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寫短篇,也不知道好不好,大家有興趣的看看吧。
楔子
宏歷八年,朝廷之中暗流湧起,帝王震怒,欲除丞相。
一:橫生變故。
京城外的十里桃花林中,傳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清遠哥哥,你來追我啊。」
男子上前幾步,攬住女子的纖腰,嗅著發間的花香。桃花的香氣,即清幽又嫵媚。
「清遠,待你君臨天下,陪我賞十里桃花可好?」
「待我君臨天下,定陪你共話桑麻,賞十里桃花。」
女子笑嘻嘻的回過頭,吻了一下男子涼薄的唇畔,那名喚作清遠的男子無奈的看著女子,道:「素心,莫鬧。」
林外一婢女匆匆跑來,道:「小姐,快些回丞相府,老爺病重。」
抬手擦拭了一下汗珠,微微轉過身來,隨後才看見顧清遠的身影,急忙跪下請罪:「太子殿下千千歲,奴婢方才焦急,並未有心之過,還望太子殿下恕罪。」
顧清遠淡淡道:「無礙,起來吧。葉丞相如何了?」
「回太子殿下的話,老爺病重,特遣奴婢請小姐回府。」
葉素心喃喃道:「怎麼會呢?爹爹怎會病重?」
顧清遠攬住葉素心的肩,輕輕撫慰,道:「素心莫怕,我與你一同回去。」
「請陛下與殿下莫要怪罪,老臣,恐怕是不能為過盡力了。」葉玨掙扎著起身,向顧清遠行了一禮。
顧清遠連忙饞起葉玨,道:「葉家世代忠臣,孤失了丞相,日後,便如無了左膀。」
葉玨一笑,「老臣想請殿下迴避一下,老臣就素心這麼一個女兒,希望最後一程,是素心送我去見她的娘親。」
「無妨。」
葉玨喚來葉素心,顫顫巍巍的從床頭的枕下拿出一個錦盒,交到葉素心手中,「心兒,你把這個交到陛下手中,可免丞相府無憂。」
葉素心接過錦盒,有些驚慌的問道:「爹爹,您是什麼意思?」
葉玨蒼涼的大笑,「若非我無兒,帝王家又豈會容許葉家苟延殘喘到現在?我葉家表面風光無限,實則,要生要死,還不是帝王一人說的算。」
只一瞬,葉素心便明瞭,葉家掌握朝政多年,世代丞相,皇室早生猜疑,若非自己的父親沒有男嬰,葉家早已不復存在。
而驍國的公主稱帝,讓皇室更加驚恐,那日剛受封的大將軍,手握朝廷一半兵權,卻是最後得知,原來,他是爹爹的門生,那麼,皇室終於動手了嗎?
「爹爹,是皇室所為嗎?」
「不是,這是爹爹唯一能想到可以保住你的辦法了,若是等到皇室動手,你也不能倖免於難。」
「爹爹······」
「心兒莫哭,爹爹要去找你娘親了,這麼久沒見她,她該怨我了,錦盒,你莫要、、、打開來。」
只一瞬,便沒了氣息。
葉素心心頭大怮,泣不成聲,自此,便落了個心怮的毛病。
「管家準備後事,一切從簡,另外,準備一身素衣還有馬車,即刻進宮!」
顧清遠看著葉素心悲傷的面容,只是一刻鐘的時間,卻是放佛歷盡了滄桑,已然成長,自己本是可以保住葉玨的。
娶了葉素心為太子妃便好,但是終究沒有,現在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娘娘,日後可以拉來更加強大的盟友。
而葉素心的姨娘則是一臉責怪的看著葉素心,葉玨連壽衣都未穿,作為女兒,不親自操辦後事,反而將一切扔給了管家,自己進宮,成何體統?
