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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完全不懂得廢話 文 / 桑家靜

    「起來。」

    被濃郁芬香縈繞,滿目被四周上面印著無數細小的紫幽色花蕊包圍,玄嬰不適地扭動了一下脖子,那被緊緊纏成繭甬的四肢佈滿壓軋的酸意。

    身上,嫉妒那一雙纖長精實的雙臂從她腋下圈環至她背後,將她壓入他的胸膛雙臂之間,避免了與冰冷乾燥的地面直接接觸,或許因為剛才的翻滾,他一條腿強硬地擠入她雙腿之間,瘦頎的胸膛與她的柔軟緊緊擠壓,兩人錯開鼻翼,卻面面相貼,一時之間糾纏得幾乎難分彼此。

    「本殿拒絕……」嫉妒微微喘息著粗氣,胸膛起伏間與她更為緊密,他雙臂收緊,那噴灑的薄涼氣息於她耳廓,與四周瀰漫的熏衣草香味融合成一道令人心悸的味道,幾乎充斥玄嬰的鼻息,令人目眩神暈。

    「拿∼不是想跟本殿單獨『談話』的嗎,如今這種榮幸而難道的機會,你莫非要浪費在無意義的廢話中,而不是趕緊把握?」

    輕蔑而低啞的嗓音,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為低沉,並且帶著一種男性獨有的磁性而危險性質。

    玄嬰從他輕喘著如熱浪的呼吸,那擁抱她緊繃的身軀分析——他男性荷爾蒙失控了,換一句話而言,他對她,產生了男女興趣了。

    這是一件好事,但這件好事發生在此時此刻,卻變成了一件複雜的事情了。

    「你起來,我有話要說。」

    此時,因揣懷著一種需要和解意味的態度,玄嬰暗暗呼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時,語氣便如世上最昂貴最奢華的冰涼絲綢劃過喉間,帶出了一種連靈魂都被悸動發軟的嗓音,像是藏著什麼甜蜜的陰謀。

    這不禁讓不曾受過這種感官刺激、擺著一副冷艷高貴女王范兒的嫉妒耳根顫了顫,繼而染上了一層淡淡絨泛著緋紅的粉色。

    他像是突然被針蟄一般,驀地跳起來了,他碧眸泛起一層朦朧的波光瀲灩,消散了慣覆的陰霾色澤,反似霧色霽光,瞥了一眼因為他撤手,而安靜躺在地上的玄嬰,臉上帶著一種罕見的茫然,但一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立即如觸碰到什麼髒東西一般,撇開視線嫌棄地低咒道。

    「你、你、你好好說話,別、別不正經!」

    他不懂他剛才拒絕她的要求,究竟是想對她做些什麼,就如同他不懂,為什麼聽到的她此時的聲音,會有一種被貓爪抓一般癢癢的……靈魂的騷動。

    要說一般男的遇到這種情況,早就不顧一切,先撲倒吃干抹淨再說,也只有他,都這把年歲了,第一時間竟是無措地慌亂逃開……

    所以說童年缺失真可怕啊。

    有人說,這跟童年缺失有關係嗎?或許……還真有吧。

    玄嬰沒理會他那心口不一的嘴臉,慢爬起身,衣冠整理楚楚之後,才朝四周環視一眼:「這裡就是我想帶你來看的地方。」

    嫉妒不想直面應對她那雙冰晶雪魄般黑白分明的眼眸,那裡面太過乾淨太過純粹,有一種一望進去便反映出自身最想掩飾、最不願意面對的被原原本本呈現的諷刺感,於是他隨著她的話,迎著一縷令人沉靜而輕鬆的馨風,望向了四周。

    那是一片紫藍交疊漸進的花海,近看,那蕙狀花莖上纖柔的、輕到似仿不忍觸碰的紫藍色的花朵,夢幻而神秘,似乎從另一個國度姍姍而來。

    隨著視線漸行漸遠,那漂亮裊娜的紫藍色花朵,顏色亦遞增地更加沉著、悠遠,顯示著豐盈與成熟身姿,點點碎碎的紫緩緩匯成紫色的河流,渺渺看去,就像帶有藍色的紫色織成夢幻的霓裳。

