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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83 亭閣海風 文 / 糖水菠蘿

    本以為我們還在船上,沒想出來便看到一座閣亭,一淙清流,一彎曲徑掩映於葳蕤樹木後。

    淡月斜照,夜風刺骨,海浪聲濤濤入耳,我看向楊修夷,正欲問此處為何地,卻見他幽深的眸光正靜望著遠處。

    我循目看去,一個清寒人影坐在庭中,一盞孤燈被海風吹得七搖八晃,有清淺幽細的花影落在他身上。斑駁中可見他被燒掉了大半的頭髮和因灼傷而紅斑片片,紫血結塊的皮膚。

    我低低歎道:「他真可憐。」

    楊修夷「嗯」了一聲,牽著我轉身離開,我拉住他:「上去安慰下他吧。」

    「他聽不進去的。」

    我看著吳洛,他微倚著亭柱,清冷料峭的側影凝入了天地風海之中,似要與它們一併化為劫灰。

    我說:「你沒試過怎麼知道。」

    「是沒試過,可是我體驗過。」

    聲音輕飄飄的,被海風吹得有些亂,我抬起頭,他望著吳洛,忽的淡淡說道:「唐采衣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和吳洛是怎麼認識的?」

    我搖頭,想了想:「據說這樣的大戶人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些人入洞房之前都不曉得自己的夫君會是什麼模樣,是不是?」

    〔「嗯,不過他們不是。」

    我好奇的豎起耳朵,他回過頭,笑道:「想聽?」

    我連連點頭:「嗯。」

    海風吹得我們髮絲絞纏,他的手心傳來綿綿暖意,烘烤著我冰寒的身子。

    他就這麼站著,把他們的故事簡略的說給了我聽。

    這個簡略故事裡的唐采衣宛若另一個姑娘。讓我刮目相看。

    唐采衣原為殤女,所謂殤女,是漢東九州特有的一種職業。

    女為陰,琴為引,招亡魂回顧七日。以保家宅,福佑後人。尤其是許多富貴人家,家中有喪會專門聘請這些年輕少女在新墳前彈琴七日。

    而彈琴的少女便喚曰殤女。

    殤女並非誰都能當,一不能太醜太矮,二不能八字太硬,三不能家中有父有兄有弟。

    殤女也並非誰的活都接。一是在蓋棺時必須親自看一眼死者面相,對了眼緣能接,對不上眼緣多少銀兩也不管。二是家中只有一個女人的不接,必須有妾,家中兒子超過五個的不接。除非女兒數目更多。

    比起來,殤女賺的比巫師可要多得多,師父當初亦想讓我當殤女來著,可惜望雲山陽盛陰衰,且我死活都學不會曲藝,他只得訕訕作罷。

    七年前,我還在摩拳擦掌為著下山做準備時,唐采衣遇上了吳洛。那時唐采衣是個頭戴黑色帷帽,一身素黑玄衣的殤女,而吳洛。他是具躺在棺材裡的死人。

    按照慣例,殤女要在蓋棺前見一眼死者,當時唐采衣在眾人的注目下繞著大堂裡的靈柩走了兩圈,淡淡道:「我不接。」

    在吳夫人的哭嚎聲中,唐采衣卻語出驚人:「他未死,我怎接活人的活?」

    她叫人準備了一浴桶的月蘿湘露。將吳洛浸泡其中,用紫靈棍擊他後腦。將他從渾噩中敲醒。

    這法子我知道,是中了封魂定神咒的解咒之法。而這解法。光是用紫靈棍敲敲是不夠的,還得悉心用六種珍稀藥材熬成湯藥,每日泡他個三五時辰,將他四肢經絡疏通,方能以聚魂術斂週身靈氣於眉心一點。

