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宇文弼曾帶兩女兩兒前來國院闡福寺由無相開智受福,畢竟是為鄲單小國出生入死捍衛疆土戰跡纍纍的異性王,他並末拒絕,當時的「宇文子嬰」他是替她卜算了一卦,卻發生她的命格尤為奇怪,他一時好奇,便也是費其心而為,再一算之下卻表情她氣濁神枯,一般術數學上講陰陽平衡,分陰分陽,迭用柔剛是也,萬物獨陰不長。#
然而宇文子嬰命格為陰格的人士,往往一般這種命格之人五行不全,命格氣勢較為單一,命書曰:「氣清之人,運難全」。說的便是五行過於偏向單一,或者從陰之格,純陰之格的人士,往往運勢最難保全,在一遇不佳的大運沖克命局之時,則發生重大變故……
是以,他判斷她犯天煞,性孤寡之一生,且她在三、十三皆為命中之一大門檻,若無特殊命格輔成,她於十三歲之際便有一命劫之數,且夭折可能性十分之大……
他盡實地批完宇文子嬰的命數,一抬頭便見她那張肥胖呆憨的面容一慘白,雙唇顫抖,明顯是被嚇壞了,接著他目光游離其上,他亦清晰地發現了……她眉宇印堂間的死氣……
然而當一切日夜交換的輪迴流逝著時間,在他已經慢慢忘卻了曾有這麼一個被他批了命格,顯然也已窺視到其死亡時刻的少女,她卻在他根本無法想像的時間、地點、方式,身披著一身濃烈煞氣與稠質陰冷歸來了……
再度歸來的她,性冷眸淡,一身隨時揣著一種即將崩潰毀滅的恐怖壓抑氛圍,她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綁架了他,接著,並對他做出那種羞辱性的事情……曾有那麼一刻,身體的痛楚與心靈的折辱令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種殺戮的衝動。他傳承易經相卜之術,師傅曾令他不得殺生,保持純陽之身,否則將影響卜算結果的精準,是以他手中從末沾染過任何一滴血腥,亦從不近女色。
然而對著他做出這種毀滅他事情的人,卻用著一種更加絕望而嘶啞的聲音告訴他。
「我很需要你幫我,如果你不幫我,我就會死的。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的,對嗎?」
當時他的心情十分複雜,從他獲得天算之術後,無數人曾利用各種方式來請求過他的救助,但他卻是第一次聽到如此荒謬且難以理解的話,他內心自是十分牴觸甚至是厭惡的,然而她卻道……
「好吧,我給我一次機會。如果你當真佛心堅韌,便一直心無旁鶩地念佛經,不受我干擾。但——一旦你失敗了,那麼你就不能再怪我了。」
當時他以為她這句話給他帶來的該是一縷光明曙光,卻不料……那只是魔鬼的媿媿靡靡之蠱惑虛渺之言,更是卻是將他徹底扯入魔淵墮落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切的墮落皆源於無知與狂妄,當時他並不能深刻地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隨著她有意的撩撥,少女用一種十足侵略性的目光,巡視與游離在他那從不曾經經任何人窺探的軀體之時,他忍不住從身體最深處傳出一絲絲顫悚……
他躲不開,亦無法躲,來自於她賦予那種連靈魂彷彿都要燃燒的炙熱的感覺,那根冰冷的手指,分明是冰冷而殘酷,一般像她這種人不是性冷便是情冷,然而那指尖的觸感,卻因為他身體的熱度而漸漸被煨燙溫了,可越是這樣,那溫軟的觸感帶來的感覺仿似更激烈,更兇猛,指尖傳來的彷彿電流穿過的麻癢的感覺,讓他全身一震……
一邊控制著身體的異樣,一邊穩往略帶沙啞的聲音輕念道:「如是我聞。一時薄伽梵游化諸國至廣嚴城住樂音樹下。與大苾芻眾八千人——」
他的聲音嘎然而止,瞳仁倏地瞠大,她竟,她竟用手摸到他那裡……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
那道故意壓低的粗嘎嗓音在他耳畔輕輕接過,他方喘上一口氣,便因為她的話整個人僵硬住了。
他怎麼也想不通,這個像魔鬼一般做著如此叛逆墮落事情的人,竟用著如此虔誠而熟捻的聲音頌出佛經。
矛盾而又令人無法忽視的人啊……
「你聽過天厄體嗎?」她的聲音冰冷,質如銳器,刻意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壓抑氣氛。
天厄體?他呼吸一滯,遲疑道:「厄運天罰……」這是天誅必殺之命格啊,這必須是累積多少世血債才能施予的命劫,他倒是從師傅那裡聽說過,而師傅亦是從祖師爺那裡聽過,但他們傳朔而上數代,卻從來不曾見過有這種命格的人出現。
他當真驚愕了!
