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沒有聽到紫蘇脫口而出的那句驚呼,見紫蘇在原地愣了愣,甚至上前推了一把。
「閨女,替乾娘招呼一聲,快。」
紫蘇被老闆娘一推,豁然清醒過來,穩了心神,拾步上前,因著怕自己再次失態,是故避開邱燕竹走到了另一側,輕聲道:「幾位公子要用些什麼?」
「你們家除了酸菜魚還有什麼是最拿手的,都給爺上上來,銀子不是問題。」邱燕竹身側,一著絳紫色素面湖杭夾袍的少年公子哥,對了紫蘇大聲吩咐道。
紫蘇眉眼微抬,悄然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十六、七歲的年紀,方正的臉,白淨的額頭,乾淨純澈的眸子,有著大多數讀書人的斯文秀氣卻也有著家世良好而跋扈的軒昂。依稀記得,似乎上次在邱員外家看到過。
「回公子的話,我們這好吃的很多,酸的、辣的、甜的、麻的只要公子能說出名兒的,總是能給你做出來的。」
「哎喂!」少年拔了嗓子回頭對周側的幾人道:「瞧這小丫頭,牛都快被她吹上天了。」
其餘幾位少年聽了他這話,齊齊笑了起來,唯獨邱燕竹微微的蹙了眉頭,對少年道:「三哥,你別為難人家了,小本生意不容易。」
「我說五弟,你怎的到哪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我這還沒怎麼著呢,你就說我為難人家小姑娘!」被邱燕竹喚作三哥的邱少風不滿的對邱燕竹道:「你這綿軟軟的性子,真的去了京都,怕是要被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邱燕竹溫文一笑,看了邱少風道:「三哥言重了,這天底下哪來那麼多的壞人。」
邱少風還要再說,一側熟知二人脾性的連忙上前打岔,對紫蘇道:「先來盆你們這裡的特色魚,其它的,你看著替我們配就是了。」
「知道了,這就讓廚房給做起來。」紫蘇上前將碗筷給擺了,一邊道:「幾位公子先坐著喝口水,魚馬上就好。」
「讓廚房快點啊!」
紫蘇一一應了,抽身退了下去,走至堂口卻是不由自主的回頭朝這一桌人看來,在看到邱燕竹正言笑晏晏的與身側人輕聲言語時,心底再次生起一縷晦澀。但很快的,她便壓下這種異樣的情緒,轉身朝後廚走去,便是再像,他也不是她的燕竹!
老闆娘正在後廚幫忙,見了她過來,連忙道:「怎樣?安置好了他們了?」
紫蘇挽了袖子上前幫著片魚片,聞言點頭道:「好了,趕緊上菜吧。」
「哎。」老闆娘點了頭,連聲催著李大叔,目光一側落在紫蘇背來的竹簍上,「閨女,可是給帶了野味來?」
「嗯,昨兒三弟打了隻兔子和野雞,我都收拾乾淨了,切切就可以炒。」
老闆娘連忙對李大叔道:「那快拿出來做了,好幾桌的客人都在問著有沒有別的野味。」話落,目光一轉,看向紫蘇,「閨女,你能做出別緻些的口味不?」
紫蘇笑了笑,對老闆娘道:「可是供給那桌官爺的?」
老闆娘連連點頭。
紫蘇想了想道:「將雞均出來給那桌書生吧。」
老闆娘愣了愣,但想起那群讀書人的錦衣華服,又是來自邱家的少爺,連忙應道:「還是你考慮的周至,就按你說的,兔子做給官爺那一桌,野雞做得書生們那一桌。」
紫蘇應了返身自背簍裡將兔子和野雞都拿了出來,她把兔子切成小塊,同樣拿山椒,花椒,鹽和料酒給醃上,做了道干鍋兔。野雞則做了一道地地道道的四川棒棒雞,白的雞肉,紅的調料油加上被搗碎的花生和炒熟的芝麻,見了便讓人食慾大開。
她這邊才開弄好,那邊廂老闆娘已經被催得不行,待看到紫蘇喊了秀蘭,兩人一人盆端出來時,整個人都呆在了那。下一刻,卻是驚喜萬分的道:「快,快端出去。」
待得紫蘇走了出去,醃著魚片的蔡婆子看了神色怔怔的李大叔一眼,不陰不陽的笑了一聲道:「老李啊,我看,要不了多久,你這活兒也幹不了。」
李大叔抬眼去看蔡婆子,半響翁聲道:「你這話說得叫人好沒意思。」
「哎,你還別不愛聽。」蔡婆子撩了眼前堂的方向,確定沒人後,壓了聲音對李大叔道:「這姑娘就不像是個正常的,小小年紀能幹成這樣,八成……」
「八成什麼?」李大叔瞪了蔡婆子,「人小姑娘自己有本事,你別在這瞎白咧咧」
「死心眼!」
蔡婆子罵了一聲,轉身將手裡的盆一扔,去水槽裡洗碗,不想,也不知道是手勁大了,還是心氣重了,手一滑,一個大海碗「啪啦」一聲,掉在腳邊碎成幾瓣。
