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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82章 你不會是例外 文 / 肖若水

    殿上歡·媚後戲冷皇,第182章你不會是例外

    「終於醒了?」君洌寒淡笑,手掌輕撫過她柔嫩的面頰。愛夾答列

    「嗯。」飛瀾淡應一聲,起身脫離他懷抱,並下意識的攏了胸口薄衫。而這樣細微的小動作,看在君洌寒眼中,卻微疼著。那件事,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

    君洌寒坐在她身後,悄悄的揉著手臂,他抱了飛瀾幾個時辰,手臂已被飛瀾枕麻了。「餓了嗎?朕和你一同用膳吧。」

    「好。」飛瀾不溫不火的應著。

    而飯菜剛剛被擺上桌,太皇太后宮中的小太監便派人來傳,君洌寒無奈,只得離開榛。

    一直到深夜,他都不曾回廣陽殿,飛瀾反倒覺得自在了許多。她悠哉的與無憂對弈,倒是那孩子總是心不在焉的。

    「無憂,你能不能專心一點,你已經連輸五局了。」飛瀾無趣,隨手揮亂了盤上棋子。

    侍女遞來一杯溫熱的茶盞,飛瀾淺飲一口,唇角是淡淡的笑靨倚。

    無憂雙手托腮,嘟唇鼓腮幫,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飛瀾用指尖彈了下他額頭,寵溺道,「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這宮中還有人敢惹中州王嗎?」

    無憂白了她一眼,心道:真是個不長心的女人,連自己男人都看不住。「他晚膳的時候去了永壽宮,陪太皇太后用過晚膳,然後去了夏嬪的寢宮,今夜只怕不會回來了。」

    飛瀾輕笑,定睛瞧著無憂,問道,「皇上的行蹤,你倒是清楚的很。」

    無憂沉默,而後正襟危坐,臉上戲謔的笑靨一瞬間消失,眸中那一抹清寒,與君洌寒如出一轍。「娘親想說什麼?是,我在皇上身邊設下了眼線。」

    他的話不免讓飛瀾心驚,無憂才多大啊,他在宮中不過半載而已,就學會了宮中所謂的生存之法,這真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做,他是你的父親。」

    「他是我父親,但後宮嬪妃那麼多,他很快也會是別人的父親,有些事還是未雨綢繆的好。」無憂一本正經的回道。

    飛瀾無奈搖頭,「無憂,你想的太多了。」

    「娘,不是我想的太多,歷朝歷代,作為皇子,想要在宮中生存就必須有所籌謀,否則只會死無葬身之地。什麼血脈親情,都遠遠不及握在手中的權利。」

    「無憂!」飛瀾低斥一聲,他這一番話讓飛瀾痛心不已。究竟是誰教了他這些?現在的無憂,和曾經的君洌寒與寧王又有什麼區別,她一直不希望她的無憂捲入深宮的漩渦,可惜,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無憂,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多可怕?」飛瀾黛眉緊鎖,凝重的看著他。

    無憂眸色清冷,竟理直氣壯的微揚著頭,「我也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可是,如果我不夠強大,我根本保護不了我在乎的人,娘,我不會再讓你從我的生命中消失,即便變成惡魔,我也一定會守護你。」

    飛瀾低斂起眼簾,眸光凝重如海。原來,是她的死對無憂打擊太大,是她讓無憂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終究是她害了他。飛瀾起身,將無憂輕擁在懷,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額頭。

    「無憂,娘親不會再離開你了,娘親會一直陪伴著你,看著你長大,無憂,答應我,收起你的鋒芒,讓娘親來守護你,好嗎?」飛瀾溫柔詢問,語氣都是小心翼翼的。

    「嗯。」無憂雖點頭應著,眸光卻依舊犀利。

    飛瀾輕輕放開他,手掌溫柔的撫摸過他水嫩的面頰,「無憂,聽娘親一句,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我知道了。」無憂嘀咕著回了句。「娘,我累了,先回房了。」

    「嗯。」飛瀾點頭,看著他離去。

    殿門緩緩關閉,無憂在殿前停住腳步,一旁小太監急忙躬身上前,「王爺有何吩咐?」

    「煩勞公公去一趟御醫院,告訴風御醫,本王突發重疾,讓他去一趟夏嬪的寢宮通稟皇上。」無憂負手而立,不急不緩的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那小太監躬身領命,快步離去。