「既然你會批命,那你就該明白你便是那千年難得一遇的大氣運者。」她的語氣帶著一種深沉灰暗的無奈情緒,就像剛才她的一切強硬與惡劣態度只是偽裝,如玻璃一般易碎,她從唇邊逸出一聲歎息:「幫幫我,我不能死!我需要你的……」
你聽過天厄體嗎……你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大氣運者……幫幫我,我不能死……我需要你……
這幾句話,徹底顛覆了他對她的認知與評估,原來她並非隨便哪一個人都行,原來他對她而言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她需要他,一切只是為了活著……當她不顧一切地容納下他之時,那處傳來的痛意令他有一種霧沌驟然撥開的錯覺,綠嶂百重,清川萬轉,猶如一場來自於末來的清晰圖像印入他眼前,他有一種驀然頓悟。
師傅曾言,躲不開,雖難以承受,卻又必須一一承受的,這便是每個人所要經歷之命運……
當在鄲單城重遇,並認出她的時候,他的第一感覺並不是對她外貌的失望,或是氣惱羞憤,而是有一種命運果然很神奇的感歎。
他自然認出了她——宇文家那個被眾人戲稱為乞丐少姐的宇文子嬰,卻不想他批之她的命運,施之於她,而她便受之於他,當初他判定她命止十三歲,然而再看到她,他卻看不透她了,生與死,福與災,她就像一個重塑的石人,無過去無末來,他曾私下多次測算,卻始終也測不出她的命格。
若非那時她親口告訴他,她是天厄體,他想必如何也猜不透她的變化。
天厄體,雖說是天誅必殞之命格,然而細數至幾千年之間又有誰配擁有如此天殊之命格,從另一個側面來看,她當真是一個稀世命格無雙的人啊。
再遇時的她變化明顯,倒不是相貌,而是內在,她明顯加重的命中之煞,從陰格直接變成了純陰格,也不知道她短短一段時間究竟做了些什麼天怒神怨之事,竟轉變成了一副天厄體,不過她竟能拖著一副天厄體活到他們再次見面,當屬於一則奇聞。
他以前並不明白其中緣由,後來經易池一番描述與讚歎她與這座嬰落之城的往事,他才恍然前後,才確信她恐怕是一名玄術師。
玄術師啊,想當今鑽研玄通之術的玄士於世雖萬千,但卻是千萬之人方能堪堪成就一名玄術師,想不到她且不過十三稚齡卻已能窺視天機如此清晰,天折慧者,天誅算者,或許連天都嫉她一身驚人才華,方降下如此沉重的命格於她。
這樣的人,當真會如此輕易便死了嗎?
無相恍惚了一瞬。
……
想來,玄師亦包含著相師一職,而相師所懂專職業務亦包含解字算命一途,凡事通一則通二,一般玄術者對某些字會特別有感知,亦有其獨特理解,然而此「落」連於「嬰」後,自然會惹她不喜。
實則虞子嬰的確在第一次看到「貪婪城」被擅自改成「嬰落城」之時,她便有一種某名奇異的感解,怎麼形容呢,就好比……此城快要悲劇的感覺。
可她當時神緒混沌無知,很多事情僅憑本能行動,自然根本不在意別人城的事情,如今想來,此城悲劇,那麼傻傻跑進圍城的她該腫麼破,果然還是該在意一番的——
無相突然出聲道:「援救。」
兌二一下巴都快脫臼了,他驚訝道:「尊上,您明知道我等此次出行本不該隨意暴露的,若被發現……」
想當世能與惰皇比肩而傲的人除了尊上之外,難覓其它玄師左右,自然惰皇一直都是視尊上為眼中之釘,此時若暴露,哪裡肯放過他勢單力薄的時候?
