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昇日落,雲起雲散,一日,一月,漸漸接近,偷偷遠離……
弘治十三年十月,火篩提兵南下,再寇大同——考驗王副總兵的時刻終於到了!
火篩於草原分完了贓,兼且上回南下大同佔盡了便宜——經「實踐」證明,威寧伯後,大明貌似是無人可抵擋住他老人家南下大同牧馬的腳步,他這回索性便將他郭勒津旗的老底:十萬鐵騎盡皆帶了過來「逛大同」!
「上回火篩帶了五萬大軍,只是在大同周邊逛了一圈,他這回這般來勢洶洶,當是以殺進大同城為目標了」,朱素慎越來越有職業「ol」范,她一聲戎裝,面容「高清冷」,「據關外錦衣衛報,火篩此番南下,仍以大同右衛殺胡口為突破口,三日之內,兵鋒可達殺胡口關下……」
殺胡口乃大同通往關外的咽喉之地,上百年來,若是大明由大同出兵去往塞外,必會由殺胡口進出;而塞外韃靼人若是南下大同,也須得路過此地——除此之外,大同以北綿延數百里的便是高山與長城!
王副總兵大手朝著地圖一指:「大青山以南的祭旗坡,大同左衛可在其上築好了土城?」
上回火篩南下,耍了個小聰明:派了七千人去爬山——硬生生的翻越了滿山儘是原始叢林的大青山,繞進了大同左衛。
左衛緊靠著右衛,火篩的七千大軍一入左衛,便立馬去了大同右衛,對右衛殺胡口來了個裡外夾攻——任憑你多麼固若金湯的關卡,這樣攻都攻不下來,那還有天理?
殺胡口一失守,火篩的五萬大軍便鋪天蓋地的湧入了大明國境——平江伯當時趕至大同時,面對的便是這麼個「爛攤子」。
為了防止火篩再派人去「爬山」,王副總兵一到大同,除了開展「募兵」工作,便是一邊著人修復殺胡口城關,一邊令大同左衛參將在大青山南麓的祭旗坡再行修建一土城。
大明與韃靼以大青山為界,大青山北麓為韃靼地界,地勢平坦緩和,南麓為大明地界,地勢陡峭——綿延數百里儘是懸崖,地處左衛一帶,竟有一緩坡可供人馬下山:上回火篩的七千人,便是從此處下山。
可這下山緩坡卻並不是祭旗坡:中間隔著一道山壑,與之遙遙相對的,才是祭旗坡——山壑東西橫貫上百里,唯有再上祭旗坡才能名副其實的算是「進入」了大同左衛。
洪武年間,大將徐達大軍駐紮大同以北的百花坡,祭旗出征,取得了攻取大同的決定性勝利,之後,人們便將徐達祭旗出征的百花坡改做祭旗坡。
大同那「突然染病」的九衛參將的命運,隨著王副總兵的折子被朝廷批復結果到達大同,也告敲定——批准「請辭」!
王副總兵按著他之前的說法——由這九衛當中,又挑出了一撥「不會突然染病」的千戶來,頂上了「請辭」而回的參將們。
大同左衛的現任參將叫向正軍——小伙子高高瘦瘦,忒精神,一看就知道是個「不會突然染病」的人!
「祭旗坡上的土城,標下按著大人的吩咐,時刻都不敢馬虎,早已築成完工,只需將大批火器運入其中,便算得上是固若金湯」,向正君知道前任參將「請辭」的「根本原因」,是以在築城一事上,確是「時刻都不敢馬虎」的!
代王府能動員起來的人力財力物力,確是教眾人大開了一把眼界——短短一個月,一佔地近千畝的軍火作坊便被他整得初具規模。王副總兵卻仍嫌代王府的進度還不夠快:完全竣工起碼還得等上一兩月,火篩不早「分贓」完了!?
於是乎,在他的強烈要求下,代王府只得一邊修建作坊,一邊在陳石頭的指導下,開始大量生產「開花彈」——「三眼火銃」就算生產出來,估計也沒那麼多時間讓陳石頭教會王副總兵手底下的騎兵來使用,只得將它推後生產。
如此這般的未雨綢繆,總算是能讓火篩嘗一嘗「開花彈」的滋味了!
王副總兵點了點頭:「左衛的士卒不動一人,你只需替我將大青山看好便可。此外,大同前後兩衛也不動一兵一卒,只需護著大同城的安穩。楊參將的威遠衛,我也不抽你一兵一卒,威遠堡需得確保殺胡口與祭旗坡一帶的糧草軍械供應。其餘諸將,帶著你們的人,三日之內須得給老子齊聚殺胡口……」
眾將轟然應諾。
這樣一算下來,王副總兵在殺胡口便布著近七萬人:九個參將,四個游擊營,一個親衛營——他是決意要將火篩堵在殺胡口關外,不讓他跨入大明國境半步!
