊子叮出來的小紅包,但她雖然不畏懼痛意,但沒有屏蔽癢癢功能啊!

    她有理由相信,惰那貨特地跑到一片如此暗湧洶潮遍地毒蟲肆虐的凶殘地界,絕對是為之前的事情想對她打擊報復!

    ——至於他為什麼能夠確定她一定會來,沒瞧著他走的時候將殷娌奴娌一併順走了嗎?

    聽虞子嬰竟要打退堂鼓,身負「重任」的黑蛟趕緊擺頭搖尾,捲起尾尖摩挲著虞子嬰的小腿,像圓盤一樣大的黑色蛇瞳靈動收縮,「嘶嘶∼∼嘶∼」地緊張叫著。

    「你是蛇,不是狗,別隨便撒嬌!」虞子嬰冷著顏完全無動於衷,要走的決定懼重而堅決。

    「嘶嘶嘶∼∼嘶嘶∼∼嘶嘶∼∼」黑蛟為主急得地原地轉圈圈,突地,它長尾簌簌一卷,纏住虞子嬰的腰裹兩圈,力度不緊不松,然後將虞子嬰在半空高高地舉了起來。

    虞子嬰自然知道黑蛟是不會傷她的,只是狐疑它此舉何意,便順著它亮晶晶眼睛注視的的方向一看,頓時,微微一怔。

    紅海灘蘆葦因地質特殊所以顏色奇異呈現一種紅色植物織的顏色,大片大片的紅蘆草長在一起就匯聚成了紅色的海洋,很奇獵神奇,再躍前方海面一片白亮亮的水橫在前面,水面儘是月光,成了光閃閃的一片,遍體明鱗,團團的圓月在水面上浮沉,時而被微微在動盪的水波弄成橢圓形……黑夜的黑,蘆葦蕩的鮮艷深紅,與月光白,三色交織成一片清晰、神秘、奇怪而安詳的唯美畫面。

    而在那一幕令人失神的畫面之中,薄明的水光倒映著絢麗的霞彩,一道白色風姿綽約,白袂浮萍見山影,夜月下,腰身線條被搖曳勾勒得極瘦,如拂水之柳般安靜閒適的修長身影立在「九曲廊橋」之上。

    ——噯,剛才那裡有站著這麼一個人嗎?虞子嬰困惑地卡噠卡噠睫毛。

    那,現在是走……還是不走?

    「嘶嘶∼嘶∼嘶嘶嘶∼」黑蛟像是察覺到虞子嬰心中的猶豫,趕緊蛇身一動,立即唰唰地擺動蛇身軀朝碼頭衝去,準備將人速速地拐回去見它家主仁。

    虞子嬰依舊被黑蛟纏著,它移動蛇尾時半空中的虞子嬰像在飛一樣疾速拖前,她倒是沒有激烈抗拒,只是就在快臨近那道站在光粼浮影海邊的身影時,她突地掙脫開黑蛟的裹纏,從其頭上一躍而下,寒風,如刀子一般,凜冽地刮著,她翻捲衣袍灌風鼓動,撩起漫天風塵,腳醞力愈千斤,熊熊一腳就將完全懵然的黑蛟那沉重而龐大的身軀,呈一條蜿蜒曲線,噗通一聲給踹進了海中。

    巨大渾厚的聲響拍打著江岸,激起朵朵浪花猛然落下,甩出了辟里啪啦的清脆擊響聲音,那飛濺的水珠如沉重的鼓槌接連不斷的敲擊著,在月光照射下,點點水珠落下來像明亮透明的珍珠似的。

    由於惰就站在碼頭邊沿,那濺起的漫天水雨,直接撲騰了他一身。

    不知道該說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還是惰完全沒有想過會有這種結果,被兜頭澆了一身的惰,身形微微僵硬了一瞬,那冰冷鹹濕的海水濕潤了他的眉睫發,形狀漂亮的薄透雙唇因水汽而泛著妖異光澤,但因為他身穿一件皮氅披風,穿得嚴實,倒是沒濕了身體。

    站在紅海灘上,蘆葦隨風而擺動,虞子嬰落站在鬆軟紅泥地上,眼底的狡黠之光一閃而過,當看到惰一臉倒霉相,虞子嬰心中那一口惡氣終於能夠消散些了,因此剛才那張黑沉的小臉鬆緩幾分。

    她微抬下頜,細緻的眉毛一佻:「啊∼濕了。」

    惰轉過頭,眼神平靜得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額角一滴水珠滑落,滑落微翹的睫毛便綴上了一滴水珠,他下意識地垂下眼睫,卻只是讓它順著眼角蜿蜒而下,在近乎蒼白的臉頰上蔓延出一道透明痕跡,這他那一張透澈的容顏有一種出水芙蓉般水嫩惑態。

    「是啊,濕了。」他很平靜地重複著她的話。

    虞子嬰安安靜靜地站在原來看著他的動作,看他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舉動,便漸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抬步走向他。

    就在她準備步上木階梯時,突地,惰動了,他速度很快,幾乎殘影般,將剛剛從水中冒頭準備爬上岸的黑蛟一勾,再一腳毫不留情地踹踢進了海中。

    噗通!

