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巫隨意拍拍手,將手中已經碎裂成兩邊半的石骨塤撣乾淨,那彎翹的睫毛覆下一道翳冷的陰影,那眸光斜睨而上,似蛇蠍猛獸般注滿了致命的毒液。()
「奴家不想跟你……們玩了,本來還想著抓了你們去熱騰騰的油坊走一趟,想必看到你們鹿巫定會很高興的,可惜……」她遺憾地撅起紅唇,眸瀉幽幽粼光,面上一抹輕笑明明透著雅致情趣,但實則飽含殘忍,森冷噬骨。
「現在奴家耐心用盡了,直接就送你們餵了奴家的愛寵裹腹算了。」
她身姿娉婷一揮手,腰肢搖曳如柳枝臨湖岸,她頭上那垂掛星碎片的銀冠相撞發出一陣岑鈴鈴的脆響,似於風聲中輕吟哼唱一首祭祀詞,那藏藍色的百褶裙擺恭謹俏美地隨風拂動,她艷紅唇畔擒了一朵名為血腥與凶殘的鉤吻花。
那直剌剌充滿歹毒惡意注視著他們的目光,令人油然感覺有一種不詳的感覺。
肖寶音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安地覷了一眼虞子嬰,由於樹影拂動,虞子嬰所立之處,光線暗淡,它糊掉了稜角,給虞子嬰的身影描繪出一種孤傲遺世的黑白畫影。
肖寶音失神了一瞬,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虞子嬰是不該屬於這世界的一抹獨特色彩。
絲絲絲——沙沙沙——四周冷嘯尖銳,壓輒而來的黑氣陰蒙越欺越近,氣息濃重而潮濕,如腐爛的屍體上流出來黯黑冰涼的血,蜿蜒覆蓋了天與地,空氣中散發著一種像是樹木和泥土的皮膚開始潰爛的氣味,足以令人窒息。
荒寂的排林間,在朦朧的暗陽照耀下,生出無數詭秘暗影,彷彿鬼怪在黑暗之中叫囂著要衝破暝界而出。
虞子嬰靜佇不動,雙眸卻炯然有神,全身每一寸骨骼肌膚都裝著金屬鎧甲,牢不可破。
空氣彷彿在某一瞬間陷入凝滯,但眨眼間,空氣又似裂帛一樣的高音高亢如同破鳴,爆發的一瞬充滿幽冥噴薄的陰冷和鮮血縱橫的森然。
那一片洶湧的黑色擠進她的眼睛,虞子嬰看到從狐狸精羊巫身後、牆苑、榕林間,撲天蓋地的斑斕各色爬行類生物蔓延而來,遠遠望去如同幽森的亡靈生物從地底躥了出來,生生不息,源源不斷。
那些悉悉窣窣蠕動爬行軋壓枯葉的細微聲響,還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玩意兒突地擠眼眼睛那一刻,簡直令人瞬間寒毛唰唰地全部豎起。
「嬰、嬰姐姐……」肖寶音嚇了一跳,她心臟跳動得厲害,嘴唇有時抖頗起來,眉毛有時也在頗動,瞳仁呆滯,看直了眼睛,也快嚇死了,全身都在打擺子。
這種數量……想躲是不可能的,因為每一寸的地界都被佔滿了,她們被那些個什麼毒蠍毒蛇毒蟲毒蛙毒物給包圍了!
一直眼神空洞,神色麻木的老乞丐緩了一會兒勁後,此刻也像是感受到眼前緊急情況,他大腦一陣鈍痛,整個人便清醒了幾分。
「啊——啊——啊——」當他看到羊巫召了密集的毒物後,整個人都不好了,他他怔了一下,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掙扎著推開肖寶音,想上去阻止,可惜他已經被虞子嬰卸掉的四肢關節,等同完全失去了行動力,他除了嘴巴張得箱口那麼大地叫喊。
「你,那啥……老伯啊,你千萬冷靜點,我、我們不怕的哈,嗚嗚——不怕哈……」聽到耳邊鬼哭狼嚎的雷炸聲,肖寶音恐懼的情緒稍微轉移了一下,可嘴裡安慰著他,可不怕才怪,哪有女孩子能不怕這種既毒又噁心的東西啊?!
咦,等等!肖寶音淚眼汪汪地盯著虞子嬰那蒙了一層黑紗的側臉,那隆凹凸起伏間的面部輪廓,有一種冰魂雪魄凝鑄的堅毅從容,她的表情由始至終都保持著101號表情,那就是——面無表情。
還真有不怕的啊……肖寶音一下子愣住了,那瞬間,肖寶音直瞪瞪地看著虞子嬰的臉,露出怎麼也抓不住要領的神情,嬰姐姐究竟是不怕,還是壓根兒就嚇傻了?