「我並不想讓嬰落城當真城如其名,最終毀落一空,畢竟這座城是以她的名義而立啊……」無相烏黑柔細的青絲輕輕拂動,乾淨的氣息,略顯單薄的身材落於杏衫寬袍之中,更顯道風仙骨。
看著尊上那雙瞳仁,仿似濯濯如溪間任衝擊萬年亦堅駐凝穩的磐石便煥著異彩,他們便知道再勸也徒勞了。
「乾一(兌二)領命。」
乾一使了一個眼神遞過兌二,便從脖間取出一隻銀色約指頭細長的鐵哨,喂於嘴邊朝空中一吹,三長二短,便一道道無聲的音波逐漸擴散開來。
這種音波一般人包括一些武林高手皆聽不見,這是他們內部傳承的獨特發送信息的方式。
「兌二,你在此保護好尊上!」
他方已傳出消息令暗中屬於他們的人不惜暴露身份,亦要保護此城中的百姓,而他則會聯合在場的武林人士一同擊退異域。
下方的對罵早已結束了,那拄著一支岑呤呤金杖的異域頭領,他咧開一嘴黑根黃牙,跺了跺一隻大象腿,囂張放話道:「記住,今日剿殺爾等是爺爺我金杖薩蠻,影子部隊第十二分支隊長!」
語訖,他蹬腿便一陣呀咧咧咧咧地從牆上衝下來,帶著那一支悶生殺人的隊伍壓軋而來。
「放屁!今日就讓你這個金杖薩蠻變成死杖阿蠻!」
一聲暴吼響起,武林人士亦不再懼生死,眾人一擁而上,打罵之聲,兵器相交之聲,叮叮噹噹響成一片,於一片廢墟前,一場混戰再度失控了。
由於一直都尋著不到「小妹妹」,擔憂不已的鄭宇森下手更是絕不留情,一招奪星掠月,飛劍如流星般刺出一個再回彎月迴旋疾刺,眨眼間便收割了三名影子生命。
武林俠士隊伍中還有一個看起來長相憨厚的青年漢子,他高愈二米,雙臂粗如成人男子雙腿般大小,舉起一對流星槌嘴裡啊啊啊地吼喊著,力大無窮,一擊便是碎骨碾肉。
那些被他一擊砸中的人,無一不是身體某處凹陷入內,一瞧便知道是碎了骨肉,當即便斃了命。
幾名點蒼派的師叔帶著其門下一眾弟子以陣奮力博殺倒也是收穫不少,但至於其它的門派,如人數稍少的崆峒派,不適合群戰的南拳派則顯得勢單力薄些,眼見一眾便要不敵被一舉殲滅乾淨之時,錚錚幾聲清鳴,一道黑影呼閃而現,他們只覺眼前恍惚一瞬,哧溜溜地便倒下數人於地。
眾人茫然又驚喜地朝那道修長凜冽殺氣的身影看去,但見此人身穿一身純黑質薄寬袖,紅祥雲窄擺,類似一種東洋武士般服飾,他面戴硃砂勾勒的白狐面具,瞧不出面目,而他這張白狐面具左眼處,還彩繪著一隻栩栩如生色彩斑斕的蝴蝶。
這人看起來……略奇葩?!有人驚疑不定,不過剛才明顯他是幫他們這邊的,這麼一想,倒也令他們稍微安下心來。
乾一根本不理會他們的心中的猜疑,看著再度圍攏而來的影子人,他黑影一閃,便是下去死手,完全不留一絲餘地,其餘人一瞧頓時一醒神,被他凌厲的身手鼓舞地猛縱躍而去,只見場面皆是廝殺正酣,刀劍拳腳相擊之聲不絕於耳。
易池被姬三牢牢護在身後,他們選了一塊假山石附近,此處不易被察覺,更容易守備,而羅平則跳落於石頂高處,半蹲下高大的身子,朝著敵人放矢之速度難以辨認。
「那……是無相大師的雪狐使!」
