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回到陶家村時,陶大娘已經將晚飯做好,正準備帶了三弟和四妹去迎紫蘇,才走出院子,便見紫蘇迎面而來。
「二姐。」
三弟和四妹迎了上去。
紫蘇一左一右牽了,抬頭給了陶大娘一個大大的笑臉,續而對三弟和四妹道:「二姐,給你們帶了好吃的。」
「啊,真的嗎?」四妹眨了大大的眼,看了紫蘇,「二姐,什麼好吃的?」
「肉包子。」
紫蘇說著探手自身後的竹簍裡取了一個油紙包打開,三個已經有些冷硬的肉包子便赫然在眼前,只饞得三弟和四妹在一邊一個勁的吞口水。
「拿去熱下吧,熱過了香。」紫蘇將肉包子遞給陶大娘。
陶大娘接了,一邊往灶房走,一邊問道:「怎樣,都賣出去了。」
「嗯,都賣出去了。」紫蘇將竹簍放下,拿出一相藍布包裹,「乾爹和乾娘給我做了一身新衣裳。」
這是她臨走時,老闆娘從樓上拿下來的,言明是認她做乾女兒的禮,新的。
陶大娘怔了怔,將包子放鍋裡蒸上後,擦了擦手,上前接了包裹打開,一身靛藍映映小白花的棉布小襖,一雙做工精細的棉布繡鞋,順帶一根做工簡單但卻絕對貨真價實的銀簪子。
「這……」陶大娘疑惑的看了紫蘇,半響,才道:「我們拿什麼回人家啊!」
紫蘇這會子也上前看了看,稍傾淡淡的道:「不用回,往後他們只會給的比這更好,更多。」
陶大娘聞言整個人石化了,「更好,更多?」
「是的。」紫蘇便把跟柴老闆談的合作的事情說給陶大娘吃,末了,輕聲道:「往後家裡的事便要你和三弟多操持,我可能會時不時的在鎮裡歇住個幾日。」
陶大娘連忙點頭,對她來說,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啊,不出錢不出力,只要動動嘴皮子就有錢拿。只是……陶大娘擔憂的看了紫蘇,「二妹,你哪裡懂得這麼多啊?」
紫蘇早就防著陶大娘有這麼一問,心裡也早想好了對策,抬了臉看向陶大娘,輕聲道:「你還記得我剛回來的時候,昏迷不醒的那段時間嗎?」
「記得,」陶大娘連連點頭,「我還以為你……」
紫蘇笑了笑道:「我那時候做了個夢,一個很長很美好的夢,夢裡都是各種各樣的吃食,好多年畫上的人在我的眼前一道一道的做著,醒來後,有些記住了,有些就忘記了。」
陶大娘瞪了眼,半響,雙手合什,連連對著天地拜了幾拜,「菩薩,謝謝菩薩救我女兒性命,又點化了她。」
紫蘇看著神色虔誠拜了東邊拜西邊的陶大娘,眉眼間生起淡淡的笑意。果然,陶大娘相信了她的話。在這樣閉塞的山村,沒有什麼能解釋她死而復生,也沒有什麼能解釋她所掌握的知識。只有將一切歸納為世人日日誠心拜謁虛無飄緲的菩薩,才能將話圓了過去。
「娘,你是說那些人都是菩薩嗎?」
陶大娘連忙「噓」了一聲,左右張望一番,才壓低了聲音對紫蘇道:「千萬別說出去,這是菩薩對你恩德,你要是到出嚷嚷了,指不定哪天菩薩一怪罪,就又收回去了。」
「嗯,我知道了。」紫蘇連忙也跟著壓低了聲音,輕聲道:「娘,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我就說是姨那邊學來的。」
「嗯,就這樣。」陶大娘點頭。
這邊廂娘倆,才把話說完,耳邊便響起四妹怯怯的聲音。
「二姐,包子可以吃了麼?」
紫蘇這才想起鍋裡還熱著包子呢,連忙搶上前開了鍋蓋,好險,水都快燒沒了。不過,鍋蓋開起的剎那,肉包子的香味瞬前溢了出來。
「好香!」
四妹拍了小手站在一邊使勁的吸了口氣後,說道。
陶大娘怕紫蘇給燙著,上前將紫蘇拉到一邊,她拿了三個碗裝好,一人一個分了。紫蘇將自己面前的碗的推到陶三娘跟前,「我在鎮裡吃過了,你吃吧。」
陶大娘有些猶豫,「真的吃了?」
「真的吃了。」紫蘇肯定的回道。
陶大娘這才捧了包子小心咬了起來,三弟看了看紫蘇,將自己的包子瓣了一半,遞過去,「二姐,我吃不完。」
紫蘇看著遞到眼前的半個包子,還在冒著熱乎首的白氣,吸了吸鼻子,拍了拍三弟的頭,柔聲道:「二姐真吃過了,你快吃吧。」
三弟頓了頓,才收回手,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紫蘇看著吃得眉開眼笑的娘仨,眼睛微微的澀了澀,只是一個肉包子就能讓他們這麼滿足,快樂。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她們過上比這好千倍好萬倍的日子!