    若我遇上了這種生意,我一般寫幾個藥單子,收了錢後便拂袖走人,可真不知道唐采衣是怎麼想的,她留下來也就罷了,居然還親自跑去給吳洛採藥。

    六種藥材極為難尋,她帶了六七個吳府派給她的壯漢在深山裡尋了半個多月,出來時累倒,被接去了吳府調養。

    她調養的那段日子,吳洛也醒了,因為唐采衣讓他免了被人活埋的慘劇,他自然是要去好好謝謝人家的,於是乎,一來二次的相談甚歡後,他們情愫漸生,兩情相悅。

    雖然吳家為商賈之家,在世人所說的三教九流中商為末業,但實則有錢才是老大,財大氣粗的吳家根本不可能看上唐采衣這個成日與死人打交道的殤女。

    據說吳洛提出要娶唐采衣為妻時,吳夫人說考慮考慮,隔日便找了個借口將吳洛支走,而後帶著一群姑子去找唐采衣的麻煩。

    通常這種情況下,驕傲的女人會拂袖而去,又不是非你家兒子不可。倔強的女人會逆流而上,誓要拉著吳洛一起與吳夫人鬥一鬥,等著揚眉吐氣。

    唐采衣卻是個既驕傲又倔強的女人,她拂袖而去了,卻並未放棄,含垢忍辱臥薪嘗膽後捲土重來,竟成為了德勝城第一茶女,還在德勝城最有名的棋社裡為人泡茶。

    一壺好茶,一盤妙棋,一曲繞樑琴音。

    三件從古至今最雅的東西她都佔全了,名聲大噪已是必然。

    可是比起殤女,茶女收入甚低,而且十分苦,更重要的是,當了茶女,常年混跡於市井棋坊之中,沾了俗氣,就不能再回去當殤女了。

    楊修夷講到這裡的時候語聲挺平淡的,我卻從中隱隱聽出了一股欽佩。

    想想也是,德勝城以女子茶聞名於世,茶女自然也是天下數一數二的,成為德勝城第一茶女,那豈不就等於天下第一茶女?

    短短兩年時間,她如何做到?

    我沒能忍住,在這個時候插嘴進去:「你是從哪兒聽來的,會不會有些誇張了呀,德勝城女子泡茶的手藝都是自小開始培養的,那個時候唐采衣最少也有十六歲了吧,她半路出家就能趕上人家辛苦所學近十年手藝啦?」

    楊修夷白我一眼:「我什麼時候人云亦云過了,我既然能一五一十的告訴你,那這些事自然都是千真萬確的,你覺得半路出家不可能。楚欽的劍術你可見識到了?」

    我不悅的別過頭去:「你想說是天賦吧,這東西真氣人,世道不公,不公死了。」

    他一笑:「天賦自然要,勤練也必不可少。同時,還有取巧。」

    「取巧?」

    他眉梢一挑,相當自大的說道:「比如楚欽,他有天賦,也較常人更能吃苦勤練,至於取巧。有我親自提點他,他能不比其他人厲害麼?」

    我撅起嘴角鄙視他,他視若無睹,繼續道:「唐采衣也如是,她拜在了六胥道人的門下。」

    我想了想:「六胥道人?那個欠我師父一屁股舊債的六胥道人?」

    他失笑:「嗯。」

    再說吳洛。在唐采衣離開的這兩年裡,吳洛一直在找她,此事被楊修夷提到,我才隱隱想起六年前的一日。

    那時我剛要下山,忙前忙後的收拾東西,一日路過前山門時看到幾十號僕人捧著一大堆寶貝站在那兒,紫薇閣裡坐著一個錦袍羅衫的俊朗男人,正在哀求師尊幫他救救那寶貝兒子。

    我湊到那邊偷聽了一陣。隱約聽到他兒子被一個妖女魅惑了心智,一會兒要去什麼什麼妖邪的地方,一會兒又在山郊荒野之地露宿。一個一個新墳的守著等人,還說什麼要參加吹鑼打鼓隊,專門幫人家送殯。

