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師弟!」
在擂台之下,流雲堂的師兄弟們齊聲呼喊,眼看著那一柄強橫的藍色劍氣當頭劈下。
「陸穎慧!!」
遠處,龍姬已是瞪圓了雙目,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子,居然為了仇恨化身於魔神的這一刻。
是命運,還是塵世的諷刺?
這個世界總是存在著黑暗,但是卻依然有人會墮落與這樣的循環之中,無法掙脫。
擂台之上,那佇立在天地間的少年,注目凝望,彷彿那一道自頭頂落下的劍氣,如同不存在一般。
他的內心在掙扎,雙手在顫抖,而體內那鬱鬱而發的力量,卻也在拚命的壓制著。
一念成善,一念入魔。
在這樣生死關頭的時刻,他該如何抉擇呢?
只見陳天斗目不斜視,靜靜的看著那天空中落淚揮劍的少女,心中竟是軟了下來。
自己終於還是無法對著那樣哀傷的眼神出手嗎?
他極力壓制著體內欲爆發的鬼煞之氣,雙眼已經佈滿了血絲。
那一道藍色的劍氣。
就這樣慢慢的…
慢慢的…
向著陳天斗的頭頂落下。
他很想要揮動長劍,發動體內那強橫的力量,毀滅眼前的一切。
可是不經意間他卻又發現,在那擂台之下,一雙美麗的眼睛,正蹙眉凝望,眼神中寫滿了關切。
「林雨諾,她….也在看著我嗎?」
這一刻,陳天斗的世界彷彿停止了,眼中只有那站在擂台下,注目凝望的花樣少女。
「天斗師弟!快躲開啊!!」
擂台之下,師兄們的呼喊聲他卻聽不見了。
陳天斗忽然覺得,他們的動作和表情,都變得好慢,好慢,彷彿一切都將終結。
「噗!」
突然間!
鮮血在空中飛濺,震驚了世人,也震驚了擂台之上的陳天鬥。
只見那明明就要砍在那少年頭頂的劍氣忽然消散!
而在陳天斗的對面,那陸穎慧卻突然間噴出了一口鮮血,雙目無神,竟是從空中直直的墜落了下來。
陳天斗怔住了,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無法躲避這一劍。
可是沒想到,那陸穎慧居然會在最後一刻不攻自潰。
擂台之下,鴉雀無聲,噤若寒蟬。
眾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正向台上墜落的陸穎慧,眼神中滿是震驚之色。
霎時間,一個白色的身影忽地從人群中飛了起來,去往那擂台,接住了就要摔落下來的陸穎慧。
「陸師姐!」
那接住陸穎慧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在台下駐足凝望的林雨諾。
此時此刻,陸穎慧面無血色,嘴唇看上去也是蒼白無力,全身冰冷。
她的口中不停流出鮮血,紅了嘴唇,濕了衣裳。
「陸師姐!!」
林雨諾連忙點住了陸穎慧身上的幾處經脈穴道,封住她上湧的血氣。
而此時,遠處看台上的龍姬也是御劍而來,連忙落下仔細查看這陸穎慧。
這一刻,擂台上下亂作一團,如同炸開的鍋子。
恐懼在人群中蔓延,沒有人知道陸穎慧為何會好端端的突然口噴鮮血。
龍姬一來到身邊,便立刻運氣在陸穎慧的全身上下查看了一番,當纏繞真氣的手掌行至她胸口處的時候,龍姬的臉上卻如同籠上了一層寒霜。
她吃驚而又心痛的看著虛弱的陸穎慧,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穎慧,這是多久的事情了。」
陸穎慧靜靜地注視著師父龍姬那關切的眼神,淚水止不住了流了出來,流淌在臉頰上,合著血液,一滴滴的低落。
「快說啊!這是多久之前事情了!」龍姬心急之下,竟是大喝了一聲!
只見陸穎慧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但終於還是一閉眼,似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開口說道:「三個月之前。」
一旁的林雨諾似乎不明白龍姬所說的是什麼意思,便問道:「陸師姐,她怎麼了?」
龍姬眼睛泛紅,低聲說道:「她胸口處的經絡受損,應該是身患頑疾,恐怕無法治癒了。」
「什麼!」
聽聞此話,不僅僅是林雨諾,連剛剛來到身邊的那些女弟子們都是為之一振。
而這時,陳天斗卻也聽到了剛剛龍姬所說的話,右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如果剛才自己動用了石劍的力量,還擊陸穎慧,恐怕會鑄成終生大錯!