易池本看著越來越士弱的隊伍,心底一片冰涼,卻見突地冒出來一個助力,那一身奇特的裝束,還有那一張雪狐面具,他很快便認出來了,那個人正是無相大師的雪狐使。
無相大師一向不偏幫中原或異域,對於他而言,中原與異域皆是百姓,無勢力派系之分,是以剛才他只央求他替他們測算一下此次的存活機率,卻不想他竟會出手幫他……
為什麼?易池腦子急速流轉,聯想到當初他去懇求他入城稍住之時,他雖然態度溫和有禮卻明確地拒絕了,當他正失望之際,與他閒談稍許他卻又突然同意了,之許他們的話題便一直圍繞在……
虞姑娘!
易池瞳仁猛地一縮,沒錯,無相大師的態度轉變之初便是在他在感歎虞姑娘的時候……
那這麼說來,他肯幫他,難道也是因為虞姑娘嗎?
易池雙唇激烈地顫抖幾下,滿臉苦澀之色,想不到虞姑娘即使死了,依舊默默地護佑著他們……可是,他是如此無用啊……
「雪狐使?!」
如噪音般粗糲的聲音吼出,薩蠻盯著那勢如破竹的黑衣身影,當即瞪大雙眼,那牛眼般鼓大的眼睛暴突出一種狂喜之色:「哈哈哈哈——賺了,賺大發了老子!有雪狐使在,莫不是無相也在這時裡?讓老子瞧瞧,在哪裡,在哪裡……」
黑夜之中唯有一排燈籠照輝,他舉起一手,噓起眼睛開始四處張看,整張臉都激動得通紅了,當他在捕捉到某棵樹蔭上隱約晃動的人影之時,他突地拄起一杖,飛暴射而去:「哈哈哈——老子找到了!」
那一聲如石破金裂,鬼哭狼嚎的聲音,震人耳聵。
「啊——」
卻不想,樹蔭晃動之下,原來是害怕藏匿於身的朱錦娘,她盯著那帶著一身殺意而來的異域怪物,禁不住本能放聲尖叫。
薩蠻不耐地掏了掏耳朵,眼中戾氣一閃,口嘴大喝一聲:「吵死了臭娘兒們,趕緊去死吧!」便掄起金杖鼓起破風呼呼聲響,直顫得片片樹葉戰悚慘叫,那青石鋪就的地板都「卡噠卡噠!」呻吟直叫喚。
看著那殺意化成實質性的攻擊迎面而來,朱錦娘完全嚇傻了,腦子一片空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那裡,連尖叫都忘了。
「朱姑娘!」
「錦娘!」
見此一幕,鄭宇森與藥宗的人同時驚駭大叫一聲。
鄭宇森迅速收回銀紋劍,便以最快的速度飛便撲過去,一把將朱錦娘藏在身下,傾身一擋。
「噗——」金杖無疑外地砸中他的背脊,鄭宇森當即便猛噴一口血,朱錦娘被噴了些許血沫在臉上,這才茫然驚顫地回過神來,她雙眸含淚,通紅一片,害怕地大叫:「鄭,鄭少俠,嗚嗚……嗚嗚……鄭,宇森,宇森你怎麼樣?!」
鄭宇森被砸中那一瞬間受創軟倒地她肩膀止上,感覺稍微好了一些,便撐起身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對著嚇得四神無神的朱錦娘,勉強一笑:「我沒事,你趕緊離開些!」
他將朱錦娘推至趕來的藥宗人身邊,再回過頭雙眸如粹火般盯著薩蠻,青衫翩翩,長劍長鳴嗡嗡作響:「異域蠻力果然無恥,連手無寸鐵的女子亦不放過!」咦,你小子倒是不錯,受了爺爺一金杖卻還能動起來,不過爺爺不是無恥,而是爺爺將你們中原的男的女的都視作一樣,都是該殺的玩物,哈哈哈……。「