    風清揚是看著無憂長大的,只需隻言片語,便可瞭然於胸。他絲毫不敢怠慢,匆匆趕去夏嬪寢殿,卻被門外的宮人阻攔。

    「夏嬪娘娘與皇上在殿內,娘娘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擾。」守門的兩個侍衛橫劍阻攔。

    而風清揚是帝王心腹,向來有恃無恐,自然不會畏懼區區兩個守衛,「都給本官讓開,中州王重病在身,本官要即刻承稟皇上,若中州王有三長兩短,你們幾個腦袋也不夠砍。」他一把推開兩個侍衛,向殿內衝了進去。

    為了將戲做真,砰地一聲,風清揚直接撞開了殿門,只是,殿內的情形卻讓他愣在了當場。本以為會是一副男女歡愛的畫面,結果,卻是君洌寒坐於主位之上,夏嬪屈膝跪在他腳下,哭的梨花帶雨。

    「如此莽撞的衝進來,風清揚,你最好是有充足的理由。」君洌寒單手托腮,褐眸冷魅。

    「風清揚叩見皇上。」風清揚屈膝跪地,急切又道,「豈秉皇上,中州王疼痛不止,只怕是傷疾復發了,夢靨不停,一直呼喊著皇上……」

    「你說什麼?」未等風清揚將話說完,君洌寒已經大步邁出寢殿。

    他一路飛奔而去,所謂關心則亂,對於風清揚的話,竟然沒有絲毫懷疑。

    他破門而入時,殿內安安靜靜,只有飛瀾獨自一人坐在梳妝台前卸妝,雪衣素顏,長髮披肩,她一直很美,美得簡直不真實。

    「無憂呢?不是恢復的很好嗎?怎麼會傷疾復發的?」君洌寒如一陣風般衝進來,一副憂心忡忡之色,難以掩藏。

    「什麼?」飛瀾起身,不解的看向他。

    君洌寒何其精明,一看飛瀾的反應,便想到了事情的始末。這個鬼靈精,越來越胡鬧了。只不過,這孩子做事越來越滴水不漏,他知道只有風清揚才足以讓自己信服,何況,即便事情敗落,他即不捨將他如何,也不會將風清揚治罪,倒是避免了無辜的奴才受牽連。

    飛瀾同樣凝視著他,眸子由渙散逐漸變得清晰了,飛瀾並不笨,短暫的思索之後,也想通了其中一二,無憂這孩子,真是不像話,他此舉只會讓事情越來越亂。「這並非是我的意思,皇上不要誤會。」飛瀾率先說道。

    君洌寒邪氣的揚著唇角,緩步來到飛瀾面前,指尖輕輕的捏起她一縷秀髮,「瀾兒何必急著否認,若這是你的主意,朕或許會更高興。」

    「那要讓皇上失望了。」飛瀾向後退了一步,隨著她的動作,那一縷柔軟的髮絲劃出君洌寒指尖。

    對于飛瀾的冷漠,君洌寒已見怪不怪,要她打開心房重新接受他,豈是那般容易啊。他挑了衣擺,在一旁軟榻上坐了下來。「今夜朕留下來陪你。」

    這樣的話,在夜半三更聽起來,極為曖昧,但飛瀾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她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淡漠開口,「皇上既然來了,那麼我們就談談吧。1」

    「好。」君洌寒點頭,手悄悄的搭上了飛瀾的手。

    她神情清冷,雖沒有躲閃,那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卻也足以讓人心寒了。「皇上可知無憂在你身邊埋了眼線?」

    君洌寒溫笑,而後不溫不火的點了點頭,「朕知道。」

    「你知道?」錯愕的反而是飛瀾。

    「嗯,朕知道。」君洌寒俊顏平靜,褐眸深不見底。「無論是宮中還是朝野中,都遍佈朕的眼線,自然,朕的身邊眼線也不少,皇祖母的,各宮嬪妃的,當然,也有無憂。只要在朕的控制範圍之內,量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可是,無憂只有七歲,他就已經學會勾心鬥角。」飛瀾的拳頭緊握著,手背上的肌膚蒼白的幾近透明。