顧清遠隨著葉素心一路匆匆來到了皇宮,看見她手裡拿的錦盒,有些瞭然。
「臣女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陛下。家父臨終之前,交予臣女一錦盒,特讓臣女奉給陛下。」
顧劌示意呈上來,打開錦盒,良久,才歎道:「素心快些回去料理後事吧。」
似是疲憊至極,葉素心起身退下。
「遠兒,你留下。」「是。」
德帝看著顧清遠,道:「是朕,害死了一代中糧,也是朕,滅了葉家忠烈,朕,有愧於先帝之囑。」
隨即擺了擺手,「遠兒,傳旨,封丞相之女為公主,賜號:婉,尊同嫡親公主。」
「兒臣明白。」
葉玨下葬那天,顧劌與顧清遠都來了,葉素心隨著所有人一起跪下,高呼萬歲,眸底,卻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涼薄與嘲諷。
她不知錦盒內是什麼,但她卻從德帝的眼中看到了愧疚。
錦盒內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一件能令帝王動容的東西,又豈會簡單?
初春的天氣,到底還是有些涼的吧?要不然,自己,為何感覺到冷到了骨子裡呢?
顧清遠輕輕地安慰著葉素心,「素心,你莫怕,還有我。」
葉素心嗚咽的說道:「清遠,爹爹沒了,我只有你了。」
待回到府中,葉素心看著才幾日,便已經斑駁到如此的丞相府,現在也已經,更名為了公主府。
自己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只有幾個死忠的僕婢還在,就連蕭氏姨娘,也在明庵落髮為尼。
葉素心看著如今蕭條的府邸,喃喃道:「都走了好啊,都走了好。」
管家看著葉素心淒涼的背影,不禁歎息道:「苦了這孩子了。」
葉素心雖是女兒身,但卻是葉玨唯一的子嗣,自小便是集寵愛於一身,而今卻是······
管家又是一身深深的歎息,卻又無可奈何,只是希望,這孩子能夠過去自己心裡的那道坎。
宏歷十年冬,德帝崩,文帝即位,國喪五年,皇宮內不辦喜事。以彰孔孟之道,顯孝子之心。
二·時光靜好與君語
慶元元年,大皇子顧之川誕,舉國同慶,生母不詳。
慶元五年,文帝立大皇子顧之川為太子。
御花園內,顧清遠擁著葉素心,看著遠處稚嫩的孩童嬉笑,顧清遠凝著葉素心清亮的眸子,愧疚道:「素心,對不起,至今,未能許你一個名分。再等一年,定封你為後。」
葉素心溫聲說:「清遠,能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何況,你還給了川兒太子之位?」
「我給川兒太子之位,不過是因為,他的生母是你罷了。」
葉素心巧笑嫣然,當真是北方有佳人,
一笑傾人城,
在笑傾人國,
不知傾城與傾國,
只為一人生。
遠處的小人兒突然跑了過來,道:「母親,抱抱,川兒要抱抱。」
葉素心好氣又好笑的將顧之川的小手拍掉,然後小心翼翼的擦拭乾淨,寵溺的摸了摸顧之川的小腦袋,
「怎麼弄的這般髒?」
顧之川怯怯的看了看顧清遠,不再作聲。
顧清遠冷著臉,訓斥道:「父皇可曾告訴過你,不許再叫母親,要叫母后?」
顧之川扁了扁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麼,只敢小聲的抽噎,葉素心心疼的將顧之川抱起哄道:「川兒不哭,母親在這。」
隨即扯了扯顧清遠的衣襟,嗔怪道:「清遠,川兒還小,何必這麼苛求?他若是喜歡,稱呼母親又有什麼不妥?」
顧清遠只好點了點頭,道:「那便隨他去吧。」
隨後轉頭對顧之川訓斥道:「川兒,父皇可曾告訴過你,身為太子,一國儲君,未來國君,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我們滄溟,怎能這般莽撞?」
顧之川急忙從葉素心身上下來,道:「兒臣知錯,還望父皇責罰。」
「回去抄寫《禮儀》百遍。」
「是,兒臣告退。」
葉素心心疼的看著顧之川小小身子,遠去的背影。
