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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55 九厄門故 文 / 糖水菠蘿

    ps:思來想去,這個片段很重要,不得不搬上來,全文沒幾章了,近期應該可以完結了,麼麼麼麼~~

    仔細回想,我只跟楊修夷說過我知道陣法在哪了,他說他也知道了,然後這個問題我們就沒再討論。

    可我著實想不通,陣法怎麼可能不在這兒,這些青絲和頭顱難道不是陣法巫器麼?

    玉弓輕聲道:「小姐,我們該去救人了。」

    我抬起頭,山月淒淒,夜風被樹影疏離,聽上去像女子的啜泣嗚咽。

    我攏一攏凌亂的頭髮,也罷,來錯了便來錯,遇上公孫婷,至少不虧。

    再次把她關進了困陣裡,我們依著原路回去沼澤。

    準備工作很繁複,玉弓用匕首斬了好些粗重的木枝下來,我們把外袍撕成一條一條,將木枝綁在了一起。然後我豎直割開手腕,任血水直流,浸滿頂端的木枝後,我們一前一後扛著大傢伙開工了。

    不久之前,我還在噁心那些空洞洞的嘴巴,如今看到這嘴巴張開我們便開心的不行,和玉弓興奮的亂指:「這這這!」「那邊那邊!」「瞄準了沒?」「可以了!」……

    沾血的一端挑起頭顱的嘴巴,被我們拋向對岸,但凡有青絲撲上來攪亂,玉弓就抓》起一支火把甩過去,這姑娘的臂力和眼力真是可怕,就沒失誤過。

    小半個時辰不到,對岸積了七八十個頭顱,紛紛朝幽深叢林奔去。我抬手遮在眉骨上:「這得餓多久了啊。」

    玉弓跟我一樣的姿勢:「小姐,那個怪物真的會怕它們嗎?」

    我看向渾濁狼藉的沼澤。一截千瘡百孔的籐條頹死在上面,淡淡道:「怕吧。剛才青絲纏住它的時候,不是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麼。」

    她撿起長劍:「小姐,那我去了。」

    我點頭:「你當心點。」

    我去只會是拖累,看著她身影盈盈而去,我挑了棵松墨坐下,捧著腳心拍掉上面的碎石。

    渾身又髒又臭又疲,養了半年的身子一下子就敗完了。

    轉頭看向沼澤,黑燈瞎火,什麼都看不清。只有紛雜沓亂的動靜,有嚙咬,有劍風,有厲喝,有怪笑。

    寂靜荒山裡面傳出這樣的聲音,任誰聽了都毛骨悚然。

    我擔心玉弓安危之餘,又憶起了那個圖紋。

    其實仔細想想,這個圖紋同我沒有什麼直接關係的。冠隱村的巫族後人是月樓引發的,煉製血絳珠的老翁也不認識我。更別提那些仙師和行言子。

    可大約是因為冠隱村涉及到了上古之巫,我總覺得這件事同我也是息息相關的。

    儘管胸口戴著暖玉,可夜風仍吹的我渾身冰寒,我縮了縮腳。往手心呵了口氣。

    這幾年我經歷了那麼多事,現在一件一件的攤開,我覺得最詭異的還是冠隱村裡的那些棺材。因為它們是鋪陳在陽光下的。黑夜裡有鬼魅,有凶靈。有邪佞陰損之事,都在情喇中。即便害怕也不會覺得古怪。可是灼灼日頭下出現數千具棺材,這感覺怎麼想怎麼不舒服。