這下子,蔡婆子的臉都白了,這份工之前就講好了的,損壞打碎的東西是要從她的工錢裡扣的。一時間又是後悔又是嘔氣,卻也不敢再大意。
李大叔在一旁看了,差點便笑出的聲來。
而前,紫蘇的兩道菜上了分別上了兩桌,官差那桌還好說,都是到處跑的,不說山珍海味,卻是有眼力見的。在償了口味道後,便是一聲吆喝「好吃」甩了膀子便大吃大喝幾來。
另一廂邱少風那桌,雖是都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但走得最遠的也就是華陽縣城,哪裡吃過這等美食,早將書生人的斯文秀氣給拋了,筷子個比個的往盤子裡伸,生怕晚了少吃一筷子。
「老闆娘,再來一盤。」邱少風對老闆娘喊了道,他身側的另一個著寶藍色直裰的少年公子搶了話道:「兩盤,兩盤,一盤不夠。」
「這麼好吃?」官差那一桌聽了,立刻也跟了喊道:「我們這桌也上二盤,快。」
老闆娘笑得嘴巴就沒合上過,但一時間殺雞宰鴨的哪裡來得及,只得忍了心痛上前道:「對不住了,各位爺,各位公子,今兒小店裡已經沒了雞,兔,明兒再來吧,明兒一定早早的準備妥當了。」
「哎,去買啊!」官差那一桌不依了,拿了一錠一兩的銀子扔了出來往桌上一放,大聲道:「去,沒銀子,爺這裡先拿去使。」
「哎,不是。」柴老闆連忙自櫃檯後走了出來,上前陪了笑臉又萬分小心的解釋道:「因著集市已散,一時間沒處買。爺,您明兒來,明兒一准給你備著。」
老闆娘則挨著個的向別的桌的客人賠不是,並一一許諾,明兒一准多準備了,讓大家吃個夠。紫蘇笑盈盈的站在那,看著因為吃不到而歎氣失望的眾生面孔。這些人的失意越發的給了她信心。
「紫蘇啊!」好不容易將客人給安撫好了,柴老闆回身便將紫蘇扯進了櫃檯,「你這些天不來鎮裡,乾爹若不是走不開,就去尋你了。」
紫蘇心知合作的事這是有望了,為了給柴老闆再加加碼,她作勢不經意的道:「乾爹,飄香樓的錢掌櫃,您知道嗎?」
「知道啊。」柴老闆點頭道:「怎麼了?」稍傾目生警覺的看了紫蘇,「你們遇上了?」
「不是。」紫蘇搖頭,笑了道:「錢掌櫃不知道怎麼跑我們村裡去了,遇上了說幾句閒話。」
「說……」柴老闆語聲一滯,看著紫蘇笑得像月牙兒的眼,將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轉而對紫蘇道:「閨女,乾爹替你想過了,你也別想著做什麼早點攤子了,不如跟著乾爹一起做吧。」
「一起做?」紫蘇狀試迷惘的看了柴老闆,「乾爹,我……」
柴老闆必竟是生意人,自是明白他不拿出具體的說法,紫蘇便是跟他們有些情意,但眼下一道酸菜魚,一道干鍋兔,一道棒棒雞還這份淡淡的情意足夠了。她大可以選擇更好的合作對像,比如飄香樓的錢掌櫃!
「你聽乾爹把話說完。」柴老闆對紫蘇道:「你呢,只要提供菜式,乾爹出場地和人,我們一個月一結,只要是你提供出來的菜式,刨棄成本材料錢,乾爹和你四六分,你拿四,乾爹拿六,怎麼樣?」
四六分!
紫蘇心裡對柴老闆又有了一番新的認識,捨得下本,也懂得往長遠裡看。
當即點頭道:「只要乾爹不怕我誤事,我聽乾爹的。」
「好。」柴老闆點頭道:「回頭我寫份契約,你和我都按個手印。」
「嗯。」
紫蘇重重的點了頭。
柴老闆也吁了口氣,要說這主意還真不是他拿的,為著這事,他前幾日的夜裡特意跑了趟縣城,尋了兒子拿主意。柴大栓聽他爹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番,必竟是在縣城見過世面的,當下便告訴他爹,將紫蘇留住,說不得這紫蘇便是老天送來給柴家的財神。
柴老闆還有些猶疑,柴大栓好生開導了他爹一番,又說道:「你別光顧著眼前,現在芙蓉鎮要開官市,說不得過幾年連縣城都不如芙蓉鎮了,你趁著這機會將飯店做大做好,我再在外歷練幾年,到時回去,指不定我們柴家在芙蓉鎮便能與邱家抗衡。」
「能成嗎?」
「能。」柴大栓英挺的眉一挑,重重的道:「爹,就按我說的,一定要將紫蘇留住。」
「那做大了,她要走了怎麼辦?」
柴大栓笑了笑道:「到時再說吧,她就算走不還是我的乾妹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