他跺了跺手中金杖,笑得一臉褶子,光頭後的一條小辮子隨之擺動。
然而下一秒,卻無一絲預警,他突地出手,長杖一揮便朝著鄭宇森偷襲而去,卻不想鄭宇森早有準備,他舉劍一擋,金器相撞便是一陣火光,薩蠻單手持金杖,空出一隻手,下勾拳朝上,猛地擊向鄭宇森的腹部。
噗——再度受傷的鄭宇森被揍飛退了幾大步,再次噴出一口鮮血,那一身乾淨的青衫染上如梅點的血漬斑斑。」鄭大哥……嗚嗚……「朱錦娘看到鄭宇森再次受傷,不忍再看下去,撫面哭泣蹲下。
但鄭於森卻沒有倒下,他依舊靠著長劍,支撐著始終不肯倒下。」嘿嘿,小子,倒是真有幾下子,可惜你不是爺爺我的對手,像你這種像娘兒們的德行,倒是適合給咱們這些爺兒們當兔爺兒,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卻突地只覺冷風一至,他一避,卻不想更快一道鋒利之氣而至,他一時不懼竟被一道隱藏的劍氣割破了腹部。
他連退幾步,看著舉著劍,對著他眥目紅眼的鄭宇森,心中暗驚,他倒是少看這小子了,想不到他如此年輕,竟將劍術練得如此醇熟。
看著腹部被細長劃開的口子,他伸起一根手指沾起舔了舔,滿目煞氣:」小子,能傷到爺爺算是你厲害,可與此同時,惹爺爺怒了,你就得死了!「
由此至終鄭宇森皆末回應他一聲,他不需要爭這種口唇之辱,他受到的侮辱,他要拿他的命來補償!
看薩蠻他將金杖攜於背上,疾衝而來,那氣勢與壓迫感簡直令人與方才判若兩人,鄭宇森頃刻間便明白了他們兩人的差距,然而他卻並不氣餒,雙眼無一絲懼人意,他們沖虛派的人都不是孬種,就算是注定要死,亦要在死前咬掉敵人一塊肉吞下!
劍尖朝地,赤溜溜地他亦疾步衝了上去,他一臉凜然無畏,那雙眼睛如劍鋒般充滿力量,不防亦不擋,完全是準備與之拚殺的姿態。
匿於暗處的虞子嬰盯著鄭宇森一瞬不眨,其實剛才他的叫喊聲,還有他去翻找那些污髒的屍體,甚至懊悔自責的神色,她全部都看到了。
該說,她真沒有想到他會對自己做到如此程度,真不知道該感歎他是一個老好人,還是該說他果然不愧是師傅門中教育出來的人……
虞子嬰或許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也說不定,但是唯有一樣卻是如同銘刻在她骨子裡,烙在她靈魂上的,不可褪卻般重要能牽動她整個人的東西——那便是種族觀念,對於挺護族人這方面她絕對是虞族中數一數二,且她這人十足護短,只要被她放入眼中,便是只能她欺負,便絕對不容許別人指染一分。
如今,虞族已逝,她始終記得她是沖虛派的人,雖然加入沖虛派的人是宇文子嬰,但是對於沖虛、對於桑昆翊這個師傅的歸屬感卻是真實的。
而論輩份來算,鄭宇森還該是她的小輩,雖然這歸屬感談不上有多深,但是在能力範圍內,能幫她亦不是吝嗇,所以她是不可能看到同門如此輕易死掉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如果不讓他拼到最後一刻,以他那愛較直的性子,絕對會抱憾一生的。