有些責怪道:「你對川兒太過嚴厲,現在川兒都怕極了你。」
顧清遠失笑,道:「做父母的,總要有一個紅臉,一個白臉,若是我們都疼愛他,不是慣壞了他?況且,現在早些教好了他,將來就可以把皇位給他,屆時,我便可以應你的十里桃花之約了。」
葉素心無奈的點了點頭,不管怎樣,自己總是說不過他。
顧清遠撫了撫葉素心的臉頰,柔聲道:「前些日子,邊境傳來急報,驍國來犯,我已然派了上官楓去,只是恐怕過不了多久,我便要御駕親征了。」
葉素心點了點頭,這幾年來,自己隨著顧清遠浸染朝事,自是明白。
自新帝登基以來,各國一向不甚安穩,屢來進犯邊境,但如驍國一般,大舉進犯,卻是第一次。
不管是為了國之安危,或是以儆傚尤,恐怕御駕親征,勢在必行。
葉素心柔聲道:「清遠,萬事小心,我與川兒,等你回來。」
「為了你,我定會大勝歸來。」
幾日後,顧清遠便要去前線了,臨行前,葉素心為顧清遠整了整鎧甲,退後一步,淺聲說道:「清遠,若你勝,我陪你君臨天下,若你敗,我陪你東山再起。」
他緊緊抱著她,道:「我怎捨得你為我而嘗亡國之苦?只為你,也是必勝。」
時過半年,顧清遠大勝歸來,不日便會回京,葉素心牽著顧之川隨著一干大臣恭迎帝王回京。
葉素心聽見周圍的一干大臣議論紛紛,「陛下與驍國女王一見鍾情,驍國女王甘願將驍國拱手相讓,只求陛下歡心。」
「如此說來,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是啊,這樁因緣,恐怕又會傳為一段佳話那。」
「可不是嘛,驍國的事情,只半月就定了下來,這段時間看,陛下一直與驍國女王在外遊玩。」
「看來,這就是我們的皇后娘娘了。」
葉素心忽然感覺到心口一陣疼痛,緣是多年來未犯的心怮復發了。
意識跌向了一片黑暗,隱約間,聽到有人喚她素心,會是他嗎?
再醒來時,已經是月光初上時,顧清遠看著葉素心,終是道:「素心,我與她不過是權宜之計······」
葉素心冷冷的打斷了顧清遠的話語,「皇兄的決斷,不必向皇妹解釋,皇兄快些回去吧,免得皇嫂擔心。」
顧清遠被葉素心的一句皇兄激怒,撕扯著她的衣襟,問道:「皇兄?我是你的皇兄?那我們現在在做的又是什麼?」
葉素心掙開顧清遠的,反手狠狠得甩了一個耳光,說道:「皇兄還是切莫在這些小事上傷神,先保住你的江山吧!」
顧清遠頹敗的歎了一口氣,終是說道:「素心,我答應你的,就一定會做到。」
顧清遠走後,葉素心蜷縮著身子,哭倒在塌下。
三·心殤遠嫁西涼
次日,一道聖旨傳遍整個天下。
冊封婉公主為嫡長公主,稱:夫人,位同皇后。
葉素心對此毫不在意,依舊在寢殿之中悠然修剪著花枝。
一旁的采兒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您沒事吧?」
「采兒,聽過一句話沒?」
「什麼話?」
「風煙是一指流年,蒼老是一段年華,到頭來,於他於我,不過是一場執念罷了,早些放手,是好事。我又何苦作踐自己?去那麼在意。」最後,終是化作了一聲淺淺的歎息,微不可聞。
一個婢女匆匆趕至,小聲道:「夫人,陛下將於三日後宴請各國國君,屆時,請您務必帶著太子殿下出席。」
「本宮知道了,你且退下。」
「是,奴、婢告退。」
名義上的晚宴,不過是要向各國表明,驍國女王,是滄溟的皇后。
采兒問道:「小姐以前最喜桃花,您常說:桃之夭夭,灼而其華。如今,竟是連桃花也不愛了嗎?」
「如是不適合我,不愛便不愛罷。」
晚宴之上,葉素心著一身白衣出席,白衣似雪,氣華如月,一時之間,竟是無人出其左右。
葉素心環顧四座,可謂是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都······來了。
攜著顧之川朝座上清淡如水的行了一禮:「素心(兒臣)參見皇兄(父皇)。」
「不必多禮,過來坐吧。」
不吭不卑的的站起身來,隨即坐在了顧清遠的右手邊,回頭向他的左手邊看去。
哪裡本空無一人的位置,坐著驍國女王。
顧清遠這般做,無非是向各國再一次表明:驍國女王洛彤,是他的妻,滄溟的皇后。