過了二天,便是中旬。
陶定有家的媳婦早早的就來尋了陶大娘,跟她說,耕牛的事情,恰逢這天紫蘇也在家,沒有去鎮裡。
「嬸,明天便輪到我家用牛了,是吧?」
「是啊,」陶定有的媳婦笑了道:「嬸,來跟你娘說一聲,要是你們不急,就先給別家排上。」
紫蘇知道這是變著相的提醒她,別忘了租牛的錢的事。起身對陶定有媳婦道:「嬸,你坐會兒,我去把錢拿了給你。」
「哎,不急,不急。」陶定有媳婦雖說擺著手,但兩隻眼睛卻是亮晶晶的,像是狗見了骨頭。
紫蘇笑了笑,返身進了屋,前些天賣給柴老闆的兔子和雞的雞銅板她還沒收起來,拿了二十個銅板出來,遞到陶定有媳婦手裡,「嬸,你數數。」
「哎,你這丫頭,都說了不急。」
雖是嘴裡這般說著,手卻飛快的點了點,稍傾對紫蘇笑了道:「那嬸拿走了?」
紫蘇點了點頭,對陶定有媳婦道:「明兒一早,我就讓三弟來牽牛。」
「哎,行,沒問題。」陶定有媳婦看了眼最近臉色好了很多,不再病歪歪的陶大娘,又掃了眼三弟和四妹,笑瞇瞇的道:「他嬸,你算是熬出頭了。等大弟回來了,你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陶大娘聽到陶定有提起大弟,臉上的笑便僵了僵,稍傾點了點頭道:「是啊,好日子在後頭呢。」
「也就是看著你們娘幾個日子苦,所以我家男人就跟他兄弟二個說了,這錢不能比照別人家收。這不,長壽他們家出二十五個銅板,我家男人還將他排在你家後面呢。」
「哎,這真是謝謝大兄弟了。」陶大娘連連賠了笑臉道,「叫我都不知道怎麼謝你們好。」
陶定有媳婦便擺了擺手,「謝啥啊,鄉里鄉村的,誰還能沒有個難處的時候。不都是互幫互助才過去的。」
「是,是,」陶大娘忙不迭的點頭,眼見得陶定有媳婦抬腳走人,連忙道:「她嬸,我送送你。」
倆人邊說邊走,待得人走遠了。
四妹走到紫蘇跟前,拉了她的手,「二姐,長壽叔家拿不出租牛的錢,才沒租的。」
紫蘇笑了捏了捏四妹的臉,輕聲道:「二姐知道。」
「那為什麼陶大嬸她要說是她照顧我們家啊?」
「因為她想要我們家承她的情啊!」紫蘇看了四妹,「這叫得了好處還賣乖,知道不?」
四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不急,等我們四妹大了,就知道了。」紫蘇看著四妹這些天白了不少的臉,輕聲道:「四妹記住了,人家說什麼,你心裡有疑問,也別當時提出來了,自己先想想,要是想不通就像這樣,問二姐,知道嗎?」
「嗯,知道了。」
紫蘇便拍了拍四妹的手,對三弟道:「你明天一早把牛牽到地裡,別忘了割兩擔草給送去。」「二姐,我記住的。」
陶家村租牛不是說付了錢就算,誰家用牛的那幾天還得付責給牛割草,清理牛欄。
一會兒,陶大娘回來了。
紫蘇便與陶大娘商量,將醃的魚和兔子肉拿一半出來,必竟喊了人幫忙,你不可能給別人吃蘿蔔燒蘿蔔。
陶大娘自是二話不說便同意了,紫蘇便去了趟桃花家,跟朱厚成、朱厚德兄弟倆說了,又再三說明,飯在她家吃。兄弟倆推了一番,但見紫蘇說得誠心,又想著村裡人都說大弟有消息,而且送了銀錢過來,便也沒堅持。
紫蘇又對桃花道:「你明天也別做飯了,也在我家吃。」
「不要了。」桃花擺手,不好意思的道:「我又幫不了你什麼忙。」
「傻瓜,難道不幫忙就不能吃我家飯了?」紫蘇笑了打趣桃花道:「你是不是怕四妹問你要兔子?放心,四妹不會的。」
一句話說得桃花臉都紅了,她養的那兩隻兔子早在過年的時候殺了,吃了。之前也不是沒想過將兔子還給紫蘇,可終究是不捨得,這會子聽了紫蘇的話,越發的覺得難為情。
「好了,別不好意思了。」紫蘇攬了桃花,「送給你的就是送給你的,哪有往回要的道理。別多想了,明天一起來我家吃飯,啊。」
「哎,真不用……」
紫蘇卻是不理,說了幾句,轉身便往家去了。
半路上,卻被狗蛋給喊住了。
「陶紫蘇。」
紫蘇回頭,看了狗蛋,「有事?」
狗蛋嘴唇嚅了嚅,直將個臉漲得通紅如血,才用細得不能再細的聲音說道:「你能不能借我閃家點錢,我爹他病了,要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