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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8章 不可懼戰 文 / 春天的熊

    火篩所部,向來不收俘虜。

    王副總兵還是王游擊將軍時,原本並未有過殺敵報國的覺悟,但迫於此點,他不得不「小宇宙爆發」了一回,將拉克申給宰了。

    朱素慎與朱充耀一邊好奇著大青山中怎的突然出現了大批韃靼人,一邊好奇著火篩怎的改了規矩:竟留活口俘虜了?

    但當他二人被蘇合押著一直到了大青山深處,才幡然醒悟火篩所部這回要俘虜的原因——做苦力!

    做什麼苦力?

    砍樹,刨地!

    達日阿赤的近兩萬大軍,夾雜著百餘名明軍錦衣衛(達日阿赤抱著寧珍惜勿浪費的原則,動用了一切可動用的勞動力),都在夜以繼日、熱火朝天的忙著這事。

    這一夜,連一絲雲彩都沒有,天空藍的透明透亮。月亮像一個新娶來的媳婦,剛剛從東天邊升上來,就又羞答答地鑽進樹葉子裡藏了起來。

    「達日阿赤大老遠跑來殺胡口,不去打戰,改在這大青山砍樹刨地做甚?」天兒清冷,朱素慎卻不但幹得雙手雙腳磨出了水泡,且還滿頭大汗,感覺不到絲毫涼意。

    朱充耀望了一眼朱素慎頭上正在蒸騰著的熱氣,哭喪著臉:「朱大小姐,您還是想想該怎樣跑路罷。那小白臉所謂的收俘虜,不過就是要咱來做苦力,待這苦力活兒一幹完,便會將咱都宰了了事……」

    朱素慎一刀砍進樹內,趁機歇了口氣:「跑路是必然的,可跑路之前,咱是不是得搞清了達日阿赤到底是在這兒忙著些啥?既是已然如此,總不能白挨了這趟罪受罷?」

    說過來說過去,還是在替他的小睿睿考慮!

    「再說了,這兒的韃靼人至少得在兩萬上下,你我眼下反正也是插翅難逃,不若先搞清楚了達日阿赤到底想要做甚,再來想法子跑路,你看怎樣?」朱素慎抹了一把汗,繼續做著朱充耀的「思想工作」。

    你都這樣說了,老子總不能扔下你一個人跑路罷!?

    「得,反正什麼都是你說了算」,朱充耀滿臉無奈,又前後左右瞅了一圈,「咱眼下站著的這位置,你再仔細瞅瞅,看起來像個什麼玩意兒……」

    朱素慎東張西望了一圈,見正北方向一座山峰高聳,身旁兩側儘是高地叢林,不由仍是大愣:「像什麼了?」

    朱充耀搖了搖頭:「兩側高,咱這中間低,韃靼人又似有意在填補兩側的低窪之地,使其變成高坡,你沒覺著咱站著的這地兒,極似一巨大的渠溝麼?」

    朱素慎一驚,若有所悟……

    「若要智取城池,不外乎火燒水淹。依我估計,正北那座峰上,當是有一巨大湖泊。韃靼人將這渠道挖好,再去湖泊邊上決道口子,屆時,湖水借助地勢,從上俯衝而下,過這渠道由大青山上衝擊而下,任憑甚關卡城池都得完蛋……」朱充耀說這話時,仿似「任憑甚關卡都得完蛋」——與他沒有半錢關係一般!

    朱素慎嚇了一跳:「靠著大青山築有城池的,也就只有祭旗坡土城,達日阿赤莫非壓根兒就沒想要突破殺胡口?」

    朱充耀點了點頭:「殺胡口是塊硬骨頭,咱副總兵大人又始終龜縮不出,任憑誰來了都會無可奈何無計可施,我若是達日阿赤,我也不會傻不拉幾的死盯著殺胡口不放。他在殺胡口關前連耍了那麼兩記極其跛腳的詭計,目的便是要唬得咱副總兵大人一愣一愣的更不敢出關,他便能集中兵力放心大膽的在這兒砍樹刨地挖渠道……」

    達日阿赤留在殺胡口關前的大營,是名副其實的「空營」一座。他膽大包天的「空城計」,加上拙劣的「引蛇出洞」與「激將法」,在原本就畏懼韃靼人如虎的關內諸將眼中,卻起了神效:畏懼之心加上疑神疑鬼,上至王副總兵下至一應將佐,竟還真就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採取了「對應之策」——只願龜縮在殺胡口關內不出!

    如此甚好,達日阿赤要的便是你不出關:關內明軍正枕戈待旦的注視著殺胡口關外,達日阿赤卻在熱火朝天的為大明大修「水利工程」——突然放出滔天洪水,將祭旗坡土城給沖了!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待關內大軍回過神來,達日阿赤的先鋒大軍卻又是繞過了大青山,出現在了殺胡口關卡背後!

