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北宋,李浩沒起過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卻不可或缺。
在這個官府至上的社會裡,李浩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來猜測北宋的官員,如果有足夠大的利益,那些官員有什麼是幹不出的?奇珍異寶閣自然可以算得上「足夠大」的利益。
在異界時空裡,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這也是行事的準則。
李浩按最壞的情形來考慮,覺得安全還是不成問題,便坦然地來到客廳。
一走進客廳,見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坐在正中,身穿官服,留著一攝山羊鬍子。這官員看到李浩進來睨了一眼,微微仰著臉,以鼻孔示人。
李浩也認不出這官服是幾品的,估計是從九品,最多是正九品。按主世界的說法,七品芝麻官,李浩心裡暗道:「你連粒芝麻都不是,神氣什麼?」
李浩雙手抱拳道:「不知大人光臨寒舍,有失遠迎,在下失禮了。不知大人貴姓,蒞臨寒舍有何……」
紀銅一拍桌子道:「李浩,你好大的膽子,見了本官還不下跪?」
李浩臉色一凝,「我有功名在身,可以見官不跪。」
紀銅又是一拍桌子:「荒唐,你剛從海外返回大宋,什麼時候考取功名了?」
「我就是考取了海外一個大國的進士,被我皇派遣遊歷列國。那個海外國家疆土遼闊,強盛不下於大宋。」
「海外的功名,我大宋並不承認!」
「不承認功名沒關係,我是海外帝國的使者。」
「信口胡說,可有憑據?」
「由於在海上遭遇風浪,一條大船沉沒,我皇的國書也遺失了。但我已派人回國,不ri就可將新的國書送來。到時大人就可辨別真偽。」
紀銅眉頭一皺,李浩所說的他一個字也不信,真是使者一到泉州不直接聯繫官府?但再扯下去會失去自己的氣勢,他冷然道:「不管你是哪個國家的,在大宋就要遵守大宋的規矩。」
「大人說的是,我既然踏足在大宋的國土上,自然應該遵守大宋的律法。」
「哪好,我問你,奇珍異寶閣的貨物是否來自海外。」
「不錯!」
紀銅怔了一下,想不到李浩居然直接承認了,他準備了種種手段,就是為了要李浩承認所售的貨物來自海外。「所有海外貨物進入大宋,都要經過我們市舶司抽稅。未報市舶司就入境銷售,李浩,你好大的膽子。」
「大人息怒,我初次運貨物到大宋,很多規矩不知道。所謂不知者不罪,所欠市舶司的關稅,我願意全部補上。還望大人海涵。」
紀銅眼珠一轉,「據我們市舶司查證,你欠稅款三千貫,這個要立即補上。」
李浩一直讓賬房預計稅款,這些稅款是準備隨時繳交的,賬房計出應交的稅金是七千多貫。他本來就打算正常繳稅的,時空貿易的利潤巨大,交點稅影響不大,畢竟從大宋賺了這麼多,納點稅也算對大宋作出一些貢獻。雖然這些稅款恐怕絕大多數落入貪官的口袋,但那就不是自己要管的了。
如果是正常的收稅程序,這三千貫李浩二話不說就給了,只是現在衙差帶了兵器來,而且李浩之前也得到過丁福說的那位刑名師爺提醒,他稍稍有點遲疑。
不過也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李浩便自失地一笑,不再糾結,他取出一疊便箋紙,用簽字筆在上寫:「提稅款三仟貫,由丁福帶來交市舶司。」並簽下自己的名字,撕下來遞給丁福。
「各位請稍等,我讓管家這就去提三千貫來。」
李浩這話一出,滿屋的人除了他和丁福,全部石化了一般。衙差們全都目瞪口呆,紀銅也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絲——」眾衙差回過神來,齊齊倒抽一口涼氣,彷彿一齊牙痛似的。
終於見識到什麼是頂級富豪了,一張紙條從賬房即時提取三千貫。三千貫啊,不是三文錢,不是三貫錢,而是足足的三、千、貫!