    等了好久,玉弓從另一邊拖著石千之回來了,我一顆忐忑的心落了一半。慌忙迎上去,扶住石千之的第一件事是朝他襠部看去,好像沒有出血,我一顆忐忑的心總算徹底落了下來。

    玉弓急道:「小姐,他受了很重的內傷。」

    為防再有天降巨石,我指指原來的那個山洞:「去那兒吧!」

    我不會給人看病,玉弓手臂一揚就把石千之的衣裳給撕開了,一番檢查後,她負責包紮療傷,讓我去採幾味藥。

    臨走前怕那種綠色的怪物會來,我給他們擺了幾個陣法,然後念叨著草藥的名字就去山谷裡溜躂了。

    楊修夷不在,那造成碎石飛濺的山頂動盪我就不去看了,等回京後告訴師尊。不過我這麼亂跑,被他揍是一定的了。

    輕歎了口氣,我舉目望向長草潦黑的遠方,不過才一日不見,我好想楊修夷啊。

    天涯月落,山澗松墨,欲將相思說似誰。

    再過幾天我們就要成親了,庚帖和彩禮楊家直接送去師父那兒了,這些繁文縟節好生討厭,可是不得不尊,世俗風情如此。

    想到這,鼻子有些酸酸的,忽然想起了爹娘。

    女兒出嫁,是每個做父母的都想見到的吧。

    眼淚說來就來,我抬手抹了抹,卻越發傷心。

    給石千之採完藥後,我心裡難受,留下玉弓守著他,獨自爬到土坡上對著潭水吹泠風。

    水色幽幽,很是清澈,若是盛夏時分,跳進去一定愜意無比。

    我趴在膝蓋上,細細安排著我餘下時日。

    成親之後就可以不用呆在京城了,把沈雲蓁的事情一了,我要和楊修夷馬上回望雲山去。

    算起來,我已經五六年沒有回去了,整個天下,只有那裡才是我的家。

    然後我要好好賺錢,死之前買好多東西,送給素顏,月樓,衛真,獨孤濤……讓他們一瞧就能想起我,也不枉我白來這人間一遭。

    最後剩下的遺憾就是,我終究沒能親手把那些壞蛋給殺了,也許等不到那一天了吧。

    難過的閉上眼睛,一陣馬蹄聲卻在此時響起。

    我一愣,回過頭去,不由更愣了,遙遙月色下,今日送我們來的那輛馬車正沿著顛簸坑窪的小路跑來。

    車伕坐在馬車上,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緩緩皺眉,奇怪的跳下了土坡,他遠遠看到了我,嘴巴張了張,語帶顫意:「姑,姑娘……」

    風聲太大,幾乎要聽不清。

    我忙跑過去。他卻驀的睜大眼睛,驚恐的望著我。

    我腳步一頓。一把冰寒的長劍從背後將他貫穿,鮮血漫延。他喊我的聲音瘖啞了一半。

    他身子一歪,跌下了地,馬車轱轆從他身上飛快碾過。

    一隻手從車廂裡伸出,迅速拉住馬韁,馬兒仰首長鳴,停了下來。

    我僵愣在原地,怔忡的望著車伕還在喘息的身子,卻不敢過去。

    車上下來一個高大人影,淒迷月色下。他身姿清瘦,黑色玄衣,臉上蒙著黑紗,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微微皺眉。

    我睜著眼睛,攥緊衣袖,他手執長劍,走到那車伕身邊,忽而揚起手臂。直刺了下去!

    我大驚:「不要!」

    不知哪來的力量,一瞬之間數十塊石子被我移起,飛快砸了過去。

    黑影伸手結障,石子撞在晶壁上。反彈落地。

    我極快跑過去,跑至一半,他身形一晃朝我衝來。抵著我的肩膀往後飛去,重重的摁在磐石上。

    我拚命咳嗽。抬起眼睛,他一笑。語聲嘶啞:「月牙兒。」

    我身子一僵,滿目驚詫,宋積……

    他往後微微側首,一道淡黃晶壁將車伕同馬車罩住,消失無蹤。

    我抓住他的手腕:「你想幹什麼!」

    他扯下蒙面之布,乾淨的面容笑得燦爛:「怎麼?不記得我了?」

    天上殘月一鉤,我這個抬頭的角度正好將他們重疊一起。

    我看著他的臉,五年前的匆匆一眼我記憶不深,如今看去深覺陌生。可是樂家的基因不會差到哪兒去的,他生得比一般男子都要俊俏英挺。他此時至少也有三十五了,沒有留髯,看上去略顯年輕,跟師公相仿。

    他眉眼含笑的望著我:「月牙兒,我真的以為你死了。」

    我根本沒想過這輩子還會碰上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一笑:「昨夜那些字條是我給你的,你怎麼這麼難請?」