    朱素慎瞠目結舌,她呆呆的又前後瞅了一圈:「達日阿赤動用大軍,依據山勢掘挖渠道,且北面那一山峰距南面懸崖不過五六里地,再過得兩三日,他這渠道當是得完工哩。你我得趕在他完工之前,想法子跑路……」

    朱充耀懶洋洋的翻了記白眼:「你當這是在野外郊遊麼,當真是想走便能走的了?」

    ……

    山上正在熱火朝天的忙溝通地勢挖渠道,山下也沒閒著——另一撥韃靼人正在忙著「填路」。

    「這撥韃靼人,到底是在整啥?」晏勁松瞧了一眼對面,皺著眉頭大惑不解。

    原本認為韃靼人是要在土城北面的東西兩角填出兩條路來,可一日下來,韃靼人在山壑內已然填出的兩條「路」上又不斷加寬加高,現如今已然成了兩堵奇厚無比的「牆」——這兩堵「牆」連著山腳,在距土城幾里遠的山壑內平地升出,竟隱隱約約達到了半個土城高。

    「興許韃靼人是想站在這兩堵『牆』上,與我土城來個遠距離對攻?」向正君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眉頭大皺。

    晏勁松大搖其頭:「這距離連火炮都夠不著,甭說是韃靼人老掉牙的『回回炮』了……」

    向正君一想也是——火炮若是夠得著,老子們早他娘轟他個稀巴爛了!

    「韃靼人今兒下午的一趟進攻,想來也只是在試探」,晏勁松瞇著小眼睛,瞧著對面火把通明,仍是在不斷給兩堵「牆」加高加厚的韃靼大軍,「見我城內大軍充足,守備森嚴便即刻退了軍。可轉眼卻他娘的忙著在山壑內填出兩堵『牆』來?吃飽了撐得沒事幹了?」

    向正君搖了搖頭:「韃靼人這般做法,必是有所圖謀,可在山壑內填出兩堵『牆』來,到底能有什麼用?」

    「嘶……」晏勁松吸了口氣,「這兩堵『牆』也真他娘的有些邪門,你覺沒覺著,這兩堵『牆』正對著土城北面東西兩角,恰巧是將土城給包攬在其中了?」

    向正君一愣,繼而翻了記白眼:「正對著東西兩角,不就是將土城給包了?」

    真他娘一句廢話!

    「可韃靼人為什麼偏要整出這麼兩堵牆來,將土城給包攬在其中?」

    向正君又是一愣:「你問韃靼人去罷!」

    ……

    晏勁松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又定定的瞧著對面山腳。

    他越瞧越覺著古怪:「你順著這兩堵『牆』,一直向山上看,有沒有看出什麼來?」

    向正君定睛一瞧,卻仍是給了他一記白眼:「烏漆墨黑的,啥也看不出來!」

    「嘖……」晏勁松大為惱火,「今日白天,你瞧過沒?你沒見著順著這兩堵『牆』一直往上,恰好又是一道山溝麼?」

    向正君一恍:「你這麼一說,好像是這麼回事。可這又能說明什麼?」

    「不知道」,晏勁松搖了搖頭,「我就覺著這樣的巧合,有些太他娘巧合了。要不將這事兒也稟告給副總兵大人?」

    向正君雙眼一翻:「你給大人送去一道謎語,你覺著大人會很樂意來猜?」

    晏勁松撇了撇嘴,只得閉上了嘴——估計副總兵大人是沒有什麼心思來猜謎語!

    「不管怎樣,韃靼人既是要來整這兩堵『牆』,那咱莫若不讓他如願,今夜出城去給他搞搞破壞,你看如何?」向正君歪著腦袋想了片刻,卻又突然提了這麼個主意。

    晏勁松嚇了一跳:「大人只教咱守穩這祭旗坡土城,可沒教咱出城去同韃靼人掐架!」

    向正君一愣,繼而搖了搖頭:「我在這邊關好說也呆了幾年,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你是同大人一道從京城來的,若有冒犯,你也別往心裡去……」

    晏勁松一愣……

    「韃靼火篩雖多謀善戰,其手下大將也悍勇能征,但也絕非不可戰勝,我見著大人與眾同僚俱皆對火篩存有畏懼之心,此乃兵家大忌」,向正君微微搖頭,「戰事才啟,便心存畏懼,不敢出關應戰,這一戰,也基本能預知戰果咧……」

    見晏勁松愣愣然似有醒悟之心,向正君續道:「這來的還只是火篩帳下先鋒大將,大人與眾同僚便這般戰戰兢兢畏畏縮縮,倘若火篩親來,這戰還用打麼……」

    夜,嬌嗔著。羞澀的撩起濛濛霧水。

    月光如此清冷,顫顫如同一顆顆碎石,輕輕擊在晏小個似一潭溫柔湖水的心底,輕輕蕩漾,尤其是在這冷如水的冬夜,在夜的幽寂中,在這份遼遠的靜溢裡,蕭瑟的意境更是令他如夢初醒——未戰而先懼,敗之始也!r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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