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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甬道 文 / 糖水菠蘿

    推開一塊石板,我們從地下甬道爬出來,又是一條幽暗的甬道,寬敞許多,牆面不再是三合土,中天露照過去,刻滿了銘文圖騰,小娘子細細撫摸:「是東黎的行楷,這裡最少有六百年了。」

    「咦?」

    她蹲下身,抽出匕首在一個牆角輕刨,吹掉上面的塵埃:「這裡有個記號。」

    趙齡走了過去,背影微僵,小胖子站在他前面,回過頭:「你來過?」

    趙齡微微一頓,搖頭:「不曾。」

    小胖子斜斜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廊道幽長寂靜,細碎的腳步聲顯得清脆異常。

    我跟在他們身後,本急於想找方法擺脫他們,心緒卻莫名安定,尤其是目光觸及那些銘文圖騰後,雖看不懂,但讓我覺得特別寧靜。

    又走了一段路,甬道豁然寬敞,小娘子提議就地休息一會兒。

    他們的手掌都被磨破,皮肉裡血泥雜糅,小胖子和趙齡卻像沒事人一樣。

    小胖子抄手看著牆上的銘文,趙齡掏出一塊錦布輕輕擦拭著他的長劍。

    我靠在牆下,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宋語的聲音響起:「任琴兒,是你替我包紮的傷口麼?」

    我睜開眼睛,她(坐在我對面,臉色蒼白,看模樣剛剛甦醒,單手撫著肩上的傷口。

    小娘子朝她看去:「沒錯,這算是欠了我一命麼?」

    「想要我怎麼還,說吧。」

    小娘子揚唇莞爾:「你向來心高氣傲,若這麼一直欠著我,會不會覺得不舒服呢?」

    宋語冷然一笑:「做夢,你最好盡快提出來,否則我會忘掉,別想以此要挾我。」

    小娘子很無謂的一笑,不再理她。

    沉默一陣,我渾渾噩噩又要睡著,宋語忽的勃然大怒:「任琴兒!你竟敢還用我宋家的凝玉膏,你不是發過毒誓再也不熬製我宋家的藥了麼!」

    我被徹底驚醒,任琴兒看著她:「凝玉膏?」

    「是我的。」趙齡轉過頭去,嘴角微揚,如噙一抹四月湖風,「你這鼻子果然靈,我如今是徹底服了。」

    宋語一愣:「你?」

    趙齡輕抬起眼睛,眸色清和,看了我們一眼後對宋語笑道:「立僧道,自強不息,處世之道,躬自厚而薄責於人,習醫之道,以嚴以精律己苛己,行醫之道,無貧無富,無官無民。」

    宋語僵在原地:「你是……」

    「茯苓,硃砂,雄黃,人參,赤箭,是為五藥,可對?」

    「你是五……!」宋語杏目圓睜,「你怎麼會來?你,你的頭……」

    趙齡清雅一笑:「我能想起一些事了。」

    宋語撐起身子:「可是你的身體怎麼可以來這種地方?你不是應該被父親……」

    趙齡打斷她:「有些事情總需要了卻,否則便是服了沉眠水也不能瞑目。」

    「你的事情?你來這有什麼……」

    「不要說話!」

    小胖子忽的出聲,喝斷他們。

    任琴兒臉色一變,扶牆站起,氣氛剎那安靜的詭異。

    這時聽得卡擦卡擦的機杼脆聲,伴隨著石盤轉動的聲音越來越響,我睜著眼睛,這聲音……

    我猛的起身後退,竟是從牆裡傳出來的!

    刻滿銘文的牆面像塊棋盤一般裂開無數小格,小胖子猛的朝我撲來,我們滾倒在地,三根弩箭疾射而過。

    場面頓時混亂,弩箭如雨衝出,小胖子抱著我,抬腿蹬在牆上,翻身躍上石頂。

    趙齡他們也跳了上來,宋語忽然指向黑暗處:「那邊有人!」

    一個人影極快跑走,小胖子摸出一顆夜光珠,珠子擊中了那人的背脊。她摔趴在地,怒目的回過頭,我睜圓雙目,孫嘉瞳!

    她渾身濕嗒嗒的,衣服頭髮緊緊貼著身子,顯得尤為清瘦。臉上沒有用藥水處理過的死人面皮起了大片褶皺,在夜光珠的華色下,猙獰蒼白的像是女鬼。

    她踉蹌爬起,撿走那顆夜光珠,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裡。

    箭雨消盡後,我們追過去,她方纔所站的地方是個甬道分叉口。

    任琴兒在牆上四下一摸,最後摸到一塊鬆動的機關石,她怒道:「剛才的弩箭就是她放的!」

    宋語朝另一條甬道走去:「你們來看,這邊有個潭水!」

    水色很綠很深,有著極酸的腐臭,小胖子支起下巴:「她是直接從湖裡游過來的。」

    王悅之皺眉:「這湖裡滿是吃人的魚,她如何過得來?」

    小胖子轉過頭來看我:「綠色的屍人可是她放的?」

    我頓了頓,點頭。

    他笑起來:「你發現了什麼沒?」

    我還是第一次這麼看著他的眼睛,眼形很小,眼眸卻很黑很大,深邃湛亮。

    我看向湖水,想了想,恍然大悟:「她讓綠人跟我們拚個兩敗俱傷,她再把綠人的屍體拋到湖裡毒死魚妖,然後她直接從湖裡游了過來!」

    說完我忽的愣住了,她知道如何引出綠人,那也肯定知道紫藍螺紋壁的存在了,巫術和玄術都派不上用場的情況下,她卻非要讓我來,我低頭看向自己衣上的血,冰冷的身體更加冰冷。

    當初她跟我一樣,是不知道王悅之這群江湖人要來畫築嶺的,所以,她讓我來是想用我做餌,吸引住魚妖,是讓我送死,而不是破陣!