無相由兌二護著藏在暗處,剛才乾一一離開,他們便換了位置,他看著下方那雙方慘烈打鬥,亦是頎賞地盯著滿身堅毅氣魄的鄭宇森,道:」桑兄的弟子果然是令人敬佩啊。「」就是傻了點。「
兌二站在無相身後,亦緊緊地盯著下方,他雙拳緊攥,抑止一身由圍觀他那令人熱血沸騰的戰鬥而興起一生興奮,順口接下。」這不是傻。「無相眉宇流露出一絲專注認真:」而是一種信念,如鋼鐵般的意志,堅定的信念……或許沖虛派的人,都是如此吧。「
他想著宇文子嬰,她亦是沖虛派的人,桑昆翊的親授弟子,她的生性亦是如此,從來不知道何為妥協,何為屈服,然而這樣的她,卻並沒有給人一種愚昧蠻撞的感覺,反而耀眼得令人無法不受其吸引。
或許正因如此,即使知道她失蹤或許死了的桑昆翊,這三年亦從末收過一個入室弟子。
虞子嬰於他是特別的,他領悟得很深,卻不想對桑昆翊而言亦是不可取代的。」沖虛派的人的確不錯。「兌二挑了挑眉,頷首。
看著鄭宇森一臉扭曲,拼著最後一口氣,正準備迎接那薩蠻最後一一杖之時,無相淡淡道:」救下他。「」可……「兌二為難地躇躊。
無相道:」我在這裡很安全,且殺了他這支影子部隊便群龍無首了。「
兌二一想亦是,便朝著無相一行禮,便轉身沖身而下,急救於鄭宇森於薩蠻那雷震杖下。」嘿,兄弟讓開點兒,這大塊頭便交給我吧。「兌二如一塊黑布繞過鄭於森一周,便將眼神有些渙散,失血過多的鄭宇森挾腋一拋,丟給藥宗他們,他整順勢整了整面具,便戴著咧嘴笑如彎月的狐狸面具,面對著薩蠻。
對付惰皇他們是差了點兒,但對付這種小雜碎便容不得他繼續囂張了,是吧?」哈哈哈——又是一個雪狐使,哈哈哈哈——看來不需要猜了,無相必定在這裡!「
薩滿看到兌二,再掃向被影子部隊圍成一團的乾一,當即跟吃了亢奮劑一般,瞬間力量再度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忽聽」叮鈴噹啷「一聲脆響,一交上手,連兌二接手都感覺有些許吃力。
然而兌二怎麼可能會輸呢,他不知道從哪裡瞬眼間便抽出一條白煉,一抽鞭揮去嗖嗖風響,如一團白霧,快得令人眼花繚亂,薩蠻一時不察便被鞭飛呯轟砸到牆上。」哎呀,怎麼這麼沒有用呢?比起你們的惰皇真是差遠了啊。「兌二十分小人得志地撣了撣衣擺,語帶譏諷笑語。
看到薩滿被打得趴地上了,四周的人一陣嘩然驚喜,幾乎連站都站不直來的鄭宇森由著抽抽噎噎的朱錦娘扶著,他看著兌二的身手,不由得喜露牙齒高喊一聲:」兄弟,幹得好!「
兌二順聲看向他,朝著揮了揮手中白煉:」兄弟,等著哥們兒定給你好好鞭策調教一下這條狗該如何吠才對。「
噗——周圍稍有空閒的人一聽,尚末被眼前的緊張局勢擊潰的人,都忍不住忙中偷閒地噴笑出聲。
虞子嬰看著無相接二連三地派出雪狐使救助這些武林人士,貓瞳閃爍一瞬,有些搞不懂他究竟想做什麼了,難道他準備插手這場異域跟中原的戰爭嗎?