    我微驚,他舉目四望:「這地方荒涼蕭條的很,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坐下一敘?」

    過往的所有恩怨在我腦中漸次清明,我冷聲道:「不必了。」

    「怎麼?不想復仇了?」

    我別開頭,被他捏著下巴板了回來:「關於姑茂行一事,你一點都不想瞭解麼?」

    我恨恨的瞪著他,他勾唇莞爾:「月牙兒,我們是一類人,你我之間不需要這麼深的敵意,是個聰明人都該知道,我們應當好好合……」

    「我跟你不是一類人!」我怒然打斷他,「你放開我!」

    他眉梢一挑:「哦?」

    心裡有股悲憤的情緒在狂湧,我的眼淚直接就掉了下來:「你是十八的仇人,我是十八的好友,僅這一點,」我咬牙,「我和你永遠不是一類人!」

    「一個宋十八,比你殺父滅族之仇還重要?」

    「不要把兩碼事扯到一起!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和你合作!你放開我!」

    他仍死壓著我,居高臨下望來:「是不是又要搬出一堆原則說辭了?你害我又被凍了四年,害我十八年的心血盡毀,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了,怎麼你就這麼小器?」聲音帶著笑意,甚至是溫柔的,可是加在我臉頰上的力道卻逐漸變重,我聽到自己骨頭碎開的聲音,忍不住痛的抬腳踹他。

    他任由我踹,不躲不閃:「合作不過是個說辭,我只是不太捨得對你下手,但你要真這麼倔,我只有把你親手交給姑茂行了。」

    我瞪著他,眼淚因為難過而一直淌著,最後頹然放棄掙扎,他也終於鬆手,把我甩在了地上。

    我趴在地上,揉著酸痛的臉頰,不敢哭出聲音,怕驚動玉弓,可心裡的悲涼哀痛卻那麼強烈,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洪水般轟然衝下。

    我看向來路,幽如深淵,兩道草木繁雜,彷彿凝了我這一世的所有鬼魅暗影。

    長空之下,九州之上,不盡的波濤詭譎,人世浮沉,幾多森涼。

    我永遠忘不了十八說她往事時的模樣,她舉著手,讓我看著她的手背,淒笑著說如果她沒有殺過那麼多人,如果她不是土匪該有多好。

    她那天的眼淚。那麼悲傷,她卻豪氣的抹掉。笑著說自己配不上獨孤濤。

    我也永遠忘不了那三個月裡,她東躲西藏的避開心上之人。卻在角落裡悄悄探頭尋找他身影時的期待模樣。

    這樣的十八,我的十八,我最好的姐妹,她的一生全被這個惡魔所毀!

    她現在在哪裡?她魂飛魄散了!可是獨孤濤卻還在她墳前日日彈琴,癡心妄想著要聚回她的三魂七魄!不為廝守,只為引她渡入往生。

    我什麼忙都幫不上了,又怎麼可能再和這個害她一生的惡魔合作?

    他雙手抄胸,冷冷的看著我:「你活不久了?」

    「跟你無關!」

    「原來你們月家養的那頭凶獸叫做化劫。」

    我冷笑,聽他這意思。他對化劫根本就不認識。

    他蹲了下來,望著我又黑又亂的臉:「姑茂行野心極大,我在他身邊已經潛伏了兩年,他的實力絕對不是你和你情郎可以對付得了的,你當真不同我聯手?」

    「不!」

    「呵。」他一笑,「九厄門聽過麼?」

    我大驚。

    他看著我:「九厄門在八百年前因內部勢力之鬥分為三支,一支解散,一支為另一支所亡。餘下的這支不再自稱九厄門,他們隱姓埋名於世。潛伏八百多年,這門主不用我說你也猜到是誰了吧?」頓了頓,薄唇輕吐,「就是姑茂行。」

    我被震撼的無言。雙眸睜得老大。

    「我是在謙州赤陽避暑時遇上的他,在他之前我同一個佘族後人交好,可惜佘毅不慎暴露了身份。被他殘忍殺害了。」

    我驚道:「佘毅!是佘毅?他被殺了?!」

    「你認識?」

    我睜著眼睛,我怎能不認識!從崇正郡裡出來時。我全身潰爛,命垂一線。就是佘毅不眠不休的照顧我,將我救活的啊!