    「這就是身為皇子的命運。」君洌寒輕歎著,無憂自從入宮後,一舉一動都從未逃過他的眼睛,他看著這孩子一點點成長,心機越發細膩深沉。

    「所以我根本不想他做什麼皇子,君洌寒,我不想他變得和你一樣。」飛瀾不由得拔高了音量。

    「朕那樣讓你厭煩嗎?」君洌寒斂眸,神情受傷的看著她。

    飛瀾別開眼簾,語調清清冷冷,「與厭煩無關,只是厭倦了這裡的一切。我不想眼睜睜看著無憂一天天變得冷血,變得眼中只有權勢欲.望。」

    君洌寒的手緊攀住他雙肩,俊顏凝重,聲音暗啞低沉,「飛瀾,無憂想要生存,就一定盡快成長起來,他是朕的兒子,就一定要有擔當。」

    「可我寧願他不是你的兒子!」飛瀾有些失控的推開他,身體踉蹌的後退著,「君洌寒,我不想他雙手沾染親人的鮮血,我不想他踏著層層白骨登上冰冷的皇位,君洌寒,你究竟能給他什麼?如果有一天,你賜予的無法滿足他的野心,那他會不會搶?弒父殺君,歷朝歷代屢見不鮮,君洌寒,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飛瀾單薄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淚在眼眸中不停的打轉。她的身體緩緩滑落,癱跪在君洌寒腳下,「求求你,放過我的無憂吧。」

    君洌寒俯身將她從地上抱起,心中隱隱的抽痛。「瀾兒,你想的太多了,朕也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朕知道這條路有多艱辛,可是,作為男人,要守護自己在乎的一切,就必須站在權利的巔峰。」他將她抱回軟榻之上,擁在懷中,溫柔撫慰,「什麼弒父殺君,別胡思亂想,無憂本性良善,絕不會做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飛瀾還想說些什麼,卻已被君洌寒的指覆住唇片。

    「好了,朕會妥善處理此事,你不必擔心。歷朝歷代,宮中的血雨腥風,起因皆是眾皇子奪嫡。朕不會讓悲劇發生在無憂身上的,因為,他會是朕唯一的孩子。」君洌寒神色認真,沒有半分玩笑之意。

    當日飛瀾墜城,他懷抱著她的屍體,那一刻,他的心也跟著死了,是無憂的回歸讓他的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這長久以來,他將全部的愛傾注在無憂的身上,他早已認定,無憂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即便是飛瀾死而復生,依然不會有絲毫改變,即便是飛瀾的孩子,他也不會要了。

    君洌寒此生,殺戮無數,用飛瀾的話說,他是踏著層層白骨才登上了皇位,他從不奢望子嗣綿延,上天將無憂賜給了他,他此生足矣。

    她平靜的看著他,並沒有絲毫動容,因為她本就不相信他的話。皇室最注重也不過是子嗣繁多,開枝散葉。「我會帶無憂離開,我不會讓我的兒子變成嗜血的惡魔。」

    「不行。」君洌寒斷然拒絕。

    飛瀾冷然的笑,「君洌寒,我沒有和你商量,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除非他不想和我離開,否則,我一定會帶走他。」

    君洌寒的臉色很難看,只有飛瀾才能讓他這樣的手足無措。他無奈的歎,頭輕輕的靠在她肩窩,「瀾兒,相信朕,給朕一點時間,朕一定會將後宮嬪妃一一處置掉,朕會讓後宮成為我們真正意義上的家。」

    飛瀾的眸子有片刻的茫然,但最終,她還是冷漠的搖頭,「你需要多久呢?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或許到那個時候,我和無憂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君洌寒,我已經不再相信你了。就是因為我信你,當日無憂才會墜落懸崖,就是因為我信你,逸雲才會慘死,竟是因為我信你,我才淪落至今,要依附別人的軀殼活著……」

    「瀾兒,別說了。」他緊擁著她,深褐的眸子染了一層濕意。「瀾兒,朕保證,再也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

    她用力推開他,神情陌生而冰冷。「你拿什麼來保證?君洌寒,你別忘了,無憂才剛剛被行刺,你的確處決了洛青纓,可是,對無憂造成的傷害卻無可挽回,我不會再讓他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我真的失去不起。」