    當時師尊搖頭,只道了一句話:「癡兒之事,便是我師父也無能為之。」

    所以,兩年後的唐采衣再回來。我幾乎可以想像吳洛是怎樣的欣喜若狂了。

    但卻沒有。

    約莫是近鄉情更怯的心理作祟,他變得克制而有禮。與唐采衣來了一番淡如清水的君子之交。

    兩人月下對飲,撫琴吟曲。湖畔踏水,暢談詩文,獨獨不談男女之情。

    我覺得吳洛是害怕傷到唐采衣,同時又覺得無臉再與唐采衣提那事,便甚是隱忍。可我沒想到故事裡清冷驕傲的唐采衣卻先忍不住了,幾番明示暗示都沒有收到回應,她乾脆一包媚藥下在了吳洛酒中,直接與他在亭中翻雲覆雨,把她完璧的身子全全交給了他。

    聽到這時我瞠目結舌,再次沒有忍住:「她也太大膽了,她還沒成親呢,萬一吳家還是不要她,那該怎麼辦,她以後嫁給誰呀?」

    不待楊修夷說話,我旋即點頭歎氣:「我想我知道了。」

    他墨眉一軒:「你知道什麼?」

    我看向吳洛,再看向楊修夷,臉色微紅,伸臂纏住他的腰,綿聲道:「殤女和巫女其實是差不多的,對吧?」

    「嗯?」

    「所以殤女和巫女的認知也是差不多的啊。」

    他托起我的腦袋:「初九你怎麼了?」

    我低低喊道:「琤琤……」

    他抖了抖:「幹嘛?」

    「其實唐采衣也不是想嫁給吳洛吧,大約覺得跟他做過那檔子事後便此生無憾了……」我在他溫燙的懷裡摩挲了兩下臉頰,「喏,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番話多真情真意,剖露心跡,楊修夷卻斷章取義,在我頭上狠狠一敲:「你不想嫁給我?」

    我縮緊手臂,抱的更緊,沒有說話。

    心下卻在暗歎,比起殤女,我這個巫女的地位顯然更低。而比起商賈之家吳氏,楊修夷那可怕的世家門閥簡直如雲上之天。

    吳府這麼嫌棄殤女,那楊家會怎麼嫌棄我?

    更何況我還不能生育,又是個短命鬼,而且,不管是不是我自願的,我都是個不折不扣的不祥之人,楊家容得下我麼?

    而我又如何願意讓楊修夷兩邊為難,夾在我和楊家中間?

    在宣城時,一日我和湘竹在湖邊聽書,說書先生閒扯了一句,說天下男人大多要被問到一個問題:「媳婦和娘親掉海裡你救誰」,引得全場大笑。

    當時湘竹就說這是個蠢問題,生生把人逼到了為難之境,這種問題有何意義?說救媳婦,那便是不孝。說救娘親,那便是寡情薄義。說跳下去一起死,那是怯懦之夫。說誰近救誰,這男人油腔滑調不說,更是毫無血性和主見……

    她罵罵咧咧了一堆。我聽著打呼嚕,事後再想,她說的多麼有道理。

    既然沒有意義的問題,那便不要問,既然會讓人兩難。那便不給人抉擇的機會。

    我在楊修夷懷裡輕輕歎氣,他為我付出了這麼多,我卻從來沒有為他做過什麼,所以在這種事情上,能懂事一些,便懂事一些。

    當初說書先生講過那麼多少年為紅顏負氣出走。與家門決裂的故事,我每每聽到都鄙視這樣的男人,如果換到楊修夷身上會怎麼樣,我實在不願看到那種局面,雖然我又隱隱覺得他會有自己的處理方式。

    「初九……」

    我低聲道:「繼續。他們翻雲覆雨之後呢……」

    他卻不再說話,我抬起頭,他垂眸望著我,黑眸澄亮,帶著一絲灼人,一絲期待。

    我問:「怎麼了?」

    楊修夷沉聲道:「初九,若你是唐采衣,你會怎麼做?」

    我一愣:「我?」

    「嗯。」

    我臉色一紅:「……我不用對你下藥啊。你的話,你……」那次在吳府他把全身摸遍了,還在我胸口親親啃噬過。還把手指摸到我的,我的……

    要說起下藥,其實應該是他對我下藥吧,想到這我一頓,忙抬起頭:「你用這個眼神看著我,難道你也想我對你下藥?」

    「噗!咳咳咳……」

    我忙伸手拍他後背。月色下,他的雪白俊容浮起了大片紅暈。嫌棄的把我推開,低斥:「你腦子裡想什麼!」

    哈。我一惱,你跟我裝什麼正人君子?是誰對我又親又摸的!還初九,我想對你那什麼很久了呢,你以為我沒聽到啊!

