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7年(1212年)蒙歷猴兒年春金中都
1212年的中都,已經不同於歷代傳統的裡坊制。自古以來,華夏明對城市和道路的管理,都是完善而刻板的。城牆內整齊的劃分為一個個方方正正的坊,這些坊類似一個個封閉的村落,坊有坊牆,有坊門。坊內是街道,街道兩側是住宅。按照晨鐘暮鼓,開門關門,市民像機器一樣重複著每日的生活。
那麼城市的商業活動怎麼辦呢?這就是需要市。華夏商業的傳統,是把商業集中起來管理,以統一度量,稅收,杜絕欺詐,平抑價格。這些集中起來的商業區,就是市,類似大型的坊,裡麵店鋪林立,百貨彙集。中小城邑有1個市,大型城市有2個市,一般分佈在城市東西,稱為東市和西市。城市,就是由宮,坊和市組成。
但是金朝建立以來,華夏與周邊明的交往越來越頻繁,尤其是商業活動規模越來越大,傳統的坊市已經不能滿足現實的商業需求。金中都,是在遼南京的基礎上擴建的,遼南京的26個坊得以保留,但是建立了3個市,就是為了容納更多的商戶。
隨著通州水路碼頭的興起,海量的貨物沿著大運河和海路而來,商業愈加繁榮。中都傳統的裡坊制城市近乎崩潰,街坊制城市開始興起。在城市東南,東開陽坊成為了新興的商業區。很多小巷打破了大型的坊,從坊中通過,商業街巷取代了過去的大型商業聚居區。這其中最大的商業街,就是檀州街,每日人山貨海。
從南宋來的茶、象牙、犀角、ru香、生薑、陳皮、絲織品、木棉、錢、牛、米等。從北方來的北珠、貂革、人參、松子、甘草、北綾、北絹、蕃羅等等,在檀州街大量發賣,流通到各地。在《金史-食貨志》中,甚至有從南方採購的荔枝,龍眼,橄欖等貨物。但是鹽,鐵,糧食等戰略物資都是國家控制專賣,在市場上就很難見到了。
來自南宋,西夏,回鶻,喀喇汗帝國,波斯,印度,西遼,花剌子模,阿拉伯帝國的商人們每日流連在這些商業街區,討價還價,尋找著夢想中的發財機會。但是這裡佔據統治地位的,並不是金錢,而是另一種東西:信仰。
隋唐時期,胡商就已經佔據了大量的財富。隨著伊斯蘭教的東漸,信仰真主的商人們進入中原。遼聖宗13年(公元966年),阿拉伯學者納蘇魯丁在當時的遼南京柳河地區建立了大清真寺,就是現在的北京牛街大清真寺,從此這裡成了穆斯林商人的精神家園。而站在檀州街財富頂峰的,正是這些信仰商人。
在金中都城南,從檀州街向南2里,就是大清真寺。穆斯林們圍繞清真寺聚居,形成了中都城的回民區。
1個月前的廝殺把中都北城打的支離破碎,東城和西城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但是南城遭到的攻擊較少,這裡相對平靜。
巴根台的特種兵們從城南的崇禮門,豐宣門和景風門分散進城。1個月前,蒙古大軍已經北撤到草原地區養精蓄銳,特種兵們在石盤口基地留起了頭髮,進行了語言、服飾、化的強化訓練。
札八兒先期進入中都城,接洽穆斯林密探,搜集情報,雙方約定1個月以後在大清真寺碰頭。
現在,巴根台和那日鬆化妝成胡商,從景風門順利進入中都西曲河坊牛街清真寺。1個月前,這些街坊給了巴根台多少痛苦啊,現在他們輕而易舉的進入到了這裡。這是穆斯林聚居區,不管是高門大院還是小家小戶,都顯得安靜沉寂,街道整潔,空氣中散發著牛羊的氣息。
巴根台和那日松繞著清真寺轉了兩圈,行人寥落,不見札八兒的蹤影。他帶著那日松走進清真寺附近的一個茶肆,點了幾樣清真茶點,靜靜的品著茶。茶博士是穆斯林,主要是供進出清真寺朝拜的穆斯林休息,不像漢人茶館吹拉彈唱,熙熙攘攘。
這個茶肆的真正主人,是蒙古大汗,是札八兒在中都情報活動的據點之一。
那日松第一次喝茶,儘管茶博士精心煎制,但是對這種寡然無味的飲料他還是不習慣。加上第一次深入敵國,難免緊張,漸漸的不耐煩起來。
巴根台卻不緊不慢,他深知中都的按察司和警巡院雖然不可能和現代反間諜機構相提並論,但畢竟不是傻子,一切還是應當小心為上。札八兒遲遲不露面,一定有他的原因。
他靜靜的看著清真寺方向,週遭環境卻早已觀察清楚,茶肆內外沒有可疑人員,可是札八兒為什麼不露面呢?