    她背轉過身,留給君洌寒一個蕭索的背影。「皇上請回吧,飛瀾累了。」

    而身後,一直是極為安靜的,並沒有聽到離去的聲音,整整一夜,君洌寒就坐在榻邊,靜靜的凝望,靜靜的守護。起初,他凝視的目光讓飛瀾覺得如芒刺在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竟也習慣了,渾渾噩噩間,也陷入了夢境,夢中都是初相遇時的場景,他們在孔雀山莊渡過了三載,那三年是飛瀾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但她並不知道,那三年對於君洌寒來說,同樣是無可取代。

    瑜琳是他的過去,他從未否認過,他與瑜琳在青蔥歲月,曾有過短暫的快樂。而飛瀾在他身邊的日子,每一天,都帶著繽紛的色彩,她給他快樂,也帶給他疼痛,讓他在痛苦與歡樂之間煎熬著,從沒有人帶給他那樣的心動,從未有人可以讓他那樣的刻骨銘心。

    他一次次維護瑜琳,並不是因為他對瑜琳的愛更深,而是他曾經那樣的篤定,飛瀾永遠不會離開他,直到飛瀾墜城,她在他懷中失去氣息,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錯的有多麼離譜。

    君洌寒的手掌輕輕的撫摸過飛瀾蒼白的小臉,只有在她熟睡時,他才能肆意的觸碰她,親吻她。「瀾兒,安心睡吧,朕不會讓你和無憂離開的,你們是朕的命。」

    天亮的時候,飛瀾才從睡夢中醒來,身邊早已沒有君洌寒的影子,天色還早,尚未到早朝的時辰,她想,他應該早已離開了。

    飛瀾洗漱更衣,然後推開.房門,到院中散步。只聽得花海之中,傳來刀劍之音。飛瀾不解的向聲音的方向走去,只見花海之中,君洌寒正在教君寧練劍,父子二人的神情都很認真,無憂手中一把月光劍上下翻飛,而君洌寒只握著一把木劍,偶爾出手指點一二。

    「好了,今日就練到這裡吧,朕要上朝了。」君洌寒蹲在無憂身前,用絹帕輕輕的擦拭著無憂額角的細汗。

    無憂嘻哈的笑著,突然伸出手臂環住君洌寒的頸項,在他耳畔低喃道,「爹,你昨夜和娘親相處的如何?你們都做什麼了?」

    君洌寒失笑,指尖輕彈了下無憂的額頭,「你這小鬼,還敢提昨夜的事,朕還未跟你算賬呢,進宮這麼久,難道太傅沒教過你,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嗎?」

    「孩兒才不管什麼欺君之罪呢,我不過是跟父親說了個小謊而已,爹爹要懲罰無憂也未嘗不可,但是不許太重,因為娘親會心疼的。」無憂將頭靠在君洌寒肩膀,撒嬌的說道。

    君洌寒朗笑著將無憂抱起,「你這機靈鬼,知道朕捨不得罰你,就學的越來越驕縱。當真是朕寵壞你了。」

    無憂嘻嘻的笑,就任由他抱著。

    「朕去上朝了,等朕下朝回來陪你一起用膳。」君洌寒抱著他走出花海,邊走邊道,「用過早膳,朕就要考你功課了,昨日太傅來跟朕說,你很不謙虛呢。」

    「那個老頭只會告狀,同樣的東西,他反反覆覆說了多少遍,他說得不煩,我聽得都煩了。」無憂嘟唇抱怨。

    「太傅是太祖時期狀元出身,才高八斗,他能扶持三朝,自有過人之處。臭小子,你給朕虛心點。」君洌寒溫聲訓斥,倒是一副慈父的模樣。

    飛瀾躲在樹灌之後,待父子二人的聲音消失,才從灌木後走出來。她蹙眉沉思,心想,或許她真的是想得太多。

    她回到殿中時,侍女已經備下了早膳,無憂坐在桌邊,吃的正香。「娘,快過來用膳。」無憂指著滿桌可口的食物嘀咕著。

    飛瀾在他身側坐了下來,淡聲開口,「不是要等你爹爹一起用膳嗎?怎麼自己先吃了?」

    無憂一頓,滿臉疑惑的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剛剛散步事無意間聽到你們談話。」飛瀾坦然回道,並未隱瞞。

    「他喜歡用膳的時候考問我功課,每一次都定要將我問到啞口無言才能罷休,一頓飯吃的膽戰心驚,哪裡吃得飽。」無憂抱怨著,他現在有了經驗,每一次君洌寒要考問他功課,他都會先把肚子吃飽。