    「漂亮嗎?」玄嬰不知何時悄然靠近他,她輕聲詢問道,那平淡的嗓音與此時溫和的天氣,與紫藍花海上空,那點綴在瓦藍雪白柔綿的飄逸雲朵,宛如印象派的風景,塞尚畫裡自然的恆遠韻律,帶著一種舒適令人放鬆的感覺。

    嫉妒一身黑袍纖骨扎於這片夢幻風景之中,如點筆之作,亦如一道被遺棄虛無飄渺。

    「嗯。」他難得沒用那種陰陽怪氣腔調回話,僅冷淡矜持地回應了一聲。

    玄嬰伸手,將那微微蜷縮的溫涼指尖滑入他掌手,不待他轉過臉來看她,便率先一步拉著他起步朝前。

    「我們一邊散步,一邊談話吧。」

    「放開!」略微低啞不爽的語氣。

    「……」玄嬰頓步,眸露黯色,並非是因為他的拒絕而難過,而是因為他的拒絕而必須又得苦思計策。

    卻不想,她剛放開他,他手腕一轉,那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便自作主張地一把拽住她準備縮回的手,他不講風度地捏緊她前端五指,手勁不知輕重,也不講求技巧,昂挺著脖子,便重新扯臂牽著她朝前走去。

    也許一副能夠令人心悅神怡的風景,是能夠打開一個緊鎖心門的人那張禁錮難橇的嘴,也或許是薰衣草的花香有一種神奇的能力,能夠撫慰心靈,令人身心放鬆。

    總之,玄嬰覺得有些問題,此刻是最佳解決的時機。

    「還在生氣嗎?」玄嬰偏歪著腦袋,問道。

    「……」

    嫉妒沉默著跟她一前一後靜靜地走著。

    他不想答話,就像厭惡嫌棄的模樣,但與之相悖論的則是他握住她的那隻手,用力而不容一絲空隙。

    玄嬰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當然這是指她不懂得尋常人見面的寒暄跟……無聊的扯淡,據說人一生基本上80,以上都是在講廢話,有些是無識的,有些是無事扯事,但她肯定她剛才問了一句廢話。

    但是,這種情況下跟他談哲理,談真理,合適嗎?

    ……果然還是繼續扯廢話吧。

    「你知道這一片花田的草叫什麼嗎?」薰衣草是花是草都行,它就是能開花的草,如果雌雄同體般存在,這是玄嬰的非一般認知水平。

    即將進入初夏,整個山脈染上了一層紫色的雲霞,除了花朵還是花朵,除了芳香還是芳香,一種純粹的浪漫和詩意,猶如神秘悠遠的夢境,熏衣草點燃的童話王國。

    或許是被如此柔和的風景撫平的稜角,嫉妒碧眸冷冷譏譏地瞥了她一眼,和煦的風撫過他的臉頰,那海澡般細碎的柔亮髮絲拂動,襯得那張精緻面龐更為驚心動魄,每一分每一毫都充滿了無言難表的精巧魅惑,他長睫如蝶如翼,渡上一層薄透陽光,肌膚白得幾乎透明。

    終於,他整理好心情,能夠心平氣地看著她,那慵懶又疏離的態度就像一隻高貴的黑天鵝:「呵哦∼叫什麼?」

    玄嬰回視著他那眼高於頂的目光,她的身高只到他肩膀處,想比其它人,他雖然不似成人那般參天大樹,能夠阻擋一切風雨來襲,也雛模成形一顆俊拔柏松,根正紅苗,湛神清峻……當然,如果過程中沒有長歪的話。

    「是熏衣草……這裡面還有一個故事,你要聽嗎?」玄嬰蹙眉想了想,記得好像在哪裡曾看過這麼一則熏衣草的故事。

    嫉妒掉過頭,繼續牽著她散步於花田間,不置可否,他們衣袂袖擺拂過熏衣草,不自覺亦遺留下一片淡雅清香。

    既然不反對,那她就當他默認了,有時候她覺得這麼想,能節省很多猜測的時間。

    她咀嚼了一下用詞,用一種報道毫無音調起伏的口氣道:「普羅旺斯村有一個少女……她喜歡了一個旅人,他是一個男的……」

    前方的嫉妒一聽,嘴角狠狠一抽,這種細節根本不需要特意強調的。

    「那個男的旅人喜歡玫瑰,不喜歡薰衣草,於是玩弄完少女便要走……」玄嬰按照自己的理解總結道:「少女覺得不能就此罷休,便堅持要追上去,她母親覺得她單槍匹馬地前去太冒險,便給了她一種滅渣男的秘密武器,那就是一束薰衣草……」

    哈?她究竟講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這麼一片漂亮得令他覺得如果帶不走,那乾脆毀掉也不允許別人有機會同他一樣觀賞的地方,卻配上這麼一個狗屎的故事?