「她,身患頑疾嗎?所以才會一直默默說著『我沒有時間了』這樣的話嗎?」
這一刻,陳天斗終於明白為何這陸穎慧如此求勝心切。
原來,她的時日真的已經不多了。
將死之人,總會想要燃燒自己的最後一點光和熱,去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夢想,哪怕墜入魔道,也不曾後悔。
自己拚命隱藏的秘密大白於天下,陸穎慧心理那築起的堤壩似乎也頃刻崩塌了。
現在的她,不停的流著淚水,恐怕將這一輩子藏在心中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龍姬的眼中滿是心疼之色,將陸穎慧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師父!我不想走!我還有事情沒做!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
陸穎慧的哭泣聲在擂台上迴盪,那撕心裂肺的哭泣,不僅讓身邊其他的女弟子潸然淚下。
多年的努力,只為替自己的父親報仇,可是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或許,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如此了吧。
陸穎慧的哭泣聲響徹心底,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這個冷漠倔強,卻又堅強的女孩兒,終於卸下了自己多年的防備。
看著痛苦的陸穎慧,林雨諾便抬頭望了望不遠處呆呆看向這裡的陳天鬥,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欣慰之色。
陳天斗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下了擂台,連比賽的結果都來不及聽到。
林雨諾看著陳天斗那有些悲傷而又落寞的背影,心中忽地一酸,卻又看向了陸穎慧。
終於,她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情感,說道:「陸師姐,你未完成的心願,我來替你完成。」
這一場比賽,恐怕是幽蓮宮有史以來,經歷過的最沉重的一場。
回到流雲堂,陳天斗便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房間裡,沒有再踏出一步。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陳天斗的腦海中都是那陸穎慧絕望的眼神,和滾滾落下的眼淚。
在比賽結束之後,陳天斗才得知了關於那個女孩兒的一切。
原來她多年以來,一直都想要憑借自己的努力變得更強,然後手刃仇人,可以說和陳天斗有著一樣的目標。
但是,太過拚命的她,逆天而上,違背常理,修煉眾多禁術,導致經絡受損,身患頑疾,無力醫治。
現在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多年的努力,不過只換來曇花一現。
經過了這一次,陳天斗受到了很大的觸動。
他開始動搖了自己復仇的信念,重新審視了自己曾經的過往,在這之中也找到了一點陸穎慧的影子。
人們在仇恨之下失去理智,被仇恨所掌控,最後換來的,只會是毀滅。
「我究竟該何去何從呢。」
這一刻,陳天斗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下一個陸穎慧。
但是他也知道,洛河村的滅門之仇不能不報。
可是想要報仇,就要抵住這世間的各種誘惑,包括對力量的苛求。
今天,在那危急的時刻,陳天斗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石劍的鬼煞之氣。
如果當時他因心生憤怒**控的話,那或許一切的結果都會不同了。
想到這,陳天斗便轉頭看了看那躺在角落之中的石劍,眼神之中滿是糾結之色。
心中的煩悶,實在讓陳天斗有些坐立難安,索性便下了床,走出了房間,去往哪幽蓮宮的後山尋得一片僻靜之地,在繼續冥想。
剛一出房門,陳天斗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了流雲堂,向著後山而去。
「二師兄?」
陳天鬥心中疑惑,這二師兄大晚上的,是要去哪?
本來好奇心就很重的陳天鬥,見此異狀,便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都與秦天保持著很遠的距離。
而陳天斗發現,從流雲堂到後山的路上,秦天始終在顧忌四周,不時的來回觀望,看上去小心謹慎。
「二師兄這是要去哪兒?怎麼鬼鬼祟祟的!」陳天斗暗自說道。
很快,他便一路尾隨秦天來到了幽蓮宮後山,鎮靈洞的附近。
一到山上,秦天便轉向了附近一條幽靜小路,隱入了夜色之中。
陳天斗一路跟隨,一直到後山的一處懸崖附近的密林中才停了下來。
他看見,在不遠處的一座峭壁之上,靜靜佇立著一個身影。
而秦天,便是去與他匯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