    我氣呼呼的瞪著他,腦袋別到一旁:「我冷!」

    他果然把我乖乖拉了回去,嘴唇在我額上輕輕落下:「我是問你,若你是唐采衣,你被吳夫人趕出後院時你會怎麼做?」

    「你問我了麼?」

    「我剛才問你了啊。」

    「好吧。」我歎氣,「那會兒我走神了。」

    他摟在我腰上:「嗯,說說看,你會怎麼做?」

    方纔我說驕傲的女人和倔強的女人分別會怎麼做,而唐采衣是個驕傲和倔強並重的女人。

    若換做我的話……

    我想了想,說道:「我應該會昂一昂腦袋拂袖離開吧。」

    他身子一僵,我繼續道:「但是揚眉吐氣這種事我也是很愛的,不過我記性不大好,向來今日仇今日結……但其實,這種事情也不會發生在我和吳夫人身上。」

    他糾正我,聲音陰沉道:「不是吳夫人,是我母親。」

    我長歎一口氣,不知該不該把我心裡的想法告訴他。

    最後一番深思熟慮,我決定不說了,我已經沒幾年好活了,成婚什麼的,雖然我也自己提過幾次,可是……還是拖到我死那天都不成就好了。

    我雖然是山野丫頭,但我也曉得一紙婚書有多重要,這是名分。夫妻之實有時什麼都不是,譬如青樓裡的女子,她們和多少人有過夫妻之實?可是呢,還不是因為害怕死後變為孤魂野鬼,所以在活著的時候到處找巫師祈福?

    可是,我田初九死後怕是連孤魂野鬼都沒得做了。所以這名分,於我終究是無關緊要的。

    楊修夷低低催促我:「初九?」

    我的手指環過他勁瘦的腰肢,指尖輕輕捏著幾簇他被海風吹得亂飛的烏玉長髮,悶聲道:「楊修夷,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他沒有說話,靜默良久,他淡淡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

    我閉上眼睛:「嗯。」

    他緊緊擁著我,聲音清冽如縹緲海風,似在自言自語:「其實,你肯留下來陪我就已經……」風聲驀地大了起來,「……我不能再奢求什麼,自小我就害怕將你嚇走,小心翼翼的守著你……」額上被他輕輕一吻,「……我不會讓你離開我,再也不會的。」

