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縣令一個人,從沒遇到過如此險情,上次在木陵鎮伏擊燕順鄭天壽一夥潰匪時,他也只是遠遠在山頭上看著,讓兒子帶人在前方殺敵,這次才算知道利刃迎面斬來,是何等恐怖之事。
他被驚的目眩神搖,氣息不暢,坐在車裡只是閉目養神,完全沒有再管外面的情況。
就這樣,受驚過度心神疲憊的張縣令,一路渾渾噩噩的隨著王英的隊伍走,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直到上了梁山,才猛然醒悟過來,對王英一夥人的身份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朝廷在這梁山水泊裡似乎沒有駐軍呀?而且這王英幾個月前還不過是一個行商,怎麼會突然成為軍官呢?他到底是做什麼的?」張縣令越想越可疑。
聽到沿路的人寨主、頭領、都頭、班頭的亂叫,又看到這些人個個精悍兇惡,沒有一點大宋軍隊散漫無能的樣子,他心中更是慌亂。
「但願這些人不是盜賊,否則我張某人一個通賊的名聲就跑不掉了!」張縣令暗暗祈禱。
當抬他們父子二人的滑竿停在山寨廣場上,張縣令看到大廳正門牌匾上的『聚義廳』三個字時,不由眼前一黑:「苦矣!果真掉到賊窩了!」
張縣令心裡一片死灰,想自己在這賊窩裡過一遭,肯定會惹一身騷,若有人提起這事,自己就算有十張嘴也辯不清白了,這將成為他一生的污點,本來自己就仕途坎坷,這下落了個致命的把柄給對手,算是徹底完了!
「這個王英,明知我是朝廷官員,還故意瞞我,把我帶到這裡來。」張縣令很是氣憤。
好在他是個正直君子,不是忘恩負義之徒,雖然清名被毀了,但也知道王英不是故意害自己,所以沒有起什麼卑劣的念頭。
再次與熟人相逢,王英非常高興,過來扶張縣令到聚義廳裡赴宴,卻見他一臉的凜然正氣,端坐在滑竿的座椅上做出一副萬邪不侵的樣子,冷然看著自己。
王英一愣,咋突然變成這樣了呢?莫名其妙的問道:「張大人,您這是?」
「哼!好你個王英,原來是個落草的山大王!本官一時不查,竟然被你騙到這裡,我乃朝廷命官,寧死也不會將腳踏到反賊佔據的土地上!」張縣令厲聲道。
「原來是這樣啊!」王英恍然,他確實沒考慮過這一點,人家是朝廷官員,自己是水賊,貿然把人帶到自己山寨來,確實影響不好。
一旁的梁山眾人聽到他這樣說,都面有怒色,只是看著張虎子的面上不好發作,卻聽李逵喝道:「你這狗官真是狗坐轎子不是抬舉,俺們救了你的命,又請你來吃酒,你卻裝模作樣的辱罵俺家少東家,想討打不成!」
李逵本來垂頭喪氣的躲在最後面沒臉見人,正憋了一肚子陰火發不出來,聽了張縣令的話更是火上澆油,便出口大罵起來,他可不認識張虎子,自然不會鳥張虎子。
「啊、你們、這個、那個……」張虎子很是尷尬,他年紀還小,不夠世故,在眾人中看來看去,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急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英腦筋一轉,突然展顏笑道:「張大人這是何意?我王英什麼時候成了山大王了?我等都是普通百姓,大人你可不要誣賴我等。」
「嗯?你不是水賊,難道真是官軍?」張縣令遲疑了一下,馬上又反應過來斥道:「你定然是在騙本官,本官絕不相信你是官軍!」
「哈哈,大人真是固執,不是水賊就是官軍,此言何等荒唐!我再解釋一遍,我們這些人全是大宋國的普通百姓!」
張縣令冷笑道:「普通百姓會練兵積糧,穿甲持刀殺人?普通百姓會以寨主頭領、都頭班頭相稱?哼,當我是傻子嗎?」
「如今的世道不太平,到處都是盜賊,我們這些百姓不得不拿起武器自衛,寨主都頭什麼的,不過是愚民們隨便稱呼而已,大人何必在意。其實是不是賊,看他有沒有殺人搶劫就可,自從我們趕走了在湖中為惡的水賊王倫以後,敢問大人,可曾聽說我們梁山上的百姓做過什麼壞事?」王英問道。
「這……」張縣令無以回答,近一段時間,他確實沒有聽說過,但他可是進士出身的精英,不會這麼簡單就被王英這個說法蒙騙住,王英這夥人什麼身份他清楚的很。
不過王英這樣說,明顯是在給自己一個台階下,既讓自己能最大限度的擺脫與賊人相通的名聲,又化解了眼前的難堪局面,他雖然剛直,但好歹也是混官場的,很快就明白過來。
沉默了一會,張縣令看了看受傷的兒子,歎了口氣道:「既然你等都是百姓就好,我也就不矯情了,麻煩王義士先請郎中過來給犬子治傷吧。」
王英的小聰明得逞,得意一笑道:「那是當然,虎子是我兄弟嘛!來人,快扶兩位貴客到貴賓廳入席。」
立刻過來幾個士兵把張虎子背了,又扶著張縣令向後方的居住區而去,張縣令一邊走一邊不住的搖頭歎氣。
酒吃了只一會,張縣令便早早退席去休息了,這種情況下,他哪裡還有心思和一幫水賊吃酒,眾人也因為他一個官在場,都感覺很不自在,等他一走,氣氛立刻熱烈起來。
張虎子的傷已經被郎中包紮過了,這小子雖然生在人家裡,但天生就是個混江湖的性子,他爹在時還端著放不開,等人一走,立馬成了狂叫豪飲的好漢,席上眾人都覺得這小傢伙很投脾氣,對他熱情了很多。
武松和張虎子吃了一杯酒,讚道:「虎子兄弟的槍法甚是高明,不過卻是騎戰的槍法,適合軍陣衝殺,步戰不能發揮威力。」
「武松大哥說的是,我師父還有王英大哥王雄大哥都這樣說過我,我爹也說等他這件事情處理完了,就想辦法把我送到西軍中去當個大頭兵,到了那時,我的武藝就有了用處。」張虎子說道。
武松點頭道:「在軍中歷練上幾年,騎戰哥哥我可能都不是你的對手了。」
「嘿嘿,武松大哥說笑了,你的本領我剛才可是見到了,我最多也就能和哥哥你過上二十招,怎敢提勝過哥哥。」張虎子很是謙虛。
武松笑而不語,接著吃酒,這個小子的槍法傳自明師,基礎又打的牢,將來的潛力非常大,自己說的話可不是客套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