憑藉著殺胡口的城高牆厚,「開花彈」的覆蓋火力,以及這近七萬人馬,若還是守不住殺胡口,王副總兵也覺著只能「自個兒抹脖子」了!
「錦衣衛的人,全撒出關外,火篩一到殺胡口關外,我便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王副總兵深知「情報戰」的重要性,「關內除去留下接收情報人員,其他一個不留……」
朱素慎撇了撇嘴,卻將頭扭向了一邊。
小方程張大雙眼,愣愣的瞧著王副總兵,欲言又止!
王副總兵一恍——小王爺朱充耀這小王八蛋,莫非也將他「撒出關外」?
這廝,頂著他老爹代王爺的一頓暴打,弄了個假身份(藩王不得從軍參政,這廝卻搖身一變,成了一耕地的「丁小四」),硬是混進了錦衣衛隊伍。
除此之外,他當真也是將「不拋棄不放棄」的「二百五精神」發揮到了極致:硬是頂住了王副總兵整出來的「練兵」之法,小身板不但被磨得瘦了二十幾斤,兼且被曬得烏漆墨黑,哪還有兩三月前那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小王爺」氣度,整個兒就一名副其實的「野猴子」,甚或像極了五百年後在山西的「勞動人民」——挖煤的!
代王爺雖然口頭上說要和這小王八蛋「斷絕父子關係」,可誰都知道這是一句氣話——不能當真,也是他代王爺做來給別人看的——防著朝廷知道他的寶貝崽崽竟然做了錦衣衛,從而問罪下來。
可大同城內最有資格讓朝廷知道這事的兩個人——洪巡撫與王副總兵,都選擇了睜隻眼閉只眼,誰還會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傻啦吧唧的去「讓朝廷知道」?
在洪巡撫看來,小王爺這完全是在胡鬧:放著好好的代王府世子不幹,卻偏偏要去討那錦衣衛差事的罪受——聽說王副總兵訓練這幫錦衣衛的扁犢子,每日一早先得背著三十斤的磚頭跑上二十里地,才能回來吃早飯。而且這還僅僅只是一日訓練的開始,後邊還有許多聞所未聞的「花樣」。
再則,世子小王爺做的也只是一錦衣衛的無名小卒,不帶兵不掌權的,稟告給朝廷又能怎樣?
朝廷無非就是下一道旨意來走個過場,頂多也就免去代王府一兩年的年俸——年輕人不懂事,喜歡瞎胡鬧,聖上與內閣大臣們都精明的緊,自也是瞧得出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真向朝廷稟告,代王府不會傷筋動骨,且還會記著洪巡撫的這番「盡忠職守」吶!
人洪巡撫可是在等著「致仕」的人了——王副總兵當初同代王府扯皮的事兒他都沒心思去管,他還有心思來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可他這「致仕」的折子遞去了朝廷幾個月了也沒個回應——朝廷既不說批,也不說不批,反正就是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回應了!
因為弘治也有弘治的「考慮」:洪漢這老傢伙既是一門心思想著「致仕」,那索性便將他放在大同巡撫的位置上多「尸位素餐」些日子——他走了還得再絞盡腦汁挑個人去(這個人必須得懂他弘治的「心意」),還不如就像他這般「沒心思工作」的好(這樣更方便王睿那小王八蛋在大同「折騰」)。
王副總兵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然也是有他的考慮——為了女人「掐架」,怎麼能去找「大哥」幫忙?
再則,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王副總兵與朱二小姐只要還在大同,恐怕就得要面對著朱充耀的「騷擾」——讓他做不了錦衣衛又能怎樣?這小王八蛋難不成就不會繼續想別的「法子」了?
朱充耀這死王八蛋,當真是教人頭痛得緊!
上回想要忽悠易瓜瓜去狠揍他一頓,結果卻陰差陽錯的半途而廢——吃一墊長一智,打那以後任憑王副總兵如何「忽悠」,只要是將「小王爺」與「伏擊」之類的暴力性詞語聯合在一起,易瓜瓜這廝便一個勁兒的大搖其頭!
眼下,他好不容易熬過了「三個月的新兵軍訓」,難不成真又將他「撒出關外」?
王副總兵當然不是被他「死纏爛打死不要臉」的「執著」所感動——而是將他仍去關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就不好向朝廷與代王府交代了:不管他是否違背了宗室「條例」,他的皇族身份可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丁小四調在我身邊,來給我跑腿罷……」王副總兵愣了半響,終是只能想出這麼個「安排」來——老子他娘一天到晚的盯著你,看你還能對咱素慎耍出什麼花樣來?r1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