不過,以她對嬰真真的瞭解,絕逼是前者,現在她也沒有別的奢望,只有將全部希望寄於嬰姐姐能夠想到辦法來拯救他們了。
就在羊巫志得意滿,用一種勝利者,或者是說用一種死人的眼神看著他們時,虞子嬰突然道:
「你可憐亦很可悲。」
「呵呵呵,你是在說你自己嗎?」羊巫笑靨如笑,她眼下只需勾勾手指便能叫他們死無全屍,她不瞭解虞子嬰,只當她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虞子嬰對於一向不上心的人,便是懶得跟她解釋或廢話,她眸神寡淡似水地轉開,落向老乞丐,壓低的聲音,卻似破風斬浪,獨具穿透力的纖細嗓音,如旭日薄噴的光焰,無比熾熱,又灼灼逼人,容不得所聽之人有半點規避。
她言:「你好好地看著,好好地看著我究竟是誰。」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老乞丐一時發懵,他看著虞子嬰,好像失音了一般,也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說不出話,也沒有了剛才拚命想阻止跟心害怕的力量。
他只是癡癡地盯著虞子嬰,心中有一種猜想與感應即將成為現實的期待。
虞子嬰微微闔上眼睫,那纖柔翹掀的睫毛根根分明,如鶴翎最柔軟的部位纖弱微顫地收斂起腹部,但下一瞬間,那根根黑翎倏地展翼掀起,強大而豐滿,她睜開的眸子如漫天光芒刺眼飛射而出,當黃金瞳開啟,一雙異常絢麗猶如遠古壁畫中太陽神的眼瞳,美倫美煥時,成功驚呆了所有的人。
「騰蛇界吾便是唯一的皇。」虞子嬰蒙著一層黑紗的面容,因為一雙黃金瞳愈發神秘誘人入勝,她看了老乞丐一眼,便轉向羊巫,語氣中的鄙夷與譏諷表露無遺:「跟我玩毒,憑你?」
隨著她這一句話落地,只聞原先的視界一點一點地開始潰動,模糊的斑斕色澤,重疊上巨大的黑影,有一種莫名地黑影正在撕破一切。
但見在牆根深蔭覆蓋之處,一雙雙綠幽幽似鬼火焰冒了出來,且亦是一大片一大片地。
老乞丐眼眶撐得很開,而肖寶音圓凸著眼珠,倒吸一口氣。
而羊巫則早就被虞子嬰那一雙黃金眼瞳攝去了全部魂魄,她臉皮激烈地顫動著,漲得很紅,她的表情很奇怪,像是驚喜,或許是狂喜到失去了理智,聲音失去了原先音調的控制,顯然尖銳而癲狂:「呵呵∼騰蛇、騰蛇皇族,哈哈哈哈哈——竟然是騰蛇皇族——黃金瞳,果然是黃金瞳啊,哈哈哈哈——苦尋了十年,終於——」
虞子嬰在她失去理智,陷入一種妄想瘋狂念想之間時,便一個意念下去——「將一切都嚼爛咬碎吧。」
咻咻咻——只見無數條各色斑斕的蛇類,從牆角,從樹上,從房內,苑宅……等等各顯神通,各洞出動,甚至連那狐狸精養的毒蛇都一併反叛了。
騰蛇界的皇一出,萬蛇聽令!
這世上再毒之物,焉能敵過蛇類有蠶吞,那游蛇如水紋波瀾擴散而去,不時便看到所有屬於羊巫的毒物都被蛇族掃清。
狐狸精一震,嚇得往後退了兩三步,臉上先變得青白,隨後又漲得極度的徘紅,這才終於意識到她攤上大事了,但她卻依舊興奮難耐。
「老東西,想不到吧,你費盡一切心思想藏的人,如今竟主動地出現在我們面前。」剛才羊巫便對虞子嬰的行為起疑,別以為她看不出來,一個老怪物她為何要費上心思去救,如今想來一切都有了最正確的解釋。
「啊——啊啊啊——吼吼——」老乞丐眼中恨意大炙,朝著羊巫吼叫。
「看你還有心思考慮這些我很高興……」虞子嬰的聲音輕柔地插入了兩人中間,她道:「這意味著你還有多餘地精力跟我的蛇類們好好地玩一玩。」
羊巫一聽渾身一僵,正準備逃,但下一秒,卻發現整個人都軟攤在地,如同老乞丐一樣失了力氣,原來在她動的時候,虞子嬰也動了。
這被卸掉了四肢的痙攣痛意,直接令羊巫痛得撕心裂肺,慘如白紙。
「真難看啊……」
虞子嬰居高臨於看著她那張扭曲的臉,半蹲下來,拿出一柄手術刀,於她臉上嬌嫩皮膚輕輕一劃,那瞬間滲透的涼意令狐狸精全身一抖。
「你、你想做什麼?」她咬著牙,忍著痛,蒼白的嘴唇一闔一緊,眼瞳收縮不定。
「你可以猜一猜。」虞子嬰漫不經心道。
「你、你真的是騰蛇皇族?」她喘息粗重,再度問道。
虞子嬰黑沉的眼眸一動不動,輕聲:「嗯。」
狐狸精眼睛一亮,神色流轉之間,許多貪婪的情緒便流動其中,明顯尤不知死活。
「老乞丐的皮是你剝的嗎?」輪到虞子嬰問她了。
「哼,是我又怎麼樣,你是不敢動我的,若我死了,你也一定會死。別不相信,看那老乞丐你就該知道,你惹不起我們。況且,你不想知道騰蛇一族是怎麼被滅的嗎?」羊巫確定她的身份後,慘白的眉宇之間竟有幾分自信得意的神彩。
「是你的話就好辦了。」虞子嬰直接忽略了她剩下的話,只撿她需要的答案聽。
接下來,虞子嬰木著一張臉,手中的手術刀子就像一部完美的割皮機,在羊巫恐怖到變型的臉上,很快便將她面部的皮完整地剝了下來。
這其間狐狸精羊巫的慘叫與淒厲便不必言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