葉素心強忍住心中的酸澀,淡淡的收回目光,未發一言。
席間雖然歌舞縱橫,眾人皆是相談甚歡,,她卻只感覺到了漫天的孤寂,彷彿大千世界,眾生芸芸,她只有自己而已。
不自覺的抱緊了身邊的顧之川,。
顧之川仰起稚嫩的笑臉,小心的問道:「母親,您不開心嗎?因為川兒不乖嗎?」
葉素心溫和一笑,淺聲道:「母親怎麼會不開心呢?母親有川兒一個人就夠了,川兒好好地,母親自然也會好好地。」
顧之川回身抱住葉素心,稚嫩的童音卻帶著堅定,「誰讓母親不開心,川兒就讓誰不好過。」
就這樣,也好,至少,自己還有川兒。葉素心如是想。
西涼國的使臣卻是突然站起身來,恭敬的行了一禮,道:「滄溟皇見諒,我王有意與滄溟結百年之好,特求娶滄溟的嫡親公主,以安民心,平邊境之亂。」
顧清遠的神情一窒,卻是看了葉素心一眼,道:「還請西涼王見諒,此乃家宴,不宜商談國事,容後再議可好?」
那使臣道:「這樣也好。」
葉素心的手微微一頓,果然,自己終究是比不上他的江山。
先帝有九子,卻無女兒,所謂的嫡親公主,便是自己了,從前先帝在世時親自冊封的婉公主,如今的婉夫人。
自己,又在等待著什麼?那一瞬的猶豫與曖昧不清的話語,已經說明了一切。
西涼與滄溟開戰,西涼必敗無疑。
只求,他對川兒好,莫要因為驍國女王而冷落了川兒,畢竟,他是他的親生兒子。
次日大殿之上,一干大臣皆是據理力爭,「陛下,只此婉夫人一人,卻可以換的滄溟與西涼百年休戰,交好聯邦,請陛下應允。」
「婉夫人乃是葉玨唯一的女兒,朕答應過先帝,照顧好她,此事作罷。」
「陛下,正因為婉夫人乃是忠臣之後,葉家之人怎會不明事理?」
顧清遠的臉色隱晦不明,怒聲道:「此時休要再提,誰再說,朕砍了他的腦袋!」
門外傳來一聲高呼:「婉夫人殿外求見。」
「宣。」
「宣婉夫人覲見!」
葉素心緩步步入殿中,跪拜叩首,「皇妹參見皇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
「素心,自請前往西涼和親。」
顧清遠的眸子微瞇,似是想看出葉素心此話,是否只是因為賭氣,良久,才道:「你可知,和親,意味著什麼?」
葉素心站起身來,依舊是淡漠如水的模樣:「自是知道,但是素心乃是葉家之人,葉家雖亡,可是葉家為國效忠的心未死。葉家之人的骨氣還在。」
至此幾句話,殿上的一干大臣都是想到了當初葉玨也是如此,一身錚錚鐵骨,覲見直言,可謂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卻是沒有子嗣繼承家業,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但也是巾幗不讓鬚眉。
跪下高呼道:「婉夫人深明大義,臣等拜服。婉夫人千歲千歲千千歲。」
顧清遠從龍椅之上拂袖離去,道:「此事容後再議!」
顧明遠走到葉素心的身邊,小聲道:「你沒事吧?」
葉素心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道:「明遠哥哥,我沒事。」
「莫要叫我哥哥,說起來,我該叫你一聲皇嫂。」
「明遠哥哥,你說笑了。」
「你和皇兄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顧之川,是你所生吧,皇兄短短不會,立一個不知道生母是誰,的孩子為太子。」
葉素心笑道:「明遠哥哥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可是需要我祝瀾,將你留下嗎?」
「明遠哥哥,不必了,我走後,記得照顧好川兒。」
「你就那麼肯定自己回去和親?皇兄不會放你走的。」
「可是,在他的心裡,江山是最重要的,他不會為了我,在滄溟動盪的時間,開戰,和親,勢在必行。」
顧明遠被葉素心所說一窒,卻是反駁不了分毫。
「記得當初我的爹爹還是你和清遠的太傅,那時的我們,可真是讓人艷慕。」
「是啊。」
「都過去了,明遠哥哥,我走了,記得好好照顧川兒。」