    飛瀾含笑,拿起筷子,夾了些菜送入無憂的碗中,並溫聲道,「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

    無憂吃飽之後,放下碗筷,又道,「娘,你還不知道吧,夏嬪已經被打入冷宮了。」

    「哦?理由呢?」飛瀾不解,難道昨夜君洌寒到夏染雪的寢宮,就是為了處置她嗎?那麼,理由又是什麼呢?難道他真的打算將後宮嬪妃一一處置?可即便他動了這個心思,莊氏也絕不會讓他任意而為。

    無憂懶懶的挪了下身子,「夏尚書貪贓枉法,剛剛被下獄,爹爹好像很生氣,下命秋後處斬,夏氏全族流放。夏染雪身為罪臣之女,免不了要受牽連。」

    飛瀾低眸不語,淺飲了口清茶。她想,若當日爹爹不是上奏先皇,懇請秘密處置慕容一族,那麼,她慕容飛瀾也已是罪臣之女,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君洌寒下命血洗慕容氏滿門,看似殘忍,卻保住了慕容一族的榮耀與尊嚴。

    「無憂為什麼不喚『父皇』?」飛瀾放下手中茶盞,隨意問道。

    「父皇,既是父,也是皇。可無憂只想他是我爹爹。」無憂固執的回道。

    他的話讓飛瀾十分無奈,又多少有些苦澀。她自然懂得,無憂需要的只是父親,而並非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想,君洌寒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他欣然接受了爹爹這個稱呼。

    ……

    十日之後,大翰與聖朝邊境,聖朝軍隊撤出容渡二城,兩國正式達成了議和,如此,君寧與朧月也不便繼續呆在聖朝帝都。

    驛館之內,車馬已整裝待發,君寧與沈浪督促這出發之事,反倒是朧月一直將自己關在房中,連飯也不吃。君寧自然知道她為何事悶悶不樂,卻也不予理會,有些事,旁人都無法插手,只有她自己釋懷,才能真正的解脫。

    飛瀾與無憂前來送些,並從宮中帶出些貴重之物,便是君洌寒贈與大翰使臣的禮物。

    「怎麼不見大嬸呢?以後只怕今生永無相見之日,總該告個別吧。」無憂玩笑著開口。

    「屬你話多。」飛瀾白他一眼,而後向君寧問道,「朧月公主可是病了?此地距大翰帝都路途遙遠,公主若抱怨在身,長途跋涉只怕要吃不消。」

    君寧無奈的哼笑,回道,「的確是病了,不過是相思病。」

    飛瀾有片刻呆愣,而後沉默。朧月的心思,她並非全然不知,只是,朧月見到君洌寒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一直以為那不過是朧月一時的心血來潮,沒想到朧月的感情比她想像中要深得多。

    「有些人,注定只是過客,而非歸者。有朝一日,朧月公主會明白,值得她珍惜的那個人,其實一直守在身邊。」許久後,飛瀾淡淡道。

    君寧下意識的瞥了眼不遠處與侍衛交談的沈浪,會心一笑。「朧月心性尚未成熟,一時的迷戀,很快就會過去。玉墨,讓本王看不懂的人,是你。你對聖朝皇帝,又是怎樣的心思?」

    飛瀾一笑,隨口敷衍,「玉墨愚鈍,不懂太子殿下的意思。」

    「不懂?玉墨,別把本王當傻子,宮宴之上,他看你的眼神,是男人看喜歡的女人時才會有的眼神。若他對你無心,不會將你困在宮中,若你對他無意,也不會甘心深陷牢籠。」君寧鳳眸輕瞇著,目光犀利,絲毫不容人逃避。

    飛瀾再次沉默,因為她本就無話可說,無從辯駁。

    「玉墨,你真的要留下來做他的妃子?什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不過是敷衍本王的話而已。君洌寒的後宮有多少女人,你不會不清楚吧。」君寧冷笑著說道。

    飛瀾依然不語,反倒是無憂開了口,「在我聖朝領土,非議我朝天子,並非明智之舉,還請大翰太子自重。」

    君寧冷眼掃過只到自己腰間的孩童,那凜冽的清貴,與那張絕世的容顏,與聖朝天子絲毫不差,連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都一模一樣,有其父必有其子,原是這般。