正當他按捺焦躁飲茶的時候,一個16、7歲的白淨小廝走過了,低聲對巴根台說道:「是巴大官人麼?我家主人有請。」巴根台狼一樣的眼睛審視的看了這小廝一眼,舉止正常,眼神堅定。他點點頭,沉聲說道:「我是巴根台,請帶路。」
二人站起身來,隨小廝來到後院,穿過一個月亮門走進一個跨院。小廝走到一個偏房門口,示意二人止步,然後在房門前低聲說道:「巴大官人到了。」一個清亮的女人聲音從裡面響起:「請他們進來吧。」
小廝示意巴根台和那日松進門,自己躬身退了出去。巴根台推門進屋,只見堂內坐著一位穆斯林女人,帶著輕柔的面紗,看不清模樣,只有眼睛閃著明亮的光。
那女人一抬手,說道:「請坐吧,我叫瑪蒂法,札八爾火者是我的主人。他有急事不在中都,命我在這裡等你們,一切事情都可以找我。」
巴根台冷冷說道:「那我只能告辭,我們的約定不是這樣,我只信任札八兒。」瑪蒂法面紗後面似乎露出了笑意,她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巴根台。說道:「這是札八爾火者留下的信物,你應該認識。」
巴根台接過仔細觀看,這是札八兒的千戶金腰牌,絕對是真。現在卻在這個女人手裡,這說明了什麼呢?當然可能是札八兒對此人絕對信任。可是還有另外一
個可能,就是札八兒已經遭到意外,貼身信物落到了敵人手裡,敵人就在這裡等著自己上鉤。
如果是敵人的陷阱怎麼辦?巴根台摸摸腰裡的手榴彈,那就只好殺出一條血路了。但是今天的接洽肯定不能進行下去了,他不能把他的士兵置於危險的境地。他向那日松使了個眼色,那日松退了一步,守住門口。
巴根台把金牌還給瑪蒂法,說道:「金牌是真的,但是我還是不能相信你。對不住,告辭了。」
瑪蒂法冷笑一聲,說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麼?我一聲令下,這裡就是你們的墳墓。」
巴根台狼一樣的眼睛寒光閃閃,他平靜的說道:「你不要動歪腦筋,我不想這裡血流成河。你這裡也不是龍潭虎穴,這個院子裡不過12個人,其中還有1個女人。不要說這些人,就是阿勒壇汗的皇宮內院,野狐嶺的千軍萬馬,也攔不住蒙古特種兵。」
巴根台語氣平靜,沒有威脅任何人,但是房間中突然變得冷森森寒氣逼人。兩個特種兵沒有拔出武器,但是身上殺氣向四周瀰漫開來,令人不寒而慄。瑪蒂法毫不畏懼,她緩緩站起身來,一言不發,面紗後面射出兩道憤怒的光芒。
巴根台直視著她,說道:「告辭了。」那口氣中重淡淡的蔑視,讓這個從沒有被人輕視過的女人恨不得咬碎了面前這個少年。
巴根台看也不看她一眼,和那日松扭頭走出了房間。他的耳目何等靈便,這個院落裡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在他掌握,離他最近的**約80步,這樣的距離即使弓箭射中他們,也破不了內襯的鋼甲。他們毫無畏懼,大踏步走出院落,出了大門。
走出茶肆,巴根台回身對那日松說道:「你立即召集隊員,到東曲河坊大梵寺住下,那是我們另一個落腳點,札八兒也不知道。你只要向寺裡僧人出示鷹徽就可以了,他們會妥善安排你們。全體隊員暫時不要出門,隨時聽候我的命令。札八兒有可能出事了,如果現在出城可能會遭到盤查。現在的辦法就是燈下黑,中都有百萬人口,我們分散在人海中,看他們怎麼找到我們。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動刀殺人。」
那日松問道:「那你呢?」
巴根台說道:「我要埋伏在附近,監視這裡,我要確認札八兒的確切動向。」那日松說道:「他們見過你的臉,太危險,換一個人吧。」巴根台說道:「不行,如果那個女人說的是實話,札八兒確實不在,只有我能和他聯絡,別人不行。放心吧,隊員們的安全最重要,我一個人好脫身。」
那日松沉吟半響,說道:「也好,一旦發現情況不對你就投手榴彈,我們聽到爆炸就會來支援你。」巴根台說道:「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