「那你可知,驍國女王終生不會受孕,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她都會好好對待川兒的。」
葉素心輕鬆一笑,「那就好。」
說罷,轉身離去,一襲長裙,說不出的無奈與悲涼。
大殿之上,終是只餘了顧明遠一人在上。
葉素心走出大殿,卻只覺得陽光,也驅不散她身上的寒冷。
遙遙的看見采兒向他跑過來,道:「小姐,皇上召見。」
「走吧。」
拖著疲憊的身子,朝軒宇殿走去,也許,疲憊的不只是身,還有心。
葉素心一進殿中,只聽得顧清遠說道:「你們都下去。」
看著下人們魚貫而出的背影,葉素心問道:「皇兄找我何事?」
顧清遠看了葉素心一眼:「你非要用這般語氣同我說話嗎?」
「陛下再不送我去和親,你這江山,恐怕戰事便要起了,屆時,皇位不保。」
顧清遠呼吸一窒,不再說話。
葉素心譏諷一笑:「皇兄,還是為皇妹準備好嫁妝吧。」
說罷,抬腳離去,走至殿門之時,頭也不回的叮囑道:「此去恐怕無法生還,你要好好照顧川兒,切莫讓他因為沒了母親,有一個不開心的童年。」
顧清遠神色糾結,終究是還是開口道:「素心,待我君臨天下,定接你回來,屆時,我們親眼看著川兒登基為帝。」
葉素心苦笑搖頭,大步離去。
待你君臨天下,只恐紅顏已成枯骨化。
在你眼裡,永遠都只有你的江山,何曾有過我的身影?
這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只不過,卻不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的川兒。
漫無目的的走著,終還是來到了顧之川的榻前,看著小兒熟睡的臉龐,淚珠再也無法控制的滾落下來。
川兒,深宮之中,步步維艱,以後沒了母親的庇護,你又要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似是被葉素心的哭聲所驚醒,顧之川睜開迷濛的眼睛,隨即擦去葉素心的淚珠,稚聲問道:「是不是川兒不乖,惹母親不開心了?川兒以後一定會更加努力的。」
葉素心搖了搖頭,道:「川兒很乖,只是以後母親不再川兒身邊,川兒要更加努力,要一直一直活得好好的,答應母親,好嗎?」連同我的那一份,葉素心在心裡默默地說道。
顧之川哽咽的問道:「那母親還會回來嗎?」
葉素心肯定的點了點頭,道:「會的,待川兒足夠強大,君臨天下,就可以吧母親接回來了。」
「母親,我知道了,您放心,川兒這就去讀書。」
葉素心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心裡說不出的苦澀,還能回來嗎?妄想而已。
出嫁那日,葉素心一襲紅衣,像極了鮮血,走動之間,衣衫漂浮,趁著絕美的臉龐,更顯風華絕代。
當真是北方有佳人,煙波水盈盈,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不知傾城與傾國,只為一人生。
「皇妹拜別皇兄。」
「素心,一路珍重。」
「臣等恭送婉夫人。」
葉素心看著龐大的排場,卻只覺得冷徹骨,已經是冬日了吧?不然,也不會冷到了骨子裡。
顧之川跑到葉素心面前,小聲道:「母親放心,川兒一定會接母親回來的。」
葉素心勾唇一笑,「母親等著川兒。」
放開顧之川的手,義無返顧的走上了前往西涼的和親花轎。
顧清遠握緊了拳,「素心,你等我。」
殊不知,一別成永別。
葉素心走後,顧清遠的命令接連而至,一時之間,滄溟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
四·再回首時已惘然。
慶元五年冬,文帝立後,是為驍國女王,稱驍後。
慶元七年,文帝廢後,驍後意圖逼宮,卻是發現驍國舊部,已然被顧清遠趕盡殺絕,是她太遲鈍,竟被所謂的愛蒙了頭腦,最終,也不過是將驍國拱手相送而已,而自己,終究是沒有得到這個男人的心。
顧清遠多麼謹慎的一個人,又怎麼會放心自己?