    海水就像瀑布從上而衝下來,巨大地衝擊下,飛濺的水珠在空氣之間輕快地躍著,密密地打了靠近海岸邊的人一臉。

    這一次不僅是惰,連虞子嬰也一併都遭了殃,她睜著一雙死魚眼,憑水從她頭頂滑下。

    「……」

    濕一次跟濕二次區別不大的惰彎唇笑了:「啊,濕了。」

    「麻痺!」

    虞子嬰心中暗罵一聲,滅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幼稚報復,真令她開了眼界了!

    抹了一把水淋淋的臉,她一個箭步便衝上去,風聲虎虎,她一個直拳伸出,惰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伸掌接住了她的小拳頭,那激起的風起吹蕩起惰垂落的髮絲縷縷飄逸而起。

    這怪物小蘿莉的拳頭即使純物理,亦不能尋常對待之。

    等他一靠近,這才發現虞子嬰的鼻尖……紅腫了一個小包,他忍不住彎眼,這一次倒是笑得走心幾分:「這鼻子的包……長得還真是惹人憐愛啊。」

    虞子嬰拳頭捏得咯吱作響,怒:「我讓你也來惹人憐愛幾分!」

    惰收起眼底的戲謔,語氣很淡很輕,比夜風更輕柔、旖旎懶洋洋地徐徐傳入虞子嬰耳中。

    「虞子嬰,你果然還是來找我了,我剛才還在心裡跟自己打了一個賭,若你今夜來了,我便繼續跟你履行三月之約……」

    虞子嬰放下手,沉寂地看著他:「若我今夜不來呢?」

    「不來啊……」惰沉吟了一下,他眼底沉沉靄靄,令人看不清楚底色:「唔,那我也不知道我將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了。」

    這話的信息量太多太黑暗太血腥太暴力太……太有報復社會的意味了,接著,虞子嬰再度麵攤死魚眼了。

    無論他原先是怎麼考慮打算的,事到如今,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兩人和平(?)而靜謐地席地坐在了紅木漆板的碼頭上,兩人雙腿懸空,一黑一白交錯的衣袂隨風飄蕩。

    「剛才我一個人的時候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側手邊,那裡的位置空蕩蕩地,這時我才恍然,什麼時候我已經潛意識地給你預留了位置。」惰道。

    明明在半個月之前他還是一個人,但如今,當他一個人站在這一片廣垠而空曠的天地,他竟覺得自己是在離開了虞子嬰後才變成孑然一人。

    他在遇到虞子嬰之後,才覺得自己或許需要一個能夠心靈默契的同伴,就像再孤傲的野狼在疲憊的時候亦需要種族群的庇護,但是他發現如果僅是當同伴的話,他的存在永遠會被弱化、淡漠,甚至到最後被遺棄,排外,因為她的身邊已經圍攏了太多的人了,而他……卻只有她一個,這不公平。

    「虞子嬰,你始終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是嗎?」

    「惰,你理解同伴這個詞的意思嗎?」虞子嬰偏頭問道。

    惰默了一下,才道:「同行,相伴之人。」

    「那猀華跟你的那些異域屬下亦是你的同伴,他們一路隨你同行,對你不離不棄。」虞子嬰很順嘴地接過。

    惰再默一下,薄涼而寡絕道:「他們豈配得起這兩字。」

    「其實你想要的比你要求的更加貪婪,你要的真的是同伴嗎?」虞子嬰在夜色中閃爍著一種幽黯光澤的眼瞳靜靜地看著惰。

    「既不是同伴的話,那我們像現在這樣相處……算什麼?」惰並不急著反駁,只是好笑地反問。

    虞子嬰沒有回答他,這個答案必須靠他自己去尋找,她說的,他雖然會聽,卻不會印刻入心中般銘記。

    想在狠狠地獨佔,貪婪地不斷索取,想將其緊縛、囚困在身邊,不允許任何窺探者的覬覦,心似一頭飢餓轆轆的猛獸急需填補肚腹的難耐……這份黑暗的情緒,對於「同伴」兩字而言,未勉太過於沉重了,所以他想要的,根本就是一個溺水絕望時能夠讓他浮出水面呼吸的「救生圈」。

    可虞子嬰並不願意當他的「救生圈」,因為「救生圈」再重要,在惰的眼中亦不過是一件死物件,所以她必須讓他清晰地認識到一件事情——她既不會當他的同伴,亦不會是他的「救生圈」。

    她只會是她,虞子嬰。

    ------題外話------

    今天靜大部分時間都拿去修改靜之前美男後宮太妖嬈這部完結文,所以更新較少=。=

    小劇場:

    虞子嬰拍拍身邊:來,咱們來談心。

    惰坐下,道:談什麼?

    虞子嬰道:談怎麼在下一章將你對我的「視若無堵」變成「蠢蠢欲動」。

    惰默——這是準備給我洗腦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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