    「無憂,不得無禮。」飛瀾板起臉色,將無憂牽住。「童言無忌,太子殿下切莫怪罪。」

    君寧嘲諷一笑,「連他的兒子你都這樣護著,當真是愛屋及烏。」

    「讓太子取笑了。」飛瀾不溫不火的回道。

    君寧冷笑,些微嘲弄,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他的身體向飛瀾緩緩靠近,頭輕貼在飛瀾耳畔,壓低聲呢喃著,「玉墨,本王打出生那天起,從沒有本王想要而得不到的,你,自然也不會是例外。」他的語氣像羽毛一樣輕飄,卻讓飛瀾莫名的心驚,她直覺,似乎有什麼事,再不遠的將來,即將發生。

    出發的那刻,朧月坐在轎輦之中,哭的雙眼紅紅的,她自然是明白的,這一次的離開,她與君洌寒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他們的命運本就是平行的,這一次的交匯,是本不該有的意外。無論她甘願與否,她最終的歸宿都是沈浪,因為,那是從她出生開始就注定的命數。

    飛瀾陪伴她坐在轎輦之中,她會一直將他們送出城,而後再返回。轎輦之中,朧月一直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哭的楚楚可憐。飛瀾心中不知是何種滋味,一個心心唸唸著她丈夫女人,而她卻無法怨恨,甚至無法責備。

    「別哭了,你看看你,眼睛紅紅的,再哭可就要變醜了。」飛瀾有些勉強的牽動唇角。

    「玉墨,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嗎?」朧月緊握著她的手,捨不得放開。

    飛瀾搖頭,輕輕的一笑,「你知道的,這裡才是我最終的歸宿,落葉歸根,即便是死,飛瀾也希望能埋葬在這片泥土中。」

    「那我們還能再見面嗎?」朧月又問。

    飛瀾搖頭,「有些人就是要放在心中想念的,不見反而是一種幸事。」

    當時,朧月還並不太懂得飛瀾話中的意思,可是,當她懂得的時候,已經是天翻地覆。

    送走了君寧與朧月一行,飛瀾獨自一人回宮,廣陽殿內冷冷清清的,這個時間,君洌寒在乾清宮議政,無憂在上書房跟隨太傅讀書,偌大的宮殿,空曠的讓人害怕,飛瀾想,或許這也是她不喜歡皇宮的原因之一吧。

    她慵懶的靠坐在貴妃榻上,輕合著眼簾,微暖的陽光由半敞的窗欞照射進來,她本就蒼白的肌膚,在陽光下白的幾近透明。殿內極是安靜,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呢?表哥。」她刻意的咬重了最後兩個字。

    廊柱之後,一身黑衣勁裝的顧非凡從暗影中走出,不過短短半載的時光,他消瘦了許多,顴骨高高的凸起,眼窩深陷,但是,他卻依然的風度翩翩,俊逸不凡。「飛瀾,好久不見。」

    飛瀾緩緩的睜開眼簾,一雙明眸中擎著盈盈笑靨,只是,那笑靨些微的冰涼。因為,顧非凡出現在皇宮,那就意味著,會有一場腥風血雨。「我也沒想過,我們會再相見,在所有人眼中,慕容飛瀾早已深埋黃土。」

    顧非凡悄悄的走近她,她的側臉與飛瀾如出一轍,只是,她那樣的年輕,這一張臉,並不屬於慕容飛瀾。

    他負手而立,冷情的笑,「人死又怎麼可能復生呢,本相知道你不是飛瀾。」他唇角揚起的笑靨微苦,明知飛瀾不會回來,明知這一切可能是一場陷阱,他還是冒死出現在這裡。

    「是與不是,很重要嗎?從你親手將慕容飛瀾送到寧王懷中那一刻開始,就是將她送入了地獄之門,顧非凡,權勢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飛瀾極淡的開口,神情冷漠。

    飛瀾輕飄飄的話卻讓顧非凡大驚失色,他踉蹌的後退,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你究竟是誰?」

    「我知道的或許更多。」飛瀾不以為意的哼笑。而下一刻,顧非凡已經近身,掐住了她頸項。

    「別和本相來這一套,說,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君洌寒究竟有什麼目的?」她冷著臉,一連丟出一串問題。