又是一年春,冰冷的宮湖之旁,驍後洛彤站在湖邊,終是明白,原來,我從未擁有過你。
月光浮現,華燈初上,一代絕世紅顏,終究是香消玉殞。
遠在西涼的葉素心得知此事後,不禁歎息一聲,說到底,洛彤和自己一樣,都是癡情之人。
愛本無錯,只是錯在看錯了人,亦愛錯了人。
作為男子,顧清遠可追隨,因為他是一代明君,但作為女子,顧清遠卻是不可靠近,因為他太容易使人愛上他,而他的心裡,最重要的,只有他的江山。最終,只會和洛彤一樣,香消玉殞。
最好的結果,恐也就是她了嗎,可以在別國孤獨終老。
慶元八年,滄溟正式對西涼開戰。
慶元十年,滄溟勝。
顧清遠看著手中的官文,喃喃道:「素心,我說過,待我君臨天下,便接你回去,如今,我做到了。」
一切塵埃落定。
葉素心做在鳳闕殿內,將鶴頂紅一飲而盡。
遙遙的看見一個身影走來,她強撐著身子站在殿前等候他,這真的,是今生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他的身影越來越近,她卻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
他終是站在了昔日敵國的宮門前,他說:「素心,我來接你了。」
她站在宮門內,涼薄的笑道:「清遠,我回不去了。」
他只覺,他們之間雖然只隔著一道宮門,卻彷彿相隔千山萬水,在回首時已惘然。
他說:「素心,我來接你,怎會回不去,我們還要一起看川兒登基為帝。」
她卻是輕輕的倒在他的懷裡,奄奄一息,她說:「我沒有輸給任何人,只是輸給了你的江山,真好。」
恍惚間,葉素心放佛又回到了年少之時,她與顧清遠初識的那時候。
她與他在十里桃花林中,許下桃花之約,她為他生了川兒,他為她將川兒冊封為太子。
後來啊,他娶了別的女子為皇后,而她,卻被他親手送上了前往西涼的和親花轎。
終究是造化弄人,卻也是終於明白,最是無情帝王家。
葉素心拼著最後一點力氣,說道:「清遠,希望來生,我不要在遇見你,我只想,找個平平凡凡的人家,相夫教子······」手,終是無力的垂下,漸失的體溫,無時無刻不在昭示著伊人已去。
只一瞬,那個君臨天下的帝王泣不成聲,青絲成白髮。
殘陽似血,像極了了她當年的紅嫁衣。
他不欠任何人,卻唯獨了欠了她情深,亦害了她緣淺。
慶元十年,文帝冊已故婉公主為帝后。是為,婉後。
顧清遠站在長安城上,喃喃道:「素心,我終於許你為後,只是,你為何還不回來?」
顧之川冷冷的說道:「你親手害死了母親,如今,又來假惺惺的作態,我只覺噁心。」
「川兒,父皇······」
「夠了!你若要解釋,去向母親解釋。」
「我會的。」那個不可一世的帝王,終是低下了頭,只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慶元十一年,文帝崩,武帝即位,尊文帝為太上皇,婉後為淑德太后,又稱,聖母皇太后。
尾記·十里桃花之約。
京城之外的十里桃花林中,一白髮男子站在冰冷的墓碑之前,「我曾虛擬,待我君臨天下,陪你共話桑麻,賞十里桃花。如今,我來赴你的桃花之約。」
花間,似是又傳來女子空靈的聲音:「清遠,待你君臨天下,陪我賞十里桃花可好?」
「好。」
顧之川看著顧清遠的背影,歎了口氣,說道:「我想,母親會很幸福吧。」他身旁的女子說道:「之川,母親依然不在,何必呢?」
何必呢?回應的,只有一世寂寥。
二人相攜走遠。
顧清遠與葉素心,一生情深,奈何緣淺。
宏德五年,陵墓成,文帝與淑德太后合葬一處,顧之川想:既然他們生不能同穴,死同貁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