——真不像他會做的事情。
從地上爬起來的薩蠻噴吐了一口血水,突地猙獰一笑:」哈哈哈哈——老子也算玩夠了,你們這群中原狗都去死吧!「
薩蠻舍下兌二的戰鬥,一個轉身躍上高牆,他身影高大背對碩大的月亮,張開雙臂,朝著廣垠高闊的蒼穹高吼一聲:」嗷烏∼∼∼∼∼「
虞子嬰眉眸一緊,她脖間的小青蛇倏地清醒過來,一溜地滑出溫暖的脖子,直立起身子滑在虞子嬰肩頭之處絲絲吐著舌信。」是感受到威脅了麼……「虞子嬰瞥向肩頭的小青蛇,暗道。
只見,隨著薩蠻一聲嚎叫,墨藍色的夜暮之中,飄來接二連三,很快便連成零零碎碎的光點,今晚月亮很大,並無星光,而它們卻像是點綴於天空的星點。」那——那是什麼?!「
這時,影子部隊的人全部聚攏於高牆之下,緊守於薩蠻身前,卻不再與他們動手了,他們從背上取出一塊鐵片如殼的物體頂於身前,上百人迅速武裝起來,那些黑殼連接起來,便如一個龜甲,一看便是防禦十足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眾人再看向天空,聯想到什麼的時候,所有人都掉入了一種絕望恐懼的深淵。」哈哈哈——老子就炸死你們!「
這是他們老大佈置下來的第二實施方案,若此城當真久攻不下,便令直接催毀提了,也不知道老大為何這般討厭這座城,從三年前某一日開始老大的手段便越來越瘋狂了,不過他卻覺得直接毀掉比奪下更令他興奮。
薩蠻金杖一揮,天下那些光點漸漸欺近,卻是一隻隻白罩的孔明燈,上面停駐著人頭簇簇,手中各舉著一顆黑漆圓溜的物體,頂上有一根導線。」霹靂彈!是霹靂彈!「
無論是城中或城主府中的人都快嚇屎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們忍不住抱頭逃躥,尖叫聲腳步聲哭聲紛雜響起,看著天空密密如天幕被蟲子咬破一個個洞似的孔明燈,漆黑的城上方一片光亮,看著這些來勢洶洶的敵人數量,這是完全要直接毀掉一座城的節奏啊!
而那點燃霹靂彈發出的絲絲響聲,在這群武林人士人的的耳朵裡,就和末日審判的號角那樣洪亮駭人。」虞姑娘!易池愧對你!你的城,你以死換來的這座城易池終是無法替你守護下來,易池無能,易池愧對你啊!「易池突地跪地仰天一淒厲哭喊,令感覺事不宜遲,正準備出手逮著師侄一道離開的虞子嬰如同雷轟電掣,耳朵一刺,整個人愣了愣。
那個易池中的」虞姑娘「是她吧?
什麼叫」你以死換來的城「?
等等!虞子嬰揉了揉眉頭,她需要理清的部分太多了,還是直接直奔主題吧。
他剛才喊的那句話的意思是——這是她的城?
怎麼這座城竟成了她的了?分明別人喊是他叫城主,可他剛才又說是替她守護的城……
雖然裡面有很多一時弄不清的原因,可是這種時刻她不認為易池會突然神經病發作跑來開這種莫名其妙的玩笑……
這麼說來,這座改名叫」嬰落城「的城池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由青衣侯轉變成了她的了?虞子嬰偏頭微微蹙眉,一臉糾結,而感受到她的糾結的小青蛇,亦偏過扁圓腦袋,睜著蛇瞳盯著她。
在得知這是她的城之後,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想逮著師侄單獨跑路的腳步卻怎麼恥邁不開了。
其實這種感覺就叫做佔有慾!若易池的話不是假的,那麼就是說這座城是她虞子嬰來到這個異世所擁有的第一件屬於她的東西……
嬰落城?莫非該理解成——是虞子嬰駐落生根的城嗎?
她雙瞳突地暴發出一種奪目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的光澤,但僅一瞬間,那光澤便盡數斂聚成幽深銳利的鋒芒——
那種銳利得令人心悸的鋒芒名叫——虎獅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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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絕逼是想這一章寫到妹紙威武出山的,可——可時間超了鍾也木有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