    「既然想知道朕有什麼目的,倒不如親口來問朕。」殿門緩緩開啟,君洌寒一身絳紫錦袍,少了明黃的刺眼,反而平添了柔和的清貴。

    飛瀾眸色忽而沉了,她靜靜的看著他,卻聽到殿外細碎的腳步聲,這裡已經被弓箭手包圍了。她唇角緩緩揚起諷刺的笑,「皇上故意讓永河公主看到我的臉,原來目的就是為了讓她通知顧非凡,將他引入宮中秘密處決。皇上當真好心機。」呵,她竟再次淪為了他的棋子,被他利用。

    「對不起,瀾兒,顧非凡,朕必須除掉。」君洌寒眸色幽深孤冷,眸中寒光卻是那樣的堅定,顧非凡已經有了投靠豫南王之心,若讓這兩股勢力融合在一處,他就再也無法控制,到時只會天下大亂。

    飛瀾抿唇沉默,手掌緊握。而此時,顧非凡卻突然笑了起來,帶著陰霾之氣,「皇上真以為你可以殺了我嗎?我既然敢來,自然做了萬全的準備。」他冷笑著,抓起飛瀾的手,飛瀾指尖腕間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鮮紅的色彩,呈現蜘蛛的形狀,並逐漸的蔓延擴大。

    她,居然中毒了。

    顧非凡的兩指間,露出一支細密的銀針,就是剛剛近身的時候,他用指尖的銀針刺破了飛瀾的頸項間的肌膚。因為他緊掐著飛瀾的喉嚨,銀針刺破肌膚的細微疼痛被輕易的忽略了。

    「本相不管她是不是飛瀾,但本相若有三長兩短,她就只能給本相殉葬了。」顧非凡大聲的冷笑。手掌依舊死死的抓在飛瀾腕間。

    君洌寒劍眉冷蹙,面色微變。他千算萬算,卻偏偏漏算了一點,他沒想到顧非凡竟狠得下心來傷害飛瀾。「顧非凡,你若敢傷她半分,朕便將你挫骨揚灰。」

    「有美人陪葬,我還怕什麼,倒是皇上,害死飛瀾一次,如今可要害死她第二次嗎?」顧非凡手臂用力,將飛瀾扯入懷中,他的唇就貼在飛瀾面頰一寸之上,氣息灼熱。

    飛瀾在他懷中掙動,可每動一下,腕間都傳來骨節清脆的碎裂聲,尖銳的疼痛讓她不由得悶哼。而她的疼痛聲,如利刃撞擊在君洌寒心口,他只會比她更痛。

    君洌寒開始後悔,他根本不該讓飛瀾涉險。「顧非凡,將她放開,朕放你走。」

    「好啊。」顧非凡邪氣的笑,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隻白色瓷瓶,「這就是解藥,唯一的解藥,如果皇上想要,就親自過來拿吧。」

    「皇上萬萬不能涉險。」徐福海率先跪倒在君洌寒身前,阻止他向顧非凡靠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顧非凡一定是有陰謀。

    顧非凡邪冷的笑著,將手中瓷瓶高高舉起,「皇上可要快些決定,若她腕間的紅色血線蔓延到掌心,只怕華佗在世也救不了。」

    「皇上三思啊。」身後御林軍跪了滿地。

    「給朕滾開。」君洌寒怒聲喝叱,一腳踢開身前徐福海,大步向顧非凡面前走去。而他剛剛在顧非凡面前站定,指尖,顧非凡手掌一轉,便將瓷瓶向空中拋出,若讓瓷瓶落地,解藥散落,那麼,飛瀾就真沒救了。而君洌寒怎麼可能讓這樣的事發生,他身形快若閃電,飛身而起,順勢伸出手掌,由高空墜落的瓷瓶絲毫不差的落在他掌心,他緊握住手掌,好似掌心間握著的是他的命一樣。

    然而,顧非凡顯然早有預謀,他反手一掌擊向君洌寒心口,此時,君洌寒一手握著瓷瓶無法出手,下意識的用另一隻手臂還擊,然後,顧非凡早有準備,他將飛瀾扯在身前去抵擋君洌寒的襲擊。

    半空中,君洌寒強行收回手掌,反手護住心口,硬生生的接下了顧非凡一掌。他直覺心口一麻,一股腥甜由喉嚨處上湧,他強行運功抵擋,身體踉蹌的後退幾步,被徐福海攙扶著,才勉強站穩。

    然後,只見顧非凡扯著飛瀾跳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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