    他頓時有一種被人愚弄的錯覺,嫉妒眉宇間簇起深深的一道折皺,陰沉陰沉地。

    玄嬰一無所察,因為這毀三觀的故事終於大劇終了:「據聞薰衣草有淨化的作用,少女便將藏在衣服的熏衣草扔到那個旅人身人,他慘叫一聲,便化成一片煙消失了,後來少女也一併消失了……」

    說到最後,玄嬰略有一點小激動,沒錯,因為故事的結尾甚得她心,即使好端端的一個愛情故事,被她講成一個恐怖倫理複雜故事,但她卻覺得這個故事這樣理解才是正確的。

    故事講完,玄嬰期待地盯著嫉妒的後腦勺,但得到卻是一陣久久的沉默。

    「……女、人,你覺得這種連三歲孩子都嫌棄的無聊故事,有什麼值得本殿站在這裡跟你浪費時間的必要,嗯?」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陰測測道。

    「……。」

    「呵呵呵∼簡直就是無聊透頂,什麼狗屁!」他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臉色驟變,黑色氣焰一發不可收拾。

    狗屁?這倒是跟玄嬰第一次看這個故事的時候的想法不謀而合,於是她道:「深有體會。」

    完全沒有懸念的故事。

    玄嬰想,原來他也覺得這個熏衣草的故事太無趣了。

    事實上,嫉妒的確這樣這麼想的。

    這種乏味又枯槁的講述也就算了,偏生在這種唯美浪漫的環境中,她竟講了這麼一個相愛相殺的故事,她是在暗示什麼,還是在寓意什麼,啊?!

    他的一切情緒、想法化作了一股怨憤,在胸中升騰,若非因為四周風景還算過得去,他早就甩頭直接掉人了,哪裡會繼續留在這裡跟她講這些廢話……

    也或許,並不光是因為這片風景的原因……

    「你的臉……」他突然冰冷緊迫地盯著她臉上的繃帶,道:「撕掉它。」

    玄嬰一雙幽深貓瞳微瞠,皺眉:「你說什麼?」

    「你是耳背還是耳聾了?」嫉妒突然生氣地吼道:「不需要了,不需要再這樣隱藏你的臉了!我想看看你的臉!」

    玄嬰一怔,莫名有一種即視微妙感。

    難道他們這種節奏是準備兜兜轉轉,跳過直接回到人生若只如初見,男人無論老幼,果然是視覺性動物嗎?

    好吧,這種進展雖然很突兀,但她並不想拒絕,特別是看到他臉上突然帶著一種古怪又期待的笑容表情的時候。

    繃帶纏得很緊,拆落的時候一層又一層,等繃帶拆完後,玄嬰撥開滑落那如綢鍛柔亮的青絲,露出了那一張漂亮精緻如雪花般淨白面容,柔和的陽光撒落,竟似有一層瑩潤如珍珠般的光芒,比起半個多月前,她面貌稍微長開了些,如得到昇華般,增一份則納粹減一分曾缺憾,整個人於紫藍薰衣草中,美得令人恍神。

    嫉妒一怔,目光如線一般被眼前之人緊緊圈圈纏綁住,哪裡移得開視線,以往這張一看便能令他反感憎惡的絕美面容,此刻竟讓他心中空落落,有一種想將其永遠珍藏起來埋進心中,想要好好、細緻地撫摸的衝動。

    「好看嗎?」貓眼呼扇,呼扇出一道流光碎影,但表情依舊沒有多少變化,完全一副循例問一聲的口氣。

    可嫉妒卻是認真而怔忡地看著她。

    直到她再問一遍的時候,他呼吸隱晦地漸漸加重,眸光變深,啞聲道:「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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