    那,那師父知道麼?

    心一下子沉到底,森冷的寒意侵潤四肢百骸,我攥緊衣袖,努力控制自己的顫抖。

    小胖子板過我的肩膀,擔憂的看著我:「你怎麼了?」

    我咬住唇瓣,師父一定不知道的,肯定不知道。

    孫嘉瞳都不知道師父要我為她換血去毒的事,師父哪能知道這個?

    絕對不知道的!

    宋語冷笑:「這麼蛇蠍心腸的女人倒像極了任家某個姑娘,可對?」

    任琴兒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宋語繼續道:「我問你做什麼,你家這一脈在整個任氏門閥中不過只沾了一個姓氏,在外人面前環著任氏的光,到了家族裡面,怕是連給任清清提鞋的資格都沒吧?」

    任琴兒臉色一沉,而後一笑:「我任家的事,宋姑娘如此多心,莫非是想過門?恕我直言,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宋姑娘一介女郎中,在我任家別說提鞋,怕是連主人的鞋面都無資格過目。」

    宋語眉梢微挑,又要說話,趙齡沉聲道:「宋語,尖酸言語只能稱一時之快,口舌招張豈是大家閨秀之范?」

    宋語笑起來:「既是君子不齒之輩,何來大家閨秀之范一說,不過某個地道的大家閨秀可是在我宋家學過醫的,過河拆橋,見利忘義之舉真是為我上了一堂好課。不知那大家千金可還記得當初自己窮困潦倒時,是一個下賤的郎中施予的援手雪中送炭?那個時候,她引以為傲,門楣鮮亮的任氏大族可曾救濟過一分一厘?」

    趙齡怒斥:「夠了!閉嘴!」

    任琴兒定定的看著她,目光漸漸歸為一汪秋水,波瀾不驚,吸了口氣,輕聲道:「方纔我氣急,出口冒犯了宋家,冒犯了醫者,是我不對,不過我並未作出叛師背道之事,你若還有怨,便怨我吧,但請不要辱及我父母兄長。」

    「收起那假惺惺的一套!你們任家的壞心眼是從骨子裡生出來的,那任清清若非嫡系嫡女,怕是要被幽閉一生了吧,而你的父親在其中做了什麼勾當你可知道,你……」

    任琴兒一口打斷她:「宋語,你若是怪任清清擾了你嫁給楊琤的美夢,你自是怪她去,何必牽連到我和我父親!」

    我一愣,宋語也斂了笑,明澈的杏目浮出終於一絲怒意。

    任琴兒繼續道:「怕是沒有任清清在,你也嫁不了他,當時的十七個姑娘哪個出生不是比你好,你何以認為自己就排的上號!」

    宋語怒道:「那十七個繡花枕頭除了出生賽過我,還有什麼!?」

    「呵!上個月楊琤去了曲皓一趟,你可留住他了,這麼好的機會都沒抓住,你以為自己跟她們有什麼差別?」

    手腕一緊,小胖子拉起我轉身就走。

    宋語氣急敗壞:「你怎知他當時就沒有對我另眼相待?你身在華州能知道些什麼!」

    「就算有又如何,你出生妾室,也只配給他為妾!論及家世和年齡相當,任清清遠在你……」

    「夠了!我出生妾室又如何,我宋語何曾說過非他楊琤不嫁,普天之下又不止他楊琤一個男人!」

    「就是!」我終於忍不住了,掙不開小胖子的肥爪,回頭說道,「你千萬不要喜歡他!」

    她們一愣,小胖子停下腳步,我看向宋語:「你不要聽任琴兒胡說,你比任清清強多了,我見過的姑娘裡,論學識才藝相貌,哪個不比任清清強,那任清清除了好家世,基本一無是處,連脾氣都讓人討厭!」

    「還有楊琤,脾氣更壞,你不要想著嫁給他了。」

    宋語看著我:「你認識他們?」

    我一臉為她好的神情:「當然認識,反正你不要喜歡他就對了,你們一點都不合適,真的,而且他有喜歡的姑娘了。」

    任琴兒凝眉:「他有喜歡的姑娘?你可知道是誰?」

    握在手腕上的手驀然一緊,大胖子拉著我往前走去,我不假思索的點頭:「肯定了!那姑娘叫,叫……」舔了舔唇瓣,我一笑,「叫花戲雪。」

    「……」

    「晃鐺」一聲,大胖子肥腿一崴,差點沒把我壓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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