    從他懷裡起身,再看向長亭,吳洛已經不在了,孤燈仍在悠悠晃晃,我低聲道:「他人呢。」

    「走了。」

    「那我們……」

    他牽起我的手朝涼亭走去:「有正事要跟你講,來。」

    涼亭立於高坡上,一步一步而去時。漸漸看得清海灘上的巨大身影,赫然停泊著那條誇張的大船。

    這時風送孤燈朝那一晃,煙水瀾瀾中,疊影虛幻,一艘枯敗的荒船和繁華錦船重影在了一起。

    我拉拉楊修夷的袖子:「那是怎麼回事?」

    他看去一眼。淡淡道:「幻陣。」

    「呂雙賢設得?」

    「嗯。」

    「為什麼?」

    「笨蛋。」他飄來一句,「掩人耳目唄。」

    「掩誰的耳目?」

    「誰的耳目都掩。」

    說話間,已走上了涼亭。

    亭飛六角,雕樑畫籐,漆色略有些剝落,一些地方有著淡淡的魚腥味。

    楊修夷撩袍在一旁坐下。我緊挨著他獲取暖氣,他指著遠方:「初九你看那。」

    黑暗裡一片幽寂,什麼都看不見,我皺眉:「看什麼?」

    他攬著我:「靜下心,仔細看看。」

    我閉上眼睛。而後再睜開,視線漸漸適應黑暗,慢慢望去,一座元寶似的孤島出現在了夜色裡。

    有奇怪的感覺從我心頭冒出,卻又說不出是什麼。

    單看那個小島,三座山巒起伏,很簡單,並不猙獰扭曲。亦沒有斜生的畸骨。而且這樣的夜色中,它本來就是寂靜安詳的,可是我卻又覺得太寂靜了……有絲莫名的詭異。

    我回頭看向楊修夷。目光詢問,他輕聲道:「我們從鬼地方裡出來就落在了那座小島上。」

    「很多漁民的那座?」

    「嗯。」

    我雙眉微蹙,他繼續道:「那座小島上生活著兩種人。」

    我點頭:「男人和女人。」

    腦門噗的一聲挨了一記,他無奈道:「是人和鮫人。」

    我一愣,低低道:「鮫人?」

    「嗯,鮫人擅幻術。若不是如此,你和小玉怎麼會被傷到?」

    我心下一緊:「查出來是誰了麼?」

    他看著我。眸色暗流輕湧:「我廢了她一隻手。」

    我頓時怒道:「只廢了一隻手?!」

    「初九……」

    一想到師父那身染血的衣裳,我心裡生起萬丈狠戾:「楊修夷!太輕了!你怎麼可以只廢掉她的手!她傷了我師父!」

    「初九你聽我說。」

    我閉上眼睛。一瞬間,心似浸染在漫長歲月裡的紅塵阡陌,燒著無數赤焰烈火,血色湮滅又重燃。

    他摟緊我:「還記得輪迴之境麼。」

    我憤憤的不想理他,強力壓著心底的怒意。

    他繼續道:「我幼時同你說過,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由善變惡,你可記得?」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冷冰冰的響起:「你想說什麼?」

    他頓了頓:「我聽說你咬傷人了,還威脅將一個小孩子推進水裡?」

    我鬆開他的手起身,怒目瞪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靜靜看著我,黑眸古老而安詳:「初九,你平時的眼睛很乾淨。」他一字一字的柔聲說道,「但是阿雪說在你的眼睛裡讀到了濁氣戾氣,和煞氣。」他深深凝視我,「現在我也看到了。」

    我別開頭,看向海面,努力平定著自己的呼吸。

    我曉得他在說什麼。

    濁氣,我一直有,被反噬時,癡癡傻傻,我自己都能覺得自己目光迷離。

    戾氣,如今一憤怒,我隱隱能看到自己眸光裡有無數繚繞的黑影。我拚命想要抑制,可是伴隨著濁氣,我根本無法做到。

    煞氣,躬道我又是什麼時候沾上的這種東西?莫非是燭司身上的?大哥因為煞氣而青春不再,我卻沒有,當時認為是我的特殊體質和巫血的緣故,難道現在壓制不住,開始慢慢反噬我了?

    我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臉,想想反正也是個短命鬼了,年輕不年輕的又能如何。

    楊修夷伸手:「初九,過來。」

    我頓了頓,抬步走去。

    他長臂一扯,將我撈進了懷裡,語聲低哄:「知道我為什麼不殺她麼?」

    我搖頭。

    「她還有兩個孩子,我殺了她,兩個小兒會孤獨無依,變得跟你一樣。」

    我沒有說話,他繼續道:「現在還想殺了她麼?」

    「師父沒死,可以放過她。」

    他微微一笑,又道:「輪迴之境你怕麼?」

    將人心性完全顛覆,陌生如斯,如何不怕。

    我點頭:「怕。」

    他柔聲道:「這樣,以後若是再被濁氣反噬,你便想想輪迴之境和這個鮫人。」

    我一愣,抬起眸子:「你留著這個鮫人,就是為了讓我念著?讓我心存善念?」

    他在我額上落下一吻:「你一直是良善的。」()

    ps:果然初九和修夷的互動最好寫,六千多個字我兩個小時後就搞定了,我終於不腦殘了……i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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