不需籌借,不需調用,甚至不需等待,隨手就支出三千貫。更令人髮指的是,李浩那漫不經心的態度,好像那不是三千貫,而是三文錢。
納三千貫稅款啊,一般商人不是應該呼天搶地,痛不欲生的嗎?最起碼也應該心痛無比,臉上肌肉不停抽搐才對。哪能夠這樣風輕雲淡的。
紀銅萬萬想不到如此輕鬆就能收到三千貫的稅款,由於這不正常的入關申報程序,他和鄭忠勇可以使些手段,將五百貫入庫,剩下兩千五百貫就可以瓜分了。
正常一船貨物也就是三百多貫的稅款,收了五百貫已經對各方面有所交代。這就安全穩妥地得了2500貫,鄭大人拿大部分,他拿一小部分,剩下些零頭給眾衙差,這是人人發財,皆大歡喜的結局。
紀銅預計自己可以分得六百多貫,這還僅僅是一船貨物啊,奇珍異寶閣每年至少也要走兩船貨吧,那差不多一千三百貫啊,真真是發財了。可以再買些田地,再娶一個小妾,這日子有滋有味呀。紀銅原本冷冰冰的臉上已經有了笑容。
一眾衙差按以往經驗,估計自己可以分到相當於三個月的收入,再加上剛才丁福的賞錢,這一趟就得到年收入的三分之一了,眾衙差個個笑逐顏開。
紀銅摸了摸下巴的山羊鬍子,言語溫和了許多,說道:「李公子合法經營,誠信納稅,真是大宋商家的楷模。我是泉州市舶司的紀銅,早知公子是如此人物,應該早日上門結交李公子,今天……我們來得魯莽了,帶了太多兄弟。」這人面皮也夠厚,前據後恭也面不改色。
雙方能夠緩和關係,李浩也樂意見到:「紀大人和眾位差大哥能光臨寒舍,這是我的榮幸,怎能算魯莽呢,歡迎你們隨時來作客。只是希望下次你們來時,能提前通知一下,好讓我灑掃庭院,準備酒菜,能好好地招呼各位,不致像今天這麼失禮。」
紀銅道:「好好好,不論事情鉅細,下次必定事先知會公子。」
「紀大人,我納了稅之後那完稅的證明……」
「沒問題,收到稅款之後馬上開給公子,絕不會有人再追究納稅之事。」
從賬房提錢出來後,李浩安排了運貨的騾車,拉著三千貫錢由衙差押送去市舶司。
李浩送他們出了大門,丁福在旁邊望著紀銅和衙差們遠去,歎道:「少爺,你給錢太爽快了,恐怕留下後患啊。」
「無妨,我最需要的是時間,能夠花錢買一段安心的時間就行。老丁,你那說的那位刑名師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我已經向他投了少爺的請帖,約他明天和少爺見面。」
「好,我們李府也要結交一些官員了。」李浩覺得自己來北宋一個多月,錢是夠多了,但沒什麼人脈,完全還沒融入泉州的社會,是時候經營一下社會關係了。如果融入了北宋的利益集團,就不會出現今天這一幕。
不過,與大宋官員和商家的關係固然重要,但這並不是立身的根本。關係網有時並不可靠,培植自己的勢力才是根本。反正自己有錢,照相館即將開業,更重要的專利合作正在籌備,以後自己賺的錢很驚人,到時可以培養一支私人兵馬了。
按主世界的歷史軌跡,金兵用不了多久就南下入侵,三四年之後將上演歷史上著名的「靖康之變」。現在坐在皇位上的宋徽宗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
用不了多久,大宋就會動盪,培養一支忠心聽命於自己的軍隊,這也是逐步要提上日程的。
這些都要做,但不能過於分心,自己真正立身之本還是原力修煉。
※※※※※
紀銅回到市舶司,喜孜孜地來見鄭忠勇,一見面就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然後他壓低聲音道:「大人,屬下從李浩那裡收回了三千貫稅款,三千貫啊!」
鄭忠勇眉頭一跳,板著臉道:「我不是告訴你要查封財產嗎?你收稅幹嗎?」
紀銅正心頭火熱,道:「三千貫啊,大人,三千貫啊。查封財產不是為了弄錢嗎?直接弄到錢更省事啊。我們還從來沒在哪件案子弄到超過八百貫的,這一下子就收了三千貫。」
「糊塗!將財產查封了,何止三千貫?就算三萬貫也不難。」
「這……」
鄭忠勇提高聲音道:「李浩走私海外貨物,這是證據確鑿的事。你再次帶衙差前去,查封李浩的家產,封了奇珍異寶閣。」
紀銅愣住了,他滿意為回來向鄭忠勇報喜,會立即得到讚賞,這時突然覺得這上司有點陌生了,以前從沒想到這上司的胃口意然如此大。
紀銅低聲道:「大人,剛才衙差們得了李浩不少好處,現在再派他們去封店……」
「嗯?」鄭忠勇瞪了一眼紀銅,「難道他們就不是市舶司的衙差了?」
「是,大人,我這就去。」
「等等,剛剛衙差剛從李浩家出來,現在又去,這……翻臉太快,對市舶司衙門影響不好。明天你再帶人去封店。三千貫算什麼?三萬貫也不難。你以為李浩是小商販,他是真正頂尖的殷商大賈,豪門巨富。三千貫就滿足了?」
「是,大人!」