    他始終是不鹹不淡的口吻:「我打不過姑茂行,所以他被殺時,我只能躲著,結果被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這才知道十巫被亡同他有脫不掉的干係。」他冷冷一笑,「十巫怎麼得罪了他我不知道,但是他連姑氏一族也給親手亡了,同時萬珠界的人他也是恨著的。」

    我訥訥:「姑氏一族……他連自己的族人都給亡了麼?」

    「知道為什麼九厄門失蹤這麼多年麼,因為他們忙著去找巫族後人了,找到之後將萬珠界的人引過去……」他雙眸微瞇,恨聲道,「再一番殺戮。」

    最後兩字咬音極重,我鼻頭有些酸,垂下了眼睛。

    「月牙兒,你當真不同我合作麼?」

    我現在有多懷念十八,我就有多恨這個魔鬼,身上的氣力像被散盡,我搖頭:「仇不能不報,可我不會和你合作。」

    他怒道:「你的這身濁氣,就讓你記不起一絲一毫有關你爹娘的事了嗎?」

    眼眶再度發熱,眼淚潸然。

    他忽然抓住我的雙肩,我急掙,他疾言厲色道:「月牙兒!想想你的爹娘!你仔細想想他們對你的好!你再想想他們是怎麼死的!還有你的重光不息咒,你說是你姑姑給你的,她又是怎麼死的?我告訴你,是灰飛煙滅!她死之前要承受多大的痛你知道麼!在那種劇痛下她還要……」

    我哭出聲音:「我知道!你放開我!」

    「你知道你還不報仇!」他使勁的晃著我,俊朗的眉目近乎扭曲,痛恨的看著我,「還是因為你要跟情郎成親了,你不想耽誤你們的婚事?因為這些兒女情長你連血海深仇都可以不報了?!」

    「跟他沒關係,你閉嘴!」

    「他們下手那麼狠,一具全屍都不會留下!你仔細想想你爹娘的死相!再想想你爹娘對你的好!他們的屍體有沒有在你夢裡出現過?他們有沒有……」

    「啊!!!!」我抱住腦袋,「你別說了!」

    心緒劇烈的起伏,酸痛的我快要死掉,所有我不願回顧的可怕回憶蜂擁而來,爹爹跪在火海裡,用那雙深邃眼眸悲痛的望著我:「牙兒……」

    牙兒……

    牙兒……

    爹爹哭了,爹爹渾身都是血,娘親無力的靠著他,臉色慘白。

    族人的屍體狼藉一地,斷肢,血水,腦漿,五臟六腑……

    「啊!!!」

    劇烈的痛楚幾乎撕破我的腦袋,我張嘴大哭了起來。

    身子被宋積拉進了懷裡,他緊緊的摟著我:「月牙兒,跟著我,我們一起去報……」

    「小姐!……你是誰!」

    我回過頭去,玉弓拔劍猛撲了過來。

    宋積飛快回身,我思緒一斂,忙握住他的手腕,急速調動冰藍玨,卻被他一把震開。

    一道孤刃冰芒頃刻朝玉弓射去,玉弓側翻避開,卻被飛速而去的又一道強勁冰芒射穿了小腹,她重重往後摔去,一口濃郁鮮血從嘴裡噴出。

    我大叫:「玉弓!」

    宋積即刻起身,我想抱住他的腳,他反手一個耳光就重摑在了我的臉上。

    摔倒時我不忘拿腿踹他,他輕巧避開,回首怒目瞪我,眸光狠厲。

    風夾雜著冰涼的腥氣兜頭兜臉而來,天地漠漠,霧氣重攏了回來,像塊皺巴巴的破布。

    玉弓側倒在地,猛烈咳嗽,我仰著臉,沉聲道:「我跟你合作,我們一起報仇,但你不准傷害他們。」

    他眉頭一皺:「留下活口出賣我們?」

    我不再說話,執定的望著他,他雙眸微瞇,良久,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正要說話,忽的眸色一凝,朝空中望去。

    我也抬頭,只來得及看見一抹綠影,是那綠色的怪物!

    別說我,連宋積都無法捕捉到它的蹤影,我心念一動,霍的看向玉弓:「玉弓當心!它在你身後!」

    玉弓臉色一白,宋積立即望去,我急調神思,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在他身邊磊下空凌**陣,不過眨眼瞬間,高大秀頎的身影頃刻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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